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傅松突然心情开阔起来。他认为岑昀有些太容易满足,一个小小的冰激凌蛋糕就能如此高兴。而后他又想,如果以后岑昀不再哭鼻子,他倒也可以经常给他买一些冰激凌。出现了捐赠者、美味的晚餐以及最爱的冰激凌蛋糕,今天的一切都让岑昀感到无比满足,连带着看傅松都顺眼起来。他一向不记仇,更何况傅松还给他买了甜甜的冰激凌。“喝点酒吧。”岑昀先提议。傅松没什么异议,点了下头。岑昀到储物间去挑酒,他不太懂酒,更不懂傅松这些全是外文包装的酒,便拿了一支长得好看的。傅松已经将开瓶器和酒杯拿了出来,他们没等酒醒,就将酒倒入了酒杯。“干杯。”岑昀举起酒杯,冲傅松笑着说。傅松看着岑昀的笑容,拿酒杯的手顿了下,也低声说:“干杯。”第28章可能是酒精催化了情感,让气氛变得有些怪异。岑昀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和傅松吻上的,也不知道两人是怎么回到房间,又滚到了床上。第二天醒过来,他们的身体紧紧纠缠在一起,像是密不可分的热烈中的爱人。可能已经不是第一次,岑昀适应得很快,清醒了一会儿便将傅松挂在自己身上的手脚拿下,轻手轻脚下了床。——在手术前一天,岑昀请了一周假。“提前祝你母亲手术成功。”严寻一边叼着烟一边批了徦。“回头请你吃饭。”岑昀说。严寻斜眼看了他一眼,“算了,术后恢复也要不少钱,省着点吧。”岑昀笑了笑,“那就不请了。”离开公司后,岑昀去了趟超市,买陪床时需要的东西。中途傅松给他打了通电话。——他们现在已经不用沈迟夹在中间传话。“在哪?”傅松那边的声音很空旷,像是在停车场里。“超市,来买点东西。”岑昀说。傅松顿了一下,又问:“哪个超市?”岑昀报了超市名字后傅松直接挂断了电话。等岑昀采购完大包小包的走出超市时,傅松的车已经停在了门口。司机惯例下车来帮岑昀拎东西。“你怎么过来了?”岑昀一边和司机把东西放到后备箱一边问。“傅总说过来接您。”司机说。岑昀透过后车窗看了眼车内,虽什么都没看到,但他知道傅松就坐在里面。把东西都放好后,岑昀打开车门上了车。傅松显然等了很久,问岑昀:“买什么买了那么多?”“毛巾、牙刷、热水壶——”岑昀报了一堆名字,说,“都是陪床时要用的。”傅松皱起眉头,不认同地说:“这些东西都有。”——没必要来这种超市乱买一通,质量并不好。“有是有,但毕竟是要去医院用,还是得买一套新的,等出院后直接扔了也不会心疼。”岑昀说。傅松没再说话,他没有被岑昀的理论被说服,只是不愿再费口舌在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上。“我准备今天晚上就去医院。”岑昀说。傅松微微点了下头,“叫司机送你过去。”岑昀笑着说了声“谢谢”,又转过头对司机说:“麻烦您了。”“不麻烦不麻烦,应该的。”司机四十多岁,说话时总是乐呵呵的,看起来很有亲和力。回到住所,岑昀拒绝了司机的帮忙,自己吭哧吭哧将几大兜子东西搬上去。在他喘着粗气坐在沙发上休息时,才突然想到没买今晚的食材。他转过头看了眼窗外,此时天色已经微微发暗,晚上还要收拾东西去医院,还是点外卖吧。在外卖app上浏览了一会儿,岑昀才突然想起傅松,便举着手机去敲门。“进来。”房间里传来傅松的声音。岑昀打开门探个脑袋进去。傅松正在视频会议,电脑屏幕上亮着几个人像,有万松的全部高管。但他依旧若无其事地转过头看向门口的岑昀,问岑昀:“什么事?”岑昀并不知道傅松在视频会议,以为他只是像平时一样在加班,抬手晃了晃手机,“我要点外卖,你想吃什么?”“随便。”傅松瞄了一眼电脑屏幕,此时所有人都屏着息,在光明正大地偷听。“别随便啊,我就是不知道要吃什么才来问你的。”岑昀抬手按了按因为刚刚提东西而有些酸的腰,“等下就得去医院了,而且腰还有点酸,不然我就自己做了。”傅松没有点过外卖,平时在公司工作忙时也都是沈迟帮他订餐。此时沈迟也在电脑屏幕上,一同参与着这场视频会议。傅松转过头,对着屏幕语气没什么波动地说:“沈迟,订两份饭送过来。”“……是。”高素质高修养让沈迟维持着脸上的表情,没有破功。倒是一旁的岑昀吓了一跳,声音骤然变低,悄声问傅松:“你在跟沈迟视频?”傅松说:“没有。”岑昀刚悄悄松了口气,傅松又说:“还有万松的高管。”“……”这下岑昀连悄声都不悄声了,直接转身小跑走了。傅松面不改色地坐在电脑前,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视频会议的全部高管都在等着沈迟订餐,只有订完了会议才能继续进行。在等待的过程中,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用眼神互相八卦着——刚刚那个就是傅总传说中的爱人吧?是的是的,肯定没错啦。爱人?傅总不是一直都包养吗,应该算是情人吧。你消息太落伍了,傅总前段时间都带人去顾家宴会了,还带回老宅了,看样子是定下心了。哇塞,谁这么神通广大啊,顾家老幺都没搞定咱们傅总他竟然搞定了?那就不知道了,傅总保护得很严,谁也不知道这人到底什么来头。看样子这回真是动心了,不然干嘛捂着不给人看啊。……岑昀并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万松的高层们议论纷纷,他在房间收拾着去医院要带的东西。大约十分钟后,外面门铃响了。“这么快的吗?”岑昀有些疑惑,停下手上的动作起身去开门。门开了。门外的人是顾水。“你好啊,岑哥。”顾水向岑昀笑了下。岑昀开门的手顿住,抬眼看着许久未见的顾水。顾水看起来有些憔悴,脸色发白,下巴轮廓清晰,比上一次见面瘦了很多。“你怎么过来了?”岑昀朝后退了半步。上次发生的事依旧让他心有余悸。“你别怕,”顾水像是看透岑昀的内心,声音有些低地说,“我是来找傅哥的。”说完他朝门内看了一眼,“傅哥在吗?”岑昀皱着眉头看着顾水,“傅总知道你来找他吗?”顾水抿了下嘴,没有说话。岑昀看着顾水清瘦的身形,眉关皱得更紧。明明他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在今年,并没有过去很久的时间,但此刻他已经从眼前的人身上找不到曾经那个顾水了。岑昀顾念着曾经那个偷拿茶叶给他的实习生,苦口婆心:“你…你还是先养好身体吧,你还年轻,傅松并不能成为你人生的全部,没必要因为他把自己的身体搞垮。”可惜顾水并不领情,脸色坚定,眼里燃烧着对傅松炙热般的虔诚,“岑哥你不懂,傅哥对我来说就是我人生的全部,没有他,我活着便没有任何意义…”岑昀没办法再说出什么,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手把着门框,语气变硬:“我没办法让你进来,请回吧。”顾水面上的表情扭曲了下,“为什么?”“你过来这里傅松并不知道,对吗?”岑昀直直盯着顾水,“回去吧,没有傅松的意思,我不可能让你进去。”“我只是有话要跟傅哥说,说完我就走。”顾水表情变得急切起来,抬手抓住岑昀的胳膊,“我就说一句话,真的,说完我立刻走!”岑昀看着顾水,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感受到被所谓的爱情蒙骗从而坠入到深渊里苦苦挣扎的痛苦。顾水的眼里没有亮光,没有希望,有的只是暗无天日的绝望。“顾水,”岑昀不理解顾水的坚持,也不想理解,叹息着说:“回去吧,别坚持了。”顾水抬头死死盯着岑昀,一双眼睛瞪得很大,嘴唇抖着:“不…”“顾水——”岑昀话还没说话,顾水就直接用力撞到他身上。他的身体直接被撞歪,踉跄两步扶住旁边的墙才勉强稳住身体。等他再抬头,顾水已经冲进房子,打开了傅松的房间门。视频会议刚刚结束,傅松正起身准备出去,倏然听到房门被不正常地打开,神情严肃地抬起头。“傅哥…”见到傅松后,顾水的脚步顿住了,身上的戾气也都散了去。他想冲傅松摆出一个笑容,但失败了,他笑不出来。“傅哥…”顾水往前走了几步,没敢离傅松太近,眼里全是痴迷。“岑昀呢?”傅松的声音很冷,脸上乌云密布。顾水全身都僵了一下,“岑哥在外面,我没伤害他…”傅松脸上表情没有缓和,直到岑昀出现在门口。岑昀刚刚扭到了脚,走路姿势有点跛,对着房间里的顾水说:“我已经联系保安了,他们马上就会上来。”听到岑昀话,顾水像是情绪突然崩溃,转过身扭曲着脸冲岑昀大吼,眼里尽是疯狂:“你为什么总是妨碍我!”他大口喘着粗气,脖颈因过于用力凸出青筋,“我只是想见到傅哥,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要来阻碍我!为什么!”“你冷静一点…”岑昀怕顾水做出过激行为,抬腿朝后退了一步,声音放得很低,“我没有要妨碍你,我们都没有。”顾水依旧喘着粗气,死死瞪着岑昀,眼眶周围都泛起了红。“你有什么话你就说吧,你不是说有话要跟傅松说吗?”岑昀朝傅松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配合顾水一点,“你现在见到他了,想说的话都说出来吧。”傅松并没有接受到岑昀的眼神,紧锁眉关看着岑昀的脚腕,脸色铁青。顾水看上去像是冷静了些,虽然胸脯处还在剧烈浮动着,但已经不再冲着岑昀吼叫。他回过头,重新看向傅松。傅松的视线从岑昀身上转移,和顾水对视着。“傅哥,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顾水的声音十分颤抖,像是在用尽全身力气祈求傅松,“我们曾经不是也有过一段很好的时光吗?当时我们也很幸福。我知道我做得还不够好,我可以改,我全部都可以改,只要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傅松打断顾水,声音冰冷得吓人:“你所谓的曾经只是我和顾家的一个交易,我们没有过去,也不会有未来。这次念在顾家的情分上我不会和你计较今天的事,但如果——”傅松看了一眼门外的岑昀,声音愈发低沉:“再有下次,我会亲手把你送进精神病院。”顾水先是怔在原地,过了少时,才轻着声音说:“交易?我们之间…我们的曾经…竟然全部都只是一场交易?”他浑身都轻轻颤抖着,看样子竟有些可怜。傅松没有再理会顾水,毫不留情地从他身边走过,到岑昀身边,抬手扶住岑昀胳膊,低声问他:“脚怎么样?”“我没事。”岑昀小声说,有些担心地看着顾水。傅松话说得太重,他怕顾水受不住这个打击。他明明都已经打眼色让傅松配合一点了,傅松怎么蠢到这都看不出来?岑昀有些埋怨地看了眼傅松,但却敢怒不太敢言。“怎么——”傅松想问岑昀为什么这么看自己,但没能问出来他就被岑昀突然伸手用力推到一边。下一秒,岑昀痛苦的闷哼声和沉声摔倒在地上的动静像是炸雷一样窜进他的耳朵,让他再听不到其他声音。保安从门口跑进来、冲举着刀的顾水怒吼、冲过来将顾水按在地上、顾水痛苦的挣扎声…这些他通通都听不到。他只能看到捂着肚子倒在地上的岑昀,以及他身上慢慢渗出来血迹的白衣服,刺眼得让他几乎站不住身体。第29章其实岑昀没想替傅松挡刀子,他一贯很惜命,这只是一种下意识反应,该死的下意识反应。在倒在地上的那一刻,他看见顾水那张惊慌失措的脸,以及浑身僵硬得像个雕塑的傅松。完了。他想。连傅松都这副模样,自己应该伤得不轻。身体有些冷,是流了很多血吗?在保安把顾水按在地上后,他认命地闭上了眼睛。眼皮太沉了,太想睡觉了。意识存留的最后一刻,他感受到一只冰冷的双手抚摸着他的脸,动作很轻,像是怕碰坏他。他不认为这是来自保安大叔的手,所以只能是傅松。他以为傅松会失去理智地试图晃醒他,亦或者像电视剧里的男主角一样撕心裂肺地喊叫。但都没有,他只听到一道冷静的声音。“打电话叫救护车。”“快。”啊,救护车。他突然想到了李女士,想到了李女士明天就要动的那台手术。怎么办,他明天可能要躺在病床上在手术室外等着李女士的手术了。然后,他就没有了意识。“傅总,人已经被我们接过来,暂时先关住了。”沈迟站在傅松身侧。傅松没说话,面无表情地抬眼看着正亮着灯的手术台。岑昀已经被送进去一个多小时了,这扇门还没有打开。“先不要让他母亲知道。”傅松的声音里透露着一丝微不可查的疲倦。沈迟点了下头,“明白。”又过去了一个小时,医生身上带着些血迹,从手术室里出来。看到医生的表情,傅松身形顿了一下,走上前。“因为病人出现了大量内出血,虽然已经将出血部位止住了血,但依旧很危险。”医生额头上都是汗,“得在icu观察几天,情况好的话,今晚就能醒过来。情况不好的话…就难说了。”医生很匆忙,交代完手术情况后便快步离开了,护士们将昏迷中的岑昀送进了icu。“在icu的话得有家人在外面候着,以防出现紧急情况需要缴费什么的。”护士看着面前气质和衣着都不凡的两人,忍不住猜测躺在里面的岑昀的身份。icu外面的走廊有两排座椅,很硬也很不舒服,但此时几乎都坐满了,就连墙角、楼梯间里都坐满了人。有的累极了,便随意找了个垫子睡在上面,但也不敢睡熟,生怕护士找人时找不到他。他们都在煎熬地等待着,等着自己的家人从icu里安全出来。“我送您回去吧傅总,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会安排人在这里守着。”沈迟抬手看了眼手表,“明早8点您还有个重要的商业会谈。”傅松抬手揉了揉有些发胀的鼻梁,有些疲惫地说:“联系对方,重新约个时间。”“可是——”沈迟想说这次就已经很不容易才约到,如果爽约再改时间,可能就约不到了。但看到傅松的脸色,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说了声“好”。傅松在icu门口站了一会儿便离开了,沈迟安排了两个人在这里值班,交代他们有任何情况必须第一时间汇报。顾家那边消息知道得很快,没等傅松坐车到家,电话就已经打过来了。傅松没接。他知道对方是来问他要人,但他不会就这么把人放了。他要等岑昀醒过来。第二天早晨6点,傅松再次到了医院。岑昀还是没醒,躺在icu里。“李女士那边的手术时间是10点,如果一会儿岑先生还不出现,她可能会怀疑。”沈迟说。傅松沉思了片刻,转身朝住院部走去,发亮的皮鞋走在坚硬的地板上,吵醒了旁边昏昏欲睡中的病人家属。到了住院部,李女士已经醒了,可能因为就要手术了,表情有些紧张。在看到傅松后,她脸上有些失望:“小岑呢,他怎么没来?”傅松站在病床边,说:“岑昀因为公司急事,昨天半夜到国外出差了,走得急没来得及跟你说一声,所以让我转告你。”傅松抬手看了一眼表,对李女士说:“现在他应该还在飞机上,开不了手机,等落地后就会联系你。”“哦,这样啊。”李女士的表情像是放心了些,但随后又忐忑起来。岑昀不在身边,意味着她得自己去做手术。傅松突然说:“我已经问过医生了,手术可以推迟几天后再做,需要推迟吗?”李女士眼睛一亮,抬起头看着傅松:“真的可以吗?这样会不会太麻烦医生了?”“不会的。”傅松说,“如果你同意,我会告诉医院让他们换个时间手术。”“那就改时间吧,我还是想等小岑回来后再手术。”李女士心里的紧张消散了大半,“谢谢你啊小傅,麻烦你跑一趟了。”傅松敛了下眉,说:“不谢,我应该做的。”虽然手术暂时取消了,但李女士还是在等着岑昀的来电。到了下午,岑昀的电话依旧没过来,她有些不好的预感。正好此时傅松又过来了,告诉她岑昀忘记办国外的电话号和wifi,所以才联系不了她。“我刚刚已经和别的同事通过电话,也转达了手术推迟的事,那边一切都好,你不用担心。”傅松说话时总给人一种很让人安心的感觉,虽说话没什么情绪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但意外让人觉得相当可信。李女士便又放下心来。第二天、第三天,岑昀还是没醒。傅松的脸色逐渐变得沉重,除非十分紧急的事他才会去一趟公司,其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医院,寸步不离icu。沈迟刚接了一个电话,脸色立刻变得难看,小跑到傅松面前,低声说:“傅总——”傅松转过头看着沈迟,心倏地沉了几分。捐赠者突然病发死亡了,在救护车上就已经没了心跳,送到医院抢救没几分钟,医生就宣布了死亡。因为主体死亡,器官也会跟着衰竭,所以必须要在短时间内尽快进行移植手术,否则器官将无法再使用。傅松抬眼看着面前icu的大门,不断有护士从里面进进出出,看起来很匆忙。有的护士会被门外的病人家属给拦下,询问病人的情况。护士一般都会对他们说病人情况稳定,让他们再等一等。但家属听到这话表情并没有变得轻松,他们都已经等了很久,等到失去了耐心。但他们也只能等,在那一丝虚无缥缈的希望中等待神的审判。“安排手术吧。”傅松闭了下眼,沉声说。沈迟怔了下,随即应了声,赶紧打电话去安排手术。傅松站在原地没有动,即便站在门外根本看不清icu里面的情况,更看不到岑昀。他不会有什么宁愿是自己躺在里面这种没用的想法,他的价值比岑昀大得多,牵扯的更多。但他依旧对岑昀抱有歉意。他很少会产生这种情绪,但至少此刻,他很后悔。李女士的手术被紧急进行,直到进手术室的前一秒她都在寻找着岑昀的身影。“小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李女士躺在病床上,护士们正将她送往手术室,傅松也在旁边。她死死抓住傅松的胳膊,瞪大眼睛抬头望着他,“小傅你实话跟我说,小岑到底为什么没来?他是不是出事了?”傅松低头看着李女士,喉咙动了动,过了少时才说:“岑昀没事,他会回来的,等手术结束后你就会看见他。”“真的吗?”即便知道是谎言,李女士也依旧愿意去相信。傅松看着李女士的眼睛,语气坚定,“是真的。”“那就好。”李女士慢慢放开了傅松的胳膊,闭上眼睛,被护士们推进了手术室。手术室门口上方的灯亮起。手术开始了。肝移植手术通常需要4-7小时,这台手术花费的时间长了些,直到快9个小时,李女士才被推了出来。“手术成功了,现在只需要注意术后恢复以及防止出现排异反应就行。”“谢谢。”傅松沉声说。术后的李女士被送进了icu观察,但与岑昀不同的是她只要需观察几日,状况良好便可以出icu。而岑昀,还是未知数。傅松抽空去了趟公司,处理这几天已经堆积成山的工作。中途傅令笙打过来电话。傅令笙很少和傅松通电话,他们和普通的父子关系不太一样,彼此之间总是剑拔弩张。“什么事。”傅松接起了电话,语气很是冷淡。“顾仟隆家的小幺是不是在你哪里?”傅令笙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嗯。”傅松语气有些漫不经心,“怎么了?”“赶紧把他放回顾家!”傅令笙的语气很急,带着怒气,“你没事去招惹顾家干什么?那岑什么玩意的算个什么东西,你疯了吗!”相比傅令笙的激动,傅松的语气很冷静,“我没疯。”“没疯就赶紧把顾水送回顾家!他们已经跟我说了,只要顾水安全无恙,就不会和我们傅家计较此事。”傅令笙说。傅松顿了下,停下手中的钢笔,抬起眼,“人我不会放。”“你——”傅令笙差点被气出心脏病。“告诉顾家,顾水的安全无恙与否要看岑昀是否能醒过来。”傅松顿了下,“如果岑昀醒不过来,让他做好准备。”挂断电话后,傅松又接到一通电话。在看到屏幕上闪烁的沈迟两字时,他的右眼皮忽地跳了一下。接起电话,他沉声问:“岑昀出什么事了?”“不是岑昀…”沈迟的声音听起来很喘,像是刚冲刺完百米,“是李女士,出现了严重的排异反应——”第30章周围是一片大海,他什么都看不清。海面被乌云笼罩着,骤然下起了暴雨。他的身体随着巨大的海浪而翻滚着,嘴、鼻腔、耳朵都被海水淹没,带着巨大的绝望吞噬了他的呼吸。他想活下来。他拼命仰着头,挣扎着想要向上,但浑身都像被禁锢住了一般,动弹不得。随后,他的身体开始慢慢下沉,沉进无尽的深渊里。“快让开——让开——”护士们推着病床,紧急将李女士推进了手术室,医生急匆匆地带着口罩和手套跑进去。沈迟一路跟着跑到手术室,神情严肃,打通了傅松的电话。“——李女士出现了严重的排异反应,现在正在手术室里急救,情况十分危急。”傅松很快赶到了医院,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走过来时的脚步有些急促。“怎么样了?”傅松问岑昀。“还在抢救。”沈迟看了眼手术室,对傅松说。傅松皱了下眉头,没说话,抿嘴看着手术室门前亮着的手术灯。沈迟站在他身侧,看着他挺得板直的后背,感受到上面压着的无形的大石头。其实他们只用负责到做移植手术,至少沈迟是这样想的。一开始和岑昀的约定也只有移植手术,手术后的任何情况并不该由他们负责。但现在岑昀还在icu里躺着,生死未卜,万一李女士再出点意外——沈迟不敢想。抢救花了很长时间,几个小后候李女士又被送回了重症监护室。“情况很不好,就看她能不能熬过去了。”医生有些惋惜地说。当天半夜,李女士再次进了急救手术室。反反复复,一晚上医院总共下了三张李女士的病危通知书。傅松一夜都没合眼,亲自联系院方,让最好的医生来为李女士治疗。因为这一通电话,当天晚上院长以及所有教授都挤在一个会议室中,商讨着如何解决李女士强烈的排异反应。但事与愿违,在第五次被送去抢救后,李女士的生命中止了。“患者李雨莲,死亡时间2020年2月18日03点33分。”医生宣告了死亡,李女士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永远地闭上了眼睛。直到生命最后一刻,她都没能再见岑昀一眼。“回去吧…”处理完后事,沈迟有些小心翼翼地对傅松说。傅松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说话。旁边的院长想过来对傅松说些“抱歉,我们的医生已经尽力了”之类的话,但看着傅松的脸色,他踌躇几下,还是没有走过来。其实傅松现在没有什么情绪,在知道李女士死亡的消息后他也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只是岑昀现在还没醒,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在岑昀醒后告诉他这个消息。岑昀应该会哭。他不喜欢看岑昀哭,但岑昀肯定会哭。在这一刻,傅松变得有些无措。他第一次发现这世上竟有连他也没办法控制的事。同一时刻,icu门口。重症监护室的护士忽然走出门,对着门外有些拥挤的人群喊着:“岑昀的家属在吗?岑昀的家属——”“病人已经醒了——”第31章岑昀醒了,但只醒了几分钟便又昏了过去。医生给他做了检查,告诉沈迟和傅松不用担心,岑昀的身体已经在好转,之后会慢慢好起来。岑昀第二次醒过来,清醒的时间久了些,有半个小时。但因为还没完全脱离危险,家属不能进来看他,他静静地躺了半个小时,便又睡了过去。等第三次醒过来,他已经被移出重症监护室,到了vip病房。一睁开眼,就看到病床旁的柜子上放着的正盛开的鲜艳花朵。很有生气,仿佛象征着希望。“醒了。”头顶传来一道声音,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沙发上起身,走过来站在病床旁低头看着岑昀。“岑昀。”傅松叫了他一声。岑昀很想回答傅松,但嗓子此时像被火烧了一样,剌得生疼。他抬起有些沉重的胳膊指了下旁边的水壶,傅松视线看过去,走过去倒了杯水。岑昀现在没办法自己坐起来喝水,抬起胳膊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大的动作了。傅松只得找了个棉签,用棉签沾上水,一点一点将水送进他的口腔中。等半杯水喝下,岑昀才终于感觉好受了些,抬眼看着傅松,问他:“今天是…几号?”他说话还是有点费劲,语速很慢。傅松把水杯放在旁边,低声说:“2月18号。”“我…躺了这么久?”岑昀说话快了些,嗓子不舒服地咳了几下。但还没等咳完,便又迫不及待地问傅松:“我…妈呢,她手术做了吗,成功了吗?”傅松深深看着岑昀,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些生硬地说:“先让医生给你检查一下身体,李女士的事等下再说。”岑昀心中笼罩上一层不安,但此时傅松已经退步让开,医生和护士走上前给他的身体插上了仪器。他挣扎想要起身,想要拔下身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他浑身没有力气,使劲全身力量的挣扎也只被医生一只手就给压住了。他躺在病床上死死盯着后面的傅松,嘴里艰难地喊着:“傅松你告诉我…我妈怎么样了?她——”傅松别过眼,转身走出病房。沈迟跟在身后,脸色有些不忍,“傅总,由我去告诉岑先生吧,他早晚得知道的…”傅松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这几日他头痛的次数变得有些频繁,“葬礼安排的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