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醒着?”裴鹤之接上他未完的话,目光沉静地对上顾念寒破碎的眼瞳,“几片安眠药物不至于对我起效果。”这话宛如从天一棒,打得顾念寒一阵头晕眼花——原来从一开始裴鹤之就知道自己在酒里面动了手脚。那他装睡是为了什么,是为了看自己露出怎样的破绽吗?一时间无数念头在顾念寒脑海中闪过。直至退到避无可避,裴鹤之捏住优盘的那一瞬间,顾念寒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消失不见,只汇聚成一句话:绝对不能让裴鹤之发现!电光火石间,腰间刀已出鞘,寒光一刹,呼啸凛然的风已然到了裴鹤之的颈间。顾念寒双目睁大,握刀的手微微颤抖,泛红的眼眶不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人,他艰难开口,声音微哑:“你不能拿走。”他的话语里隐约带了一丝绝望的恳求。可惜裴鹤之并没有察觉,他就像是没有看见横在脖颈间的刀刃,眼底漠然一片,捏着优盘的手未松,依然向前倾身,压在刀上,锋利的刀刃划破肌肤,鲜血便顺着脖颈滑下来。他低声开口:“所以,现在是要杀掉我了吗?”男人的声音撞进耳里,恍若带着千吨万吨的重量,鲜血的红色刺入双目,顾念寒心底刹凉一片,手一抖,刀便啪嗒一声摔在了地上。裴鹤之手指用力,轻而易举地将优盘从顾念寒掌心里抽了出来。小小的物件上还携带着对方的体温。他目光在上面一扫而过:“这是给谁的?茹恩?”顾念寒不擅长撒谎,对此没有应声,将视线避开,嘴唇紧闭。这样的举动无疑等同于默认。alpha如墨般的双眸渐渐泛起血色,顾念寒在其中看到自己惊慌失措的倒影,空气中弥漫着侵略意味十足的信息素,像是要把人从体内撕裂,令人震颤的冰冷深入骨髓。他胸腔剧烈地鼓动,连抽了几口气,哪怕已经强行压抑着,里面依然带着藕断丝连的哭腔。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裴鹤之静静的垂眸看他:“顾念寒,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他将顾念寒这三个字念的毫无波动。裴鹤之的目光里连片刻的失望与痛心都不曾有,是一片平静又波澜不惊的深海,眼神、口气,宛如对待一个同自己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心底那根弦在刹那间断裂,生理惊恐创造本能,顾念寒用力推了一把裴鹤之的胸口,下一秒却被锁住双手,整个人被用力顶在墙上,巨大的冲击力袭来,背后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再度撕裂。裴鹤之将顾念寒的双手压过头顶,掐住下颚,低头用力吻住了他的唇。阴冷潮湿的龙舌兰味涌入鼻腔,往日浅淡的酒香变得辛辣刺鼻,alpha的吻更像是一种撕咬,舌尖强制顶开面前人的齿间,顾念寒受惊地挣扎起来,唇上刺痛一瞬,血液的腥气随即在口中蔓延。“滚…不要!”与美艳的外表不同,裴鹤之的唇带着血腥的干燥,偏偏他气力极大,将人限制在怀中根本无法动弹,唾液伴随着血液一路从唇角,顺着omega小巧的下颚滑落。顾念寒被迫交换了一个粗暴的亲吻,身体在接连不断的信息素刺激下虚软无力,裴鹤之放开他的那一瞬间,就如同断线的人偶一般,直愣愣地跪坐在地。他一会儿干咳一会儿干呕,黑发乱七八糟地落下来,一副狼狈不堪的可怜样。裴鹤之神情漠然地看了他一眼,移开视线,转身一刻不停地离开。顾念寒听到了大门被用力砸上的声音,用力到整个房间都在微微震颤。完了。大脑中空白一片,唯有这两个字经久不衰地烙印在脑海里。顾念寒麻木地跪坐着,不知在地上坐了多久,一直到手脚渐渐恢复了力气,他才攀着窗台站起身,从二楼往下看,看见裴鹤之正背对着房子的位置,安静地站在院落里。此时天空中再次响过一声闷雷,似乎颇有下雨的征兆,裴鹤之手指间有火光闪过,他将手里的烟掐灭,踩在脚底,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院落大门。第41章 无性别者顾念寒不知道昨天夜里几时下起了雨,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一早,由于阴天的缘故天幕一片雾蒙蒙,书房的窗户半开,混杂着雨水味道的冷风吹入房间。他打了个喷嚏,下意识裹了裹衣服。昨晚倚靠着桌角睡了过去,起身时头晕脑胀,肩颈发酸,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舒坦的。顾念寒扶着楼梯扶手缓缓下楼,昨晚裴鹤之一夜未归,餐桌上的东西尚未收整,他楼将蛋糕和红酒全部被丢入垃圾桶,然后把餐盘冲洗过后放入洗碗机,酒液浸出来,将装饰精美的奶油蛋糕弄得乱七八糟,像是再昭示着一场令人啼笑皆的闹剧。做完这些以后,他突然感到极致的疲惫。昨晚裴鹤之的眼神表情历历在目,从来没有哪件事向现在这样,明晃晃地告诉他——他们俩彻底完了。是自己把事情搞砸了,无论是对于裴尚泽,还是对于裴鹤之。顾念寒坐在车里,在一夜的寒风过后车厢里温度极低,他呼出一口泛着热气的白雾,将脸深深埋入掌心。此时的裴家大院,阴天下的大堂更为空旷寂寥,大理石地面被擦的一干二净,几乎能反射人影的程度。妆容精致的女人走过大厅,附身在夫人耳畔说了什么,茹恩织毛衣的手一停,挑起眉头看向她姿色貌美的二女儿:“顾念寒失手了?”裴晚晴蹙着眉点头:“虽然不是很确定,但裴鹤之身边的线人是这样讲的。”茹恩轻嗤一声,继续垂眸将毛线引到针上,眼底嘲讽之意呼之欲出:“真是个废物。”裴晚晴沉默片刻,道:“那…裴鹤之那边怎么办?”“还能怎么办?”茹恩淡声道,“打电话给m公司的小董,跟他说要想抓紧给母亲凑手术费的话,那就抓把劲儿,别让我失望。”话说到此,龙管家突然急匆匆地从门外赶进来,严肃道:“夫人,门口有人想见您一面。”二小姐拿着手机的手一顿,问:“是什么人?”龙管家在裴家待了那么久,向来都是不急不慌的悠然态度,此时见他这么着急的模样,只怕是没什么好事,来者不善。“是…几个不认识的人。”龙管家神情担忧,院子里却倏地传来一声惨叫——是保镖的声音。虽然在大堂中看不见外面的情形,但不难察觉院子里似乎是有人动手了,嘈杂声一阵,甚至听见了一声震耳的枪响。三个人脸色刹变,龙管家眼中冷厉之情一闪而过,隐约能嗅见几丝年轻时的杀伐气,正想着说什么,却见茹恩冷着脸一挥手,沉声说:“让他们停手,放人进来。”这年头傻子才会在裴家的地上闹事,茹恩可不相信外面来了一窝傻子。龙管家没有办法只能驱散保镖将人放进来,远远便看到院子中走来几个人,被凑怕的那堆废物保镖完全没有用武之力,跪在一旁瑟瑟发抖。那帮人都是清一色的正装打扮,打头的是一个身材纤长的英俊男人,耀眼的金发遮住左眼,一身黑色的便装,没有一点儿连战的意思,正插着口袋不急不缓地向大门走过来。能这样强闯裴家的角色不多,龙管家在脑海里瞬间过了一遍那些同裴家有些许渊源的仇家,确定没有见过眼前这个男人。那人进屋,直径走到茹恩和裴晚晴面前,英俊的脸上无波无澜,绅士地对她们各自鞠了一躬,道:“早安,会长女士,二小姐。”说的是中文,但腔调独特,虽然整体听来无伤大雅,但明显一副不太适应全中文成长的环境的模样。茹恩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眼,发现这男人极为英俊,眼眶深邃,鼻梁高挺,不像是标准的亚洲面孔,看样子应当是一个混血儿。她淡声道:“看来你知道我的身份。”那人不请自来地在对面的沙发入座:“当然,茹恩女士可是omega协会的会长,裴家的现任家主,又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茹恩的地位不同寻常,一人掌握大局,一旦她出了事整个亚洲地区系统都会崩盘,世界组织会对杀手进行全球通缉,天罗地网逃不出,即便是裴家确实树敌众多,但在这个节骨眼上没人敢动她。看样子来人对她并无敌意,也算是松了口气,茹恩心沉下,这才和缓地笑了起来:“那阁下光临所为何事呢?”男人的笑容寡淡,开门见山:“我想找一个人。”他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照片,轻轻摆在茹恩面前。照片上是个相貌清隽的少年,五官精致,可惜眉眼间冷厉太重,无端多了几丝薄情。虽然相貌相比起现在略显稚气,但依稀能看出成年后的影子。裴晚晴看了一眼便皱起眉头:“顾念寒?”“顾念寒…是他现在的名字?”男人低声重复了一遍,若有所思。他沉默片刻,像是要将这个不熟悉的姓名刻入脑海:“有人见他正在三少爷裴鹤之的手底下做事。”茹恩眉梢细微一抽,她一辈子见惯了大风浪,此时短短几句话便听出了其中端倪。她不禁笑道:“既然先生已经查出来了,自己去寻人就是了,来找我们做什么?”面前人虽然不表态,但依旧能感觉出暗藏下的杀气与玄机,更何况能跟顾念寒扯上关系的,恐怕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这您就错了。”“我可不是想要他的命,我是要他的活人。”男人笑起来,食指一下一下有规律地敲击着沙发扶手,“而且是要他心甘情愿的跟我走。”这话倒是令现场的各位均是一怔,裴晚晴试探道:“你…跟顾念寒什么关系?”男人闻此微微歪头,遮挡左眼的发丝落下,露出下面的黑色眼罩,他轻声说:“我们曾是情同手足的兄弟,多年前因为某些原因断了联络。”裴晚晴心里一颤——是当年顾念寒在杀手组织时的同僚?看样子眼睛还受过伤,会不会很顾念寒有关系,这就不得而知了。她抿了抿唇,站起身,礼貌地对茹恩道:“母亲,我去给客人倒茶。”短短几分钟不到的时间男人就从“危险者”转化为“客人”,茹恩深知她这个女儿想法没这么简单,便一点头任由她去了。裴晚晴经过男人身边的时候,刻意留意了一下,却没有在他身边嗅到任何气味。她天生嗅觉灵敏,身为beta,自然是到不了顶级alpha的程度,但是对于别人的气息十分敏感,虽然不知道她那同父异母的弟弟用了什么手法来隐藏味道,但能把她被骗的团团转的这几十年来还真只有裴鹤之一个人。可是面前这人给她的感觉却有些微妙,同任何性别都不同,要知道就连是beta仔细闻都会有属于同性别的独特气息,可这人身边却什么都没有,就像是刻意把自己放入真空中一样。这太奇怪了。一时间她的脑海中只闪过一个念头。无性别者?无性别者在这个社会十分少见,与beta的荷尔蒙稳定有所不同,他们的腺体天生坏死,永远不会分化,本身不会产生任何荷尔蒙,也不会受到任何荷尔蒙的影响,更不能产生标记,虽然具有生殖系统但无法生育。这样的无性别者她只在课本上见过,没想到现实生活中竟然真的有这类人。裴晚晴咬了咬指甲——这是她从小到大养成的毛病,只要有理不通顺的烦心事,便会下意识做这个举动,外加上幼时茹恩事务繁忙,没有多少时间照顾她,这习惯至今都未能完全消失。不知怎么的,她那准的可怕的第六感告诉她,裴家要出大变故。男人又恢复了刚刚的坐姿,坏掉的左眼再度被掩藏在耀眼的金发下。“我听说三少爷并不是茹恩夫人的儿子,继位也只是裴老的安排。”他声音缓慢地复述,这样不轻不重地讲着,却突然话头一转,眉宇间隐隐透露厌恶,“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旧友愿意跟在他身边,但看样子他好像有些碍事。”茹恩眼底光线一沉,敏锐的捕捉到了他的话中含义,神情瞬间也变得饶有兴趣起来——虽然原因不同,但显然双方的目的都出奇的一致。她也干脆不予伪装,直言道:“既然如此,这么碍事的人,为什么不干脆让他消失呢?”身为omega亚洲协会会长,平日里在电视上向来端庄善良,处处为世界弱势性别着想的女人,此时此刻能简单讲出这种话,的确是一件令人震惊和毛骨悚然的事情。果不其然,男人眼底惊诧一瞬,随后轻笑几声:“既然夫人这么通情达理,那我就放心了。”茹恩姿态优雅:“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那人纤长的手指摩挲着下巴,沉声道:“不着急,消失与不消失,只是时间问题罢了。”第42章 雨水和伤痕顾念寒不常来酒吧这种地方,如果不是为了跑任务找人,平常都是敬而远之,除非像是现在这样,通常都是心情极度低落的时候。他跟裴鹤之已经近三天没有联系,从那日起他就再度搬回了自己家,也不知是对方无意还是刻意,在公司里就没能遇见他几次,似乎完全将时间与自己错开。这次他是彻彻底底把裴鹤之惹毛了。顾念寒苦笑一声,眉宇间流露无奈,他揉了揉眉头,手上把玩着空掉的酒杯,抬眸,酒保已经将他点的那杯龙舌兰送到了面前。“我看先生好像是第一次来吧。”酒保靠过来,见他一个人坐了长时间,此时笑容暧昧,“知道龙舌兰应该怎么喝吗?”他指了指手上虎口的位置:“要先在这里撒点盐,舔掉后将柠檬吃掉,最后喝酒。”顾念寒冷眼看着面前人的指手画脚,在调酒师说的上瘾的功夫,已经举杯一饮而尽。他将空杯往酒保面前一砸,面无表情地看过去,颇具挑衅意味的挑了挑眉头。酒保干咳了两声,似乎有些尴尬,立刻识趣地走掉了。酒精的辛辣味与苦味在口腔蔓延,大概是由于没有听那啰嗦的酒保所言,气味浓郁冲头,对于顾念寒这样不喜苦的人来说,辛辣味上脑,竟然是要生生把眼泪逼出来。他生的好看,虽然气质不近人情,大多数人都不太敢过来搭讪,但还是有小部分不长眼的独爱他这一口。顾念寒在对付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更是惜字如金,不愿意废话,通常只说三个字:“不要”和“滚”。这朵漂亮的刺头很快引起了角落里人的注意力,漂着黄毛的男人毕恭毕敬将他大哥的烟点上,一边飞起眉梢,目光所指顾念寒所在的位置:“大哥,你看那个人怎样。”沙发上的男人脸隐藏在昏暗不明的光线下,缓缓吞吐出一道白烟,饶有兴趣地笑了笑,声音嘶哑:“就他了。”虽然顾念寒酒量不错,但烈酒喝多了难免上头,他有些疲软地撑在桌子上,外面人都说什么借酒消愁,但他却不同,酒精把大脑烧的火热,神智却愈发清明,裴鹤之的脸出现在眼前,笑起来的,面无表情的,每一张都令他感到心窒,险些喘不动气。一双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微微用力捏了捏,带着些许暧昧的力道。顾念寒抬眉,漠然注视着身旁的黄毛男人,目光从那只脏手上掠过,言简意赅道:“拿开。”这张脸一看就是个尤物,现在一张惜字如金讲不了好话的嘴,也不知道也床上叫起来是个什么模样。黄发男人眼神猥琐地将他打量了一遍,一边可惜着这是大哥的猎物,一边又止不住肖想。他笑着往酒吧角落里指了指:“美人,我们大哥想跟你喝几杯,赏个脸?”这不是什么正规场所,这个时间段来往的不是黑户就是地痞流氓,通常有“大哥”在酒吧坐镇,周遭一定还会跟着一干小弟,通常人见到这种阵势都吓懵了。顾念寒冷淡地瞥了他一眼,一掌拍开男人搁在肩上的脏手。昏暗的光线下似乎见他勾着唇角笑了一下:“滚。”这个笑容显然晃瞎了男人的脸,像是被勾走了神,怔在原地一动不动,强烈的欲望突然就从心头涌了上来,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刚刚对方说的什么话。这么不给大哥脸色的人还是头一次见,黄毛男见软语这人听不了,干脆硬来,冷笑一声,啐了口唾沫:“能来这种地方的能是什么好东西,当女表子还给自己立牌坊,恶心。”他话音未落,就伸手去掐顾念寒的脸,只觉得这人皮肤光滑白皙,触感一定实打实的好。顾念寒从刚刚开始便隐忍着脾性,此时目光一厉,手指电光火石间抓住了身边果盘中的倒茶。黄毛男还没能碰到皮肤,手腕便给人大力掐住,在空中转了一百八十度后压在桌子上,骨骼咔咔一阵响,顾念寒手起叉落,一把果叉就快准狠的扎进去。整个举动完成不过是两秒之内,动作如行云流水。鲜血流出,惨叫声刹那间炸开,刺得耳膜生疼。这漂亮的冰美人冷眼看着疼的死去活来惨叫连连的男人,嫌脏地擦了擦手,也跟着啐了一口:“晦气。”这边的骚动极快的引起周遭人瞩目,他这一声下来,似乎一语惊醒了那些躲在黑暗里沉眠的猛兽,一时间无数人从酒吧的各个角落里站起来,虎视眈眈地盯着被围在中心的猎物。顾念寒并非是没察觉到端倪,明白这是惹上事了,只是他起身太快,站起来的那一刻只觉得一阵头晕脑胀,眼前虚晃,不得不捏着桌角站稳脚跟。原本以为应该是简单的酒精上头,但三秒以后他便意识到不妥——这分明就是发情期来的征兆。果真是晦气。出门不看黄历,喝凉水都要塞牙。发情期早不来晚不来,非要赶在这个节骨眼上来。顾念寒下意识摸了摸后腰,空无一物,今天并没有带刀出来。他看着已经向自己靠拢过来的人,手中隐现的各种棍状物与刀柄,轻声叹:“真是要命。”那位大哥终于从黑暗里现身,是一个刀疤脸的胖子,嘴上咬着烟,他冷眼看着站的笔直的顾念寒,笑道:“身手挺利落,来跟我兄弟们过两招?”一时间酒吧尖叫声连连,转眼间跑的跑逃的逃,不打的空间里就只剩下了这一帮人。酒吧的音乐声还在响,室内温度极高,此时却无端多了几丝煞气凛然的寒。随着男人的一声令下,野兽们从房间各角扑了过来,一副要将猎物撕碎的凶狠模样。顾念寒飞起一脚将人踹入吧台,一干酒瓶应声而落,噼里啪啦摔得玻璃四溢。暴怒声不绝于耳,顾念寒脚尖点地,闪身避过一轮攻击,刀尖顺着鼻翼划过,反手拽起凳子便将人打出去几米开外,连带着一二号人一起踉跄地倒在地上。以他的伸手和应变能力,如果状态极佳,打扒这些人应该不是难事。可惜目前情况特殊,不宜久留。那种原本在裴鹤之信息素压制下得以平息的疼痛感顿时间从身体深处爆发出来。顾念寒低吼一声,浑身颤栗,脸色惨白,手上青筋暴起,险些要跪到在地。“还愣着干什么?!”有人敏锐的觉察到了他的身体不适,挥刀而来,顾念寒由于剧痛感眼前重影一瞬,闪躲不开,竟然硬生生地接了这一刀。血液暂时唤回了顾念寒被剧痛拉扯断裂的意识,此地不宜久留,他一脚踏上桌子,拧断两个人的胳膊,以最快的速度冲到窗前,抓起上面的防护栏,一脚踹开玻璃,雨滴顺着风瞬间打在了脸上。他想也没想,从二楼一跃而下。外面大雨倾盆,雨滴争先恐后地砸下,顾念寒借力的地上滚了两圈的功夫,整个人已经湿透了。他听见楼上一声怒吼,有人露头看他,骂了一声脏话,转眼间那帮人已经排着长队跑下楼梯来抓人。每一处骨骼都像是被人硬生生地打断,四肢扭曲,五脏六腑被人捏爆,呕吐感一阵阵地袭来。顾念寒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捂着胳膊上的伤口迅速跑走。暴雨天气下街上人不多,大雨将落在地上的血液冲刷干净,一时间竟然无法判断他去往何处。一排人浩浩荡荡地顺着街角跑过去,怒吼声脚步声与雨声混杂在一起,某处光线照不到的阴暗小巷子里,隐约能听见男人的呜咽。顾念寒整个人在大雨里瑟缩一团,他的十指掐入皮肉,整个人剧烈地颤抖着,胳膊上的伤口,身上被窗户玻璃划出的伤口,正不住的往外渗血。黑暗,雨水,潮湿的血腥味。腿脚已经完全不听使唤,连简单的站立都无法做到,更不要说行走。体表的热度再慢慢丧失,冬季的雨水凉意渗入骨髓,顾念寒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真正的感知到,自己也许会死在这里。体内就像是燃气一团火,从内到外烧了稀烂,然后又刹那间便成零下几百度的冰,将五脏六腑尽数冻裂。他用力咬住手背,试图通过外力的疼痛来唤醒片刻的神智。他还做不到这么坦然地迎接死亡,若要死在这种破烂地方,未免也太窝囊了。顾念寒眼中碎裂成一片,他口中呼出一阵阵白气,艰难的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手机,雨滴将眼前遮掩得模糊一片,他颤抖着拨出了一个号码去。电话被极快接了起来,紧跟着男人的声音便从雨幕中传了出来:“怎么了,小念哥?”顾念寒寂然半晌,空气里只能听见他压抑着的抽气声,他开口,努力使得自己的声音听来平静。“打扰你了白医生。”很可惜努力失败了,声音像是钝刀磨过,将嗓子撕裂,带着火灼的痛意。“除了你…我不知道该找谁。”第43章 感官失调白浩急匆匆赶来的时候,顾念寒几乎已经不像个人样。他在大雨中卷缩着身体,血液在水里蔓延开,看起来就像是死了一样。白浩哆嗦着将人抱进怀里,顾念寒冻的麻木,唇色发紫,手脚冷的像块冰。他径直打车回家,到家后迅速将人安置到床上,用热水打湿毛巾,将顾念寒身上的泥泞尽数擦干。“小念哥,你能听见我讲话吗?”他颤抖着用毛巾擦拭过顾念寒的脸颊,一轮疼痛过后,男人像是被抽干了气的气球,任由别人怎样动都不反抗,目光空洞麻木地看着天花板,缓慢地转向了白浩的位置。顾念寒的疼痛来得又快又猛,虽然不是持续的疼痛,但这几轮下来也够将他折磨得要死要活,浑身上下一丁点儿生气都没有。白浩在这段时间匆匆换掉了他湿透的衣服,再擦洗完毕后换上了干燥的睡衣,然后替他进行简单的包扎。再看到顾念寒腰上的蝴蝶纹身后他愣了一下,曾经检查时没见过对方身上有纹身,一股不清不楚的酸意弥漫而上,但他很快就意识到现在不是纠结于这个的时候。白浩拿着毛巾匆匆进了洗手间,刚接上水,就听见卧室里一声嘶哑地惨叫。又开始了。每一次的疼痛都会比上一次来的更加猛烈,这个时候的omega力气极大,白浩用尽全力才能将顾念寒压制在床上,来制止他做出任何伤害自己的行为。这一来二往间他的额上已经布满汗水,白浩尝试性地释放信息素,但显然对于此时的顾念寒而言并没有多大的效果。到底该怎么办?他脑子里急成一锅粥,顾念寒脸上全是痛苦的泪水和汗水,到现在对方甚至连哭泣的气力都没有,嗓子喊哑,只能小声的呻吟啜泣。白浩心疼的心脏都快爆炸了,他真恨不得现在躺在床上的是他自己,哪怕能替顾念寒分担一丁点儿疼痛也好。他想起上一次跟在顾念寒身旁的那个alpha,虽然很不甘心,但就目前情况来说,只要能让面前人减轻痛苦,无论做什么都是值得的。白浩打开顾念寒的手机,翻找通讯录,裴尚泽的电话号下紧跟着裴鹤之的名字,想来就是这个人,他正准备拨打出去,却突然被人扯住了袖子。“别…告诉他。”顾念寒虚弱地看他,轻声道,“求你…”这简短的一句话都好像能要了omega的半条命。他被疼痛折磨到神智全无,竟然在这一瞬间还有片刻的清醒。这两个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白浩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放下了电话。他看着顾念寒睡一下露出的脖颈和锁骨,那么脆弱敏感,好像轻轻咬一口就会断掉。那一瞬间他甚至有了个恐怖的想法,干脆现在就在这里标记顾念寒。这个念头就像是开启了什么闸扭,白浩的眼中一沉,欲望与血色便像是潮水一样翻涌而出。只要强行标记他,那他的小念哥不就不会再感觉到痛苦了吗?这并不是为了一己私欲,而是为了顾念寒着想。多年积累的爱慕之情在这一瞬间像是找到了突破口,争先恐口地涌了出来。白浩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贪婪地游离过顾念寒精致的眉梢,高挺的鼻梁,苍白的唇,五官是何等的漂亮。他只要稍稍一低头,便可以碰触到顾念寒喘息的唇。有那么一瞬间,白浩感觉自己入了魔。他想要不顾一切地将身下人拥入怀中,让他彻底变成自己的人。这样的感觉太可怕了。心里的欲望疯了一样的累积,他低头,几乎要碰触到顾念寒的嘴唇。可他却停在了短短一寸的距离上。顾念寒喃喃地从嘴里吐出来了一个名字,哪怕只是细微的声音,白浩却依然听的一清二楚。他在喊裴鹤之。剧烈的苦痛早已磨灭神智,顾念寒只是凭着本能的驱使,他神情痛苦,眉宇间却充斥着哀伤,稍微一侧头,眼泪便顺着眼角滚落下来。“是我错了…你别怪我……”他无条理地呻吟着,说到最后声音里带了一丝脆弱的哽咽。这无异于一盆刺骨的冷水,将白浩心里燃起的火灭了个一干二净。他一口咬上自己的舌,血液与疼痛唤起神智。白浩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他慌张的从顾念寒身边退开,只想用力扇自己一巴掌。刚刚是想要做什么,是想要趁人之危吗?顾念寒熬过最后一轮的疼痛,像是刚从沸水中捞出来,整个人彻底脱力,终于松开被弄的乱七八糟的被单,疲惫地昏睡了过去。白浩坐在床下,听着床上逐渐平稳的呼吸声,用力的抓着自己的发。他清俊的眉宇间混乱一团,眼底澄澈不存,徒留下一片痛苦的迷茫。终于,他将脸埋入掌心,轻声骂道:“白浩,你真是个畜生。”白浩趴在床边睡了一夜,顾念寒晚上睡不安稳,随时有发病的迹象,他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不敢完全睡过去。等到第二天阳光升起的那一刻,白浩也差不多算是彻夜未眠了。他正靠着床半眯着,便听见床上一阵撕心裂肺地咳嗽,紧跟着是顾念寒微哑虚弱的声音:“水…”白浩一跃而起,赶忙从客厅饮水机接了一杯温水,半搀扶着顾念寒起身,给他喂进嘴里。谁曾想顾念寒只不过尝了一口,便皱着眉将水吐掉:“好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