男子吓了一跳,连忙开口:有有我看到了,只是那娘们实在不像个娘们。陆林愣了,不像娘们?他脑海中飘过祁韶安平日里清冷似仙的模样,一时间有些怀疑。老先生再问:在哪儿看到的?男子怯怯的看了他们两眼:在连邙山北侧,快到固北村,那里面有个山洞,在那儿遇见的。那他们去哪了?男子往后瑟缩着,他们哪儿也没去老先生拧眉:这是何意?男子嘴唇颤抖:那男的中箭了,估摸着已经不行了什么?!祁韶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目力所及,一片柔光。连身上都传来阵阵暖意。她愣了一下,忽得苦笑一声。原来,人死后真有意识呢。她下意识去摸叶久,但触手的是一片柔软的被褥。丫头?你醒了?耳边突然响起来一道温和的声音,祁韶安顿时一惊,下意识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粗衣的妇人坐在小椅子上,手里拿着绣筐,正抬头笑吟吟地望着自己。祁韶安反应过来,出声问道:这是只是一张嘴,她就被自己沙哑的声音怔住了。妇人轻笑一声,连忙端了一个茶碗走过来,丫头你才醒,先喝点水润润嗓子吧。祁韶安伸手去端,却发现自己右手已经缠上了布条。妇人见她盯着自己的手发呆,怪嗔了一句:小姑娘家怎么搞得那么狼狈,当时村里的人见着你还以为是只小黑猴,差点伤了你。祁韶安怔怔的看着她,只见大娘把茶碗递到了她唇边:快,先喝两口。你这手啊我已经替你包扎好了,正好你醒来了,喏,换身干净的衣大娘,与我同行那人呢?祁韶安急急打断了她,伸手抓住了她的小臂。她发现阿久根本不在她身边,心下焦急,根本听不进大娘在说什么。碗里的水顷刻洒了大半,大娘吓了一跳,连忙安抚她:丫头你莫急,那孩子送到村长家里了,我们固北村啊只有村长媳妇会点雌黄之术,她啊,以前是个医婆哎!丫头!大娘正说着就看见祁韶安翻起身就下床来,吓得赶紧拦她。丫头!黑咕隆咚的你这是要去哪儿!祁韶安借力站起来,然而脚一落地,脚掌便径直传来一股钻心的疼,她差点跪在地上。你再走这腿就要废了!快,听话,赶紧躺回去!大娘看着祁韶安打心眼里心疼,自家的幺女差不多也这么个年岁,纵使天天做农活受过不少伤,但像这样整条腿上不是青紫就是血口子的,她看着都心惊。祁韶安刚恢复的力气根本抵不过大娘,她急得眼泪直打转,抓着大娘的手,哀求道:大娘你就让我去看看吧,我相公她中了箭,我不见到她心里难安啊!大娘看着她一双泪眼巴巴的望着自己,心里酸涩得不得了,谁家的父母看到自家孩儿这样,也很难狠下心肠吧。大娘叹了口气,背过身,示意祁韶安爬上来。祁韶安愣了一下,随即揽上了大娘的肩头,多谢大娘!大娘却并没有开心多少,她沉着脸,微微侧目:丫头,大娘带你去可以,但是你不能寻死觅活的。祁韶安听了心里一个咯噔,她颤着声音,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大娘,你这是何意?大娘一把背起她,顿了顿,道:那孩子伤得太重,恐怕已经不行了。作者有话要说:我说这是加更你们信吗?还有请问现在有心疼叶子的吗,在线等(乖巧)第125章 离村村长家在固北村偏东的位置,离大娘家不是很远。祁韶安趴在大娘背上,有点不好意思,她想下来自己走,但被大娘果断拒绝了。理由是,大娘背着快。祁韶安顿时不说话了,静静地窝在大娘背上。大娘体型微胖,脊背上都是常年劳作练就的肌肉,即使背着祁韶安,脚下依旧有条不紊。不多时,二人停在一处柴院门前,大娘一边拍门,一边喊道:他婶子,开门呐!里屋门被拉开,一个妇人披着一件灰色的棉袄,走出屋来,张望两下,林姐,都这么晚了,可是出什么事了?林大娘隔着篱笆说道,这丫头心里担心你屋里那孩子,这不急着来看看嘛。她转头跟祁韶安说,这是村长家媳妇,你叫王婶便是。祁韶安想下来,奈何林大娘锁得死死的,她只好颔首道了一句:见过王婶。王婶边拉开柴门,边笑道:小村小户哪有那么多讲究,快进来。祁韶安微微扯动嘴角笑了一下,便直奔主题,王婶,我相公现在可还安好?王婶登时愣了,相公?她有点怀疑自己,如果没看错的话,屋子那个明明是祁韶安见她满脸的疑惑,便知道阿久的身份已经泄露,便连忙改口道:为方便行事,我二人伴作夫妇。林大娘啊了一声:这不是你相公啊?祁韶安心底涩然,她想说是,却又无从解释,只好道了句,是家姐。林大娘了然,嗐,女娃儿在外不容易,大娘明白。说着还背着手拍了拍她的脊背。祁韶安眼眶忽然有些湿润,她记不得已经有多久没人用这样的语气与自己说话了,有那么一瞬间,她竟以为是自己的阿娘。丫头,我听说你身子也伤着,一会见了你姐姐,可不能着急上火。王婶迈进屋子,在推开面前一扇门前,转头看向了祁韶安。祁韶安心底涌现出难以抑制的不安和担忧,这是她醒来听见的第二个人提醒自己,不要失控。她不敢想,阿久到底是什么样子,会让她们接二连三的这般告诫自己。但她还是乖乖的嗯了一声。因为她太想快点见到叶久。想知道她好不好,想知道她烧不烧,还想知道她疼不疼。祁韶安伏在林大娘身上的手不住地颤抖,林大娘似是有所察觉,转头轻声道了句:丫头别怕,你姐姐会没事的。林大娘心疼祁韶安,却忘了自己前不久说的那句:恐怕已经不行了。木门被推开,屋子里一盏油灯忽忽悠悠,摇摆不定。灯台旁的火炕上,拢着一个棉被包,隐约是个人型。祁韶安一眼望去,便是那熟悉的发髻。林大娘感觉到身上的丫头抖得不成样子,便把她放了下来。祁韶安定定地看着那安静趴伏的人儿,目光游移几番,落在了那支楞着的木杆上。祁韶安愣了,这那只箭竟还稳稳的插在阿久的背上?林大娘也看着了,转头问王婶:他婶子,你没把箭□□?王婶抿着嘴唇,摇了摇头,我拔不出来。祁韶安心下一惊,刚想询问,却又似是突然想起什么,也顾不上腿上的伤,几步迈了过去。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瓷瓶,匆忙倒出一粒。那是老先生留下的归元丹,除去路上喂得两颗,此时只剩下三颗了。祁韶安估摸了下时辰,伸手端起旁边的水碗便含了一口。叶久身子是朝里的,她只好小心翼翼爬上床,把药丸塞进她口中,捧着她的脸颊,当着王婶和林大娘的面,把唇贴了上去。王婶傻了,林大娘也傻了。只不过王婶反应快,即刻便明白祁韶安的意图,她快走两步,摸着叶久的喉咙,往下一顺。叶久被迫吞了下去。祁韶安这才松了口气。他婶子,这孩子怎么样了?林大娘把王婶拉到一边,小声的问了一句。王婶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林大娘却是一脸骇然,没救了?一旁的祁韶安身子剧烈一抖。她深吸了一口气,挪下了床,看向王婶,王婶,您就与我说说吧。王婶手里攥摸着,叹了叹,我这医术就是个二把刀,平日里谁家崴着脚了,发个热了,倒是能应付来,可你姐姐这样的,我真是头回见着。她指了指叶久的肩膀,你说说谁平日里能见到那样子的箭啊,箭头里是倒勾,已经没进了她肉里,我要是给她硬□□,定会勾出一大块肉,我这也没什么止血的良药,这明摆着就是害死她。祁韶安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插在叶久背部的那支断箭,蓄积起的泪珠让她生生逼了回去,她声音低沉:林大娘,最近的城镇离这里多远?林大娘愣了一下,那应该是兰沧县,约摸半日车程。她顿了顿,反应过来:丫头,你是想去城里求医?祁韶安坚定地点了点头,我一定要救她。王婶微微皱眉,其实按理应是永林县,只不过路上还得进个林子,最近里面不太太平,所以还是兰沧县保险一点。林大娘一拍掌,明日一早我让我家石头借来二牛家的驴车,把你们带去县城。王婶也应声:让根儿也跟着走一趟,怎么着也不能让你姐姐断送在这儿。祁韶安沉默了片刻,突然屈膝跪在了地上。膝盖瞬间刺骨的疼痛丝毫没有戳弯她的脊背,祁韶安颤了颤眼眸,逼回了眼前的朦胧,双手交叠,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多谢二位婶娘救命之恩,韶安来日定会相报。山林子里漆黑一片,偶有几只火把穿行其间。就就是这个洞口红衣官差被纽绑着,用下巴指了指面前漆黑的洞口。老先生率先大步走去,火光映照之下,能清楚看到地上散乱的木枝和纷杂的痕迹。甚至还有大大小小的箭坑。老先生再熟悉不过,他眯着眼睛,冷声喝道:你说的男子到底中了几箭?他刚刚粗粗一扫,就不下百个,堇儿不会武功,他不敢想象如此箭雨之下,她该如何幸免。男子颤着声音:一箭,就一箭一箭?老先生微微皱眉,随即便想到,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那两人暗中相帮。他俯下身仔细的观察着地上的痕迹,洞口一处血迹,洞里还有一处血迹。老先生有点纳闷,难道还是两人受伤?他沿着里侧血迹又往深处走了两步,只见那一滩血迹后,隐约有两排脚印。半个脚掌,浅浅印记,是有内功的人。他不动声色的站起身,回到了洞口,果然,此处朝外有一排深深的、笨重的鞋印。而且是个女子的鞋样。老先生顿时明了,立即下令:南渊,陆林,带人沿这个方向仔细搜,所有可以藏人的地方,一处都不要放过!陆林南渊眉梢上都带了喜色,连忙应声:是!祁韶安最终说服了林大娘,留下来陪着叶久。她在床边坐了良久,最后轻轻越过了叶久微蜷的身子,躺在了里侧。祁韶安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后,才缓缓地转过了头。顷刻入眼的,便是叶久安静的睡颜。和平日里那睡着都轻轻扬起的唇角不同,此时的她嘴角平平,无悲无喜,无波无浪。安静的骇人。祁韶安侧过身,手指颤了颤,放到了叶久的鼻子下方。她屏住呼吸,不敢错过一丝一毫。少顷,一道气流如发丝一般轻轻拂过她的指关节,似有似无。然而就这一点点的不同,让祁韶安顿时松了一口气。她指尖悄悄变换了位置,触碰上了叶久的脸蛋。王婶已经替她擦洗过,没了泥土血渍,她的脸颊又滑嫩似剥了皮的鸡蛋。而且还是个熟鸡蛋。指尖上的炙热无时无刻不提醒着手的主人,自己面前之人,生命在倒数着。祁韶安憋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倾泻而下。她不敢大力碰触,生怕牵扯到一丝一毫她背上的伤口,只敢小心翼翼的磨砂着她的眉眼。一下又一下,而另一只手,隐在被子下,与她十指相扣。阿久,你曾说,我还没看尽盛世繁华,等到十里红妆,怎能轻言放弃。她弯着唇角,轻轻柔柔的嗓音,生怕吵醒看似熟睡的人儿,十里红妆我等到了,只是那锦绣河山,你可愿再陪我踏过?你说,让我试着振作起来。我做到了,她吸了吸鼻子,定定的看着叶久,所以你可千万不能食言哦。阿久,我不要什么千山万水了,我只要你醒过来,好不好。我知道你累了,你可以睡,但你千万要醒过来。阿久,我在这儿呢。祁韶安往前凑了凑,拨开了她额前的碎发,轻轻吻了上去。你记得,黄泉碧落,紫陌红尘,我都陪你。丑时末了,王婶便敲开了屋门。她毫不意外的看着祁韶安一下子坐起身,只是说了句:板车已经在屋外,我背她出去。祁韶安愣了一下,嘴角扯出了一丝苦笑,多谢王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