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寒陷入巨大的震撼中久久无法平息,直到那些跟他一样懵了的众人再度尖叫起来,嘈杂声不绝于耳,酒店的管理人员一哄而至。裴鹤之紧锁的眉头这才慢慢舒展:“有伤到吗?”“没有…”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他只能凭借着本能回答,声音里带着细微的颤,“你没事吧?”裴鹤之笑了笑,看起来似乎有些勉强,他垂眸:“没事,就是有些…站不稳。你扶我一下。”此话一出,顾念寒才注意到地上漫开的血液,不仅如此,鲜血接连不断的从男人背后滴落。顾念寒眸光一颤,原本想要从裴鹤之的怀抱里挣脱出来,此刻也不敢轻举妄动,任凭裴鹤之依靠在自己的身上。他下意识搂住裴鹤之的背,手上粘腻湿润,竟然是摸了一手的血。顾念寒的目光落在裴鹤之背后那面玻璃上,看见投影的那一瞬间整个人都像是被震慑到了,浑身开始止不住的发抖。裴鹤之的后背有道半米长的伤口,整个背部宛如被硬生生劈裂成两半,剧烈的冲击下皮肉尽翻,整个后背都被血液染透了。明明见血对于顾念寒而言都已是家常便饭的事,此刻大片的暗红色入眼,却如同当头一棒,敲得他头晕目眩,险些就要站不稳脚跟。顾念寒一边搀扶着裴鹤之,嘴唇血色全无,一边哆嗦着掏出手机:“你…等我…现在就打120。”第30章 我喜欢你从酒店到医院的救护车上,顾念寒整个人都僵硬的像一块木头,就连之后跌跌撞撞跟着医护人员下车,他浑身上下都还是冷的。一眨眼就是裴鹤之满身是血的场景,一来二往,就连他的虹膜上都晕开血色似的。裴鹤之的伤口太深,根本止不住血,不得不赶紧送去紧急就医。由于流血过多的缘故,脸色苍白,精神却还是好的,大概是看穿了顾念寒的忧虑,一遍遍地安抚他没事。一直到进了医院,顾念寒都始终如行尸走肉,呆滞地跟在护士身后一路进了急诊科。他往回看去,裴鹤之滴在地上的血跟开了花一样,整整开满一路,看的人心惊胆战。灯牌从天而降的冲击里不容小觑,裴鹤之这道伤口少说也有一厘米深,外加上疮面极大,免不得有脏东西,再缝合前不得不先用生理盐水来清洗伤口。裴鹤之躺在床上皱着眉头,疼的狠了才偶尔发出一声闷哼,一整场清创下来他几乎一声不吭,甚至还有力气对顾念寒笑一笑。“伤口太深,得准备缝合了。”裴鹤之点了点头,摸索着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扔进顾念寒的怀里:“不用担心,你先去楼下把费用结一下。”顾念寒点了点头,他眼眶涨得发红,却还是一声不吭地拿着裴鹤之的钱包径直出了门。不知道走出去多远,脚步都还是虚软的,他察觉到旁边人狐疑看向自己的眼神,从刚刚开始他手套上便全都是血,外加上神情呆滞木然,怎么看都有些奇怪。顾念寒此时也顾不得遮挡自己满是伤痕的手了,三两下将手套摘下,丢进了垃圾桶里。挂号缴费的时候医务人员视线流连过他的面孔,在看见那双满目疮痍的手的时候,禁不住怔了一下。一个如瓷般漂亮的人,拥有这样一双手实在令人震惊,也令人叹惋。一直到挂号完毕,顾念寒手里捏着单子,这才好像终于从刚刚那个地狱一般的光景里缓回神来——他见过的尸体数不胜数,说起来裴鹤之那也算不上是什么大事,可刚刚男人冲过来的画面就像是梦魇一般在脑海中循环浮现。一想到满地的血,顾念寒便又是脚步一软。他并非是晕血,只是晕裴鹤之的血。顾念寒坐在二楼的长椅上,浑浑噩噩的大脑终于逐渐清醒过来,理智渐回,心底却也越发不是滋味。他虽然吃顿,却也不是傻子,再加上今天梦子鸢临行时的那若有所指,怎么可能什么都意识不到。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裴鹤之身边的人数不胜数,漂亮的,温柔的,但凡他一开口什么样的弄不到手里,又何苦在自己身上多做纠缠?他就是一块伤痕累累的人形躯壳,没有半点儿魅力,又怎么能提起对方兴趣。顾念寒越想思绪越乱,他说不上来自己是震惊多一点还是恐慌多一点,甚至还纠杂着一些莫名其妙的情绪。掌心中男人的钱包已经在他手里捂的湿热,皮革上汗津津的。不知道等了多久,裴鹤之才终于包扎好走了出来。他半裸着上半身,为了用绷带覆盖住背后极长的伤口,整个上半身都几乎被缠满了,只露出一双胳膊,与裴鹤之平日里穿上衣服翩翩公子的打扮不同,手臂上肌肉线条清晰可见,野性又充满张力。他才一出来,顾念寒就倏地站起身子,连带着脚下的椅子都晃了一晃。裴鹤之好整以暇地看向他,脸上看不出情绪,就连平日里那点时常浮现的病美人的气息都消逝全无。他走过来,摸了摸顾念寒泛红的眼角,声音里含着疲惫的沙哑:“怎么哭了?”表情可以伪装,但是声音无法,顾念寒因为他这一句话顿时就更加心痛起来。顾念寒往日都冷面相待的一个人,要想在他脸上看到恼火都很难,更别说是悲欢喜乐了,确实有些无法想象他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但实际上他就连哭都很含蓄,并不会像别人那般大悲大喜,只是安静地默默掉眼泪。倒是顾念寒自己略略一怔,胡乱抹了一把脸,不出意外地抹了一把湿,原来连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哭了。那一瞬间顾念寒也没想那么多,只是不想让裴鹤之看见自己这幅丢人的模样,挣开对方的手,微微侧头将脸藏在了外套下。医生大概是误会了两个人的关系,他走过来拍了拍顾念寒的肩膀:“你的alpha没事。”由于不习惯与他人碰触的关系,顾念寒在医生接触的那一刻身体一僵,又听见对方说:“不过伤口还是不容小觑,为了防止感染,建议在拆线之前留院观察一段时间。”裴鹤之道:“不必…”又不是什么致命伤,也不是不能动,原是想说没有住院的必要,未曾想顾念寒反应比他还快:“住几天吧,住院费我来。”他愧疚地咬了咬唇,嘴唇上立马就出现了一道浅浅的印记。裴鹤之哑然失笑。虽然顾念寒有一颗想要补偿的心,但裴鹤之总不能真让他出这笔钱。住在院里倒是也方便些,只是这几天裴鹤之背后伤口碰不得,做什么都只能趴着,若是要坐起身来定然会牵扯到背上的伤口,疼的他直皱眉。顾念寒办完住院手续上来,推开房间门,看到裴鹤之正斜斜地趴在床上。顾念寒进来的那一瞬间裴鹤之便睁开眼,再看见来人后又放心地将烟阂上。室内的暖光渡在他的脸上,中和掉了那种危险煞气的美感,反而无端多了几丝烟火气出来。顾念寒沉默地在他身边落座,眼眶还泛着肿。裴鹤之微微侧眼看他:“怎么了?”顾念寒没有吭声,眼中闪着复杂的光。既然他不答,裴鹤之便也不再问,两个人一趟一坐互不开口,僵持蔓延,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较量。在经久的寂然下顾念寒终于绷不住了,他开口,声音里带着些许哭后的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哪怕是他的面容再平静,也无法掩饰此时内心中翻起的惊涛骇浪。再不久前顾念寒曾经问过裴鹤之相同的问题,那时是在公司的电梯外,自己受不了对方接连不断的戏弄,硬着头皮问出了那句话。那时裴鹤之笑了起来,回答带着不正经地轻佻,似乎只是想找个借口将他搪塞回去。然而这一次,裴鹤之却什么表情都没有,他认真地盯着顾念寒,似乎要盯入他心底那片荒芜的沙漠。终于,他开口,声音里也是一片波澜不惊:“你希望获得什么答案?”顾念寒愣了一下:“我……”裴鹤之口气淡然:“那你又为什么哭?”对啊,为什么呢?真是因为害怕,因为愧疚吗?顾念寒从未细想过,原本密闭的心脏像是被人硬生生戳开一个豁口,瞬间令他喘不过气。实际上自从今天见过梦子鸢以后,他似乎隐约揣测到了原因,但却迟迟不敢将其揭开,自欺欺人地继续装作若无其事。但现在裴鹤之的所作所为已经无法再让他继续装下去。“需要理由吗?”裴鹤之目光平静地看向他,“只是因为想要这样对你而已。”他垂下目光,将眼神中燃气的火掩藏在纤长的眼睫下:“从三年前看到你的第一眼起,就想要这么做了。”一方面想将他小心捧在手心护着,一方面却又想占为己有将人撕裂,他在这样日益滋生的念头下摇摆不定,只要一想到曾经裴尚泽的存在,就到了嫉妒到要发狂的程度。顾念寒是那一滴雨落下的馈赠,纯洁无暇的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将这个肮脏复杂的世界照耀的通透明亮。裴鹤之并没有再看顾念寒的表情,自然也没有注意到对方冷漠尽数崩塌的震惊。他慢慢地拿过顾念寒的手,能感觉到对方再强忍着肌肤相亲的不适,用尽全力在自己的掌心里维持冷静,保持放松。多奇怪的事情。当心底有一个人的时候,无论是多么丑陋的伤痕,看在眼底也只会觉得可爱又心疼。“我喜欢你。”裴鹤之闭眼,压下眼底波涛汹涌的暗流,几近虔诚地吻在了顾念寒的手背上。他的唇是滚烫的,气息也是滚烫的,整个人都像是一团燃烧的火,那一吻就像是在肌肤上烙了一下。顾念寒整个人都打了个哆嗦,他突然用力将手抽了回来,脸上带着懵懂的惊吓与茫然:“我…”他自己知道,裴鹤之也知道,这已经是顾念寒为他退后一步后,目前能给他的最大答复。让一个不懂得情爱的人明白何为情爱,这本身就不是一件可以操之过急的事情。裴鹤之笑了笑,将那抹欣慰的苦涩掩去。他开口,声音里带着沙哑的缱倦:“你不必着急,好好想一想,我会等你答案。”第31章 不用避着他裴鹤之的伤口深,晚上也睡不安稳,翻来覆去难以入眠。虽然床大到能容纳两个人,但顾念寒怕打扰到他,死活都不要在床上躺着,也不回家,就把两个沙发拼在一起睡。他在乌七八糟的环境中摸爬滚打惯了,只要有依靠的地方,坐着站着怎么样都能睡着,只是睡眠深浅的问题。顾念寒本身睡的就浅,窗外一点风吹草动就能将他惊醒,他半夜懵懂醒来,便听见黑暗中男人急促沉重的喘息。他立马从椅子上坐起来,拉开房间的灯,裴鹤之撑着胳膊躺在床上,额头上布满一层薄薄的细汗。“你没事吧?”顾念寒敏感地察觉到了裴鹤之此时的不正常,他掀开对方的衣服一看,只见绷带下已经渗出了血。顾念寒不过看了一眼,那种脚底虚软的晕血感又涌了上来。“我去叫医生!”他前脚还没迈出去,后脚就被裴鹤之一把拉住。“不用那么麻烦。”裴鹤之皱了皱眉头,这么晚也不愿意进来一大帮人打扰,“那边有绷带和药,你来帮我换一下。”顾念寒神色游移不定,还是点点头。他虽然不能说是好手,但一定是老手,处理伤口这种事情家常便饭,大概也能摸透究竟是个什么流程。顾念寒小心的把裴鹤之身上的绷带取下来,皮肤粘着汗液跟血液,揭到伤口的时候明显能听见对方陡然沉下的呼吸声。哪怕是顾念寒已经做足了准备,再看到裴鹤之惨不忍睹的后背时,还是止不住的一颤。他用温水将毛巾打湿,替裴鹤之擦掉伤口附近渗出的血水,然后换用生理盐水,仔仔细细地在伤口上擦一遍,将那些污浊的鲜血处理干净。哪怕他的动作已经尽可能的轻柔,裴鹤之还是在他手底下僵硬的像一块笔直的木头,肌肉一阵一阵的缩紧,甚至能看见他手臂上隐隐透出的青筋。顾念寒迅速给他清理完,敷上药以后再一次替他换上干净的绷带,琢磨着明天一早一定得让医生上来看看。在他做完全程,房间里始终是无声的寂静,只能听见或轻或沉的呼吸声。顾念寒不是没受过这种伤,但不至于像裴鹤之这样险些被劈成两半,这样的伤口即便是白日里可以勉强忽视掉它们的存在,一到晚上却再也无法忽视,疼痛争先恐后的从四处爬出来,连躺着不动都成为了一种难以忍受的酷刑。顾念寒终于处理完所有,将染血的绷带丢入垃圾桶,又冲了一片止痛药给裴鹤之服下去,这才终于缓和下来,顿时有一种心力交瘁的感觉。第一次被人身体力行的保护这个认知依旧使他感到怅然,裴尚泽的存在只是依靠的避风港,这是他二十五年来第一次,在危险前有人冲到他面前,以血肉之躯替他筑起城墙,说心底毫不动容,那都是骗人的。也就是裴鹤之的身体不似常人,若是身娇体弱的人被这么一砸,保不准要出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他怔怔地看着裴鹤之,直到止痛药的药效开始,稍微减缓了疼痛,alpha的呼吸声才终于逐渐平缓下来。之情他一直没有发觉,现在冷静下来,他才隐约嗅到空气中一顾夹杂着血腥味的龙舌兰的气味。顶级alpha无论是体质还是信息素浓度跟普通alpha截然不同,他们的信息素浸入骨血,就连血液里都会带有信息素的味道。裴鹤之察觉到了顾念寒眼底乱七八糟的犹豫与顾虑,他撑起身体,伸出胳膊在顾念寒头上揉了一把,有些无奈地一笑:“没事,快休息吧。”无论是撑起身体还是伸胳膊,免不了又要扯到背后被缝合不久的肌肉,顾念寒急忙把他的胳膊塞回去,动作却小心的像是捧着一尊珍贵的大佛,哪里还敢不听裴鹤之的话,迅速拉灯又躺了回去。习惯了光明以后陡然陷入黑暗,总会有些不适,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只能听见彼此的喘息声。裴鹤之的鼻息终于不再像刚刚那样沉重而急促,听起来很微弱,若不留心去听几乎都要听不见。他听见裴鹤之轻笑一声,他以为对方会讲些什么,可是却始终什么都没说。他嗅着空气中浅淡的信息素的气味,原本清醒的双眼开始变沉,不知何时就睡了过去。裴鹤之受伤的消息传的飞快,隔日连修来探病的时候,医生刚为裴鹤之换完药。连修不疑有他,径直冲了进去,嘴巴里还一个劲儿的喊着裴哥,未曾想结结实实地撞上了顾念寒惊异的视线,当即脱口而出:“嫂…顾助理也在呢。”他话头来不及调整,顾念寒却是将本意听进去了,微微皱了皱眉,却依旧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来是喜是怒。连修挠了挠头,他总觉得裴鹤之办事利落,说一不二,拿下顾念寒应该不在话下,但现在看来似乎还有些为时尚早。裴鹤之坐在床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连修挠了挠头,满肚子的话都因为顾念寒的存在给堵了回去,一时僵硬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疯狂的对裴鹤之眼神交流。顾念寒似乎意识到什么,正欲起身给二人腾空,裴鹤之却一掌摁在他的手上,并没使多大劲,却带着点儿毋庸置疑的意味。“不用避着他。”这话也不知是对连修说的还是对顾念寒说的,但这一句话下来,二人都没所动作。连修见顾念寒老老实实被裴鹤之抓在手里,傻子也能感受到两个人微妙的关系。自然人家都这样讲了,自己也没有矫情的避让,连修干咳了两声,再简短的寒暄慰问下这才说明来意:“裴哥,你交代过我的事情我调查过了。餐厅上面的灯牌有人动过手脚,螺丝被人拧松了,门锁也有撬开的痕迹。”裴鹤之似乎早就料到这样,闻言不急不缓道:“监控有拍摄到什么可疑人物吗?”“这倒是没有,酒店的天台是被上锁的,平常没有人上去,长时间下来楼梯上的监控也是个摆设,再加上前段时间换了电路,就彻底搁置了。”裴鹤之摩挲了一下下吧,沉思道:“是有人撬开上去的?”即便是真的撬开上去了,怎么会知道具体落下的时间,当时等候在门口的只有顾念寒罢了。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目标到底是谁?裴鹤之心下一沉,总感觉事情背后没有那么简单,他不动声色地抬眼看了一眼顾念寒,对方却没有再看他,而是目光狐疑地瞪着连修。前不久还是敌对公司的仇人,连商谈都一副气势凛然的模样,怎么转眼间就跟裴鹤之走的这么亲近?顾念寒似乎陡然间觉察到什么,再一次拧起眉头:“你们,怎么回事?”连修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又见裴鹤之完全没有要隐瞒的意思,这才无所谓的冲他一笑:“你以为m公司的掌管者究竟是谁?”连修冲着顾念寒笑,眼神却是落向裴鹤之的。顾念寒怔了一秒,闻言不可思议地看向了裴鹤之,撞入了alpha那双兴趣盎然的黑色眼瞳中。他终于明白了当时裴鹤之对待m公司那副泰然处之的态度,因为从始至终,m公司便从来都不是一个威胁。顾念寒差点儿咬到舌头:“是你?”第32章 只告诉你的秘密裴鹤之将手指束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弯起唇角:“嘘,。”看顾念寒现在的表情,若非他一直抓在他手上,对方几乎要震惊到跳起来。但是很快,顾念寒就从最初崩溃般的震撼开始内在消化。他早该想到的,如果裴鹤之没有一张属于自己的王牌,也断然不敢这样大摇大摆地坐在现在裴氏的位置上,可是他没有想到,裴鹤之的王牌竟然如此强大,强大到即便是撕破脸,裴家都没有办法将他踏平的地步。裴鹤之才三十岁不到的年纪,究竟是怎样背着裴家亲手建立起这个公司,又是哪里收拢来这么多人?这些顾念寒想都不敢想,若是被茹恩夫人知道,裴鹤之两层皮都能给他扒下来。他嘴唇发白,轻声试探:“也就是说,关于m公司那些传言都是真的?”裴鹤之并没有正面回复他,只是笑问:“你认为呢?”裴鹤之不正面回话的时候,大多数都等同于默认,这下子顾念寒再不吭声了。裴鹤之不再继续逗他,转向连修:“我知道了,这件事不要声张出去。”他说这话的时候,刚刚眼底那片笑意不见,又恢复了往日那片深沉的墨色。连修正色地点了点头:“你放心。”解决完了正事,他跟才想起来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两份什么递给裴鹤之,是两份大红包装的婚礼请柬,在洁白的床单下显得格外喜庆。刚刚阴郁之气一扫而空,顾念寒也被塞了一份,翻来覆去,只觉得莫名其妙,想不分明连修干嘛要给他这种东西。裴鹤之掀起眼皮,有些好笑地开口:“你爸再婚?”“扯淡!”连修毫不客气的喷回去,眉眼间却带着丝丝喜意,“我这个月订婚,转过年来结婚,到时候可别忘了来喝我的喜酒。”这倒是有些令裴鹤之诧异了。连修这人不长性,做什么都是凭借一脑子热度,谈恋爱的时候尽心尽力好好谈,分手时也是快准狠毫不留情,原本还天天喊着婚姻是枷锁自由无价的人,也不知道缺了哪根筋,突然就要结婚去了。连修看出了他的疑惑,道:“嗨,我爸选的。”裴鹤之心道这倒是说得通了,随即一敛眉梢:“包办婚姻…对象是谁?”说是联姻,看来连修自己也是乐意,不然现在早已经横眉冷对的闹翻了,哪里还会这样心平气和眉目带笑的讲话。连修道:“警局局长的二公子。”一直都没有开口讲话的顾念寒这才开口:“曲安南?”裴鹤之接口道:“曲家的少将军,你娶他要做什么?”曲家的二公子叫做曲安南,曾经是裴尚泽略有交情,顾念寒也该见过一两面。听闻大学毕业以后头脑一热跑去国外进修了几年音乐,直到前年曲老爷身体状况日下,这才回国,不到一年就坐上了刑侦大队队长的位置,都在猜测这人将来是要继他父亲的位。连修他爹是贩卖陶瓷起家,这几年是做的家大业大,虽然也响当当排上富豪榜名号,但听起来总归不太好听,无论怎么看这二人都是两个世界的。但若是连修真能将这位少将军娶回去,那自然黑白两道横着走,替他省了不少事。裴鹤之心中所想众多,表面依然不动声色,含着笑将请柬放回桌子,微微颔首:“行,请柬我就收下了,还请连公子代我向弟媳问好。”裴鹤之不动气的时候,就像是一个翩翩公子,眉眼能入画,说话做事无不妥当,可惜此刻屋里面的两个人都曾见过他发疯的模样。虽然顾念寒已经得知裴鹤之的心意,但他此时此刻却没能有一丝一毫的喜悦,反而内心的风口开的越来越大,吹的越发冷。裴鹤之掩藏的太多,像是裹挟在秘密的皮囊之下,无论是身份还是感情,虚实参半,他压根无法分清几分真几分假,曾经认为二人间遥不可及的距离并没有因为裴鹤之的心意而拉近分毫。他甚至觉得,可能自己无论多努力,都不会彻底看穿面前这个人。连修倒是爽快:“那一定的。”他交代完所有,又往前走了一步,若有所思地递给了裴鹤之一个眼神。裴鹤之这次会意,他转头看向顾念寒,温声道:“念寒,我有点饿了。”他这声音微哑,沉静柔和,听起来就像是猫爪在人心上轻轻挠了一下,再配上裴鹤之此时衣衫半敞,谁见了都会叹上一句美色误人。顾念寒莫名就觉得吼间一干,想起现在已经过了中午,忙开口,以往冷如冰的声音都不自觉地融化些许:“我下去买,你要吃什么?”裴鹤之只是笑:“都行,你凭着你的喜好买些吧。”顾念寒皱皱眉头,似乎想要反驳,但也知道裴鹤之这副模样应当是问不出什么,叹了口气,扭头走了出去。直到对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门口,裴鹤之眼底的柔和才缓慢地收了起来,他目光冷静地望向连修:“你想说什么?”即便是现在,连修都能闻见房间里隐约的酸味,他都不敢想象如果这两个人在一起后要酸成什么样子。不知怎么,他脑海里倏地浮现出大灰狼将小白兔叼回窝的场景,可惜狼不像狼,兔子也不像兔子,究竟是谁追谁跑尚不得而知。顾念寒的本事他早有耳闻,原以为若是裴鹤之执意动手,那把尖刀怕是会毫不留情抹上他的脖子,死了都没人敢来收尸。连修神情犹豫,迟疑了半天才低声道:“我调查的时候发现了另外一件事,就是顾念寒时常跟裴晚晴在私下里有接触。”裴鹤之目光不动声色地一沉,温情不复存,语气中像是结了霜:“这是什么意思?”连修知道这是戳到了裴鹤之的逆鳞,他不爱听也没办法,咽口唾沫:“你有没有想过,裴尚泽死后为什么他要一直留在裴家?”没有了裴尚泽这个拴着他的枷锁,若是裴家没有给予半点儿好处,以顾念寒的脾性,又怎么会甘愿寄人篱下的过活。裴鹤之脸色越来越沉,煞气自周身爆出,连修自然知道裴鹤之对于顾念寒是怎样的态度,虽说不愿触他霉头,此时还是得小心翼翼硬着头皮把话讲完:“何况你从酒店里出来时,门口也只有顾念寒在。”裴鹤之嘴角一挑,讥讽之情无需言表:“他冒着自己的生命危险来给我下套?”连修哑然,也跟着沉默下来。他与裴鹤之往来数年,一直是他说任他说,听不听做不做全凭裴鹤之的一念之间,旁人也无权干涉。关于顾念寒的种种,裴鹤之并非是没有想过,只是现在想这些对他而言毫无意义。他垂下目光,眼睫一颤,像是要把流光抖落。刚刚的煞气消失的无影无踪,恶魔张开的羽翼缓缓收拢,锋芒渐敛,小心谨慎地端着那颗易碎的真心。他闭了闭眼,眼底浮现出当时顾念寒惊慌失措又混杂着心痛的模样,嘴角微不可察地一扬。片刻后,裴鹤之开口,声音沙哑又坚定:“我信他,他不会做那种事。”第33章 吊死在一棵树上连修自知跟裴鹤之说不清理,没过多久便走了。他前脚才走,后脚又有人推门进来,裴鹤之以为是顾念寒回来了,抬头看到来人的那一刻,神情一愣:“你怎么来了?”女人带着墨镜,右手提着一筐果篮,左臂上挎着hemes,脚上依旧登着双几寸高的高跟,迈着轻盈的步伐走进来。“我怎么就不能来,医院你家开的?”能在医院众目睽睽下这样明目张胆走进来的,大概就只有梦子鸢了。梦子鸢摘掉墨镜,随手放在桌子上,目光中颇有些嘲笑的意味:“听说你受了伤,特地来看看惨成什么样。”裴鹤之此刻虽然还有些虚弱,但同“惨”半点儿边都不沾,好整以暇道:“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梦子鸢微微一抬肩膀,捋了一把秀发,靠着窗户站好:“你那位顾助理呢?”“现在不在。”裴鹤之看她,“你来就只是为了探病?”“不然呢?”梦子鸢下意识摸出烟想要点,掏到一半才意识到对方是伤患,又重新将烟塞了回去:“放心,我还没那么无耻。被人毫不留情一脚踹开还继续往身上贴。”裴鹤之闻言不以为意,就像是没听出她的话里有话,笑得温文尔雅:“哪个不要命的敢踹你,怕是十个头都不够梦老摘的。”梦子鸢忍不住冷笑,裴鹤之打太极的本领高超,偏偏还找不到点去反驳,正想着说些什么灭灭这人气焰,门却再度被人推开。顾念寒提着袋子站在门口,看见梦子鸢口一怔,脚尖在地上一点,反身就要往外走。“顾念寒。”裴鹤之的声音再背后响起,“不在我身边呆着,要上哪儿去?”顾念寒沉默地驻足片刻,一言不发地走了回去,对着梦子鸢微微颔首,拉了板凳在裴鹤之身边入座。“午饭吃过了吗,梦小姐?”裴鹤之才一说话,梦子鸢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前几天亲热时还柔情蜜意的喊子鸢,转头就变成了梦小姐,这脸真是说变就变,真是一丁点儿情谊都不留。梦子鸢没好气道:“托你的福,没吃!”她听闻裴鹤之受伤的消息,上午场刚刚拍摄完,她就一刻不停地赶了过来,甚至连果篮都是自己亲自挑选的。早知道裴鹤之是这么一副态度,她就应该让助理在路边随便一买,临近过期变质才好。梦子鸢重新将墨镜戴上,她毕竟还是个名人,在医院逗留太久总是有些说不过去,既然将心意送到,就可以准备打道回府了。裴鹤之对她微笑寒暄:“承蒙梦小姐挂念,改日裴某亲自给梦老爷子登门道谢去。”梦子鸢轻哧一声,摆了摆手:“大可不必,小心被大卸八块凌迟处死。”裴鹤之笑起来的时候好像整个日光都被拢入那双眼瞳中,对着这张好看的脸,梦子鸢突然就觉得气急不起来——说来也奇怪,娱乐圈向来不缺美人,可像裴鹤之这样看一眼能惊艳到心底的人却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