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往前走了几步,一具散发着尸腐气息的白骨便映入眼帘。老先生,那就是咱们那匹马。陆林从一侧走过来,旁边还有野兽啃食的痕迹。老先生皱紧了眉头,他四下看了看,周遭除了破裂的木块,还有不少零落的器具,甚至还有一些碎银子。只是除此之外,并没有多余白骨残骸。老先生站在原地,凝神沉思。忽得,他耳朵一动,几息之后,他突然低声喝道:所有人,隐蔽!陆林和两个侍从愣了一下,立马拉着马匹往一侧撤去。老先生蹲在一旁灌木丛中,紧密盯着他们来时的路。不久,马蹄声起。祁韶安唤了许多声,叶久依旧毫无动静。她背上的伤口还在缓缓流着血,祁韶安心下焦急,只是她看了看两人的衣服,上面都已经沾满灰尘。她环视一周,突然发现了掉落在洞里的棉披风。她急急忙忙爬起来,朝那一团粉白色跑去。披风松松哒哒团在地上,好在里子还算干净。她拿着披风,却突然没了主意。箭矢还插在叶久背上,如果她贸然拔掉,叶久必然会因为止血不及而有生命危险。她想了一瞬,咬咬牙,一把拔出头上的簪子,在披风上狠狠划了两道。嘶啦祁韶安把露出来的洞口小心翼翼地套过箭尾,盖在了叶久的背上,又把两头绕过她胸前,系了一个结。此时树林里寂静无声,层层叠叠的树叶沙沙作响。她跪在叶久旁边,万般小心的把她拉到自己背上,结果猛地一沉险些让她扑倒在地。叶久本就高出祁韶安半个头,而此时又昏迷着,跟条死狗一样,身体所有重量尽数压在了祁韶安瘦小的肩膀上。祁韶安手撑着地,摸着一侧的石壁,借力缓缓撑起来。就单单站起来,她就已经憋得小脸通红。祁韶安四下一看,便决定奔着当初箭羽来的方向走。既然有人能来,那便一定有出路。只是放眼望去,路上都是低矮的灌木丛,她大致看了看,选了一条最平整的路走去。顺利穿过了几个小矮丛,祁韶安往上颠了颠叶久,一双素手死死抓着叶久的衣袍。又迈了几步,不知哪里横出的一根荆棘,突然勾住了她的裙摆。毫无疑问,好不容易直起身的祁韶安一下子狠狠的跌了出去。唔祁韶安闷哼一声,疼得眼里泛起了泪花。她顾不上自己,急忙回身检查叶久,好在叶久此时正稳稳的趴在她的身上,并没有摔伤。祁韶安长出一口气,这才感觉到手掌和膝盖传来隐隐的痛感。她低头望去,本是柔嫩的手掌似是擦到了盘踞的树根,破口污秽不堪,正往外渗着血水。祁韶安愣了一下,一抹苦笑荡在了唇角。若放在平常,自己这般,阿久早已经急得团团转了吧。然而现在她侧目看向了那无力垂在自己肩上的脑袋,柔和目光中带着满满的担忧和心疼。阿久,坚持住,我一定带你出去。祁韶安吸取了教训,撩起裙摆便系在了腰间。她再次背起叶久,一步一步往前踏。少了一层裙纱,确实少了许多阻碍,但同时也少了一层屏障。约摸二百米的距离,祁韶安的中裤上就已经被勾划出好几道口子,甚至有的布丝还沾上了渗出的血迹。祁韶安皱着眉头,薄唇轻咬,但脚下依旧稳稳的往前踏着。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会如此有力量。阿久生死一线,追兵随时还会回来。她不敢歇,她怕一旦歇了,可能就再也走不出去了。祁韶安眨掉了落在眼皮上的汗珠,大口喘了两下,忽然两眼一片昏黑。哒哒哒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老先生连忙低下了头。只见三名身穿黑色夜行衣的男子打马而来,停在了半片车轮前。搜!领头一人抬手示意,三人开始分头搜索。老先生藏在他们不远处,皱着眉看着他们的动作。三人在碎片处翻翻弄弄,又看了看那具马骨,最终摇了摇头。看来他们果然还活着。老先生心底一怔,看着三人有些疑惑。难道说的是哼不知哪匹马突然打了个响鼻,三人一下子警惕起来:谁?!方向明显不是自己的马匹,难道还有人在这儿?老先生一看此情况,一个空翻落在离他最近那人身后,一掌劈在了他的脑后。呃!两人听见动静回身攻去,却猝不及防的被紧随而至的陆林和侍卫踹到了地上。你们什么人!为首那人被陆林压着,半张脸埋在土里,侧头怒吼道。老先生抖了抖袖子,不慌不忙的问道:你们在找什么人?为首男子闭口不言,老先生给陆林递了个眼神,陆林会意,一把抠住了男子的麻筋。嗯!男子闷哼一声,浑身都有些颤抖。老先生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还不说?男子左右看了一下,忽得闭紧了嘴巴。老先生见状立刻喊到:抠住他的下巴!然而还是慢了一步,男子嘴角溢出了一注鲜血,头往一边歪去。紧接着另一人也是如此,咬碎了藏在牙里的毒药。老先生沉着面色,蹲下身,伸手在他怀里摸索。只是除了火折子,并没有其他的东西。他皱紧了眉头,如此严密的杀手,会是出自哪儿呢。思索之中,他隐约看见男子颈肩好像戴着一根黑绳。老先生顿了顿,拨开了那人的衣领。只见他颈肩的黑绳拴着一个小小的银牌,仔细一看,上面还镶着一朵红铜色的祥云。老先生脸色一下子白了几分。乾一,坤二,快!老先生朝躺着的一人看了一下,其中一个侍卫立马起身,摸着那人的脖颈,用力一扯。同样的,两人手里都是一只小银牌。老先生脸色发沉,喃喃道:竟然是朱阁陆林蹲在旁边,有点听不明白,什么?老先生朝乾一递了个眼色,乾一点点头,立马伸手,咔巴一声,竟直接扭断了那人的脖颈。陆林有点傻了,老老先生老先生并没有说话,他蹙着眉沉思两下:可以肯定的是,堇儿还活着。他转过头,沉声道:此地不宜久留,乾一坤二,立马带人从山崖上面沿路搜寻世子,记住,一处都不要放过!陆林,随我去与南渊汇合!作者有话要说:我写的时候挺心疼的,那种心酸:与其让你落到别人手里,还不如我先下手。我突然想到,当初叶久刚穿越,背着祁韶安,也说了一句,坚持住,我一定要救你。还有叶久那开了光的嘴,该了吧。ps你们的队形也太齐了吧,一水儿的别动韶儿!哈哈哈哈,不敢动不敢动,我怂。第124章 寻祁韶安第n次爬起来的时候,天已经蒙黑了。一天滴水未进、粒米未沾,又跌跌撞撞背着一个大活人走了不知多久,祁韶安全靠一股信念撑着。背上的人越来越热,祁韶安倚着树干,腾出一只手朝叶久的脑袋摸去。触手一片滚烫。祁韶安顿时慌了神,人都吓精神了。她连忙把叶久放下来,入眼的,便是叶久那惨白甚至透着淡淡紫绀的唇色,以及烧得通红的脸颊。借着天边的夕阳,祁韶安看了看她的后背。血已经凝固了,只是整个棉披风都变成了绛红色。祁韶安心底涌现出浓浓的不安,她慌慌张张拉起叶久的手。手心霎时一片冰凉。祁韶安低头一看,顿时魂都要吓没了。只见叶久原本修长嫩白的手指,此时已经泛着酱紫色,僵直的没有一点生气。她颤抖着把耳朵贴过去,叶久的呼吸微乎其微。祁韶安连忙朝四周看去,想寻找什么可以取暖的东西,可是除了树,还是树,以及冰冷的山石。阿久!阿久你醒醒!她把叶久的手揣进怀里,只是她也冻了一天,比叶久根本好不到哪去,其效甚微。祁韶安急得眼泪扑簌簌的掉,她抓起一把雪,用力得搓叶久的掌心,边哭边抖着声音唤她:阿久阿久你别睡快醒醒她看着叶久干裂的嘴唇,又连忙塞了一大把雪进口中,顷刻间,彻骨的寒冷让她的双手几次差点没握住叶久僵硬的掌心。叶久倒在祁韶安的腿上,淡紫青色的嘴唇微微张着,整张脸没有丝毫起伏,安静的像一幅抽象画。祁韶安的眼泪和着灰烬掉在连续搓动的手中,砸出的泪花,像极了一朵朵黑金玫瑰。口中的雪终于化了,祁韶安呜咽一声,俯下身,哆哆嗦嗦的含住叶久的唇瓣,把水渡了过去。只是叶久似是失去了任何反应的能力,一动不动,甚至连吞咽都停止了。雪水顺着叶久的唇角尽数滑落,祁韶安终于哭出声来。阿久,你张嘴啊阿久!你不要睡!你告诉我该怎么办!到底怎样才能救你祁韶安浑身颤抖,紧紧抓着叶久的衣衫,晌午的坚定似是已经被慢慢消磨干净,祁韶安身形开始微微摇晃。嗷呜!寂静山林中,几声狼嚎此起彼伏,尤为突兀。祁韶安眼前一片昏花,她颤着手拔出了头上的白玉簪,死死攥在手里,她看不见叶久在哪,只拼着最后一丝力气,环住腿上的脑袋,颤着嘴唇,细弱蚊呐:阿久,我爱你先生,永林县县令已派全县衙役搜山,只是您说的那队官差,他也不知情。南渊站在老先生背后,语速极快。老先生来回踱步,皱着眉头,乾一坤二已经去了,仍旧没有消息。陆林急得敲着手臂上的夹板,这都过去一天一夜了,也不知道叶大哥他们怎么样了。南渊脸色也不好看:世子没有半点武功在身,这荒郊野岭呸!你乱说什么!陆林急了,一眼瞪过去。我这也是担心!你吼什么吼!老先生喝了一句:都什么时候了,还吵!两人互相瞪了一眼,别过头不说话了。堇儿极有可能仍和前天夜袭客栈的两人在一起,所以我们要尽快搞清那两人的身份和去向。南渊面露难色:可是我们也只与他们有过两面之缘,又该从何得知?老先生转头,沉声道:那批官差。陆林不解:官差?那天客栈里来的官差?那不是通州境内的吗?老先生摆摆手,此界是通州和燕州的交界,他们若是进山围捕,也未尝不可。他们那日没有抓到人,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肯定还会继续围捕那两人。南渊想了想,先生意思是,只要我们找到官差,就能沿着路线确定世子的下落了?老先生点点头,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快找到那批官差去了哪儿。陆林依旧皱着眉:可那日官道上袭击我们的分明是群黑衣人,为什么先生反而绕路从官兵查起?因为那批黑衣人,是朱阁的人。南渊一头雾水,朱阁?老先生一脸严肃,朱阁的人不是我们能动的,若不是今天偶然遇上,老夫绝不愿与他们有所交集。南渊和陆林面上都有些沉重,那两人到底什么身份?老先生一双鹰眼紧盯着窗外,堇儿与他们一路,不是个好事。南渊看着老先生的背影沉默了,先生已经许久没有露出如此严肃的表情了,他能感觉到此次事情的严重超出了他们的预料。先生!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急促的敲门声。三人都是一惊,进!只见乾一扭着一人走了进来,一把将其推到地上,拱手道:先生,属下沿山崖往北搜山,世子没找到,可迎面碰上了这家伙!陆林上下一扫他的服制,便登时分辨出来,因为这和那日客栈的官兵几乎一模一样。他心下一喜,与老先生对视一眼,便见着老先生微微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的问道:你是何人,又在追查何人?那人跪在地上,悄声看了他一眼,哼哼唧唧的说不出什么。老先生眉头一皱:给我挑了他的手筋!男子瞬间讨饶,别!大人!我说!我们奉命追查两个逆党,今早得了命令在连邙山北面蹲守,但并未逮住,只好往南搜寻。结果刚出了雾林子,就让您属下给捉来了。男子随后贼笑两声,不知可是动了大人的食儿了?我们这就收手!收手!老先生冷着脸哼了一声,又问道:那你可看见一对夫妻,约莫二十岁模样?男子想了一瞬,突然怔住了。夫妻?他脑子里一个灵光:难道是山洞里那虎小子和傻婆娘?陆林见他如此表情,便知道事情不简单,他上前一把抓住了男子的脖颈:还不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