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长陵脸色不变,翻身一脚就将云羽飞踹出去,而后转头看向众人:“还有什么证据,尽管拿出来。”“原来是你这小魔头,”越明明得了傅长陵的身份,顿时大怒,“蔺尘那魔头的儿子,怕早就堕了魔道,杀了就是!”“哈,”傅长陵听到这话,大笑出声来,“总算说了句实话,你们来这里,本来就打算杀了就是吧?早早说了,还费什么唇舌?”傅长陵一只手两指头并指成剑放在胸口,清骨扇浮在他指尖上方,另一只手翻手握剑背在身后,脚下法阵升腾而起,聚灵塔旋转在他周边。他一身黑色绣金菊华衣在阵法中衣角翻飞,面上掩盖容貌的千面水在他催动下失去效力,独属于傅长陵的五官显现而出,化神期后印在眉心的火焰纹路道印随着五官一起显露,让人难以移开目光片刻。“傅长陵,上次放过你,今日,你死定了!”玉琼真君看着催动脚下阵法的傅长陵,大喝一声:“上!”说罢,修士铺天盖地而来,傅长陵勾唇一笑,檀心剑一剑化千剑飞驰而出。“叫什么傅长陵,本座的名字,也是你这孽畜能叫的吗?”傅长陵手上一动,清骨扇骤扇一道狂风,而后傅长陵瞬间消失在众人眼前,顷刻再出现时,已手提檀心剑本身,出现在越明明身前。“记住了,”檀心剑扬剑而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华光,傅长陵眼中无悲无喜,淡道,“吾名——”“华阳。”第一百零二章 善恶黑白,他比谁都清楚……“华阳”二字出现时, 聚灵塔飞快运转, 剑光大作, 轰然朝着越明明压去。越明明傀儡迅速飞至身前, 然而那傀儡在剑光之下不到片刻, 便被剑光直直劈开, 碎裂开去。傀儡尖锐长啸, 越明明一口乌血呕出,眼见剑光就要落到越明明身前,儒宗长老柳书联手中毛笔飞至,“叮”的一声挡在越明明上方, 玉琼真君趁机疾飞而来, 将越明明一把捞了过去。“傅长陵!”玉琼真君见傅长陵出剑既凌厉至此, 不由得惊骇出声,“你是修了什么邪门歪道!”“怎么, ”傅长陵冷笑出声,“打不赢的就是邪门歪道?你可睁大你的狗眼看好了,我修的都是再正经不过的仙门术法, 倒是你,在外以人炼脉, 才是真的修了邪门歪道!”“你血口喷人!”玉琼真君大声道, “看本座今日不收了你!”“来!”傅长陵提剑直接冲向玉琼真君, 玉琼真君也不惧他,手中拂尘一甩,便朝着傅长陵迎去。与此同时, 柳书联等人领着弟子,也一同朝着傅长陵冲去。傅长陵口中念咒,金字击向旁边普通修士,清骨扇在外旋开,所到之处,法阵便一路扩宽而过,聚灵塔疯狂吸收着周边灵气,傅长陵虽只是化神,面对渡劫期的玉琼真君,却分毫不逊。化神期以上修士斗法,震得整个鸿蒙天宫附近都在颤抖,山下百姓仓皇逃窜,鸿蒙天宫内还在犹豫的高阶弟子干脆下山去,布下结界,以免伤到百姓。这样震动自然也引起了周边仙家注意,君子台论战在即,仙门百宗都在赶往鸿蒙天宫,如此巨大的灵气震动,他们早有所感知,纷纷停了下来,派弟子前去打探。玉琼真君连着柳书联等人和傅长陵打得难舍难分之际,察觉有其他宗门弟子过来,他立刻向越明明大喊了一声:“越长老,传信!”越明明正在打坐吃药,听到玉琼真君一声大喝,旋即反应过来,翻手一个鸿蒙天宫宫印送上天空,红色字体的宫印如同烟花一般在天上炸开,越明明用尽全力,咽下血水,急道:“魔头蔺尘之子傅长陵现世,伪装为我宗弟子沈修凡,如今谋害宫主,弑师叛道,仙宗百家,速速来援!”这一声大喝出去,所有人都愣了,这话中内容太多,众人消化片刻,随后便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蔺尘之子!当年蔺尘以人炼脉伐害百姓不知其数,一剑劈开的万骨崖至今让云泽不知如何处理,后来孤身独闯鸿蒙天宫刺杀宫主,一人独身斩三位长老席,又重创当年天下第一人孤鸿子,孤鸿子重伤后熬了四年,最后不幸陨落,三宗四族为宫主之位争夺不休,最后是剑宗扶持的江夜白横空出世,独闯试炼三关,一剑横扫百宗,才结束了鸿蒙天宫的纷乱。蔺尘这个人天纵奇才,她的儿子还是傅家血脉,集蔺傅两家天赋于一身,若是长成为祸人间,怕比蔺尘更难对付。不过片刻,所有宗门便下了决定,纷纷告知宗门高层,领着弟子前来参加君子台论战的长辈,在安置好自己宗门弟子之后,便赶往鸿蒙天宫上去。傅长陵与借着聚灵塔与玉琼等人将将打成平手,他察觉越来越多人朝着他赶过来,心中不由得大急。一来如今他也不过勉强维持,再打下去或许还会吃亏,如果其他宗门也加进来,怕是难敌。二来此刻来的人,大多是心怀不轨,可等一会儿来的宗门,却是受人蒙蔽,若当真打起来,他也不忍杀了他们。他必须速战速决。傅长陵下了决定,瞬间也不管其他,聚灵塔疯狂运转,清骨扇回他手上,他将清骨扇抵在唇边,低喝出声:“天地入法,阵成!”话音刚落,周边一阵地动山摇,聚灵塔仿佛一个巨大的漩涡,将周边灵气吞噬一空,一路涌向傅长陵。傅长陵感觉经脉被灵力撑开的剧痛,与此同时,结界从鸿蒙天宫外升腾而起,将赶来的其他修士纷纷拦在了外面。柳书联见傅长陵露了空子,抬手一笔就朝着傅长陵刺去,手臂长的毛笔笔风如剑,傅长陵翻身而跃,笔尖一路长划过傅长陵的侧身,傅长陵鲜血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度,长剑却从柳书联身后直刺而去!在地上的越明明看得真切,大喝出声:“柳书联!”长剑贯穿柳书联的身体,傅长陵灵力顺着长剑直灌而入,玉琼拂尘猛地一击,傅长陵檀心剑横档在身前,檀心剑华光猛绽,傅长陵一路砸到鸿蒙天宫主殿,整个人身上感觉筋骨碎裂开来一般。他低低喘着粗气,他察觉檀心剑已经有了裂痕,聚灵塔和清骨扇也到了极限。越明明仓皇朝着从天上坠落的柳书联跑去,一把接住落在她怀中的柳书联,颤抖着声道:“柳大哥……你没事……柳大哥……”玉琼真君管不得其他,追着傅长陵,第二道法印就砸了下去。傅长陵看着华光砸下来,他感觉身上全是伤口,血一路流尽泥土。他不能死。傅长陵咬着牙,抬手抠上自己脊骨出的凸点。华光坠落而下,傅长陵手指抠入血肉,捏住那一根突出的骨头。一股剧痛灌顶而下,傅长陵捏着那骨头急喝出声,奋力往上猛地抽了出来!一根似如剑一般的长骨带着血肉从他背上一路拔出,在玉琼真君法印砸下来那一刻,他抬手将那剑骨一横,便同华光猛地冲撞在一起。钻心的疼令傅长陵尖叫出声,然而片刻之后,一股剑气震荡开去,朝着玉琼真君直逼而去,玉琼真君一个跃身在空中急急退开,随后便见那空地之上,尘埃慢慢落下,傅长陵周身是血,整个人像是血泊里捞出来一般,手提一根白骨,喘息着站立在那里。所有人震惊看着他,玉琼真君睁大了眼:“剑骨……”“他居然在这里把剑骨拔了?”所有人都觉不可思议。剑骨是蔺家人的天赋,那是蔺家人与生俱来的剑,□□的白骨剑,才是真正能与蔺家人本身心神合一的剑。蔺家人拔剑骨只在两个时候,一则在幼年,这时候剑骨最容易拔出,但这时候的剑骨尚未养成,算不上最好,需要与其他剑融合在一起,方能使用。另一种,则是长期养在身体之中,等成年之后再拔,这时候修士与此剑血肉相连,心意相通,拔剑过程极为痛苦,也极为凶险,可拔出之后,这一把剑,便是真正的白骨剑。傅长陵居然在这里把剑骨拔了……玉琼真君只缓了片刻,便反应过来,这次他不敢再上,剑骨刚拔之时,锋芒最盛,他大喝一声:“上!”不知深浅的弟子听得玉琼真君一声令下,纷纷朝着傅长陵扑了过去,傅长陵抬起头来,看向玉琼真君,他目光很平静,然而在触及那目光的片刻,玉琼真君也不知为何,就只觉心上一阵发寒。傅长陵缓缓抬剑,也就是那片刻,在众人剑尖落到傅长陵身上之前,便见傅长陵手上长剑一挥。一瞬之间,一道磅礴剑气携毁天灭地之势朝着玉琼真君直劈而去!那剑气绽出的华光骤然照亮天空,将所有人都笼罩于无法睁眼的光芒之中,扑向傅长陵身边的弟子被猛地震开,等强光过后,原本站在原地那个青年早已消失,只留下倒了一地的弟子,还有停在半空中的玉琼真君。玉琼真君还保持着震惊的表情,呆呆立在空中,弟子急急赶去,急道:“师尊,傅长陵跑……”话没说完,就看玉琼真君头顶有血流出来,而后他的身体分成两半,朝着两边缓缓坠下。弟子猛地睁大眼,随后便尖叫出声来:“师尊!”“玉琼!”越明明放下柳书联惊慌赶过去,便见玉琼真君的尸体散落在草地上,她整个人颤抖着,不敢触碰尸体。这时傅长陵布下的结界也终于碎开,其他宗门之人赶忙赶到越明明身边,越家家主越琴上前来,皱起眉头道:“明明,这是怎么回事?”越琴年长于越明明,越明明听到越琴的声音,她颤抖出声:“姑母……傅长陵……傅长陵入魔了啊!”越琴皱起眉头,旁边苏家家主苏知声走上前来,神色不变,淡道:“先去看看其他人吧。”越琴点了点头,随后皱起眉头:“傅家主呢?”苏知声摇了摇头:“不在。”越琴面露不满,倒也没说什么,转身道:“去看看吧。”两人领着其他人一起赶到问月宫,刚一进门,便察觉结界在外,越琴抬手一弹,结界便碎裂开去,两人进入屋中,就看秦衍跪坐在一个结界里,他低着头,捏着拳头,旁边是他呕出的鲜血,看上去似乎有些虚弱。越琴扫了一眼屋中,脸色大变,她提步走到江夜白床边,灵识一扫,抬手摸了一下床上江夜白留下的粉末,她转身怒喝:“你师父呢?!”秦衍低着头不说话,越琴大喝出声:“说话!”“师父,去了。”秦衍艰难开口,苏知声皱起眉头:“何人动手?”秦衍不言,越琴正要再骂,就听外面越明明道:“是傅长陵!”越明明急着赶紧来,她看见跪坐在地上的秦衍,立刻道:“还有他,他必然也参与了此事!”“越长老,”秦衍冷眼抬头,“切勿血口喷人。”说着,苏知声走上前去,伸手扶了秦衍,秦衍站起身来,他克制着情绪,盯着越明明,只道:“越长老做过什么,自己心里不清楚吗?”“你什么意思?”越明明冷笑出声来:“难道外面的剑痕,还是我做的不成?那可是江宫主一脉独有的剑法。”秦衍没说话,越明明不由得继续道:“怎么,杀你师父的不止傅长陵,你还有一份?”“越长老,”苏知言听着,不由得提醒,“他身上有傅长陵的禁咒,刚刚强行破开。”“那他也有嫌疑!”越明明立刻道:“当抓起来审问才是!”“越师叔是要审我吗?”秦衍冷静开口,越明明正要说话,就看秦衍抽了剑,指在脚尖:“还是要继续举办君子台论战?”越明明见得秦衍提剑,脸色顿时变了。秦衍战力之强,鸿蒙天宫皆知,尤其是他如今又破化神,刚才一番大战,越明明心中清楚知晓自己怕是不敌。秦衍静静看着越明明,两相对峙之间,就听外面传来一声急切的询问:“宫主如何了?”说话间,桑乾君便疾步跨了进来,刚一进门,他便感知到了什么,他惊慌上前,见到床上江夜白尸体留下的粉末,他脸色巨变,不可置信道:“宫主……宫主……”“师父去了。”秦衍哑声开口,桑乾君不可思议转头,他看着秦衍,忍不住再重复了一遍:“去了?”“是。”“谁动的手?”桑乾君立刻发问,随后他又反应过来:“还有谁能杀他?”江夜白突破之后,便算得上云泽第一人,是谁能在如此短暂时间里,悄无声息杀了他?这话问出来,哪怕是越明明都不由得皱起眉头,沉思起来。越琴反应得却比越明明快了许多,淡道:“我来时,门口都是江宫主一脉剑法打斗的痕迹,他那位叫沈修凡的弟子,据说是蔺尘之子,傅长陵。”桑乾君听得蔺尘的名字,眼神巨变,然而他瞬间克制住,只重复了一遍名字:“蔺尘?”“是。”越琴点头:“所以,傅长陵杀了江宫主的可能性,最大。”说着,越琴转头看向秦衍:“但也要看这位小友如何说,毕竟江宫主死前,也就他在场。”“越家主,”秦衍神色平淡,“你来得晚,知道得倒是不少。”“方才明明已经给我传音提前说过来龙去脉,”越琴淡道,“小友只需说对或者不对就是了。”秦衍不说话,他转头看向桑乾君:“师叔,明日君子台论剑,可还如期?”桑乾君顿了顿,犹豫片刻后,他缓声道:“君子台论剑乃各宗大事,各宗千里迢迢而来,也不能因为鸿蒙天宫内部事务便就此取消。”“那便如期举行。”秦衍点头,哑声道:“那劳烦师叔准备,弟子先收敛师尊尸骨。”说着,秦衍便有条不紊开始安排江夜白的后事。为了不影响君子台论剑,江夜白先将灵堂设在鸿蒙天宫后堂,暂不发丧。秦衍一路只论及江夜白的后事,越琴不由得皱起眉头,提醒道:“秦小友,你师父死得如此蹊跷,你不管了吗?”“师父之事,来龙去脉,”秦衍抬眼看向越琴,淡道,“明日晚辈会公开告知众人,越家主,天色已晚,您先歇下吧。”说着,秦衍便叫了一直守在一边的上官明彦:“明彦。”上官明彦上前来,犹豫道:“师兄。”“将到达鸿蒙天宫的各宗弟子安置一下。”上官明彦行礼应下,随后到了越琴身前,恭敬道:“越家主,请。”越琴犹豫了片刻,苏知声笑了笑:“这毕竟是鸿蒙天宫内部的事儿,”他提醒越琴,“咱们还是等明日看秦小友如何说吧。”苏知声开了口,越琴也不好留下来,便朝着秦衍行礼,领着越明明先行离开。秦衍冷静吩咐所有人各做各的事,等屋中只留下桑乾君后,他才行礼道:“师叔。”“我回来得晚了。”桑乾君哑了声音:“他们今日特意将我调走,我早该想到的……只是我以为以你师父的能力,如今应当没什么威胁……”“师叔不必自责,”秦衍说得异常平静,“天注定,便逃不脱。”“他们说是修凡,我……”“不是修凡。”秦衍打断桑乾君,他将他和傅长陵到达的事说了一遍,分析道,“长陵是蔺尘之子,蔺尘的事一日不翻案,长陵的身份便有问题,我为长陵说话,难以服众。等明日君子台,按计划铲除鸿蒙天宫内部以人炼脉之人,再做计较。”桑乾君不言,秦衍抬眼看他:“师叔还想问什么?”“蔺尘……”桑乾君艰难开口,“她……她不是魔头。”秦衍没说话,他注视着桑乾君。好久后,他终于出声:“我知道。”善恶黑白,他比谁都清楚。而这时,鸿蒙天宫不远处小道里,傅长陵捂着伤口,跌跌撞撞行在路上。他全身是血,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他眼前模糊,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方才云羽塞给他一张传送阵,那是他最后的保命符,他不清楚云羽到底是在做什么,为什么害了他,又要救他,但不管怎样,他已经替秦衍杀了玉琼真君,明日秦衍只需要处理剩下的人,就可以彻底掌控鸿蒙天宫。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活着。活下来。他艰难往前挪移,到了最后,他终于忍不住,猛地摔在了地上。他眼前慢慢黑下去,隐约感觉谁走到自己身前。“伤得这么重啊?”那人声音听不出本音,明显已经变化过,傅长陵努力睁眼,想看清对方,然而只隐约看见一抹白色,印在他眼里。“傅长陵,做个交易好不好?”第一百零三章 君子台问罪傅长陵听着这个声音, 他艰难抬眼。是谁?他拼了命想起身来, 想看对方的面容, 然而对方似乎是察觉了他的意图, 瞬间便有无形的力道自上而下落下来, 傅长陵动弹不得, 只听对方道:“你无需知道我是谁, 我今日救你,只要你做一件事。”“无莽山上,第四个封印,”那人声音很轻, “你得去封上。”“而你今日入魔的名声, 也不要去解释。”“你……”傅长陵沙哑开口, “你要什么……”“傅长陵,你应该知道, 有另一个世界的人来到我们这一界,我们对他们一无所知,既不知他们有多少人埋伏在云泽, 也不知他们从何而来。如今你不如将计就计,背上弑师叛宗之名, 然后寻一个机会, 加入他们, 日后为仙界打探消息。”那人似乎早已有这个准备,一段话说得极为流畅,傅长陵眼前慢慢模糊下去, 他想问他是谁,却已经没有力气,只觉得一股温暖的灵力笼在他伤口上,他人平静道:“你若要联系我,唤一声青鸟即可。”那人声音渐渐也变得模糊,傅长陵听得最后一句,便晕了过去。他晕过去前,想起的是秦衍说的话。“那个人告诉他,如今魔修已经渗透云泽,仙界需要一个人在魔修之中当卧底,否则仙魔之战,云泽必输无疑,于是他选择了叛道入魔。”当年是秦衍背负这一切,这一生,也该轮到他了。还好,轮到他了。******“我知道,”秦衍低哑着声,“蔺前辈,是个很好的人。”桑乾君沉默了一会儿,他缓声道:“你和修……傅长陵,在万骨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都知道了。”秦衍坦然应答,桑乾君深吸了一口气,他抬起眼来,克制着情绪:“她……”“只有一缕神魂。”秦衍知道桑乾君要问什么,果断道,“我们知道旧事,也是因为其他原因。”桑乾君愣了愣,随后有些失落,他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那明日,你打算给她翻案吗?”“蔺尘之事,涉及太多。”秦衍摇头,“如今师父不在,当务之急是稳住鸿蒙天宫。明天便依照计划,当着仙宗宣布玉琼真君和越明明以人炼脉的罪行,让所有人知道此事不可为,借以此事为由,接管鸿蒙天宫。”桑乾君点了点头,秦衍转头看了一眼天色,只道:“师叔,若无其他事,您先回去准备明日大典吧。”桑乾君担忧看了一眼秦衍的脸色,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道:“阿衍,你师父……”“我无妨。”秦衍神色平静:“师叔不必担心,我本修无情道,不会太过伤痛。”“那就好。”桑乾君听着,苦笑了一下,“你们修无情道的人,就是这点好。”秦衍没有回话,只是朝着桑乾君行礼。桑乾君点了点头,便带人离开了去。等桑乾君走了,房间里只剩下秦衍一个人,他站在原地,好久之后,他有些疲惫坐下来,他坐在江夜白床边,一个人。他靠着玉石做的冰冷床头,静静看着已经坍塌的问月宫,感觉着心脏处对于傅长陵的感知。他活过来了。他交给傅长陵的玉佩里,炼化过他的心头精血,傅长陵带着,无论去什么地方,他都可以感知到傅长陵的情况。如今他没有勇气主动同傅长陵说话,便依靠着玉佩感觉到傅长陵的安好。确定傅长陵没事后,他整个人放空下来,他静静坐在原地,像个孩子一样仰望这一片废墟。他想起年少时第一次进这个地方,这个地方还不叫问月宫,这里就是一个空荡荡的宫殿,外面荒草丛生,江夜白拉着他站在这破落的宫殿门口,笑着问他:“晏明,你说这房子叫什么好?”那时候他已经读得几本书,而江夜白还对一切都一知半解,他虽然终于学会了认知,但对于诗词之类的东西,根本看不懂。秦衍怕他取名丢了面子,于是绞尽脑汁,恰恰见月亮从宫殿之后缓缓升起,他有些忐忑道:“师父觉得,问月如何?”“好!”江夜白一听这名字,根本没再思量,抬手一挥,宫殿原本的牌匾上的字便被抹去,只有带着他剑气的“问月”二字,歪歪扭扭挂在上面。这问月二字太丑,桑乾君来的时候看不过去,亲自写了‘问月’两个字让江夜白仿,江夜白仿了一晚上,终于才挂了个稍稍体面的牌匾。秦衍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是生死离别的时刻,他想起来的,却都是这些琐事。或许是时光太远,太久,隔了一生一世,他再想起来,都像蒙了一层纱。看不真切,想不明白。明明都已经这么努力了,明明一切都改变了,为什么这个人,还会死呢?无数的疑问夹杂在他脑海中,他缓缓回过头去,冰冷的玉床之上,只有江夜白尸体粉碎后的粉末,静静铺在上面。秦衍看着那些粉末,他静静瞧了很久,好像看见那个人像以前一样,喝完了酒,没个正形躺在床上,被子踢在地上,每次都要他来捡,捡了给他盖上,这人就迷迷糊糊睁眼,看他一眼后,又翻身睡过去。秦衍想起这些细节,便忍不住笑了,笑着笑着,他便觉得有种无声的疼涌上来。这种痛苦似如巨锤砸在他心上,他不知如何理解,如何形容。疼得他想就地打滚,却又不知道为什么,在情绪上觉得自己异常镇定。他突然明白了江夜白让他修无情道的意义。至少能在人生最痛苦的时候,保留一份体面。他缓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直起身来,将江夜白的骨灰放入玉瓶之中。等收整好后,外面天终于亮了起来,他隐约听到外面传来上官明彦的声音:“大师兄,师父说大典准备好了,让您过去。”秦衍听到上官明彦的话,他应了一声。而后他起身来,提剑走了出去。此时晨光落在鸿蒙天宫,云羽和上官明彦在门口等着他,秦衍目光从两人面上扫过,点了点头,只道:“走吧。”云羽见秦衍一句话不问他,抿了抿唇,似是想说什么,然而秦衍只是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却是什么都没说。秦衍领着两人御剑而行,不消片刻,便到了君子台。此时君子台上已经是人满为患,各宗各派坐在早已定下的位置上,而正上方有八个蒲团弧形排开,所有长老按照平时的位置落座,其中一个蔺氏长老席照例空出来,放在了最边上,而玉琼真君的长老席,也空着放在最边上。昨夜的事情早已传开,秦衍还没到,各宗各派就在窃窃私语,传着昨夜的消息。“听闻江宫主出事了。”“那君子台论剑还继续召开吗?”“如今鸿蒙天宫主事是谁?”“江宫主死了,道宗怕是又要起来了,剑宗如果不是江夜白,早就被道宗压得死死的,如今江夜白死了,剑宗怕是要急了。”……这些人说话没个顾忌,秦衍一到,便已经听见这些人的话语。秦衍假作不知,在众人注视下到了桑乾君跟前,朝着桑乾君行了一礼:“师叔。”“坐吧。”桑乾君淡道:“你师父既然让你代管鸿蒙天宫,这位置你便坐了吧。”桑乾君开了口,旁边人面面相觑,秦衍面无表情行礼之后,倒也不推辞,就直接坐到了是桑乾君边上。越琴在下方皱起眉头,扬声道:“桑乾君,那位置本是宫主的位置,如今哪怕江宫主不在,你让他徒弟坐,怕是不妥吧?”秦衍没等桑乾君说话,听到越琴的询问,他直接道:“师父临去之前命我接掌鸿蒙天宫,直到下任宫主选出,我为代理宫主,坐这里,不妥吗?”“你师父死时就你在身边,”越明明冷笑出声来,“你弑师的罪名还没洗干净,谁知道你师父临死前到底说了什么?”“无需再说这些,”桑乾君直接道,“阿衍,同家说明一下情况吧。”秦衍得了话,也不理会越明明,上前一步,同众人道:“诸位仙友,在下乃鸿蒙天宫大弟子、江夜白首徒秦衍,昨夜我师父不幸陨落,鸿蒙天宫由我代管,君子台论剑延后召开,但今日还将诸位仙友请到此处,是有另一事需要众位仙友悉知。”秦衍开口说了这话,越明明便紧皱起眉头,下方议论纷纷,秦衍面色不动,继续道:“近些年来,云泽灵气日益稀薄,诸多宗门修士修行不易,走投无路之下,便萌生了许多邪门手段。其中便包括了以人炼脉之行,此举伤天害理,违背天道,但因许多弟子修道心切,便犯下大错,其中就包括了鸿蒙天宫两位长老——玉琼真君,与越长老。”说着,秦衍看向一旁的越明明,越明明急喝出声:“你含血喷人。”“是不是含血喷人,一看便知。”秦衍说着,抬手一个小球甩了出来,那个小球顿时绽放出华光,将秦衍在越明明和玉琼真君炼人之地的场景都完全复刻了下来,投射到半空中。期初只见人来人往,有普通凡人在哭喊声中被投入滚烫的岩浆。而后就看见岩浆边上,是密密麻麻的符文,而符文往上顶端,用来启动整个法阵灵力的,正是越明明的法印!所有大型阵法,都需要一个开启的法印,这个法印往往是修士独有,看见那个法印,周遭一片唏嘘。秦衍抬眼看着越明明:“越长老,如今可有话说?”第一百零四章 你敢走,我宰了你看着光球投射出来的影像, 越明明脸色几变, 旁边修士窃窃私语, 一些年轻的修士大骂出声来:“怎可对凡人行如此邪术?越长老论罪当诛!”有人开口, 周边便立刻激愤起来, 所有人叫嚷着出声:“论罪当诛!论罪当诛!”各大掌门的脸色都十分难看, 秦衍站在高处, 目光落在越明明身上,冷声道:“越长老,你可认罪?”越明明不说话,她环顾周遭一圈, 她目光触到的人, 都将脸转了过去, 不肯看她。她点着头,咬牙道:“好, 好得很,都不说话是吧?凡事就让我一个人顶罪?行,那今日我就把事情给你们明明白白说清楚!”“越长老!”道宗梦阳宗主直起身来, 急道:“慎言!”“你们现在要要我的命!”越明明大喝出声,怒道, “还要我闭嘴?要我慎言?!对, 我违反了云泽仙律, 我以人炼脉,可做这件事的是我一个人吗?为什么做这些,难道……”话没说完, 几道华光从人群中朝着越明明直射而出,瞬间贯穿了越明明的身躯,傅鸣岚坐在高处,颇有几分惋惜道:“既然越长老认罪了,那便依照云泽仙律,处置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