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都准备完成了,就等岑先生这边了。”沈迟说。“我知道了。”傅松点了下头,语气淡淡,“你先回公司吧。”沈迟犹豫地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话都憋了回去,答道:“是。”李女士的事,傅松认为还是需要自己转达给岑昀。岑昀是因为他才受了伤,也是因为他,没能见到李女士的最后一面。他有这个责任去承受岑昀的怒火。但岑昀并没有怒火,听完傅松的话,他先是怔了下,随后呆呆地看着傅松,半晌都没说出话来。“岑昀,你可以怪我。”傅松看着岑昀,顿了一下才说,“你可以提出任何补偿,无论是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岑昀依旧没说话,眼神十分空洞,像是听不到傅松的声音。过了好半天,岑昀才垂下眼,声音很轻地说:“不用了…”“岑昀。”傅松忍不住叫了他一声。“真的不用了。”岑昀抬眼定定看着傅松,“谢谢你告诉我,我不需要补偿,这样…就可以了。”傅松皱了下眉,岑昀的反应和他预想的出入太大。“我累了,你能先出去吗?我想休息一会儿。”岑昀的声音很轻,像是下一秒就会被风吹散。傅松站在原地没有动。岑昀像是真的累极了,扭过头冲着窗外闭上了眼睛。傅松原定晚上在公司开高层会议,但现在岑昀的状态让他莫名没办法离开。他将会议的地点改到了医院,所有高层都齐刷刷到医院来开会。会议持续了三个小时,中途傅松离开了一次。他走到岑昀病房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可以看到里面,岑昀依旧躺在病床上,手上挂着营养液。岑昀这几天只能吃流食,但却并不配合,傅松只能让医院给他挂了营养液。此刻他正躺在病床上睡着。傅松在病房门口站了一会儿,又返回到会议室。之后几天岑昀大部分时间都处于睡眠状态,即便有清醒的时候也都在打电话。除了醒过来的那天,他没再和傅松说过话。医生检查了岑昀的伤口,说愈合状况比预计的要好得多,应该可以提前出院。于是在第七天,岑昀出了院,身穿黑色西装,带着黑孝臂章到了灵堂。天空有雨滴落下,下车时傅松想要扶住岑昀,被岑昀拒绝了。他垂着眼,有些吃力地从车上下来,雨滴打湿了他的衣服。前方是通往灵堂的台阶,他一步步迈上去,走得缓慢而悲痛。葬礼结束得很快。因为早年父亲去世,再加上李女士的病情,岑昀跟家中的亲戚几乎已经断绝了来往,尽管这几天他已经打了所有能打的电话,但前来吊唁的人还是很少。雨越下越大,傅松举着把黑伞站在岑昀身边。“人都走了吗?”除了那天后,这是岑昀第一次开口跟傅松说话。“嗯,都走了。”傅松说。岑昀抬眼看着被已经布满了雨水的墓碑,上面刻着李女士的姓名,生辰,以及逝世年月。直到这一刻,他才仿佛真的感知到李女士的离开。到此刻他才撕心裂肺地明白。从今晚后,他便没有妈妈了。雨滴砸在雨伞上,夹杂着岑昀冷淡而没有生气的声音。“我们的包养合同,结束了吧。”岑昀抬眼看向傅松,眼珠又黑又大,像黑洞一样吞噬着一切。傅松和岑昀对视着,握伞的手顿了下。“…好。”他说。第32章岑昀回到了自己的小出租屋里,幸好当初搬去傅松那里的时候这里没有退租,否则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在家里躺了几天,等伤口不再那么隐隐作痛,他起身开始收拾东西。他准备换个地方住,找一个干净的一居室。之前总想着多攒点钱,等李女士出院后就把原先的房子重新买回来。李女士喜欢养花,曾经的家中有个大阳台,上面摆满了李女士的爱花爱草们。当然,现在都已经不在了,但可以再重新养。还可以再养只狗,他和李女士都喜欢狗。之后他负责出门赚钱,李女士负责在家养花养狗,时不时再给他做顿饭吃。就这样两人一狗,一日三餐地生活在一起,虽然可能不会大富大贵,但却足够温馨。但现在看来没必要了。人已经不在了,这些也都不会实现了。岑昀没有怪过傅松,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后悔过那天的选择。——如果再来一次,他可能还是会下意识地推开傅松,替他去挡刀。只是很偶尔地,他会在深夜里忍不住想如果那天他没有推开傅松,如果那天是傅松受的伤。事情是不是会变得不一样。隔日下午,午沈迟没有预兆地登了门。“这些是您落在傅总家中的东西。”他指着身旁的两个行李箱,对岑昀说:“傅总让我给您送过来。”岑昀礼貌地迎沈迟进门,接过行李箱,让他稍等一下。沈迟坐在客厅,没一会儿,岑昀拿着一张银行卡出来。“这里面是之前每个月打到我账户上的钱,我一分都没动过。”岑昀说。沈迟有些迟疑地看着岑昀,“给我看这个干什么?”“毕竟是我先提出的中止合同,这些就算做违约金吧。”岑昀说。沈迟看着岑昀,虽不理解他的想法,但还是婉拒了。毕竟他负责过傅总这么多床伴,没从哪一位那里收回过钱。“还是留着吧,之后要用钱的地方还有很多——”“——我以后没有什么要用钱的地方了。”岑昀打断沈迟的话,抬眼直直看着他:“这些钱你拿回去给傅总吧,谢谢。”沈迟不敢私自做决定,只好转身打给傅松报告此事。听完沈迟的话,傅松沉默了很久,最后才淡淡地说:“随他。”“可——”沈迟话还没说完,傅松就已经挂断了电话。傅松很忙。他坐在老宅的书房里,对面是傅令笙。傅令笙已经砸碎一个茶杯,此时正怒瞪着傅松,“你再说一遍?”傅松面无表情,不急不缓地重复着刚刚说过的话:“顾水我已经安顿好了,那里设施完备,您不用担心。”他说得太过于理所当然,仿佛将顾水送进的不是精神病院,而是什么青山水秀的度假村。如果面前不是自己唯一的儿子,傅令笙可能真的会动手揍他。“简直是胡闹!”傅令笙高血压都快犯了,“你这样做我该怎么和顾家交代?!”“为什么要交代?”傅松抬眼看着傅令笙,“我做事什么时候需要顾家的允许了?”傅令笙停顿了一下,“那也没必要去得罪顾家!”“即使顾家认为我们是怕了他们也无所谓?”傅松的声音很低沉,带着蛊惑人心的意味。傅令笙喘了两口粗气,没有说话。当年他和顾仟隆两人一起拼天下,也做过几天好兄弟。只是后来各种原因,两人各走各的路,分了家。这么多年傅顾两家虽一直保持着表面的平和,但背地里早已风起云涌,硝烟味就快要遮不住了。傅松想要抓住这次契机。他确实厌烦透了顾水,无论那晚伤的是谁,无论岑昀伤势如何,顾水的行为都已经触碰到了他的底线。但这仅仅只是其中一个理由。“这是个机会。”傅松说。傅令笙一双眼睛沉沉盯着他,“你有把握?”傅松抬眼与傅令笙对视,语气笃定:“十成的把握。”傅令笙没有说话,过了少时,最后沉沉吐了口气,下定了决心。这场谈话之后,傅令笙对外声称身体不佳,杜绝了所有来客。顾仟隆要不回顾水,气得在家中乱砸一通,但却丝毫办法没有。除了傅松,没人知道顾水被关在哪里。而就在此时,傅松已经大刀阔斧开始行动起来。顾家没有准备,接连受到损失,等顾仟隆回过味来,才知局势已变,傅家这次是下了死手。“孽畜!”顾仟隆一边在家中气得头发丝都发颤,一边连夜召集顾家所有董事,商议该如何反击傅家。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傅家和顾家的互相撕咬,导致汾城整个房地产行业都动荡起来。转眼过去半年,傅松已经由总经理坐到了董事长的位置,而和顾家的战争,傅家险胜。不过这仅仅只是个开始,顾家皮厚血多,根基深固,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扳倒。就在傅令笙刚刚对外宣布退休,声称傅家往后所有事宜全部交由傅松管理时,半年前只身去了美国的傅青突然挺着大肚子回来了。老宅里,所有人都坐在餐桌旁,上面摆放着精美的食物,但除了傅青没有人动筷。“你们怎么都不吃?”傅青抬眼看着他们。虽然肚子已经大到连走路都费劲,但她并没有胖多少,胳膊、腰和腿都很细,没化妆脸色依旧红润,看样子在美国过得相当不错。“孩子究竟是谁的?”傅令笙沉着声音问她。傅青耸了耸肩,吃着盘里的食物,没有回答。昨天傅令笙已经冲傅青发过一次火,但傅青面不改色,丝毫不惧,打死都不愿说出肚子里的孩子父亲是谁。傅令笙拿她没办法,打也打不得,骂又怕把孩子骂出什么事来,只能阴沉着一张脸独自生气。孟太太在家中没有什么话语权,见傅青怀了孕回来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找最好的厨娘和营养师在一旁伺候着,生怕出点什么差错。傅青没吃多少东西便放下了筷子,这几日回国倒时差,她的胃口不是太好。擦了擦嘴后,她抬头看向傅松,问他:“小岑呢?我还以为这次回来能看见他。”傅松冷漠看了一眼傅青,没理会她,拿起水杯喝了口水。傅青不觉尴尬,虽这段时间她一直身处美国,但国内的消息也都一清二楚。“小水也是痴情,只不过痴情错了对象,碰上了你这么个冷面机器人。”傅青有些惋惜地说“倒是可怜了小岑,其实我还是挺喜欢他的,乖乖巧巧的,像只无害的小绵羊。”傅松放下水杯,看着傅青,切断话题:“预产期是什么时候?”“大概一个月后吧。”傅青打了个慵懒的哈欠,“干嘛,你要来接生啊?”“这段时间老实在家里待着,外面不太安生。”傅松说。傅青点了点头,“我知道。”不是因为这个,她也不会突然回国,毕竟国外再怎么样,还是家里安全一些。晚餐结束,傅令笙现在看傅青就来气,直接甩手上了二楼,孟太太自然紧跟他身后。客厅里只剩傅松和傅青二人,面前放着刚泡好的绿茶。吃了饭,困意上来了,傅青本来时差就还没倒好,此时更是昏昏欲睡。傅松扫了傅青一眼,抬手看了眼表,站起身,说:“我先走了,你这段时间不要出门,有什么需要就叫管家帮你去办。”傅青又打了个大哈欠,含糊着说:“我知道了,罗里吧嗦的。”傅松两次提醒傅青不是出于关心,而是担心顾家会利用此来威胁他。他和傅青的关系并没有融洽到让他说出关心的话。现在正处于敏感时期,顾家正找着机会准备绝地反击,他不能容许在这种时刻出现分毫差错。傅松没再理会已经倒在沙发上陷入梦乡的傅青,迈腿走出了大门。可能是因为傅青在餐桌上说出的那些口无遮拦的话,当天晚上傅松做了个奇怪的梦。他梦见了岑昀。他们站在一片草地上,岑昀手中不知道从哪里摘了一朵蒲公英过来,说要送给他。“就送我这个?”在梦中,他的声音没有往常那么低沉冷漠,听起来竟带着一丝温柔。“嗯啊,你喜欢吗?”岑昀还是那副样子,总是喜欢傻呵呵的笑,笑起来眼睛会弯起来。他没说喜欢或不喜欢,伸手接了过来。岑昀显然很高兴,又对着他笑了下,说:“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说完,他像是要再去摘别的花,转身跑走了。傅松站在原地等了很久,直到手中的蒲公英都被风吹散了,岑昀也没有回来。然后他就醒了。傅松睁开眼坐了起来,房间里漆黑一片。自从葬礼之后,他再没见过岑昀。岑昀辞掉了万松的工作,搬了家,像是消失了一样。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做这样的梦,但显然,醒来后感觉并不舒服。他在床上坐了片刻,翻开被子下了床。半年前他重新搬回了别墅,因不喜和生人同住,偌大的别墅里此时只有他一人。他裹着睡衣下了楼,到厨房泡了一杯冰咖啡。喝下咖啡,心中那股怪异的感觉终于消散了些。他端着咖啡杯在厨房站了一会儿,将喝光的咖啡杯放在水池中,回到二楼,走进书房,处理着仿佛永远都处理不完的工作。第33章岑昀没有离开本市,他换了套安置房小区的套一,房东人很好,在他搬进来之前给房子置办了家电。小区没有物业费,月租也很便宜,可能因为是安置房,入住率也不高,平时上下电梯几乎碰不到人,有时候碰到也都是上了年纪的老爷爷老奶奶。岑昀在楼下便利店找了份工作,工资不高,每周需要值两次夜班。但无所谓,他只需要够吃饭的钱就可以。生活按部就班地进行,天依旧是蓝的,云也终会飘走,没有谁会一直活在过去。“岑昀?”眼前的男人眼里冒出一丝迟疑。岑昀正在结账,听见有人叫自己,抬起眼,停下手中的动作。“是你没错吧?”男人有些兴奋,但下一秒又上下扫了一眼岑昀,毫不客气地说,“你现在怎么搞成这副鬼样子?”“严寻?”岑昀有些不太确定地开口。和岑昀不修边幅的模样比起来,严寻变得和以前完全不同,活像变了个人。曾经桀骜不驯的头发此时抹上了发油,规规矩矩地摆着主人想要的发型。身上永远沾着泥点和灰尘的白大褂短裤也变成了修身的西装,就连脚上的人字拖也变成了锃亮的皮鞋。反观现在,头发乱糟糟的是岑昀,眼下乌青一片不知多久没好好休息了的也是岑昀,身上衣服穿了一个礼拜都没换的还是岑昀。“你突然从万松离职,我还以为是飞上枝头变凤凰,高升了。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跑到便利店来当收银员?”严寻和岑昀坐在便利店外的椅子上,严寻一脸严肃地问岑昀。岑昀苦笑了一下,没说话。严寻皱着眉头看他,“你现在住哪里?”岑昀指了下身后的小区,“就这里。”“你以后就打算在便利店上班了?”严寻又问。岑昀没说话,打开面前的果汁,拿起喝了一口。严寻紧皱着眉头,显然对岑昀现在这幅丧了吧唧不愿多说的模样十分不满。他说话一贯不遮掩,直生生就问:“你是不是被傅松那小子给甩了?”“咳——”果汁呛在了嗓子眼,岑昀抬起头震惊地看向严寻。“想问我怎么会知道?嗤,”严寻冷笑一声,“我和傅松那小子是大学同学,他有什么嗜好我还能不知道?那天在烤肉店门口看见他我就知道你们的关系了。”“哦。”岑昀擦了擦嘴边的水渍,默默把果汁放下。“但是被甩了也不至于变成这副鬼样子吧?”严寻对岑昀现在的模样怎么都瞧不上眼,看一眼嫌弃地啧一下,再看一眼再啧一下,“因为傅松的关系不想再在万松上班,这我能理解,但你就不能找点其他像样点的工作?在便利店收银算什么?”严寻明显是误会了,但岑昀懒得解释,也不想解释。“我觉得我现在挺好的。”他不急不缓地说,“每天下楼就可以上班,上楼就直接下班,一日三餐还可以在店里吃,我有没什么不满足的。”“你——”严寻现在都不想承认岑昀曾经被自己带过,太丢人了。“难不成你想以后一辈子都这么颓废地过下去?”严寻咬着牙盯着岑昀。岑昀顿了一下,抬眼看着严寻,语气平缓:“那不然呢?”严寻半晌没说话,最后起身到一旁打了个电话。岑昀静静坐在椅子上等着,他的休息时间是半个小时,现在还剩不到二十分钟。严寻很快结束了通话,走过来,站在岑昀面前,俯视着他:“你把这里的工作辞了吧。”“我这份工作挺不错的——”岑昀说话慢吞吞的,像一台年久失修的机器。严寻懒得听他把话说完,直接打断:“我公司那边正好缺人,刚刚和合伙人通过气了,你明天就可以直接来上班。”“你公司?”岑昀怔怔看着严寻,像是没反应过来。“嗯,我一个月前也从万松离职了,自己开了个公司。”严寻说,“要是你还在万松,我本来也会把你一起带走。”岑昀皱了下眉,“我已经有工作了…”“你这算个屁工作!”严寻还是没忍住骂了脏话,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岑昀,“不就失个恋你至于吗?一个大老爷们为个男人要死要活的,你也不嫌丢人!”严寻都懒得再看岑昀一眼,越看越上火:“你手机号没变吧?一会儿我把公司地址发给你,明早9点你直接过来。要是敢不来,我明天直接来便利店逮你!”说完他就直接迈腿走了,像是怕自己再多待一秒就会被岑昀给气死。岑昀独自坐在便利店门口,目送严寻离开后,没什么表情地抬头望着天上的云。今天天气很好,天很蓝,云很白,让人一看心情就会便好。但岑昀看了半天,依旧没能高兴半分。休息时间快到了,他将果汁喝光,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起身回了店里。晚上下班的时候,岑昀收到了严寻的短信,上面是公司地址,以及威胁要是他不去就会来炸了便利店之类幼稚的话。岑昀盯着屏幕看了半天,直到屏幕自动变黑也没回复一个“好”过去。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按常理,这是个好机会。严寻是个很有能力的人,也是个很好的领导,在他手下做事,未来发展不会差。但他真的值得严寻这么对他吗?岑昀站在卫生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邋遢、浮肿、无神。也就是严寻眼神好,再换一个不太熟的,可能都认不出他是岑昀。转过身,家中的窗帘已经很久没有打开过了,房间里永远都是阴暗暗的,没有生气。除了床上有些乱的被褥以及床边放着的几个喝空的水桶,甚至都不像有人居住的模样。沙发很久没有人坐过了,茶几上也落了一层灰,就连电视,从住进来到现在也一次都没有打开过。厨房,岑昀以前最喜欢在里面琢磨着做点好吃的,搬过来后也很久没开火了,连套像样的锅具都没有。他不确定现在的自己值不值得上一份好工作,值不值得严寻对他这么上心。第二天,严寻一上班就向前台确认有没有一个长得像鬼的人来找他。前台愣了一下,在脑中思索一圈后说:“没有长得像鬼的人来找您,也没有人来找您,更没有鬼来找您。今早一个来找您的都没有。”“…我知道了。”虽然心中问了无数遍,但严寻还是想问问究竟是哪个把前台招过来的。岑昀没来,虽然在意料之中,但严寻还是有些失望。在他看来岑昀对工程还是很有悟性的,既认真又努力,是个驻扎工地的好苗子。昨天那句话他没有说假,如果岑昀当初没从万松离职,创建公司的时候他真的会把他带上。严寻没有放弃,晚上又去了一趟便利店。岑昀刚好交接完班,换上衣服走出便利店,一抬头就看到眼前的严寻。“我真的不适合,你找别人吧。”岑昀很直接,他不想浪费严寻的时间。严寻却说:“我不是来劝说你的,至少曾经也带过你几个月,找你请我吃顿饭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岑昀看着严寻没说话,不知道他玩的是什么路子。严寻冲岑昀咧嘴笑了下,“过来路上我看到一家烧烤店还不错,就去那吃吧。”说完严寻像是料定岑昀肯定不会拒绝,转身就朝烧烤店的方向走去。岑昀确实没法拒绝,也不知该怎么拒绝,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迈腿跟了上去。到了烧烤店,严寻胡乱点了些串,然后问店家要了几瓶冰啤酒。冰啤酒上桌,他问岑昀喝不喝,岑昀摇了摇头,他便只给自己开了一瓶。岑昀吃东西时没什么话,他饭量不大,吃饭速度也很慢,看得严寻气不打一处来。一瓶啤酒下肚,周围的天色也暗了下来,旁边的桌子都坐满了来吃烧烤的人,熙熙攘攘,十分热闹。又开了一瓶酒,严寻抬起眼问岑昀:“真的不考虑来我们公司上班?”岑昀摇了摇头,“好多东西我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去了不合适。”“我们初创型公司,起步阶段不需要来什么都精通的人。况且就算需要大神,我不在呢么,有我在你怕什么?”严寻劝道。但岑昀还是摇了摇头,“你找别人吧,我真的不合适。”严寻看着岑昀的眼睛,“到底是不合适,还是你不想?”岑昀闻言,抬起头,正好和严寻对视上。“我瞅你现在的状态不像失恋,更像是在惩罚自己。”严寻咂了咂舌,推测道:“怎么,难不成是你把傅松给渣了?”“不是,和他没有关系。”岑昀说。严寻耸了耸肩:“想来也是,傅松那种人,一般人轻易渣不了他。”严寻扭头找店家又要了个杯子,倒了杯酒放在岑昀面前。“我不喝酒。”岑昀看了眼酒杯说。“少喝两杯,就当陪我喝一点,我一个人喝太寂寞了。你看看旁边,有哪个是自己喝酒的?”严寻一边说着,一边把酒杯往岑昀手里塞。岑昀能感受到严寻对自己的好意,给他一个好的工作机会,今天还特意跑过来劝他,这让他不好意思拒绝严寻递过来的酒。“那说好,我就只喝一点。”岑昀说。“就两杯,只喝两杯,多了我肯定不劝你。”严寻用另一只手比划着二的动作,将酒杯塞进岑昀手里。“来,干了——”冰啤酒顺着喉咙滑向食道,岑昀身体里蛰伏已久的细胞像是在酒精作用下慢慢复苏了过来,渐渐开始跳动。见岑昀喝下一杯酒,严寻赶紧又拿起酒瓶满上。之后岑昀每喝下一杯酒,严寻都一边说着最后一杯,这肯定是最后一杯了,一边将岑昀的酒杯倒满。直到岑昀酒力不支,脑袋“砰”的一下倒在桌子上,他才停止了灌酒的动作。“呼——”严寻在心里松了口气,“幸好这小子的酒量一如既往的烂,不然今晚还得费些力。”确定岑昀彻底醉后,他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中拿出一沓劳动合同和一盒红色印泥。“阿弥陀佛,我只是为了拯救你堕落的灵魂才出此下策,醒来后可千万不要怪我…”他一边小声嘟囔着为自己辩护,一边毫不留情地抓着岑昀的手,在合同上按下了红色的手印。大功告成,严寻满意地看了眼合同上红手印,小心地将合同和印泥收了起来。他转过头,对旁边正忙着上菜的老板说:“这边再上三瓶啤酒,要冰的!”“好嘞。”老板应了一声,转身到冰柜里取啤酒。第34章岑昀是被一阵闹铃声吵醒的。睁开眼,周围陌生的酒店房间,旁边躺着正呼呼大睡的严寻。闹铃声一直在响,岑昀抬手推了推严寻。严寻身体动了动,随后动作娴熟地摸过手机,将闹铃关了,全程眼睛都没睁一下。岑昀从床上坐起来,从裤子口袋里找到自己的手机。现在是早上7点。他今天晚班,时间很充裕,生物钟使他即便前夜喝了酒也会准时准点醒过来。下床到浴室冲澡,等出来时严寻已经醒了,正皱着眉头接电话。“我知道…”“我没有偷懒,我已经起床了…”“真的,我正要出门呢,马上就到公司。”电话被挂断,严寻把手机扔到一旁,抬眼看着岑昀,“早啊。”“早。”岑昀把擦头发的毛巾放到旁边的椅子上,走到床边问严寻,“昨晚你把我带到酒店的?”严寻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从床上坐起来:“你喝成那样我也不能就扔下你不管啊,又不知道你住哪,只能带你来酒店了。”“谢了。”岑昀说,“你是不是要赶去上班?我也要回去了。”“不不不不不——”严寻冲岑昀咧了下嘴,“不是我赶着去上班,而是我们一起赶着去上班。”岑昀眼里出现一丝迷惑,“可是我今天晚班…”严寻翻身从床底下找出自己的公文包,从里面拿出自己昨夜的战果。“你自己看。”他把合同扔给岑昀。岑昀接过,低头看了几眼,越看脸色越难看。“这可是你昨晚喝醉后逼着我非要签的,不是我强迫你的哦。”严寻说。“我逼着你签的?”岑昀已经记不得昨晚发生的事,喝断片了。“是啊,我昨天给你看了眼劳动合同,大致介绍了一下我们公司的福利。结果你就非要来我们公司,说一定要签下这份合同。”严寻耸了耸肩,“我拦不过你,就只好让你签了。”“……”岑昀不想相信严寻嘴里说出来的鬼话,但现在合同就在手里,上面有着自己鲜红的手印。事实摆在面前,不信也没有办法。“行了,别发愣了。”严寻从床上起来伸了个懒腰,对岑昀说,“收拾收拾跟我去公司吧,正好我合伙人也到了,介绍你们认识一下。”严寻没说谎,他的公司确实是个初创型公司,离岑昀住的地方不算远,在一幢30多层的办公楼里的一个小间里。“欢迎光临寒舍。”严寻带着岑昀走进办公室内。办公室面积不算大,但却除了前台一个人都没有,岑昀问严寻:“公司的员工呢?”“额…”严寻卡了下壳才说,“现在我们公司正处于招兵买马阶段…”“哦,没员工。”岑昀点点头,十分善解人意地替他补充。虽然办公室地方不大,但严寻还是给自己设了一个董事长办公室,他先让岑昀坐下,“我给合伙人打个电话,不知道她跑哪去了,那会儿还打电话催我让我赶紧过来…”正说着,电话还没拨通,办公室的门就从外面被推开。高雪站在门口,手上拎着一袋子早餐,十分嫌弃地看了一眼严寻,然后扭过头冲岑昀笑了下。“早啊,好久不见。”高雪说。“好…久不见,你怎么会在这里?”岑昀瞪大眼珠看着高雪。高雪走进办公室,捋了下有些乱的头发:“严寻没告诉你吗?”岑昀看向严寻,严寻先是尴尬地笑了笑,随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她就是我跟你说的合伙人。”???岑昀怎么也想不到严寻口中一直提到的合伙人竟然会是高雪。“你们怎么会…?”他在自己的记忆中搜索着,实在想不出严寻和高雪是什么时候搅和到一起的。“就那次烤肉你还记得吧,之后没几天我俩又碰着了,然后聊了聊,就熟起来了。”严寻避重就轻地简单叙述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