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还没等他有任何动作,便看见夏嵩月身旁还站了个漂亮的异国卷发少女,此时正亲热地拉着他的臂弯说话,夏嵩月微微侧头看着她,两人之间有种旁人插不进去的亲密无间,还没等他把这样令人窒息的画面消化完,季时珹又看见一辆车停在了他们面前,然后车开走了,夏嵩月也不见了,空空如也的马路边上,连风都不愿意久留。季时珹几乎是立刻就从一米多的高台跳了下去,不顾摔得一瘸一拐的左腿,狼狈而疯狂地追着那辆车跑了很长一段路,最后也没能追上,他精疲力尽地跪倒在了马路上,俊美白皙的脸颊贴着冰冷满是灰尘的沥青路面,伏在地上无声地痛哭了很久。夏嵩月忽然感觉脑袋一阵嗡嗡作响,连带着耳膜也被震得生疼,他取下了左耳里的助听器,脸色苍白如纸,莫拓科从后视镜里看见夏嵩月垂下了鸦羽一般浓密长长的睫毛,脸色有些难看,不由得问道:“song,不舒服吗?”仅有一只右耳能够听见声音,夏嵩月费力地听了好一会儿,才弄清楚莫拓科的意思,他朝他摇了摇头,“不是什么大事,可能是风吹得脑袋有些疼。”“那晚上的画展要不你就别去了,好好休息吧,我跟爸爸说一声。”迪丽雅担忧地看着他。耳膜震动的痛感似乎微微减轻了一些,夏嵩月重新将助听器戴上,朝迪丽雅微微笑了笑,说道:“没事了,这是老师的心血,我也很想要帮上忙。”迪丽雅还想劝,但是夏嵩月执意如此,她没有办法,夏嵩月就是这样一个人,认定了一件事情做好了一个决定,哪怕旁人再怎么劝也没有办法改变他的意愿,看似温和却固执得很。周睦阳接到医院电话的时候刚好下课,挂了电话就立刻打车去了医院。窗明几净的病房里异常安静,季时珹坐在病床上,一条长腿支在床沿,露出的脚踝裹上了厚厚的一层纱布,他的头发濡湿,身上的衬衫也被汗水打湿,整个人像是被人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脸色倒是正常。周睦阳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确定他只是拉上了脚踝才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隔壁的椅子上,“我说你没事追着车跑干嘛,医院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都快吓死了,以为你也跟夏小爷一样.....”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之后,他低下了头,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将视线挪开了。季时珹的眸光微微黯了黯,却是没有像往常一样沉默寡言,他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票递给他,说道:“公司给了我两张画展的票,我拉伤了脚踝去不了,晚上你带薛晓漓去看吧,别浪费了。”周睦阳对画展什么的一点儿兴趣也没有,但是不浪费倒是戳中了他的软肋,他将那两张票收下,看了看季时珹被汗水打湿的发梢,忍不住开口问他,“你是不是又以为看见夏小爷了?”虽然西装革履地追着一辆车跑太疯狂,但是如果事情发生在季时珹身上,那就一点儿也不奇怪了,因为周睦阳看过他追着公交车跑,而且不止一次,几乎每一次都弄得满身伤痕回来,但是永远会有下一次,他有时候想问,但是又问不出口,对季时珹而言,夏嵩月这个名字是禁忌,也是救赎,能让他醒过来,也能让他继续疯下去。周睦阳回到家的时候,薛晓漓正在厨房里准备做饭,看见他一回来就跟条死狗一样摊在沙发上,便走过去踢了踢他,“去哪儿了你,电话也不接?”周睦阳摸出了手机按了按,举到她面前,“没电了。”“德行。”薛晓漓弯腰帮着他把公事包放好,刚站起来,就看见周睦阳从口袋里掏出两张门票递给她,“喏,珹哥给的,他今天又追着车跑了,拉伤了脚踝,画展是晚上的票子,别浪费了,要是饭还没做我们就出去吧,等会儿看了画展再一起去吃个饭,反正我们也很久没有约会了。”薛晓漓倒是没什么意见,她一边拿出手机照着那画展的名字搜索了一下一边应道:“也行啊,反正我也懒得煮。”周睦阳想在心里默数一二三就坐了起来,刚起个头就被薛晓漓狠狠按了回去,他刚想问她发什么疯,就看见薛晓漓将手机举到了他的面前,惊愕地看着他,声音略微有些发颤,“这,这个人,你有没有觉得很眼熟?”手机屏幕的页面停在有关这次画展的一些介绍,拉到最底下的照片,其中有一张是一个年轻的男子站在一幅画前面,虽然只是一个侧脸,但是精致漂亮的轮廓跟记忆里并没有太大的出入。夏嵩月是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吵醒的,他只戴了一个助听器,所以那声音持续了大概十多分钟,他才醒过来,墙上的挂钟显示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半,离晚上的画展开始还有三个小时,他穿上酒店准备的棉质拖鞋走到门边,刚扭开门把外面的人就冲了进来。【作者有话说】:今天还有一更晚点儿再补啦,非常感谢支持我的小伙伴们第57章 画展夏嵩月被一股狠狠冲上来的力道抱着后退了两三步,然后整个人都摔在地毯上,骨头被撞得有些微微发麻,他一抬头,就看见眼圈发红的薛晓漓,再一低头,就看见了趴在他身上哭得鼻涕眼泪都出来了的周睦阳。周睦阳哭得比知道老婆怀孕了但是孩子不是我的的男人还要惨,上气不接下气的,持续了半个多小时,声音才消下去一点,等缓过气儿来了他就狠狠锤了夏嵩月一拳,愤怒又心疼地吼道:“你他妈到底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怕你出事了!”夏嵩月觉得,周睦阳如果不是个男人,肯定就是个悍妇。他被他这照着心窝子的一拳捶得微微弓了弓身子,瘦削的肩膀看上去异常单薄,想咳嗽但是忍住了,脸色憋得微微泛起一丝薄红。不像周睦阳那样粗神经,薛晓漓几乎是立刻就发现了夏嵩月的一样,她揪着周睦阳的耳朵将他拎到一旁,扶着夏嵩月的肩膀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薛晓漓是对着他没有戴助听器的耳朵说话的,夏嵩月听得不是很清楚,于是他摆了摆手,越过她从桌子上拿过另外一只助听器戴上,然后抬头问她,“你刚刚说了什么?”目睹了这一切的周睦阳和薛晓漓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看着夏嵩月耳朵里那个不起眼但是确确实实存在的人工耳蜗,周睦阳放声痛哭了起来,泪水在他的脸上纵横交错地流着,比知道不仅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而且养了很多年的孩子也不是我的的男人还惨,薛晓漓虽然没有他哭得那么厉害,但是簌簌扑落的泪水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怎么也止不住。夏嵩月做聋子太久了,久到都忘记原来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聋子,在周睦阳和薛晓漓的哭声里,他沉默着垂下了鸦羽般浓密长长的睫毛,白皙精致的面容看上去十分苍白和脆弱,一点儿血色也没有。周睦阳哭够了,就开始絮絮叨叨地跟夏嵩月说这八年他离开t城之后发生的事情,说到他毕业以后考研读了硕士,现在在一家实验小学做数学老师,薛晓漓毕业了就进了一家广告公司,两个人谈了五六年,前两年才扯的结婚证,说到周毅如愿和孟雪怡一起考到了f大,毕业以后就在f城定居了,也说到了钟子宁考了q大,读了法律,现在是个赫赫有名的大律师,其他的熟悉的不熟悉的,他都统统扯皮了很多很多,连校门口那个书店的老板他都说了,却唯独没有提起季时珹。夏嵩月就这么静静地听着,偶尔会回应一下,不知不觉两个多小时就过去了,周睦阳说到最后,忽然顿了一下,问他,“夏小爷,周六晚上我们有个聚会,是我们那一届几个学生弄的,就教我们物理那个张老头,他荣休了,你去吗?”高中的时候夏嵩月跟周睦阳并不在同一个班,但是他的物理老师正好是周睦阳的班主任,夏嵩月对那个上课能自问自答,从来都不责骂调皮捣蛋的学生有时候看到学生走神不认真还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也很负责的物理老师还有点印象,只不过他现在也说不好能不能去,便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复,“再看看吧,如果没事可以过去。”周睦阳有些遗憾地点了点头,正准备说话,门铃忽然响了,夏嵩月起身走过去打开门,他和薛晓漓探头去看,只见两个外国人站在门口,一男一女,模样都很好看,那个外国女孩一看到夏嵩月就上前挽着他的胳膊,半个身子都靠在他身上,叽叽喳喳用英语不知道在说着什么,脸上笑意盈盈,活泼得像只小鸟,夏嵩月也用英语回复她,周睦阳听着他那一口纯正的伦敦腔英语说得比国语还熟练,之前哭完没多久的眼眶又发酸了,多亏了薛晓漓拍了拍他的手臂,他才下意识地憋回去。不同于迪丽雅一看到夏嵩月就满眼只是他的迷妹属性,莫拓科很快就注意到了夏嵩月房里还有人,便歪了歪脑袋示意了一下,问道:“song,你在和朋友聊天吗?”夏嵩月点了点头,“两个老朋友,晚上他们也会去看画展。”迪丽雅极少听夏嵩月说起他在中国的事情,闻言不由得好奇地使劲儿探着脑袋去看,周睦阳和薛晓漓也正好奇地打量着他们,三个人的视线一下子就对上了,迪丽雅十分热情地扬唇一笑,朝他们挥了挥手,“你们好呀!”她的中文说得不如莫拓科那么字正腔圆,带着一点点生涩,语调听起来娇软软的,加上模样生得跟洋娃娃一样,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夏嵩月将莫拓科和迪丽雅都带了进来,言简意赅地为四个人做了一下介绍,“周睦阳,薛晓漓,我在t城的老朋友,莫拓科是我的同事,迪丽雅是我导师的女儿。”莫拓科在英语和中文之间无缝切换,迪丽雅也有特意学过一段时间的中文,所以四个人的交流基本上没有什么障碍,互相认识说了一会儿话之后,莫拓科就提醒夏嵩月该准备先去跟老师见面确认一下晚上画展的流程了,于是迪丽雅就自告奋勇说要带周睦阳和薛晓漓先走一步下去酒店大堂等着,然后再一起出发去会馆。迪丽雅是个很热情活泼的女孩子,身上好像有永远也用不完的活力,下楼去酒店大堂的路上十分开心地问薛晓漓夏嵩月以前在t城的事情,就跟个热恋期的小女孩特别好奇男朋友的一切一样,三句话不离夏嵩月,还说看见他的第一眼就很想嫁给她,也许是因为她一张洋娃娃一样的深邃面容看着太稚嫩,薛晓漓忍不住问了她的年纪,迪丽雅笑得一脸灿烂地告诉她自己刚刚过了十八岁生日,同样刚刚过了二十六岁生日的薛晓漓听了之后就默默不说话了,心里盘算着这小丫头第一次看见夏嵩月也不过才十岁,果然外国的女孩子就是开窍得早,她十岁的时候还在玩布娃娃呢,人家就知道什么叫一见钟情了,人和人之间的差别果然很大。周睦阳跟夏嵩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要说起夏嵩月的过去他更有发言权,但是在这个期间他却始终一言不发,偶尔投去视线打量着迪丽雅,神色复杂,像是在着想什么,尤其是听到她说她想要嫁给夏嵩月的时候,他甚至要开口制止,只是刚张了张嘴,就被薛晓漓用眼神瞪了回去,他垂了垂眼皮,想起了刚刚迪丽雅挽着夏嵩月手臂亲亲密密的样子,又想起了下午在医院看到季时珹的样子,他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发了条微信过去。其实季时珹从来没有向别人提起过他和夏嵩月的事情,除了徐一流,因为徐一流是他的心理治疗师,他瞒不住,除此之外,其他人都以为,他只是把夏嵩月当成亲弟弟了或者是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所以找得那么疯狂,周睦阳有时候隐隐觉得不对劲儿,但是完全没有往那方面去想,可能也是有想过的,但是他不敢问,怕一提夏嵩月季时珹就受刺激,可是在看见迪丽雅的那一刻,他心里面忽然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觉得夏嵩月身边站着的如果不是季时珹,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都太违和了。晚上六点半,t城会馆的画展开始了。因为知道夏嵩月不是个擅长社交言辞的人,所以梵斯高只是让他跟在一旁,替他收收名片,然后记一下他和其他人聊天的内容,有宾客不理解的时候可以讲解一下画的内容和含义,而莫拓科就要负责去接应嘉宾名单,以及主持之后拍卖部分书画的环节,两人分工合作,算得上是梵斯高的左膀右臂了。这一次的画展虽然不大,但是来的嘉宾都是经过筛选的,几乎囊括了t城商政界的名人,也有几个娱乐圈的一线明星参与,但是主要还是以看画聊画为主,并没有太多的娱乐环节。会馆一楼一共展出了一百零九幅画,三分之一的世界名画,三分之一的美术学院的珍藏画卷,余下的三分之一,就是一些新锐画家或者学生的作品。梵斯高很喜欢夏嵩月,将他的两幅画都展在了新锐画家区域的中央位置,几乎去哪里都会带着他,跟别人介绍这是他学生的时候一派骄傲得意之色,夏嵩月没什么名气,所以跟旁人提起的时候,梵斯高总是不厌其烦地,遇到一个新的人就会郑重其事地介绍一次他的名字和他的作品,端着一副大画家的矜贵模样,做着跟老顽童一样的事情,夏嵩月跟在一旁,时不时给他递杯水,一老一小就这样逛了大半个画展。期间夏嵩月不卑不亢,也不骄不躁,看上去性子清冷沉稳,虽然不怎么说话,但是礼数周到,梵斯高本来对他这个总是对什么人都不大热络没什么朋友不爱说话的性子是不大满意的,毕竟不说话容易吃闷亏,但是转念一想,在他这样的年纪能够做到这样沉稳自律的人也很难得,看得出来夏嵩月不大喜欢交际也不热衷认识新朋友,于是坐在椅子上休息了一下,梵斯高起身继续去逛剩下的画的时候就随他去了,也不勉强他一定要认识和记住谁。第58章 又何止喜欢二字没一会儿莫拓科就找过来了,说是拍卖环节的顺序出了点小问题,梵斯高跟着他过去看了,因为刚好走到新锐画家的区域,所以夏嵩月就一个人站在自己的画前,看着玻璃灯下那两幅画里其中一幅再寻常不过的街景画微微出神了。那是一幅描绘了夜晚伦敦街头的风景画,其实很平常,就是美术学院门口的那条街,搭着周围的一些建筑,浓浓淡淡的色彩颜料,看上去颜色并不明朗,但是线条勾勒得很巧妙,梵斯高觉得很有意思的是,这幅画上多了一些那条街景上面没有的东西,譬如青石巷子,譬如路灯下的模糊人影轮廓,让人一眼看上去,有种耐人寻味的感情,这是夏嵩月在医院昏迷了三年后第一次拿起画笔时画的,也是他这五年来,画的唯一一幅街景建筑画,后来他的那些画里,再也没有青石巷,也没有路灯和人影,也没有那些多余的感情。思绪正飞着,蓦地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头,夏嵩月鸦羽般长长的睫毛微微一动,一转身便看见面前站了个英俊斯文的男人,五官如刀削斧凿,一身书香门第养出来的书卷气,看上去颇为矜贵,他还没说话,那人就上前握住了他瘦削的肩头,力道大得让夏嵩月忍不住微微蹙起了好看的眉头。“夏嵩月,真的是你吗?”钟子宁狭长的眼眸紧紧地盯着他漂亮冷漠的面容,声线忍不住带上了一丝颤抖,眼眸里翻涌着激动而复杂的情绪。他一说话,夏嵩月就想起来他是谁了,他微微退后一步挣脱他的双手,疏离而客气地看着他,“是我,好久不见,钟子宁。”钟子宁最终还是克制地放下了双手,素来斯文优雅不管处理什么棘手的案子都能淡定从容的面容上面难得生出了几分局促和紧张,“我刚刚,是不是弄疼你了?”夏嵩月摇了摇头,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情绪,钟子宁还想问他这八年到底去哪里了,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夏嵩月就被一个高个子的外国男人给喊走了,他垂着腿侧的双手微微握了握,强忍着内心激动的情绪,很是克制地看着夏嵩月离去的背影。本来他对这个画展是没有什么兴趣的,也是因为父亲执意要他同行他才跟着过来,可是没想到,却在这里遇到了夏嵩月,刚才他远远地看着夏嵩月清隽挺拔的背影有一会儿了,才敢走上来,原因无他,因为夏嵩月实在是变化太大了,除了身量高了不少,模样也跟之前有些变化,五官长开了一些,但是沉默而冷漠的气质与年少时温和爱笑的模样相去甚远,眉目之间只有疏离和冷淡,就像是硬生生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样。画展不到十点就结束了,钟子宁一直想去找夏嵩月说话,奈何父亲那边的朋友正好有法律上的事情要询问他的意见,等他聊完了出来后,发现夏嵩月早就走了,他拿着好不容易从主办方那里得来的夏嵩月的联系方式,再三克制,经过深思熟虑反反复复修改过文字,然后才给夏嵩月发了一条短信过去。晚上回到家,周睦阳发现季时珹还是没有回复,微信聊天页面还停留在他发过去的那句话上,正犹豫着要不要打个电话过去,就被薛晓漓阻止了,她问:“你觉得夏小爷今天像是第一天回来吗?”周睦阳不明所以,“他不是说了吗?昨天回来的。”“所以啊,”薛晓漓将他的手机从他手里抽了出来,语重心长地给他解释,“夏小爷一下飞机没有第一时间去找珹哥,说明他有自己的打算,你难道不觉得,夏小爷好像一点儿也没有要问起他的意思吗?”这个问题其实周睦阳也想过,多年的思维习惯让周睦阳觉得既然在季时珹面前提起夏嵩月是一种禁忌,那么在夏嵩月面前提起季时珹应该也是一种禁忌,所以今天下午他没有在他面前提起任何有关季时珹的事情,其实关于当年发生的事情,周睦阳知道得并不多,只是在陪同季时珹去警局做笔录的时候,听他说夏嵩月失踪的时候还发着烧,精神状态也不是很不好,但是具体因为什么,他也没有去深究过,微微沉思了一下,周睦阳还是接受了薛晓漓的意见,打消了给季时珹打个电话的念头。季时珹到底不是铁打的,一连好几天没有睡好觉,加上脚也扭到了,所以他顺便去找了一趟徐一流,让他做个催眠睡了个觉,等他醒来看到周睦阳微信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对话页面里周睦阳问了他一句话,珹哥,你其实,是不是喜欢夏小爷?季时珹没有任何犹豫就回复了一句话过去。此时周睦阳正好在办公室里教训班上一个调皮捣蛋的男孩子,这个男孩子桀骜不驯,是班上出了名的小霸王,但是他最爱欺负的就是坐在他前面的一个小女孩,今天又因为把那小女孩的牛奶打翻了就把人弄哭,周睦阳忍无可忍,就打电话喊了家长过来,他妈妈一过来就照着他的胳膊狠狠打了好几巴掌,跟那个小女孩道了歉之后他妈妈又因为工作急急忙忙地走了,周睦阳安慰了那个小女孩几句就让她先回教室了。那个小男孩倒是没有哭,拳头握得紧紧的,嘴巴抿成了一条线,周睦阳看着他,皱着眉头问道:“说说吧,你为什么非得欺负人家?”那个小男孩起初犟着不说话,后来也许是委屈了,就松开了拳头举给周睦阳看,“我没有欺负她,我只是想给她糖。”他小小的掌心里,躺着一颗柠檬味的水果糖。周睦阳愣了一秒,正好桌上的微信响了,他下意识地侧头去看,没有解锁的屏幕上跳出了季时珹的那句话,嗯,喜欢了很多年。他的思绪微微从这句话里抽离出来,眼前小男孩的模样仿佛跟八年前的季时珹的模样重叠在了一起,那时候他和夏嵩月形影不离,眉目间的冷漠和阴沉,只要一遇到夏嵩月就不见了,其实他早该发现的。周睦阳让那个小男孩回去了,临走时认真叮嘱他,喜欢一个人就好好喜欢,好好跟她说,那小男孩高兴地点头说记住了就跑开了,周睦阳微微叹了叹气,目光扫到季时珹发的那条微信时心情忽地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季时珹这八年的疯狂和执念,浓烈得又何止喜欢二字。夏嵩月这一次回t城,除了想要给梵斯高的画展帮忙之外,确实也是有事情办的,当年他从夏家跑出来的时候没有带身份证,在伦敦的这八年也都是靠莫拓科和梵斯高收留,基本上不需要用到什么证件,这次回来他坐的也是梵斯高的私人飞机,虽然莫拓科已经给他弄了一个新的身份,但是他觉得始终还是要有自己的身份证会比较方便,所以他打算去补办一个。早在回国之前夏嵩月就已经联系了t城派出所的人,传了相关的证明文件回来,今天是特意过来核实的。资料输入进电脑以后,办事员告诉他身份证需要一个月之后才能拿到,夏嵩月默默在心里面计算了一下时间,看来画展结束以后他还得在t城多待一会儿。云飞凡照例去资料房查一下失踪人口的档案,每天他都是从夏嵩月这个案子开始查的,他一手端着一杯茶,另一只手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在搜索框里输入夏嵩月的名字,然后在跳出来的相关页面里一行行拉下去看,其实这么多年了看来看去也还是一样,没有任何变化,他迅速地拉着看着,看到最底下更新的一条资料时,他一个激动,整杯茶都洒在了键盘上,隔壁的女警立刻哇哇大叫,“云飞凡,你是不是要死啊!”云飞凡没有理会她,一边摸出手机拨了个电话一边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季时珹就接电话了,与此同时,云飞凡还看见了夏嵩月就站警局门口的路边的身影,只是不等他反应过来,夏嵩月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上车走了。接到云飞凡电话时季时珹正在办公室处理文件,他的脚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听着听筒里云飞凡巨大的喘气声,他微微皱了皱眉头,“云飞凡,你打个电话过来就为了让我听你喘?”“......珹哥,”云飞凡吞了一口口水,语气有些激动,声音恍惚地道:“我好像看见弟弟了,就在警局门口,我......”他话还没说完,电话里忽然传来一声极其刺耳的碎裂声,就像是有什么玻璃制品的东西猛地被摔在了地上。杨助理几乎是在听到玻璃落地的声音就跑进来的,但是季时珹却比他快一步冲出了办公室,差点儿将他撞飞,他在原地转了半个圈,就看到季时珹等不到电梯升上来就跑楼梯走了,急匆匆的模样,比投胎还急,他揉了揉被撞疼的老胳膊老腿,招手叫一个办公室助理去把季时珹办公室里相框的玻璃碎打扫干净。云飞凡挂了电话之后进去问了一下更新夏嵩月信息的办事员一些事情,然后就一直蹲在警局门口等季时珹来,没多久就看见季时珹的车飞速地从路口拐过来,以一个十分惊险的距离堪堪停在了警局门口的台阶前。第59章 无疾而终“珹哥,你这样开车很危险啊!”云飞凡被吓了一跳,抬头正想教育两句,但是季时珹一开车门就三步并作两步迈上台阶将他提了起来,十分焦急地问:“人呢?”他漆黑幽深的眼眸一片赤红,焦急和急切在里头仿佛要烧成了灰。云飞凡比他还急切地一溜嘴飞快回答道:“走了走了我问过办事员了他是来补办身份证的一个月之后还会回来拿。”季时珹拽着他胳膊的手颓然地垂了下来,差一点,每次都是差一点,墓园外卖花的大婶见过夏嵩月,云飞凡见过夏嵩月,警局的办事员见过夏嵩月,甚至在他不知道的t城的某个街头和小巷子里,很多人都见过夏嵩月,唯独最想见夏嵩月的他,却一次也没有遇到过,哪怕遇到了,最后也追不上。何其讽刺。夏嵩月是被人在酒店门口堵住的,他一下车,不知道在酒店门口站了多久的钟子宁就立刻迎了上来,他今天没有穿西装,看上去倒是少了几分大律师的架子和严肃,没有了黑框眼镜的遮掩,他那一双狭长好看的眼眸分外出众,连带着那眼眸里浓烈的感情也很打眼,就差没把激动两个字刻在脑门上了。夏嵩月微微后退了半步摸了摸鼻尖,维持着一个不冷不热的距离,疏离而客气地看着他,“有事吗?”钟子宁没有被他的疏离和冷漠刺到,反而十分愉悦地点了下头,“是啊,想来找你吃个饭,赏脸吗?”夏嵩月刚想说不赏,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钟子宁看出了意图,他微微笑了笑,开口便戳中了夏嵩月的软肋,“我问过莫拓科先生了,他说你今天没事。”夏嵩月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那么希望迪丽雅能够从天而降,挽着他的手臂将他拉走,让他不用再面对进退有度,拿捏人十分有把握的钟子宁,也许是心诚则灵,那厢钟子宁刚刚说完话,迪丽雅娇俏的身影就从酒店门口跑了出来,二话不说就扑到了夏嵩月身上,皱着鼻子撒娇道:“song,你出门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呀,害得我心急如焚***啊。”她的声音不小,引得路过的人纷纷侧目看了过来。夏嵩月觉得有些丢人,默默地用手半捂住了脸,十分无奈地和她说道:“你能不能不要再说成语了,我比较喜欢没有文化的女孩子。”迪丽雅一脸天真烂漫地睁着灰蓝色的眼睛疑惑地看着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还是很高兴地抱着他清瘦的手臂笑道:“那我不说了不说了,我们吃饭去吧。”钟子宁默默地看着这个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小丫头片子,微微皱起了眉头,听到她说要跟夏嵩月一起去吃饭,便适时地插了句话,“好啊,那一起吧,你是迪丽雅吧,我是嵩月的高中同学,也都好久没见了。”迪丽雅年纪小,看不出夏嵩月眼里疯狂暗示的内容,也听不出钟子宁弯弯绕绕的潜台词,她想着人多一些热闹一些是件好事,于是便高兴地点点头,“好啊好啊,那一起吧。”这一顿饭夏嵩月吃得无比煎熬,原因无他,迪丽雅是个兜不住话又天真单纯的小丫头,钟子宁是个嘴皮子功夫厉害又心思通透的大律师,没一会儿就把夏嵩月在伦敦的老底翻了个遍儿,也知道了他这趟行程的归期和离期,夏嵩月开始还想着要不按住迪丽雅不让她说话算了,但是转念一想,说不说都没关系,从来都没有人能留得住他,以前不会有,现在也不会有,他的来去自如全都是他自己把握,旁人干预不了什么。吃过饭后钟子宁提出要加迪丽雅的微信,说是要入乡随俗给拉个吃饭群发微信抢红包讨个彩头,纪念一下三个人吃的第一顿饭,迪丽雅好骗,当下就把夏嵩月也拉进群了,看着微信里手气最佳抢来的六毛六块高兴得不得了。夏嵩月无奈地抬头望天叹了叹气,只希望下次神派出来搭救他的千万不要是迪丽雅了。夏嵩月从来都不是个善心泛滥的人,喜欢什么人不喜欢什么人,他分得很清楚,所以哪怕钟子宁一遍又一遍地发来好友验证,他都没有任何回复,也不打算添加,钟子宁走了一会儿的迂回政策,发现靠迪丽雅来达到进入夏嵩月的圈子似乎是行不通的,就干脆每天来酒店门口堵人,一来二去,夏嵩月也有些烦了,加上画展结束以后他还得在t城待一段时间,于是他就托周睦阳帮忙打听一下,有没有短期可以租的房子,周睦阳办事效率很高,很快就给他找了个小区公寓,九楼,不高不低,家居一应俱全,装修得很漂亮。在帮着夏嵩月搬进去那天,周睦阳没忍住问他,你怎么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