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江夜白一声大喝,剑气暴涨,玉琼睁大了眼,咬牙道:“走!”说完之后,三人化作流光,便消失在了空中。等三人离开之后,傅长陵终于忍不住,一口血呕了出来。秦衍拉住他的肩头,大喝了一声:“傅长陵!”傅长陵摇着头,喘息着道:“师父……师父……”他明显感觉江夜白灵力不对,秦衍听到他的话,脸色巨变,立刻起身往问月宫过去,然而走了两步,秦衍似是想起什么,又折了回来。他将傅长陵拉起来,傅长陵有些茫然:“师兄?”“我背你进去。”秦衍背起他,往揽月宫里急急走进去,傅长陵趴在秦衍背上,他感觉全身经脉都在疼,可也不知道怎么的,他知道秦衍回头来背他的时候,他就觉得有种莫名的高兴。秦衍记得他。哪怕是在江夜白生死攸关的时候,秦衍也记得他。两生两世,他终于在面对江夜白的时候,在秦衍心里,也有了一席之地。第九十七章 我在意的不是师父,是你……秦衍感觉傅长陵趴在他身上, 他甚至依稀听到他笑了, 他想问问傅长陵笑些什么, 却又不敢出声。他用了很大力气, 才克制着自己肌肉不自觉的颤抖, 以免让人发现他内心那份惶恐。他背着傅长陵迅速入了问月宫, 踏进门去, 就看见江夜白已经倒在了地上,旁边血溅了一地。秦衍瞳孔急缩,他忙将傅长陵放在地上,抬手握住江夜白的脉搏, 将灵气探进江夜白的筋脉之中。灵气刚一入体, 秦衍便察觉江夜白身体中的灵力仿佛是风暴一般四处翻涌乱窜, 傅长陵见秦衍脸色不好,他咽下了胸口翻涌的血气, 抬手握住江夜白脉搏,察觉江夜白的灵力之后,他喘着气道:“他引灵力入体时没控制好, ”傅长陵解释道,“你将灵力送进去, 引导他的灵力从正常的经脉去走。”“可他如今经脉中灵气已经太多了, ”秦衍皱起眉头, “我若再将自己的灵力送进去,怕是……”“他已经失控了,”傅长陵摇头道, “必须冒险。”秦衍犹豫了片刻,傅长陵缓声道:“要不我来吧。”法修的灵力控制的精准度要比剑修高上许多,灵气也要温和许多。秦衍来做这件事,风险的确要比傅长陵大。秦衍抬眼看他:“你自己……”“我没事。”傅长陵擦了唇边的血,从袖中将聚灵塔拿出来,放在江夜白边上,然后诵念法咒开启了聚灵塔,聚灵塔缓缓运转起来,将江夜白的灵力轻柔的吸附过去,傅长陵再从聚灵塔中取走被聚灵塔净化过的江夜白的灵力,而后小心翼翼控制着送回江夜白身体之中。江夜白身体中的灵气横冲直撞,傅长陵将自己的灵气化作一张网一般,轻柔又坚韧将江夜白公主的灵力包裹起来,引导着送向一个方向。这个过程对修士的精力消耗极大,没有片刻,傅长陵的额头上就冒出冷汗,秦衍皱起眉头,傅长陵闭上眼睛,费尽所有心力在江夜白的灵脉中与他的灵气搏斗。他不能伤了江夜白,必须控制住江夜白的灵气,哪怕傅长陵神识强度高于江夜白,在本身自己化神江夜白渡劫的两个级别之下做这件事,傅长陵还是感觉到了极大的痛苦。神识的耗费令他识海隐隐作痛,而灵力近乎干竭的消耗更是让傅长陵整个人的筋脉每一寸都疼得抽搐起来。只是他面上不显,咬牙强撑着将江夜白的灵力一点一点安抚下来,耗费了大半个时辰之后,江夜白的灵气缓缓平息,秦衍明显察觉周边灵气涌动变得平和,他知道傅长陵差不多已经成功,他等在傅长陵旁边,在傅长陵收手的时候,秦衍抬手握住他的手,正要说什么,傅长陵便两眼一闭,直接倒在了秦衍怀里。秦衍察觉傅长陵灵气用尽,这比江夜白的情况要容易处理得多,他喂了傅长陵一些安稳住元神的药物,然后将自己灵力缓缓灌入,等确认傅长陵无事之后,他才回头去看江夜白。江夜白如今已经彻底平稳下来,秦衍确认江夜白无事之后,将江夜白抱到床上,而后又将傅长陵抱到另一边床上,一通折腾之后,外面终于传来了人声,没有片刻,桑乾君便急急走了进来,皱眉道:“宫主。”说着,桑乾君进了内室,看见秦衍守在傅长陵和江夜白身边,桑乾君稍作镇定,上前来道:“你赶回来了?”“嗯。”秦衍看着桑乾君上前确认了江夜白的情况,平静道:“方才师父突破过程受阻,修凡替他疏导了灵气。”“身体的确已经无碍,至于修为其他,还要等宫主醒后再说。”桑乾君确认江夜白无事之后,抬手握住傅长陵的手腕,探查了一圈后道,“他无大事,但身上的伤还要处理,你先送到善药堂去,给你明药师叔看过吧。”说话之间,江夜白睫毛颤动,似乎是要清醒,桑乾君见秦衍挂念江夜白,催促道:“你师父已经快醒了,你先带沈修凡去看伤,这里我看着。”秦衍得了这话,明确感觉到江夜白的威压重新在大殿里缓缓铺开,他确认江夜白无事,行礼之后,便扛着傅长陵离开,赶到了善药堂。傅长陵一送到善药堂,善药堂的弟子便是一惊,随后赶紧将明药请了出来,一行人忙碌到天明,终于才算将傅长陵的问题处理妥当。等处理好傅长陵的伤口之后,秦衍便守在傅长陵身边,他静静看着傅长陵,他看了很久,终于才抬起手,在无人看见处,颤颤抚摸上傅长陵的眉眼。傅长陵足足睡了两日,终于才清醒过来。他昏迷的过程里,傅玉殊便已经从密境出来,联系不上傅长陵,转头联系了傅鸣岚,得知傅长陵出了事,急急赶到鸿蒙天宫来。傅长陵醒过来时,傅玉殊正坐在床边,静静抚摸着他手边的檀心剑。他的神色很温柔,看着那把剑,似乎就在透过剑看见某个人。傅长陵没有说话,等了一会儿后,傅玉殊才意识到傅长陵醒了,他抬起头来,看见傅长陵正在瞧他,傅玉殊便笑起来:“醒了?”“父亲。”“我就去了一趟密境,没想到你这么能耐,”傅玉殊叹了口气,“我进密境之前你还是个金丹,怎么转眼就化神了,你这小子,机遇也太好了吧?”说着,傅玉殊拿起檀心剑来,好像个看到宝剑的青年一般,欢喜道:“还有这把剑,你哪儿弄的?看上去倒是把好剑……”“父亲,”傅长陵打断他,只道,“我去万骨崖了。”傅玉殊动作顿了顿,随后他笑起来:“万骨崖可不是什么容易来去的地方,你没受伤吧?”傅长陵没应他,他只是看着傅玉殊,平和道:“我还去了太平镇。”傅玉殊听到这话,他打量着檀心剑上的纹路,似是完全没听懂一般,手指缓慢拂过檀心剑上的宝石。傅长陵见他还不做声,他从灵囊里取出锁魂囊,而后摊开放在了手心上。傅玉殊那一缕神魂的气息,他终于有了反应,他缓缓回头,目光落在傅长陵手心躺着的那一缕神魂之上。“您还记得吗?”傅长陵看着傅玉殊的神色,放柔了声音,“我的母亲。”傅玉殊没有说话,他注视着傅长陵手心的那一缕神魂,他似乎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可他却无法从这一神识上,移开半分目光。傅长陵打量着傅玉殊,哪怕傅玉殊努力遮掩着,傅长陵却也察觉出来,这个人情绪上的震荡。“我在万骨崖遇到她,她在这把剑里,和一个剑灵在一起。可她神魂有失,不记得许多东西,她教我剑法,帮了我许多。”傅长陵说着自己和蔺尘相遇的经过,他将自己如何去万骨崖,在万骨崖经历过什么,然后怎么去的太平镇,在太平镇看到过什么,一一毫无保留说出来。傅玉殊从一开始好似局外人一般听着,听到后面,他情绪跟着傅长陵的话缓慢变化,等傅长陵说完的时候,傅玉殊静默着,好久后,他苦笑起来:“你竟然知道了这么多。”“父亲当早告诉我。”傅长陵看傅玉殊将檀心剑抱到怀里,轻轻摩挲,那温柔的动作,仿佛是抱着自己的妻子。“父亲心里,还记挂着母亲的,不是吗?”傅长陵放轻语调,带了几分不确定。傅玉殊低头轻笑:“告诉你,又有什么用呢?”“过去的,都过去了,”傅玉殊缓声开口,“我只希望你好好生活,这些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和你牵扯了。”“牵扯上了,”傅玉殊言语里另含深意,“你要想报仇怎么办?”“父亲不想报仇吗?”傅长陵看着他,傅玉殊抱着剑,缓了片刻后,他转头看向窗外,低声道,“年轻的时候,自然是想的。”“这是我的妻子,她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人。这世上最深厚的感情,都是她给我的。”“当年的傅家,和现在不一样,长陵,”傅玉殊苦笑,“如今你看到的傅家,温柔太多了。当年傅家家主的少主排序,一排排多得去了。只要你能挤掉前面的人,没人在乎你用的是什么手段。一面说着家族,一面又不给你半点感情。”“如果没有遇到过蔺尘,我或许还会觉得傅家不错。可我遇见过这世上美好的感情,便知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爱,应当是怎样的。”傅玉殊将头轻轻靠在檀心剑柄之上:“遇到过,便放不下,这天下害了她,我怎么会放弃给她报仇呢?”“但是你没有坚持下去。”傅长陵问得有些忐忑:“是么?”傅玉殊沉默着,过了一会儿后,他笑起来:“我想,她也不希望我坚持下去了。”“你长大了。”傅玉殊抬起头来,静静注视着他,“你开始有自己的人生,我看着你过得好好的,我会想,如果我坚持给她报仇,你怎么办?”“以前觉得自己孤家寡人,也没多想,大不了就是拼了一条命去,可后来看着你长大,相比报仇,我更希望你能过得好。”傅长陵听着傅玉殊的话,傅玉殊神色看上去有了一种历经世事后的平和,他说着,笑起来,转头看向傅长陵:“毕竟我是父亲了。而你,是我和阿尘生命的延续。”“所以,”傅长陵觉得胸口发闷,他低哑道,“你打算怎么对付傅家呢?”傅玉殊沉默,傅长陵抬眼看他:“我身上的咒……”“我会想办法。”傅玉殊打断他,“你别想其他的,父亲都会为你解决。你年轻,想这么多做什么呢?哦,话说你说了这么久,一直在说那个师兄……秦衍是吧?你不是进这个鸿蒙天宫追姑娘的吗?怎么没听你说姑娘,全绕在你师兄身上了?”傅长陵听着傅玉殊的话,知道他是不想和自己再谈旧事,他也没有继续逼傅玉殊,顺着傅玉殊的话道:“我就是来追师兄的。”“追……”傅玉殊下意识开口,随后猛地反应过来,提了声道,“追个男人?!”“嗯。”傅长陵抬眼看向傅玉殊:“我已经同他在一起了,想同他结为道侣,我就和你说一声。”傅玉殊愣了片刻,随后伸手去拿旁边的杯子。他太过震惊,像个瞎子一样摸杯子摸了半天,傅长陵伸手过去,把杯子递到了傅玉殊手里,傅玉殊接了杯子,才缓过神来,他握着杯子,镇定了心神片刻,才道:“那你……你……你……”“我想和他结为道侣,劳烦父亲替我提亲。”傅长陵沉稳打断他,傅玉殊终于反应过来,他点着头,缓了一会儿后,他才道:“其实……我觉得有个孩子挺好的。”“我觉得,”傅长陵看着傅玉殊,认真道,“爱的人陪着自己,才是最好的。”傅玉殊听到这话,他沉默着,过了一会儿后,他笑起来:“你说得也对。不过,你能说这话,应当是很喜欢他。”“是。”傅长陵坦然道,“他比我的命重要。”“作为父亲,我可不爱听这样的话。”傅玉殊说着,喝了口茶:“但你能有一个喜欢的人,还能在一起,我也觉得很好。那就这样定了吧,我这就让人去准备喜服,明天去找江宫主说这件事。”说着,傅玉殊突然想起来:“江宫主知道你真实身份吗?”“知道。”“那就方便得多。”傅玉殊点着头道,“江宫主是年轻人,应当不会太顽固,不过,你同秦衍说过了吗?”“我……”傅玉殊说着,立刻道:“无所谓了,秦衍这个人我看得明白,都听他师父的。我明日就去找江宫主。”说着,傅玉殊拍了拍傅长陵的肩膀:“你好好休息。你沈叔刚给你配了药,过两天保你活蹦乱跳。我估摸着他也来了,我明天准备好礼物,就去找江夜白。”傅长陵应了一声,傅玉殊站起身,他手里抱着檀心,过了一会儿后,他才道:“她还好吗?”傅长陵迷茫了片刻,看见傅玉殊温柔的眼神,才反应过来傅玉殊是在问蔺尘。他点头道:“好的,如今她应该是在休养神魂,等以后我们想点办法。”“嗯。”傅玉殊点了点头,留恋拂过檀心的剑身,随后道:“你好好护着她。”说着,傅玉殊将檀心放回傅长陵身边,看了片刻,终于离开。傅玉殊走出门去,刚走了几步,就看见端着汤药回来的秦衍。秦衍朝他恭恭敬敬行礼:“傅家主。”傅玉殊将秦衍上下打量了一圈,眼神里带了几分审视,秦衍恭恭敬敬等着傅玉殊开口,过了片刻后,傅玉殊笑道:“去看长……”“长陵。”秦衍打断傅玉殊的话,说出傅长陵的名字,傅玉殊便知秦衍是知道傅长陵身份的。于是他也没有遮掩,点头道,“看长陵?”“是。”“我听说这两日都是你守着他?”“本为师兄,未能好好照顾他,是晚辈失职。”秦衍答得一板一眼,傅玉殊想了片刻,他轻咳了一声道:“那个,长陵同我说,想同你提亲。”秦衍愣了愣,随后便又化作镇定神色,看不出喜怒来,傅玉殊犹豫片刻,打量着面前冰雪一般的人道:“这事儿,你愿意的吧?”“嗯。”秦衍答得平静,傅玉殊舒了口气,他想了想,终于还是道:“长陵这孩子,少年因为估计外面人的看法,怕别人发现他的身份,我陪他太少。感情一事,其实他心里很是敏感,你若是愿意,不如亲口对他说一声。”说着,傅玉殊也觉得这样说话有几分矫情,但还是开口道:“他或许会高兴些。当然,你要是不愿意……”“晚辈会亲口同他说的。”秦衍恭敬开口,傅玉殊舒了口气,点头道:“这就好。”说着,傅玉殊看了一眼秦衍手里的东西,笑道:“赶紧去吧,药凉了不好。”“是。”秦衍恭敬行礼,姿态挑不出半分错处,而后直起身来,端着草药离开。傅玉殊注视秦衍片刻,叹息出声:“修无情道的人啊……”秦衍端着药进屋时,傅长陵还在床上发着呆,秦衍刚一进屋,傅长陵听见声响,回头一看,见得是秦衍,傅长陵顿时笑起来:“师兄。”秦衍应了一声,端着药到了床边,傅长陵抬手去接药,笑道:“师兄你方才去做什么了?”“我喂你吧。”秦衍推开了傅长陵的手,抬手给傅长陵喂药。傅长陵被秦衍一口一口喂着药,美滋滋甜到心里。他突然觉得自个儿受过那些伤也不疼了,什么都好了,他仔细瞧着秦衍一面喝药,一面趁着秦衍吹着汤药的间隙道:“师兄,你从密境出来得这么快吗?”“嗯。”秦衍声音平和:“我感觉到你出事,便提前出来了。”“那证据……”“拿到了。”秦衍淡道,“只是本来还想毁了那个阵法,但没来得及,不过人我放跑了。他们一时半会应当也来不及再去找新的百姓。”秦衍说着,将汤药喂到傅长陵嘴里,缓声道:“那天你不该这样的。”傅长陵听秦衍这话,心里有些忐忑:“我……我怎么了?”“那天我不来,师父不及时出手,”秦衍抬眼看向傅长陵,“你怎么办?”“我能有什么事儿?”傅长陵笑起来,“你也太小看我了。我不是和你说过吗,我上一世很厉害的,你想象不到我多厉害,所以你不太操心我,我就是绝处逢生那种人,天道眷顾着我呢。”“为什么不用聚灵塔?”秦衍盯着他,傅长陵面色微僵,秦衍继续道,“你怕耽误师父突破。”“师父突破,是在关键时刻,”傅长陵强撑着解释,“我要是用了聚灵塔,我怕他出事。”“师父这么重要吗?”秦衍声音平静,“比你自己的命还重要?”傅长陵垂眸不言,秦衍似是知道他的心思,他将最后一口药喂进傅长陵嘴里,缓声道:“长陵,我希望你多为自己想想。”“我为自己想过了。”傅长陵开口,秦衍抬眼看他,就见傅长陵缓缓抬头,他看着秦衍,缓慢笑起来:“我在意你,他是你师父,所以我才拼了命要保护住他。”“他不能在我这里出事。”傅长陵说得认真:“师兄,上一辈子,你就是为了来等我,最后没有保住他。你悔恨了一辈子,痛苦了一辈子。”“我不知道后来为什么,你明明爱着我,却没有告诉我,可我也想过,如果我是你,哪怕爱着这个人,也不会说的。”“因为你为了我,错失了你最重要的人。”“可这辈子你不会了,”傅长陵笑起来,“这辈子,师父好好的,他没有出事,你不用再难过了,而且,你可以放心的和我在一起。”“师兄,我在意的不是师父,”傅长陵握着他的手,说得格外认真,“我在意的是你。”秦衍没有说话,他静静看着他,似乎在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他发现,傅长陵于他,似如浸润万物的春雨,它在干竭的土地上,滋润出绿色的新芽。他以为自己修无情道,会像功法所说一样,缓慢的忘却对世间的感情,尤其是恋人之间的爱欲。可是当他面对傅长陵时,他才发现,感情似如春草,柔软又坚持的破开冬日冰封的坚硬泥土,缓缓发芽滋长。他看着面前笑意盈盈青年,许久后,他抿紧唇,低哑出声:“我们成亲吧。”傅长陵骤然抬头,不可思议看着秦衍,下意识道:“你说什么?”“我回来了,”秦衍垂着眼眸,“我们成亲吧。”第九十八章 这一辈子,他重头开始了。傅长陵听着秦衍的话, 他觉得有几分不可思议。他从没想过有一天, 这话是从秦衍口中主动告诉他的, 他握着秦衍的手, 从一开始的震惊, 慢慢化作茫然, 而后有了几分惶恐, 不由得道:“师兄,你……你是认真的吗?”“不是说好的吗?”秦衍抬眼,他说完这话后,反而镇定下来, 他看着傅长陵, 平静道, “我回来,我们就结为道侣。”“你……你愿意吗?”傅长陵有些不确定, “你看上去……不是很愿意的样子。”秦衍听到傅长陵小心翼翼询问,他顿了片刻,迟疑了一会儿后, 他皱起眉头:“那要怎么样才是很愿意的样子呢?”傅长陵听到秦衍认真问话,他有些想笑, 但还是忍住了笑意, 将身子往前探过去, 指了指自己脸颊道:“你要是一般愿意呢,就亲这儿。”说着,他又将指头按在自己唇上:“要是非常愿意呢, 就亲这儿。”秦衍听着,也听出傅长陵是玩笑,不由得笑起来:“要是不愿意呢?”“那你就闭上眼睛等我亲你好了。”傅长陵盘腿坐着,凑在秦衍面前,闭上眼睛,认真道:“来,师兄选。”秦衍看着傅长陵闭着眼睛仰着头,青年面上带了几分少年独有的纯真美好,好像他真的只是十九岁的年华,没有经历过任何雨打风霜。秦衍静静注视着他,傅长陵嘴里念叨道:“怎么选要想好,后果要自负的,这毕竟是人生大事,师兄你……”话没说完,傅长陵就感觉冰凉的薄唇贴上他的唇。傅长陵忍不住笑起来,在秦衍打算退开那一瞬间,抬手一把按住他的后脑,反客为主,将人往床上压着一滚,便抱着人压上亲了上去。秦衍微微一挣,似乎是觉得有些过了,傅长陵抬手拂过他的脊椎,含着他的唇,柔声道:“别怕,我教你,我们试试,嗯?”说是教他,但傅长陵自己其实也是十分青涩,他有些紧张尝试着吻着身下的人,轻拢慢捻抹复挑,倒是用上了十成十的耐心。从最初单纯的寻找,到之后得了趣味,傅长陵看着秦衍带了水汽的眼,有些戒备又有些犹豫的瞧着他,傅长陵不由得笑起来。“明日我爹会去找师父,”傅长陵靠在他胸口,笑着道,“等师父同意了,君子台就会正式昭告我们定亲的消息。”秦衍没说话,他没缓过来,闭上眼睛,听着傅长陵梦呓一般:“我感觉这一天,我等了好多年,师兄,”他抬起头,“你喜欢我的吧?”秦衍听着他问话,缓缓睁眼,傅长陵撑着自己在他上方,低头看着秦衍。他们衣衫玩闹中都有些乱了,敞开来,能看见傅长陵白皙宽阔的胸膛,傅长陵凝视着秦衍,那一双眼里满是深情喜悦,又隐含着几分不安,秦衍看着他,好久后,应了一声:“嗯。”两人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不久后,就听到外面传来云羽的声音,激动道:“修凡,沈修凡。”听到云羽这一声唤,两人都是一惊,秦衍下意识抓了衣服就想走,傅长陵一把抓住他,把他直接按到了被子里,小声道:“来不及……”话没说完,云羽就一把推开了大门,傅长陵把秦衍硬塞在被子里,自己坐在坐躺在床的外侧,急急抬手斩断了勾着床帘勾子。云羽进屋时,床帘刚好落下,轻纱床帘之后,云羽隐约只能看见一个轮廓,傅长陵轻咳出声:“云师兄。”云羽嗅了嗅,傅长陵知道云羽如今五感敏锐,忙道:“云师兄来做什么?”“大师兄刚才来过?”云羽说着,走到床边来,傅长陵急急叫住他:“等一下。”云羽顿住步子,颇有些奇怪:“怎么了?”“我……我现在仪态不佳,不宜见客。”傅长陵憋了一个理由,“云师兄有话在旁边说就好了。”“生病哪儿有好看的?”云羽不在意笑道,“你再丑能丑过我去?”说着,云羽就去掀床帘,傅长陵一紧张,一把抓紧了床帘,急道:“师兄,我还是要面子的。”云羽没说话,傅长陵心跳得飞快,而躲在被子里的秦衍更觉狼狈。被子里他和傅长陵的距离极近,他能清晰感觉到傅长陵周身的温度和触感,这让他的感官越发敏锐起来。他和傅长陵才刚刚玩闹过,虽然只是拥吻,但他不得不承认的是,这的确打破了他一贯的清规,让他知道了人间□□的存在。而此时此刻,这种诡异的环境下,感官被无限放大,他心跳越发的快起来。他心跳得快,呼吸喷涂在傅长陵得大腿上,傅长陵更觉得难受了几分。好在云羽只是犹豫片刻,就放开了帘子,叹了口气道:“是我为难你了,我也不愿让人看见自己狼狈样的。”云羽说着,就退开来,坐回了位置上,斟着茶道:“我听说你醒过来了,便过来看看你。你现下还好吧?”不好。傅长陵一个想法浮现上来,他从未和秦衍有过这样奇特的经历,整个人濒临在某种难言的极限之上,让他异常痛苦。但痛苦中又有几分难言的喜悦,整个人冰火交加,令他呼吸都急了几分。但他怕云羽察觉,便竭力克制着自己,叹了口气道:“托师兄的福,没事儿,休养些时日就好了。”“那日我本师父带出去了。”云羽有些羞愧,“他们特意吧明桑峰的人都支开……”“我明白。”傅长陵意识到云羽的来意,赶紧道,“师兄你也难做,我没有怪罪师兄那日不在的意思。”“我知道你不会有,就是来说一声。话说君子台论剑,今年还是大师兄代表鸿蒙天宫吗?”“不知道。”傅长陵捏紧了拳头,他有些忍耐不住,深吸了一口气道,“云师兄,我有些困了,要不改日再聊吧。”“困了?”云羽疑惑:“你都睡两天了,还睡不够吗?”“云师兄……”傅长陵轻咳起来:“可能是身体还不好吧。”“这样啊。”云羽听到这话,站起来道,“那我也不打扰了,你先休息吧。”云羽说着,和傅长陵告辞,便退了出去。云羽一走,傅长陵没等秦衍从被子里出来,就一把按住被子钻了进去。被子里已经被秦衍捂得炙热,两人在黑暗中对视着,傅长陵低哑出声:“师兄,等一会儿还有事吗?”秦衍没说话,他静静看着傅长陵,傅长陵伸出手去,一把将人拉进怀里,咬上秦衍的唇,替他回答:“都且推开吧。”秦衍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未这样荒唐过。他本不该容忍这些荒唐的产生,可当傅长陵软软叫出师兄的时候,他又软了心肠。好在傅长陵也知道分寸,并没有做得太过分,只是年轻人初尝甜果,哪怕只是表皮,也忍不住沉迷于此。毕竟是内心深处求了两辈子的人,终于到了手边,又怎能简单放下。于是等秦衍离开傅长陵的房间时,已经到了夜里,傅玉殊来叫傅长陵吃饭,才将两个人从房间里叫了出去。秦衍不想在这个时候见傅玉殊,便借口其他事退开,傅玉殊便领着傅长陵一起到了山崖边上,父子带了酒,坐在崖边喝酒。“你的喜服,就用我当年没用上那套吧。”傅玉殊放缓了声音,念叨着道,“当年婚礼,本来是在傅家办一场,蔺家内部再办一场的。蔺家准备了我的喜服,也送了过来,但我和你母亲没用上,我让人改一改,明天就给你送过来。”“嗯。”傅长陵点头,傅玉殊缓声开口:“秦衍的要慢些,我没想过你会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他得重新做了。”“不妨事,”傅长陵笑起来,“先把婚事定下来,婚礼,慢慢来也行。”“你好像很急?”傅玉殊有些奇怪,傅长陵提着酒,一手撑着自己,仰望着远处高悬的明月,缓声道,“也不是急,就是不踏实。总觉得现在的一切,都过得太好了。”说着,傅长陵转头看向傅玉殊:“物极必反,过得太好,反而心慌。”“你就是没有富贵命。”傅玉殊埋汰他,“你呀,就是没过过好日子,好时候来了,就觉得自己接不住。不过你放心吧,”傅玉殊拍了拍他的肩,“爹会安排好,你好好成亲就是了。”“嗯。”傅长陵喝了口酒,和傅玉殊碰杯:“明个儿,就拜托父亲了。”“好说。”傅玉殊应声,想了想,他叹了口气,“你真是个赔钱货啊,娶媳妇儿要我花钱。如今和个小子结为道侣,也是我花钱。”“谁让您有钱呢?您要是没钱,我入赘到鸿蒙天宫也可以啊。”“你现在和入赘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