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嵩月当时正在厨房弄水果茶,闻言一下子就割破了手指头,鲜艳的血色很快蔓延上了他白皙的指尖,他放在水龙头下用凉水里草草冲了两下,然后下楼去买止血贴,回来以后又继续去弄别的,就跟没听过那个问题一样,自此以后,周睦阳就没有再问任何有关季时珹和过去的事情了。周六很快到了,时间越来越往后,画展也没有那么多事情可以忙,夏嵩月跟莫拓科说了一声,就跟着周睦阳一起去了聚会。教物理的张老头荣休来了不少同学和老师,甚至很多毕业以后失联的人都回来了,但是夏嵩月的出现还是给众人不小的惊吓,毕竟是一个失踪了八年上了社会新闻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的人,只不过夏嵩月四两拨千斤地说自己那时只是出了车祸去了国外治疗,后来有澄清,只是没什么人知道而已,不管这个理由是真的还是假的,好歹也是个台阶,众人便顺着下了。其实在来的学生里,夏嵩月除了周睦阳,就只认识周毅和钟子宁,其他人他并不是太熟,或者是曾经熟悉记得的,现在也大多数记不清了,周睦阳认识的人多,很快就被人拉走了,夏嵩月坐在角落里,尽管没有怎么说话,但是漂亮冷漠的面容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很快就有人上前来跟他搭话了,“这次是你一个人来?”闫丽的模样跟当年比起来没什么变化,只是过了八年看上去年纪大了一些而已,夏嵩月点了点头,礼貌地应道:“是的,闫老师。”闫丽不知道他跟季时珹的那些事情,所以很直接地问他,“季时珹呢?听说他现在是证券公司的总裁了,他没跟你一块来是因为工作太忙了吗?”夏嵩月搁在膝盖上的手微微紧了紧,白皙柔软的手指攥得节骨有些泛白,他微微垂了垂鸦羽般长长的睫毛,含糊地应了一声,“嗯,也许吧。”闫丽又问了几句他最近的工作和安排,临走时和他说了一句话,“记得提醒一下季时珹,工作太忙也得注意身体,钱是赚不完的,赚那么多钱睡不着天天跑医院也没用啊。”夏嵩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闻言只是把头微微低了一个弧度,像是在点头,又像是有些不耐烦,又或许根本就没听进去。闫丽走了之后,夏嵩月才微微松开了手指,一低头就发现掌心已经被自己的指尖掐出了四个深深的手指印,他喝了一口面前酒杯里的酒缓解情绪,不烈,但是他的体质不太适合喝酒,刚刚入喉还是觉得很辛辣很苦,一口酒入腹,旁边的椅子忽然被拉开,夏嵩月微微抬起了头,然后就看见周毅拿了一瓶酒坐了下来,他的眉目还是夏嵩月记忆里的那个模样,开朗英俊,笑起来的时候嘴角的弧度依旧灿烂。“好久不见啊,兄弟。”周毅亲热地揽着他瘦削的肩膀用酒瓶碰了碰他的酒杯,然后一仰头就灌进去了一大口,夏嵩月跟着喝了一口,跟着寒暄道:“好久不见了。”周毅也许是太高兴了,在和夏嵩月说话的期间一连又灌了好几口酒,没一会儿一瓶酒就见了底,夏嵩月见状,微微出言提醒道:“别喝太多了,等一下还得回去。”“没事没事,今晚我老婆开车呢,”周毅把酒瓶一放,抬手指了个方向给夏嵩月看,“她就在那里,一般喝多了都是她抬我回去的。”夏嵩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陌生漂亮的女人被几个女人包围着在说话,似乎察觉到周毅的目光,她抬头望了过来,微微朝两人笑了笑,又低头继续去说话了。夏嵩月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那孟雪怡呢?”那个女人看上去很温柔也很漂亮,但是并不是孟雪怡,周毅的老婆,并不是孟雪怡,这个事实有些超出了夏嵩月的认知范围,以至于他扬着鸦羽般浓密长长的睫毛,一双清澈圆圆的猫儿眼充满了茫然,他感觉到周毅搁在他肩膀上的手似乎僵了一下,脸上的情绪也有了一些变化。微微垂下头,周毅的脑袋撑在酒瓶上,刚才还很清醒的眼神一下子就黯淡了,他眯着眼睛笑了一下,舌根发涩地道:“不适合,就没在一起了,毕业以后我们在f城租了个房子,过了两年,我觉得时机适合了就跟她求婚,但是她并没有那么想结婚,她还想出国深造,可是我爷爷奶奶年纪已经大了,想抱孙子,我自己也想结婚了,所以就分了。”他这一番话说得轻描淡写,三言两语就交代了他跟孟雪怡之间的爱恨纠葛,也许是越想端着轻松淡然的态度,其实就越暴露自己的痛苦和难受,话刚说完,周毅又开了一瓶酒,只是还没等他喝两口,他的老婆就走了过来,不但细心温柔地将他弄皱的衣袖抚平,还很有耐心地劝他该回家了,笑着和夏嵩月说了一声抱歉之后,她就扶着他离开了,周毅几乎没有任何挣扎就跟着走了。夏嵩月将酒杯里的就尽数喝完,和周睦阳说了一声要去外面透透气就起身往外走了。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夏嵩月站在长廊上,隔着不远的距离,看见周毅的老婆搀扶着他到了副驾驶上,想着绕到驾驶座上去开车,但是周毅却拉着她的手不让她走,她低头劝了好一会儿,最后在周毅额头上亲了一下,他才不闹了。夏嵩月不知道怎么的又想起了临近高考的那会儿,周毅想要考差一点儿跟孟雪怡上同一所大学被孟雪怡发现后两人大吵一架最后周毅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样子,恍恍惚惚他发现,原来青梅竹马,再深再久的感情,最后也能无疾而终。夏嵩月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根烟,望着屋檐下滴滴答答的雨滴,安安静静地将一根烟抽完了,才给周睦阳发了一条微信说不舒服想提前走,刚发完一转身,视线就撞进了一双漆黑幽深的眼眸里。【作者有话说】:今天最后一更,明天最晚晚上十点会更新哦,谢谢支持我的小伙伴们第60章 余生两不相欠数步之外的长廊拐角,季时珹不知道在哪里站了多久,左肩被屋檐下的雨水打湿了一大片,他就那样沉默而坚持地站着,看见了夏嵩月的正脸,他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眸瞬间迸发出了复杂深沉的情绪,极度喜悦、极度眷恋和极度压抑的情绪在那幽幽的墨色里翻涌着,他的长指微微发颤,连修长的睫毛也在轻颤着,眼神专注得像是在注视着一个久远而又珍贵的梦,怕一说话惊动了梦里的人,也怕稍有动作就揉碎了这片刻的遥遥相视。不同于季时珹的反应,夏嵩月漂亮冷漠的面容上并没有太多的情绪,仿佛只是在看一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微微对视了数秒之后,他将视线挪开,冷漠而从容地从他身边错身而过,就跟他遇见过的无数陌生人一样,看见了,走过了,没有任何情绪,不会爱,也不会恨,因为无关紧要。酒店门口有提供自主购买雨伞的伞台,夏嵩月投币买了一把黑色的长柄伞,撑开了之后就一步步走下了台阶,雨水顺着他的伞顶分开落在两边,他清隽挺拔的身影冷漠而修长,看上去一点儿温度也没有。“夏嵩月!”季时珹追了出来,颀长挺拔的身躯站在雨里,俊美年轻的面容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他的声音略微有些哽咽,张嘴喊了他的名字之后,不敢上前也不会后退,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紧紧地注视着他清隽的背影,浓墨一般漆黑的眼眸染上了浓烈的痛苦和焦灼的情绪,“对不起,你原谅我好不好?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回来。”夏嵩月脚步微微一顿,撑着伞转过了身,他似乎是长高了不少,已经超过一米八了,记忆里那个精致爱笑的少年,一下子便长成了眼前这个冷漠漂亮的成年人,季时珹看在眼里,已经疼到麻木的心还是忍不住揪着痛起来。夏嵩月静静地隔着雨幕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说话,他的声音不大,声线清冷偏低,语气平和甚至可以称得上温和,但是说出来的每一个字落在季时珹的耳朵里,却跟凌迟的刀刃一样,“季时珹,我不需要你弥补我什么,我只想余生两不相欠,老死不相往来。”曾经的相互喜欢也好,相互憎恨也罢,好的坏的都随时间走远,谁也不要再提起了。夏嵩月说完了就走了,清隽挺拔的背影充满了拒绝和冷漠的味道,好像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也不能跟上去了,季时珹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再让夏嵩月施舍他片刻的温暖,他站在雨幕里,哽咽着像是个丢了心爱玩具的孩子,不知所措,不顾任何尊严地跪了下来,高大清瘦的背影孤独得可怜。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楼道里的灯就瞬间亮了起来,站在门口等了许久的莫拓科将视线从手机里抽离出来,一抬头便看见夏嵩月浑身湿漉漉地从电梯里走出来,他的左手抓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浅色的发丝和脸颊上都是湿的,水珠顺着他的下颚流进他的衣襟里,他身上的衣裳已经湿透了,看上去颇为狼狈,看见莫拓科,夏嵩月冷漠茫然的眼眸似乎微微找回了一丝温度,问道:“你怎么来了?”莫拓科没有回答他,上前摸了摸他湿透了的衣裳,蹙起了眉头,“你不是有伞吗?为什么还淋雨了?”他说话的时候,夏嵩月玻璃珠子一样清澈的浅色眼眸一直盯着他的嘴唇,莫拓科见状,连忙将他耳朵里的助听器摘了下来,一看果然如此,夏嵩月的助听器被他取下来的时候还滴着水,很显然是泡坏了不能用了。夏嵩月没有回答他为什么有雨伞还淋湿了,微微伸出白皙柔软的手指扶住他的手腕,执意又问了一遍,“你怎么来了?”“没什么事情,就是想告诉你,画展差不多结束了,我和老师先回去,迪丽雅说要留下来陪着你,跟你说一声。”莫拓科感受到搭在自己手腕上那几根手指冰凉至极,忙不迭地摸了摸他的额头,语气焦急地道:“song,你在发烧。”“是吗?”夏嵩月顺着他的话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他的手指被雨水浸得冰冷,额头上的温度就变得格外滚烫,鸦羽般浓密长长的睫毛微微动了动,他忽然双眸一阖,无力地倒了下来,莫拓科立刻眼疾手快地搂住了他。夏嵩月虽然有一米八,但是极其瘦削,莫拓科几乎是没有费什么力气就将他抱进了屋子,自从在医院里昏迷了三年后再醒过来,夏嵩月的身体就变得格外虚弱,不小心着凉了反反复复发烧是常有的事情,在英国的时候都是莫拓科一路照顾过来的,所以这一次他也是驾轻就熟地找来了药片和温水,扶着夏嵩月喂了进去就给他换上干净的衣服,等他做完了这一切之后就去找了退热贴,他刚撕开包装贴到夏嵩月白皙的额头上时,夏嵩月垂着身侧的手忽然动了动,白皙柔软的手指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手腕,因为发烧而变得颜色苍白的嘴巴一张一合,似乎是在说着什么话,莫拓科将耳朵凑上去听了一下,在听清楚了夏嵩月说了什么之后他灰蓝色的瞳孔蓦地一震,反之眉头却皱得越来越紧。夏嵩月仿佛是梦魇了一般,微微蹙着好看的眉头,鸦羽般浓密长长的睫毛在灯影下划出了一道脆弱的弧度,他滚烫的手指紧紧抓着莫拓科的手腕,生怕他走了,一声又一声,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季时珹,季时珹,季时珹......”一次又一次地,痛苦而固执地念着同一个名字。莫拓科是家里的独子,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他早就把夏嵩月当成亲弟弟看待了,他不是第一次从夏嵩月嘴巴里听到这个名字,早在他在医院里刚醒来那段时间,夜里低烧不退,就一直念叨着这个名字,但是等他清醒了,莫拓科问他是谁的时候,他说不知道,而且情绪也不大对劲,所以莫拓科就没有问下去,如今四五年过去了,莫拓科再度从他嘴巴里听到这个名字,他觉得这里面肯定不简单,但是直接问夏嵩月肯定问不出结果,于是他想了想,给他t城的朋友打了个电话,他不知道季时珹的名字具体是哪几个字,所以只能托朋友打听名字发这几个字读音的人,等他挂了电话之后,夏嵩月似乎睡沉了,手指也渐渐松开了力道,不再紧紧抓着他,但是眉心仍然蹙着,看上去睡得并不安稳。莫拓科摸了摸他的额角,确定温度退下去之后才关上卧室的门离开了。夏嵩月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浑身发酸,身上的烧是退了,但是脑袋还是晕乎乎的,他一打开卧室门,就看到迪丽雅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玩得不亦乐乎的身影。看到夏嵩月起来了,迪丽雅立刻放下手机小跑到他身边,殷勤地问道:“song,你还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夏嵩月盯着她的嘴巴从头看到尾,读懂了她的话之后摇了摇头,声音略微有些低哑地开口,“你怎么在这里?”“我来照顾你呀。”迪丽雅说的一脸理所当然,“爸爸他们今天跟赞助商见完面之后就得回去了,昨晚莫拓科没有告诉你吗?我不走,留下来陪你,然后我们再一起回去。”夏嵩月扶着脑袋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莫拓科昨晚是有这么说过,周睦阳给他找的这间公寓是三房两厅,宽敞得很,多住一个迪丽雅也不是什么问题,只不过,他微微垂了垂长长的睫毛,看着迪丽雅雀跃期待的眼神,轻声道:“我不会陪你到处逛的,你可能会很无聊。”“没事没事,”这个问题迪丽雅早就想好了,她歪了歪脑袋,可爱地朝他眨了眨眼睛,“晓漓姐会带我玩,我们约好了一起逛街买衣服做美容呢,她还会教我做菜。”夏嵩月不知道迪丽雅什么时候跟薛晓漓混那么熟了,但是迪丽雅天生性格活泼好动,又讨人喜欢,两个女孩子能玩到一起去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他点了点头,语气难掩虚弱地道:“你要是觉得无聊了就跟我说。”然后他就给她订张机票将她送回去。迪丽雅浑然不知夏嵩月的后半句话是这样,还以为无聊了他就会带自己去玩,于是更加高兴地点点头,漂亮的灰蓝色眼睛满是感激之情,“谢谢你,song,谢谢你对我这么好。”夏嵩月扶着门框的手微微一顿,看着迪丽雅笑容灿烂一副感动至极的模样,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对她哪里好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代沟吗?今年也不过才二十四岁的夏嵩月忍不住在心里感慨了一声,年轻真好,不用想那么多,天真烂漫地觉得每个人都是善良的。而在城市的另一边,夏家的宅子里,季时珹做了个梦,他梦见自己回到了十一年前的那个夏天,篮球场外夏嵩月仰着一双漂亮圆圆的猫儿眼望着他,他没有犹豫,伸手将他搂了个满怀,恨不能将他揉进骨血里,可是梦醒了,夏嵩月不见了,连一丝残留的气息都没有,他呼吸着,每一寸空气都是疼的,他从来不知道,原来真心喜欢一个人,一颗心可以疼到这个地步,疼到一片血肉都溃烂了,还是舍不得剜去。【作者有话说】:虐完这几章就是甜到发憨的啦,小伙伴们要坚持呀第61章 最后一件事情他抱着脑袋坐在床上静默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一抬头就看见角落里摆放着的那个猫窝空荡荡的,那只小胖灰猫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哦不,现在叫小胖灰猫已经不合适了,八年过去了,小胖灰猫长成了老胖灰猫,个头也大了很多,夏嵩月离开的这些年里,季时珹将它宠上了天,惯得它都能够上房揭瓦,只是这一年来,它的身体越来越差,没什么精神也变得越来越不好动了,多数时间里都是窝在自己的猫窝里,懒洋洋的发呆。季时珹在二楼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那只老胖灰猫,下去一楼的时候就看到它把地毯和沙发都弄破了,此时正窝在落地窗前那一弯太阳底下,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季时珹走过去想将它抱起来,刚刚抬起它的身子就看到它两只猫爪子下正压着一个相框。目光触及照片里那个笑得眉眼弯弯的少年,季时珹漆黑幽深的眼眸眸光微微黯了黯,长腿一屈便坐在了地上,老胖灰猫就趴在他的膝盖上,老老实实一动不动,金色的阳光笼罩下来,被落地窗前的盆栽分割成了一片片的落影,屋内寂静,他们一人一猫就这样沉默地看着那个相框许久不动,过了好一会儿,季时珹修长冰凉的手指轻轻摸了摸那老胖灰猫毛茸茸的脑袋,低声问道:“芋头,你想见他了是吗?”老胖灰猫像是听懂了它的话,尖尖的猫耳朵微微动了动,扭头朝他“喵”了两声,季时珹的目光一寸寸地从夏嵩月精致白皙的面容上扫过,浓墨一般漆黑的眸色被阳光映照得微微泛红,颀长高大的身影被光影笼罩着,看上去十分孤独,他垂着修长的睫毛,声音喑哑地道:“我也很想见他,很想很想。”其实昨天晚上他在朋友圈里看到周毅发的那张聚会照片,虽然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但是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个是夏嵩月,所以他立刻跑过去了,他静静地看着夏嵩月在滴着雨水的屋檐下动作无比娴熟地抽完了一根烟,看着他转过来的冷漠而漂亮的面容,看着他撑着雨伞站在雨里冷淡地看着他......一幕一幕,成年了的夏嵩月的身影不断在他的脑海里翻涌着,八年的时间,足以将一个人完完全全变成另外一个人,夏嵩月的身上已经再也看不到他曾经喜欢的那个爱笑温暖的少年模样了,他冰冷得就像是一尊没有温度的漂亮雕像,可是即便如此,季时珹还是很喜欢他,无可救药地喜欢着。老胖灰猫趴在季时珹的膝盖上躺了一会儿就跳了到了地上,它现在已经不如当年那么身姿矫健了,迈着四只小胖短腿慢悠悠地往二楼走,像是个步履蹒跚的老人,季时珹看着,眼眶忽然有些干涩得厉害,他摸出手机给杨助理发了一条微信,珹:美术学院办画展那边的联系人电话发一下给我。杨助理:?虽然不明所以,但是杨助理还是把电话号码发了过去,还很贴心地备注了一下。莫拓科先生:152xxxxxxx7季时珹将那串数字复制了一下,粘贴到短信页面以后就编辑了一条信息便发送了过去。莫拓科是在下了飞机打开手机的时候看到季时珹短信的,内容不长,一就句话。您好,我是xxx证券公司的季时珹,请给我song的电话号码,谢谢。莫拓科本来想当初垃圾信息处理了,但是鬼使神差一般,他用中文念了一下季时珹的名字,发现发音跟夏嵩月念的那个名字完全一模一样,略微犹豫了片刻,莫拓科在把号码发过去了时候还特意多加了句话,131xxxxxxx05,song昨天晚上淋雨发烧了正在养病,您如果不急的话明天再找他吧,这是他的地址。信息发过去好一会儿了也没有回复,莫拓科没法验证自己的猜想,他微微叹了叹气将手机放进了口袋,希望这一次他的直觉是对的吧。因为发烧身上出了一身汗黏糊糊的,所以夏嵩月打算去洗个澡,叮嘱了迪丽雅一声不要随便开门之后他就拿着衣服进浴室了。夏嵩月进了浴室之后,迪丽雅就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噼里啪啦地回复着薛晓漓的微信,因为她们约好了等一下一起去逛街,薛晓漓还有十五分钟就下班,迪丽雅想着等一下给夏嵩月点的外卖到了她就出去,于是两人就在微信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等一下要去哪里逛,门铃声响起的时候,迪丽雅还以为是自己点的外卖到了,所以立刻就走过去开门了,看清门外站着的人时,她灰蓝色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门外站着一个高大颀长的年轻男人,面容异常俊美白皙,眼窝微微深陷,眉骨高,显得一双漆黑幽深的眼眸格外深邃,看上去沉稳而冰冷。迪丽雅十分震惊,中国的外卖小哥都这么帅的吗?在迪丽雅毫不掩饰的震惊目光里,季时珹一双浓墨一般漆黑幽深的眼眸也微微透出了几分惊讶,但是很快就沉了下去,薄唇微微动了动,他问:“夏嵩月在家吗?”他没有怀疑自己走错门,因为这个公寓是他的,在看到莫拓科发来的地址的时候,他就想起了先前周睦阳问他要个空房子,说是有个朋友从国外回来想找个地方落脚,所以季时珹就顺手把这里的钥匙给他了,他当时完全没有想到周睦阳说的那个朋友就是夏嵩月。迪丽雅听他这么问,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他不是外卖小哥,见季时珹能准确无误地说得出song的中文名字,就自然而然地以为他是夏嵩月在t城的老朋友,她朝里头指了指,“song在里面洗澡呢,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进来坐着等他。”季时珹本来是想拒绝,但是漆黑幽深的眼眸眸光微微动了动,他忽然改变了主意,“那就麻烦你了。”季时珹坐在沙发上,迪丽雅熟门熟路地进厨房给他倒了一杯温白开,像女主人一样招待了他两句,然后就埋下头去玩手机去了。季时珹垂眸望着茶几上的玻璃杯没有动作,侧脸线条俊美而凌厉,看上去异常沉稳冷静,但是交叠的修长十指忍不住微微握紧一些的动作却泄露了他此刻的不安和紧张。过了好一会儿,浴室的门才被打开了,夏嵩月现在的头发稍微有些长,所以挂了条毛巾在脖子上擦拭发梢上的水珠,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外走,“迪丽雅,你饿了没有......”一双清澈剔透的浅色眼眸在触及坐在沙发上的颀长身影时,夏嵩月脊背微微一僵,没说完的话瞬间就顿住了,就像老电视里突然失去了声音的默片一样。迪丽雅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从沙发上起来走到他身旁,十分自然又习惯地挽着他的臂弯,仰着一张洋娃娃一样漂亮的脸笑道:“我给你点了外卖呀,我等一下要出去就不能陪你了,你好好在家里休息吧。”她说着便踮起脚尖在夏嵩月脸颊上吻了一下,以往她做这些小动作的时候夏嵩月总能快一步躲开,可是他现在脑子有点乱,所以很容易就被迪丽雅偷袭成功了。迪丽雅似乎也没有想到那么顺利,当下便高兴得笑弯了眼睛,活像只偷了腥的小猫,微微侧了侧脑袋示意坐在沙发上的季时珹,她朝夏嵩月说道:“对了,你的朋友来找你,那我就不打扰你们聊天叙旧了,先出门啦。”因为薛晓漓已经到点下班了,所以迪丽雅说完了就拎着包包出门了,没有了迪丽雅说话,公寓里顿时陷入了死一样的沉寂。发梢上未干的水珠沿着白皙修长的脖子淌了下来,冰凉的温度一下子便将夏嵩月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拿着毛巾擦了擦头发,若无其事地走到了沙发旁坐下。季时珹坐在沙发的一侧,而他坐在另一侧,像是划分了楚河汉界一样,领域分明,彼此互不打扰,夏嵩月鸦羽般浓密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了垂,目光冷淡地扫了过去,“我好像跟你说过,我希望我们不要再见面了。”季时珹颀长高大的身躯似乎是微微僵了僵,他漆黑幽深的眼眸一动不动地看着夏嵩月,目光炽热而固执,修长的手指下意识地微微收拢了一下,他低声道:“......我知道,可是莫拓科先生说你发烧了,所以......”“我想过来看看你”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夏嵩月便冷漠地打断了他,“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一秒也不想。”仿佛是早就预料到了夏嵩月会这样说,季时珹下颚线条微微紧绷了一下,漆黑幽深的眼眸里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光彩,仿佛星辰陨落的夜空,空落落的彻底成了一片死灰,他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最后的一件事情,“我想把夏叔叔的房子和存款还给你,那些东西本来就是你的,却被我霸占了那么多年,你回来吧,我走就是了。”夏嵩月的目光一直盯着季时珹的薄唇,读明白了他的话之后,他没有作声,鸦羽一般浓密长长的睫毛微微划了划,半晌之后才不冷不淡地应了一声,“嗯。”夏嵩月不知道季时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沙发上已经空了,茶几上摆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了各种各样的感冒通退热贴,甚至还有几颗不同口味的水果糖,都是以前高中时夏嵩月喜欢吃的味道,夏嵩月剥了一颗塞进嘴巴里,浓浓的橘子味一下子就在舌尖蔓延开来,酸酸甜甜的,跟从前没什么差别,不知为什么他却渐渐尝到了一丝涩味。【作者有话说】:莫拓科:请叫我雷锋,谢谢第62章 断腿自那天以后,夏嵩月再也没有见过季时珹,而季时珹的动作也很快,不到三天就托律师把夏元庆的房契和当年留下来的一些文件都转交给了夏嵩月,真真正正做到了一干二净,从此互不拖欠了。夏嵩月也不去计较夏元庆账户里为什么凭空多出来了几个零,因为这笔钱他不会动,所以没有必要再去纠缠不清了,这样对大家都好。这一个月里他都只是出门去吃个饭,别的时间就窝在小公寓里看书画画睡觉,偶尔晚上会陪迪丽雅去小区散散步消食,没有社交也没有聚会,活得像个退休的老大爷一样,也许是闲下来了没什么事情就容易多想,夏嵩月这几天总是反反复复梦见了很多以前的事情,准确来说,是高中时候的事情,第一次遇见季时珹的画面,同桌的画面,甚至是那场古镇漫天烟花下的亲吻......那些模模糊糊又久远的记忆好像藉由着梦境一点点变得清晰起来,只是每一次到了最后,他都是在夏元庆身上那一片骇人的血色里惊醒过来的。虽然季时珹把夏家的房子还给了他,但是他一次也没有回去看过,也许是怕触景伤情,也许还有什么别的原因,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因为没有助听器真的特别麻烦,所以夏嵩月抽空预约了一个时间去医院配一副,迪丽雅本来想陪他一起去的,但是夏嵩月说不用,她扁了扁嘴,只好和薛晓漓去逛街了。夏嵩月预约的时间是早上九点半,独自打车来到医院的时候才刚刚过了九点,因为来得太早预约的医生还没有忙完,所以他就索性在长廊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拿出了装在口袋里的草稿纸和自动铅笔一边涂涂抹抹一边等着。徐一流今天是特意来耳科部门转接一个病人的,那个病人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因为长期遭受父母虐待最后导致双耳失聪,大受打击而患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他和耳科部门的刘主任聊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才拿着文件离开,没想到刚出门口,就在长廊上遇见了熟人。夏嵩月的模样跟八年前比起来其实变化不小,五官身高倒是其次,最明显的变化是他的气场,冷漠安静,虽然五官精致漂亮,但是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让人一眼看上去只觉得他像尊冰冷没有温度的雕像,从骨子里透出一种淡漠和薄情。像谁呢?徐一流站在门口端详了好一会儿才走上前去,语气熟稔地道:“好巧,没想到在这里看见你了。”夏嵩月是听不见声音的,但是正好徐一流站的地方挡住了阳光,所以一片阴影笼罩下来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面前站了个人,鸦羽般浓密长长的睫毛微微抬了抬,他的眼帘里映出了一张面相极佳的斯文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