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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霸攻略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4(1 / 1)

生化考试在一众哀嚎中落下帷幕,要不是去w大的快乐吊着一口气,姜枫能立刻瘫成一条咸鱼。何清联系好林维桢后,姜枫硬是要来了这位助攻的微信,以迅雷之势建好了一个群,且在林维桢的建议下,给赵琳琳买了本钢琴书作为见面礼。周六上午,城里人何清头一次坐上去西郊的地铁,立刻受到了现实的毒打。“这也太挤了!”姜枫小心翼翼地护着胸前的书包,包里放着宝贝钢琴书,“跟机场那条线一样!”“非工作日好很多,”何清道,“西郊有大学城,还有几个开发区,以后应该会修新地铁线。”他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有些堵。这么一想……林维桢每次过来,也太辛苦了。林维桢打了个喷嚏。“老林你等会儿再出去吧,”朱悦一边调话筒设备,一边转头道,“不落汗就吹风,小心感冒。”报告厅里,外院几个学生正在帮忙布置讲座会场。林维桢刚搬了几箱水进来,葛颜正和两个女生一起,把每瓶水摆在前几排的嘉宾席上。林维桢把袖子卷到肘关节以上,额前都是细密的汗珠。他给自己拧开一瓶水灌了几口,接道:“我擦擦汗就走,来不及了,得去地铁站接个朋友。”“谁啊?”朱悦眼睛一亮,凑过来问道。“f大同学,”林维桢半真半假地说,“来给赵老师捧场的。”赵老师就是今天外院请来的f大教授,朱悦被忽悠了一波,将信将疑:“还真有医学生来听啊?”林维桢不置可否。他收到何清消息的时候正在喝水,差点儿把自己呛着,后来才明白是何清要帮着姜枫认识赵琳琳,心情大起大落,体会了一番从潇洒红尘到冷漠出尘的变化。和老同学听一场自己学校的讲座自然不是大事,权当交流感情,赵琳琳答应的十分爽快,听说何清要来w大,也着实震惊了一会儿。九点半,何清和姜枫从地铁口出来,远远便看见了等在天桥上的林维桢。他把衬衫扣子多解了一颗,双肘搭在护栏上,静静看着桥下的车水马龙。人潮往来,林维桢像是停驻在海面的灯塔。确实挺好看的。何清心想。姜枫深感糖醋小排之恩,热情地迎上去打了招呼,像开了闸的水龙头,两人一来一回聊了几句,彼此印象都还不错。“讲座快开始了,”林维桢看了看表,“从地铁站到学校还有一段距离,要不打辆车?”何清点头:“听你的。”姜枫猛一回头,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当事人何清旁若无事,跟着林维桢上了一辆出租。林维桢坐在副驾位,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倒车镜看,后座的何清映在倒车镜里,微微扬了下嘴角。姜枫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终于明白刚才那种极其强烈的不适感是从哪儿来的了——何神对这位林同学讲话的语气实在温柔。姜枫咽了口唾沫,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儿。讲座开始在即,三人也无心逛校园,赶着时间进了会场。林维桢带着两人走向右后排,早就等在这儿的赵琳琳眼睛一亮,朝何清挥挥手:“何神,你这为了学习可太拼了!跑这么远听讲座!这是你室友吧?学霸们受我一拜!”何清把姜枫推过去:“对,我室友姜枫。”姜枫快怂爆了。赵琳琳穿了件白色衬衣裙,蝴蝶结恰到好处地点缀在腰际,大眼睛笑起来弯成月亮,把姜枫电的有点晕。他磕磕巴巴地打了招呼:“哈……哈喽,我是姜枫,葱姜蒜的姜,枫叶的枫。”有些人表面谈笑风生,指点山河,见到女孩子就成了二哈。何清和林维桢默契地占了挨着过道的两个位子,给姜二哈留了赵琳琳边上的宝座,在没人看见的地方对视一眼,都没忍住笑了下。主持人上台后,嘈杂的报告厅逐渐安静下来,赵教授在雷动掌声里缓缓开口,大屏幕的ppt一页页翻过。“跨学科研究是现下一个重要的趋势,”赵教授讲道,“神经语言学就是现代语言学与神经科学的交叉,我们研究的是脑和语言的关系,一个比较好理解的例子就是失语症……”姜枫脑子已经死机了,两只手放在大腿上,又觉得不是太雅观,放在扶手上,又生怕占了赵琳琳的空间。一开始赵琳琳觉得还蛮有意思,但专业名词越来越多,她也越听越懵,忍不住偏头想看看学霸何林的反应。赵琳琳这么一转头,差点把姜枫的心脏吓得跳出喉咙。何清和林维桢倒是听的专注。上半场结束,两人甚至一言一语地讨论起来。赵琳琳探过头,忍不住问道:“老林,你是不是上过语言学的课?”林维桢点头:“嗯,一般学外语的话,只会学这一种语言的词汇句法,但是语言学会把语言当成研究对象,比如语音学家能用一套系统记下来人类所有的发音。但语言学内部分支也很多,有人觉得语言一定要放在社会中去理解,但有人觉得语言是一套天赋机制,神经语言学的哲学观就是后者。”何清说:“我之前听过赵老师在医学院的一个讲座,他提了一个例子,人的大脑中会有一些神经元,对应特定的声音,比如喊受试者爱人的名字,那个神经元在实验中就会亮起来。”林维桢笑道:“挺浪漫。”何清说:“但语言决定思维,还是思维决定语言,这个因果关系很难讲。”林维桢:“是,萨丕尔沃尔夫假说,就是‘语言相对论’,在学界讨论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定数。前几年一部讲外星人语言的电影就是讨论语言相对论的,叫《降临》。”何清:“我看过,不过当时没想语言学的东西,只顾着看费马大定理了。”赵琳琳咂咂嘴,悄悄问道:“跟何清当室友,是不是压力很大啊?”姜枫终于有了话语权:“大,当然大了,不过我看林维桢跟他挺合得来的。”他说着比划了一个大拇指,“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学术cp吗?”赵琳琳笑着回了一个大拇指。林维桢高中的时候也没这么学术范儿,赵琳琳心想,比起一贯这样的何清,他更自由,更浪漫,更多愁善感。十二点钟,讲座在法语系系主任的致谢中走向尾声。学生们三三两两地离开,林维桢和赵琳琳作为东道主,找了一家附近口碑不错的小西餐厅。姜枫饿到前心贴后背,为了在妹子面前保持形象,忍的好生辛苦。但来回奔波,又听了一场并不懂的讲座,姜枫总归收获了赵琳琳的微信,心里美滋滋的。何清晚上还有实验室的排班,不能在w大待太久。饭局将尽,怂了半天的姜枫终于鼓起勇气,掏出了那本钢琴书,小心翼翼地问道:“第一次和女孩子吃饭,总要带点儿什么,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赵琳琳惊讶地低头看去,这刚好是她盼了很久、新发行的珍藏版。“谢谢你!”赵琳琳接过,“但我也没准备什么,那这顿饭我请客吧!”林维桢笑道:“你请姜枫就行,何清那份我付。”赵琳琳玩笑道:“那何神给老林带什么礼了?”“不用,”林维桢抬头朝对面的何清看去,“他来就是礼物了。”---------------## 第 11 章==============================林维桢每次都不知道如何跟何清告别。这个年纪很多话已经说不出口,骨子里的骄矜又不允许他像肖雯茜一般,在喜欢的人面前撒娇示弱。何清来如风,去如风,像一道绚丽的点缀。林维桢留不住。他和赵琳琳去地铁站送走何清和姜枫,便直接回了自己的小公寓。在许盈家林维桢也有自己的卧室,那本来是间书房,许盈接他过来之前找人移走了大柜子,摆上一张新床。书房朝南,窗外满目翠叶,林维桢时常站在那儿往远看,一看就是一两个小时。许盈脾气不算太好,倘若张子轩犯了错,难免被吆喝一通甚至挨打。但诸如打碎盘子这种事情,如果对面站的是林维桢,许盈总会克制五六分,教育几句草草了事。张子轩年纪小,对此愤愤不平,还拉林维桢当过替罪羊。但这些小事,对于敏感的少年而言,便是“外人”的烙印。他不爱与人说,也找不到人说。时间久了,便再不与人说。孤独是一种安全感,只是以孤独为代价换来的安全感,会把人拽进更深的孤独。何清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他想要探寻的人,他想要走进何清的世界。然后永远扎根。林维桢躺在床上,扯过被子,把头埋在了里面。第一次见何清,已经是四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高一军训,所有人穿着一样的迷彩服,在烈日下晒成烤肉干,根本分不清谁是谁。有一天晚饭后林维桢差点迟到,他绕过一个个方队,往九班的固定集合点跑去,一不小心被风吹走了帽子。军训迟到是大忌,但丢了帽子也难逃一篇检查。林维桢心里叫苦不迭,急忙转身去捡,终于把帽子攥在手里,长舒一口气的同时没太留意,和另一个狂奔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当晚,其他人坐在地上准备拉歌比赛,林维桢和对方一起罚站。教官训了几句,便带着大家唱起了“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林维桢,”那人小声道,“今天对不起,是我没看路。”林维桢道:“没事儿,是我自己没注意时间。”他略略偏头,朝对方瞥了一眼,“你知道我名字啊?”九班一共六十多个人,只在军训第一天有个简单的自我介绍环节,那会儿天色已晚,说话人的脸都看不清楚。除了室友,大部分同学还是陌生人状态。“嗯,”那人道,“‘王国克生,维周之桢’,好名字。而且你唱歌挺好听的,今晚拉歌,教官还让你罚站,可惜了。”林维桢笑了笑,反问道:“你的名字呢?”“何清,”对方说,“清澈的清。”“胸前的红花映彩霞,愉快的歌声满天飞,mi so la mi so,la so mi do re,愉快的歌声满天飞……”不远处合唱还在继续,校园上空回荡着令人艳羡的青春之声。那时候还没人知道,“何清”这两个字,会在未来的三年,成为九班排名榜首位的常青树。何清换好衣服从实验室出来时,繁星已经洒满夜空,路灯把人的影子拉的很长,周遭一片寂静,唯有图书馆门口还有人出入。他掏出手机,看到两个小时前,姜枫在追赵琳琳的助攻群里嚷嚷要感谢林维桢,后者应着姜枫的风格回了一个表情包。何清其实很欣赏姜枫这样明亮的性格,这种“喜欢就去追”的架势。但他自己不善表达,也不知道如何建立一段感情,从高中到大学,都是和同宿舍、同组的人一起吃饭、上课,剩下的时间都献给了繁重的课业,和深埋于心的理想。和林维桢做同班同学的前两年,何清与他也没有过多交集。想到林维桢,何清心里一顿,刻意把步子放慢了一些。一中是全寄宿学校,上学这些年,和同学待在一起的时间比和家人还要多。而林维桢就是光源一样的存在,有他的位置是全班最热闹的地方,有他的比赛是观众最多的场次。九班临着教学楼的连通过道和一间被改造成流动书屋的小玻璃房,晚自习下课,何清路过玻璃房还不小心撞见过几次告白现场。姓林的简直是个情书收割机。而何清的生活很淡,像清澈见底、汩汩而流的小溪。早起晨跑,买早餐、提前十几分钟到班里,在早读铃声响起前列好一天的计划。上午课程结束,他会避开食堂的人流,在班里看会儿书再去吃午饭,午休过后是下午的课程。六点半回班前,他或是去操场跑跑步,或是找个能吹风的地方听一会儿歌。晚自习如果提前写完当天的作业,便多做几套题,日复一日,月月如此。高三伊始,班主任按照惯例重新排了座位,何清把抽屉放不下的书都塞进箱子,推着走到窗边的位子,一抬眼便看见林维桢笑道:“何神,以后多关照啦。”蒋海莹托着腮,夸张地叫道:“我这是什么神仙运气,能跟何神和老林分到一个组!”林维桢隔空跟蒋海莹击了个掌。何清没接话,对他而言,分组不过是在阔大的湖面荡起一朵涟漪,并没有太大影响。但林维桢的确有种难以言表的吸引力,何清用余光瞥去,少年精致的五官一半在阳光下,一半在阴影里,瞳孔被映成金色。他像是注意到了何清的眼神,稍稍侧过来,一扬嘴角,酒窝若隐若现。何清强迫自己镇静地低下头,旁若无事地做起了下一道题。高三的第一个月便称得上兵荒马乱,各科老师一齐加压,大考小考纷至沓来。蒋海莹从前课间,但凡有三分钟都要往外跑一圈儿,现下像是被胶水粘在了座位上,说的最多的话便是:“何神,给我讲道题呗!”何清看了看,示意蒋海莹看向林维桢:“我还没做这道,要不问他?”蒋海莹一拍脑门:“哎,看我,都忘了咱们老林也是小天才呢!何神的光芒太耀眼,都把你遮住了!”林维桢从卷子里抬起头,握笔的手一顿,笑了笑接过蒋海莹的错题本。林维桢的成绩徘徊在班级十名左右,但放在全年级就是一百开外。一中强手如林,靠前一些的学生从来不说什么考一本,都是按超过一本线几十分来算。但开学模拟林维桢成绩并不理想,掉到了班级近二十名,连何清也觉得有些奇怪。同桌大概是学生时代最亲密的人,喜怒哀乐都靠的太近。发作业的时候,他的本子在你的桌上,收卷子的时候,他最后一大题写了几行都看得一清二楚。太近便意味着难以伪装,何清渐渐发觉,林维桢和他想象中的样子并不完全一致。骄傲的人最容易看见别人的骄傲,自己顶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名声,才更看得清温和表面下的冰冷。周五放学前,班主任给有些躁动的气氛泼了一盆凉水。“高三的重要性不需要再多讲,”他推了推架在鼻子上的眼镜,缓缓道,“下周保送选拔流程就陆陆续续开始了,这多少会引起浮躁。”他加重语气,话锋一转:“但我们是理科班,根据往届经验,大部分同学是会放弃保送资格的,即便是有志于走保送小语种路子的同学,也要做两手准备。希望大家沉下心来,把一质检,而不是保送考试,当成近期最重要的事情。”“下课。”随着班主任离开教室,周围嘈杂声骤起,蒋海莹噘着嘴道:“虽然老高是为我们好,但他怎么知道咱班没有能考上top2的保送生嘛!是不是啊老林,苟富贵,勿相忘!”林维桢方才一直在愣神,听见蒋海莹喊自己,才抬起头,“嗯”了一声。何清觉得他状态有些不对,下意识地停下手中的笔,听蒋海莹接着问道:“你想好报哪个学校了吗?考小语种的话,跟文科班前几名比你也没问题的!”“我……”林维桢抿了抿嘴,道,“我还没想好要不要放弃保送。”“什么?!”蒋海莹一脸惊愕,“你怎么放弃啊,你不是挺想学语言的吗?”“别问啦,”蒋海莹旁边的韩婧扯了扯她的衣角,小声道,“走走走,吃饭去!好不容易挨到星期五了,咱们去吃顿大餐!”林维桢低下头,提笔半天,和圆周曲线大眼瞪小眼,一个字都没落下。何清合上书,语气自然地问道:“吃饭吗?我这周留宿。”一中有很多学生不是本地人,周一到周五全校寄宿统一管理,到了周末,本地人一般会回家,而外地学生常常申请留宿。何清是本地人,但他觉得学校氛围更好,大考之前也时常申请留宿。留宿对林维桢更是家常便饭,张子轩那会儿才初二,每天闹的鸡飞狗跳,只有许盈主动打电话过来,他才会回一趟家。林维桢道了声“好”,把练习册合上,两人便一前一后出了教室门。作者有话要说:维周之桢出自诗经---------------## 第 12 章==============================一中地处郊区,是半军事化管理,校内外人员出入都有严格登记,因此平日里校门口人并不多。但周五放学,校门口便挤满了等着接孩子的家长,没几年驾龄,车都开不到这儿。食堂倒是没了平时熙熙攘攘的景象,林维桢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有些出神地望着窗外,看见一对夫妻买了大包小包的零食、一箱牛奶、一箱酸奶,吭哧吭哧地往宿舍方向走去,他们身后跟着一脸不悦的女儿。窗户开着,林维桢听见那小姑娘道:“这些都吃不完,上个星期的还放在宿舍呢!”那母亲一抹汗:“怎么不吃完,买了就是让你吃的,还怕你分给室友,自己不够吃呢!”小姑娘哭笑不得:“把我喂成猪,就没人喜欢了!”林维桢没忍住笑了下,一转头,便看见何清已经打好菜过来了。林维桢早就拿好了两副筷子,给何清递过去一双:“怎么不回家?”何清那句“留宿”完全是临时起意,顾晓燕还不知道。“这周作业挺多的,”何清面不改色地扯谎道,“回去写不完。”瞒天瞒地,瞒不过同桌,今天才发现何清已经多写了一套理综卷子的林维桢心道:“……咱俩写的可能是两个班的作业。”何清反问道:“你呢?”林维桢低头笑了下:“不想回,那也不是我家。”何清拿着筷子的手一顿,夹好的花生米滚回了盘子,他听见林维桢接着说:“我爸妈几年前就不在了,我住小姨家。”他说的很淡,是标准的陈述句,何清却听得惊心动魄,良久才缓过神来:“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些。”何清又补了一句,抬眼看向林维桢。“别那么看我,”林维桢笑道,“我小姨对我挺好的,没虐待,没不给饭吃。就是我弟太皮了,回去是真写不成作业。”何清胃里心里都五味杂陈,随便扒拉两口就饱了。接学生、送东西的家长一个个离开,校园渐渐变得安静。夕阳洒在操场的观礼台上,少了一大半抢球场的对手,留宿生打的酣畅淋漓。两人从食堂出来,走在主干道的树荫下,心有灵犀似的同时往操场看去,几乎异口同声:“去转转?”何清看见不远处的电话亭,转头道:“稍等我一下。”他迈开长腿走过去,从兜里掏出一张电话卡,拨通了顾晓燕的手机。“嗯,作业挺多的,一质检得稳一点,保送啊,我不走保送……嗯,下周可能回去。”林维桢在路对面看过去,电话亭和亭里的人半隐在树叶后,何清说话的时候没有笑,却很耐心。很可靠。永远坚定,永远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想要什么。“好了,”何清迈上台阶,“走吧。”球场时不时传来进球的欢呼声,塑胶跑道上偶尔会经过几个戴着耳机跑步的学生。学校职工也带着几岁大的孩子,在绿茵上享受难得的空闲。“你说……要放弃保送,”何清犹豫再三,还是问了出来,“是怎么回事?”林维桢知道何清什么都听见了,只是当着蒋海莹他们的面没有明讲。“家里人不赞同,”林维桢踢了踢脚旁的小石子,“我小姨是生意人,当时文理分科,她就不建议我学文,说尤其是男生……我们班去学文的确实不多。”“一年都学下来了,”林维桢脸上掠过一丝苦笑,“如果保送,就等于放弃了高考可以选的所有专业。”何清没作声,一直静静地听着。机会成本是个太残忍的词,现在社会谈不上一步错,步步错,但失去的就是失去了,一个普普通通,没有背景的人,所做的每一个选择,都在用人生做赌注。事关前路的建议,从对他有养育之恩的小姨口中说出来,对于太敏感的林维桢来说,大抵是千钧重的。林维桢简单地一言带过,何清试图去想象全貌,竟有些心疼。“那,”何清缓缓开口,“高考后,理科生能选的所有专业,你想学什么?”林维桢哑然。他顿了顿,道:“没想好……你呢?”何清抿抿嘴,笑了:“学医。”他说这两个字的时候,眼神中流光溢彩,无法伪装。林维桢心里涌起一阵艳羡,转而笑道:“以后见面,就要叫何医生了。”“何医生”三个字,也曾经是顾晓燕对丈夫的爱称。小孩子常常以父亲为人生榜样,何清正是一个典型,当年他矮的还够不到衣柜的把手,就偷偷踩上凳子,翻出父亲穿旧的白大褂裹在身上,在客厅对着镜子招摇一番,刚下班回家的顾晓燕看到这一幕哈哈大笑,忍不住拍了张成为黑历史的照片。何清小时候作文写的最多的题目是《我的父亲》和《我的理想》,电视上倘若放映医生参与救灾的新闻,他便目不转睛地从头看到尾。小学家长会,不到十岁的何清拉着父亲的手,脸上写满了骄傲,对班里的小朋友说:“我爸爸是医生!”“救死扶伤,不辞艰辛,健康所系,性命相托。”直到他的父亲,亲手毁掉了这份崇拜。从何清上初中开始,何父彻夜不归愈加频繁,科室收到病人对他的投诉也越来越多。顾晓燕一边工作,一边小心翼翼地瞒着儿子,平静和谐的家庭背后,逐渐形成暴风眼。直到顾晓燕泪如雨下,抱着何清问他离婚后能不能跟着自己,父亲的形象才轰然倒塌。“但我妈不想让我学医,”何清淡淡道,“我爸,他不是个好医生,几年前他们离了婚,我妈可能……不想见第二个何医生了。”他转头看向一脸震惊的林维桢:“不过没什么,等到高考报志愿,我还是会去学医。”一阵风吹过,何清站定,接着说:“就算学医会很苦,一路读博,三十多岁了也可能养活不了自己,就算医疗体系还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医患矛盾严重,要面对多少人的误解和不解……”“我还是会学医的,”何清的侧脸映在林维桢的双眸里,“我想做个好医生。”作者有话要说:“救死扶伤,不辞艰辛,健康所系,性命相托”摘自《医学生誓言》---------------## 第 13 章==============================蒋海莹惊奇地发现,过了一个周末,林维桢好像有点儿不一样了。平日里,整个小组总是何清到的最早。蒋海莹打着哈欠、提着鸡蛋饼袋子走进教室的时候,何清已经从食堂回来开始看书了,而林维桢的位子常常是空的——他不习惯在教室吃早饭。谁知周一清晨,蒋海莹竟在玻璃房门口的天台碰上了林维桢。一中纪律严,从不让带手机。林维桢领子前夹着一个小型mp3,戴了一只耳机,手里捧着打印好的资料,时不时瞥一眼,但大部分时间似乎都在靠听力复述。蒋海莹过去打了个招呼,探头一看,那是bbc上周的新闻稿。林维桢神神秘秘地朝她笑了一下,蒋海莹两根指头放在另一只手掌心上,作出了一个“给跪”的手势。一上午高强度复习课后,悦耳的放学铃声终于响起。蒋海莹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收拾好东西,刚要出门,忽然看见后桌俩人摆着一模一样伏案疾笔的姿势,丝毫没有结束战斗的意思。“不是吧!”蒋海莹内心爆哭,“老林你这是要跟何神保持一致?给不给我们活路了!”林维桢从卷子里抬起头,酒窝轻轻一动:“一起啊蒋姐。”蒋海莹转头就跑,决定让自己多快活几天。半个小时后,林维桢终于做完了一页大学专四英语题。保送对语言要求极高,尤其是top2,听说读写样样不能差。林维桢算了算时间,在保证各科作业按时完成的基础上,再冲刺外语,每天还要多挤出来一个半小时。在满满当当的日程里,想要再找点空隙,也只有晚上了。灯光之下,是心底破土而出的、想要放手一搏的嫩芽。何清看在眼里,但什么都没说,他们似乎形成了一种默契,“理想”两个字,本就是不足为外人道的。而知己不必明说。周四早上,蒋海莹才发现林维桢这回真的不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不少人的课桌上都写着高考倒计时和鼓励自己的话,蒋海莹发作业的时候偶尔一瞥,发现林维桢的倒计时只剩下三十多天了,数字下面是几排清晰的小字。“横渠四句啊,”蒋海莹小声道,“老林到底是有志青年!看看我,多简单明了!高出一本线五十分!”林维桢比了个大拇指。蒋海莹好奇道:“何神写了什么?”何清握笔的手顿了顿。蒋海莹:“那啥,要是不能看,就算了……”何清:“没什么不能看的。”蒋海莹得了话,喜滋滋地凑上来,小声念道:“绝对的实力下,运气因素不值一提……”林维桢心里动了一下。“横渠四句”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太大,太空,也太虚假了。他心里藏着那点火焰,却不想搞得人尽皆知,将心比心,也从不去看何清课桌上写了什么。绝对的实力,林维桢心想,跟何清本人真是相配。何清同样是一种光源,只是他的光芒安静、柔和,从不夺人眼球,却拥有持久的生命力。那短短的三十天,如今回忆起来简直如流星般璀璨。第三周的小型模考,林维桢奇迹般地冲进了前五名,而何清稳坐第一。“一百四十三!”蒋海莹惊呼着抢过林维桢的英语答题卡,“快让我瞻仰一下,这个每天拿bbc新闻练复述的外星人,单科比我高了三十分!”一中的小型考试出的比统考题难很多,保送考试前夕的小测,更是把英语拔高了两个档,以供想要走保送的人参考。毕竟校级选拔后,所有人还要接受目标大学的考验,高考题做的好,不代表外语水平真的足够厉害,题难了,才显得出真实的差距。“听说文科班最高一百四十一,”韩婧也转过头,小声道,“老林这次要拿单科第一了,一中的外语第一,考全国哪个学校的面试笔试都没问题吧?”“没问题。”一直没接话的何清突然道。林维桢一直笑着听同组人说话,心里也没太大波澜,可被何清这么一讲,忽然觉得脸上有点热。林维桢掩饰般地低下头,忍不住发自内心地笑了一下。也许上天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跟普通人开玩笑。保送选拔考试一天结束,从早考到晚,对于立志走保送的学生而言,重要性等同于高考。而林维桢在前一天感冒了。这一天的晚自习分外浮躁,一部分同学即将迎来人生的转折,同在一间教室,学习状态难免受影响。不仅九班,全校高三都是如此。林维桢一边咳嗽,一边翻动错题本。旁边的何清看了看表,转头道:“是不是该吃药了?”林维桢头有些晕,迷迷糊糊地看向他,何清无奈,索性拿起他的杯子,走到教室后的饮水机旁,冲了一杯感冒药,回到座位的路上还听人低语道:“看,何清都不想学习了……”何清哭笑不得,他在哪儿学习都一样,只是旁边坐着林维桢,难免帮他吊着一颗心。“回去早点睡,”何清把杯子递过去,“不差这一晚上。”林维桢闷声说了句“谢谢”。很久之后林维桢再回忆起这一晚,总是能品出 “我把你放心上”和“世上没有感同身受”的鲜明对比。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何清一般对自己,即便室友们知道保送对他而言很重要,一间宿舍六个人,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将心比心,安安静静地过完这一夜。一号床和二号床格外兴奋,聊到了将近凌晨一点。第二天六点起床,林维桢碰了碰自己的额头,感觉已经发烧了。他拖着步子去刷牙洗脸,换好衣服,拿上书包准备出去的时候,忽然看见何清在宿舍门口等自己。何清的宿舍刚好是二楼最后一间,九班剩下的男生都在三楼,他一贯出门早,三年下来,林维桢都难得在宿舍楼里见他一面。“好点儿吗?”何清问。没等林维桢回答他就明白了——不好,还有些加重。“你直接回教室吧,”何清道,“早饭我帮你买了带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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