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夜白是剑宗推出来的宫主,和道宗世家的关系算不上好,顶多和苏家剑宗的关系不错。傅长陵听了江夜白的话,明白过来,小扇轻敲着手心,缓声道:“这件事儿做的人估计不少,若是一次性清理,怕是众怒难消,所以师父是打算,将玉琼长老和越长老揪出来,主罪窜通业狱,副罪以人炼脉,给众人一个警醒,但也不算直接和所有人叫板。”“是。”江夜白应声道:“以人炼脉这事,云泽灵气枯竭之事一日不解决,此事就难禁。只能是先立规矩,然后一面寻找解决灵气枯竭之法,一面严查,双管齐下,才能有效。”“师父打算如何做?”秦衍明白江夜白的打算,直接道,“请师父吩咐。”“你去这两个地方,”地图上光点亮起来,江夜白从旁边端了茶,“把情况摸查清楚,若当真是玉琼真君和越长老所为,把证据带回来。”秦衍应声下来,恭敬道:“弟子立刻启程。”“至于修凡,”江夜白举着茶杯,“君子台论剑在即,君子台布置由你负责,你需要在君子台按照我的要求,准备三十一个阵法,君子台当日,我们动手。”傅长陵得了这话,有片刻犹豫:“我还是随师兄去吧,师兄一个人过去,我不放心。”“仙家修道,谁不是一个人来去?”江夜白抽了文书,声音平淡,“你干好你分内的事。”傅长陵没有说话,秦衍行礼之后,便带着傅长陵出去。两人刚出问月宫,傅长陵便果断道:“我跟你去吧。”“不行。”秦衍打断他,直接道,“你布好阵法等我回来就是。”“我不放心。”傅长陵立刻摇头:“玉琼真君和越明明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你若是出了事……”傅长陵放软了声,“我娘就是这么出的事。”秦衍听到傅长陵的话,他沉默下来,傅长陵几乎以为他回心转意的片刻,他终于还是道:“你替我照顾师父。”傅长陵没有说话,秦衍抬眼,他认真看着傅长陵:“他如今身体不好,若是中间出了事,我怕我会一辈子过不去这个坎。”傅长陵注视着秦衍的眼,一瞬之间,他也不知道怎么了,他觉得自己从秦衍眼中,仿佛看到了轮回桥七夜大雨。那时候的秦衍等了傅长陵七天,等他回去的时候,江夜白身死道消于他面前。其实秦衍不该有这些情绪的,因为他是新生的秦衍,他对前世一无所知。傅长陵想自己大约是心虚,看错了秦衍的神色,可是也就是这片刻心虚,让他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来,他勉强笑起来,只能道:“放心吧,我会守好师父,你去吧。”秦衍没说话,他看着傅长陵,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觉得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了那么片刻的心软。他抿了抿唇,低声道:“傅长陵,如果你能守好师父,我可以再答应你一件事。”傅长陵听到这话,骤然睁大眼,秦衍转过头去,硬着声道:“走了。”说着,他便打算御剑离开,傅长陵一把拽住秦衍,秦衍回头瞧他。“师兄,”傅长陵笑开,“如果我守好师父,师兄要不考虑给我名分?”“我不想再有人问我,拿什么身份,管师兄的事。”秦衍没说话,他抬手甩开了傅长陵的手,只道:“等我回来。”傅长陵听到这话便笑了,看着秦衍远去的身影,大声道:“礼服我提前准备,君子台论剑,这次不能错过了!”上一世君子台论剑,秦衍没去。这一辈子的君子台,傅长陵想,应当就是他们结契之日,成天地认可道侣之时。再不能错过。第九十五章 若要硬闯,格杀勿论秦衍走后第二天, 傅长陵便领了江夜白的令牌, 去布置君子台。君子台设立在鸿蒙天宫独立的一座小峰, 年年被打得破破烂烂, 上一次被打烂的地方还没修补好, 于是傅长陵得从修补开始。修补程序极为简单, 但难的是, 傅长陵需要一面修,一面在里面安插阵法。三十一个阵法,遍布整个君子台,傅长陵看过那些阵法图, 都绘制得极为精妙, 如果不是他这个级别的阵法大师, 进入这个阵法之中,阵法不启动之前, 根本无法察觉。这个三十一个阵法,许多都是用普通的物件布置,包括一些石头, 假山,树木。傅长陵大概领会了江夜白的意图, 便安排了弟子, 着手修补布置起来。江夜白的弟子只有他和秦衍, 主峰也没多少人,于是就从桑乾君那边借了不少弟子过来。傅长陵本以为会是云羽带着弟子过来,但没想到来的时候, 竟是上官明彦领着弟子过来。上官明彦来的时候,穿着亲传弟子的衣衫,举止投足俨然已是师兄派头,傅长陵不由得有些晃神,疑惑道:“云师兄呢?”“云师兄身体不适,”上官明彦笑了笑,眼中带了几分无奈道,“不愿意过来。”傅长陵听这话便明白,身体不适是假,不愿意过来是真。他沉吟片刻,转头吩咐了其他弟子做事,随后小声同上官明彦道:“可是出了什么事?”“倒也没什么,”上官明彦看了一眼周遭,压低了声音,“就是师兄敏感,多疑得厉害。”傅长陵点点头,心中大概有了数。云羽身体改变巨大,无论如何遮掩,也极易发现,对于异类,人总是不善。傅长陵记在心里,没有多说,和上官明彦招呼着弟子开始修建君子台,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傅长陵大概把云羽的情况摸清楚,也到了晚上,所有弟子各自去休息,傅长陵躺在揽月宫里,他在床上滚了一会儿,大花趴在地上陪着他,他想了想,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拿出秦衍给他的玉佩,低唤了一声:“师兄。”他本想秦衍或许是睡了,但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后,秦衍低声道:“嗯。”傅长陵一听秦衍的声音就精神了,忙坐了起来:“师兄,你还没睡啊?”“在守人。”秦衍平静道,“他们好像把炼脉的位置放在一个密室里,我现在躲在一边,正在想办法看他们怎么进入那个密室里。”“和我说话会不会打扰你?”“你说,我听着。”秦衍低声说完,傅长陵捧着玉佩,便忍不住笑了。秦衍那边大概是不方便说话的,但是他没有直接让他走,反而还让他继续说。傅长陵高兴躺倒床上,开始低低说起白日里发生的事情来。说了一会儿后,傅长陵觉得有些困了,打了哈欠道:“师兄,你还要守到什么时候?”“不知。”“那我先睡了。”傅长陵叹了口气:“你注意安全。”“师父还好吗?”秦衍突然问了今晚第一个问题,傅长陵愣了片刻,随后颇有些不高兴了:“你都不问我好不好。”“你在说话,很好。”秦衍帮傅长陵回答,傅长陵噎了一下,只能泄气道:“师父挺好的,别担心,我守着呢。”“云羽多关照。”秦衍又吩咐:“有事及时告诉我。”“行了行了,”傅长陵见他一句不提自己,不高兴起来,“我睡了,放心吧。”说完傅长陵单方面切断了和秦衍的联系,秦衍坐在树上,听见傅长陵那边没了声音,过了一会儿后,他犹豫着道:“你……也好好保重。”傅长陵本闷着头生气,听到这话之后,他忍不住笑起来,对着玉佩就使劲个儿亲了一口:“就知道你挂念我。”秦衍愣了愣,他一时没分辨出来傅长陵亲那一口是什么声音,等反应过来后,他脸几分灼热,也不想再回复了。傅长陵知道秦衍是害羞,他也没追着秦衍问过去,自个儿闭眼睡了。一连忙活了好几天,君子台终于修建得差不多,傅长陵才有了空闲时间。他那日见君子台有了几分样子,便提前先离开,到了明桑峰去,找了云羽。他到云羽居住的小院时,发现院子里已经许久没有人打整了,院子里杂草丛生,以往精心种植的花草也早已枯萎。云羽过往是个讲究人,院子不仅整洁干净,还会惊醒挑选植物,让庭院看起来生机勃勃。傅长陵看着此刻的院子,感觉像是那个枯败的人,他心里一时有些难受,叹了口气后,才上前敲门:“师兄,云师兄。”里面没人出声,傅长陵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自己推门进去。他进了院子,推开云羽的房门,一进屋中,就闻到酒气冲天,满屋一片狼藉,云羽倒在小桌旁边,旁边是呕吐的东西,看上去狼狈极了。傅长陵急急走过去,拍打了云羽的脸:“云羽。”云羽没说话,傅长陵抬手握在他的手腕上,确认他只是喝多了之后,他忙抬手拍打着云羽的脸,急道:“云师兄,云羽,你醒醒!”云羽恍惚睁开眼,看见他面前的傅长陵,他竖瞳一开始还散开着,见到傅长陵后,缓缓收紧。而后他笑起来:“哦,修凡啊。”说着,他撑着自己站起来:“你怎么来了?”他似是有些头疼,坐在桌边,用手捂着额头,低声道:“我都没发现你过来了,屋里没收拾,见谅。”傅长陵没说话,他手一抬,低声道:“天地入法,归位。”说完,屋中所有东西便都各自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傅长陵跪坐到云羽对面,他手往桌上一放,茶杯便满上后到了他手里,傅长陵往前一推,平静道:“喝口茶醒醒酒吧。”“嗯。”云羽握了杯子,饮了一口茶水,他缓了片刻,才有几分清醒,抬眼道:“你怎么来了?来这儿做什么?”“许久没见到师兄,就来看看。”“我有什么好看,”云羽苦笑,“你来了我还得招呼你,以后就别来了。”傅长陵没说话,他沉吟着,过了一会儿后,他低声道:“师兄,院子里长了杂草,花也谢了,您该打理一下了。”云羽没说话,他缓了片刻,才道:“修凡,人心死了,又哪里能管花开花败。就这么活着,活一日,算一日吧。”“师兄,”傅长陵抬眼看他,“大师兄很担心你。你已经从越思南手里逃出来了。”“还不如没回来。”云羽低笑:“你说我回来做什么呢?当怪物给人参观吗?修凡啊,你和我说,鸿蒙天宫都是师兄弟,”云羽抬眼,静静注视着傅长陵,“可不是的。大家就害怕,你以为我不想出去吗?可我一出去,所有人都看着我,都要问我,师兄你为什么竖瞳。”“我听见大家议论我,有人说我入了魔道,也有人说我早已不是人了。他们以为我听不到了,可是恰好,越思南给了我一双敏锐的眼睛,一双什么都能听到的耳朵,我每天能听到整个鸿蒙天宫独立结界之外所有声音,我太痛苦了。”“每日唯一安宁的,就是喝醉这一刻。”云羽低笑:“大师兄说得没错,喝多了,就觉得一切都是一场大梦,可以忘了。”“师兄说这话?”傅长陵有些诧异,云羽苦笑:“说过的,以前师兄滴酒不沾,天天去查宫主的岗,不喜欢他喝酒。可有一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云羽叹了口气,“突然喝了个大醉,我去找人的时候,整个揽月宫里一片狼藉。也就从那以后,师兄开始在揽月宫里藏酒。”“师兄是遇到了什么是吗?”傅长陵心里有了几分在意,云羽摇头:“问过,不肯说。还让我别说出去,这应当是师兄的伤心事。”说着,云羽突然想起什么来:“你可别去问他,给我找麻烦。”傅长陵应了一声,他正要问些什么,门口便传来了弟子低语声。“听说云师兄变成怪物了,是不是真的呀?”“你去拜见了瞧瞧不就知道了吗?他一贯脾气好,别担心。”“我听说他是竖瞳,蛇一样,看着渗人……”外面人低声议论着,傅长陵迅速抬眼看了一眼云羽。那样的声音,普通情况是不会被听到的,可他们这里一个化神大能,一个超乎人类的敏锐,于是每一个字都落进耳里,清清楚楚。云羽面色不变,他淡然喝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过了一会儿,他喝了口茶,将杯子直接砸了出去,大喝出声:“滚!”外面似是被惊到,赶忙散了,云羽站起身来,淡道:“我累了,你回去吧。”傅长陵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他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起身,低声道:“我明日再来看你,云师兄,不要为不值得的人伤心。”云羽没说话,他自己躺到床上,背对着傅长陵。傅长陵犹豫了片刻,转身正要离开,就听云羽沙哑道:“那都是我的师兄弟。”“我教导过他们,帮助他们,我是他们师兄,那不是不值得的人,是我在意的人。”傅长陵垂眸说不出话,听着云羽低声道:“他们从没当我面说过这些,当着我的面,他们安慰我,理解我,还会给我送礼物,专门宽慰我。明明很怕我,还要努力鼓励我。”“他们坏吗?不坏。他们恶吗?不恶。”“他们只是在背后,悄悄议论我。但没想到,我会听见罢了。”可这人世间最伤人,恰恰不是多少极端的恶意。而是那不经意之中,流露的无意。因为那份无意最真实,也永远不可控制,难以察觉,甚至算不上恶。可它就是伤人。傅长陵说不出话来,好久后,云羽低哑道:“走吧。”傅长陵行了礼,退出门来。等到了夜里,他自己打坐许久后,再一次联系上秦衍。“师兄,你在做什么?”秦衍那边传来打斗声,傅长陵提起了心,好在没了片刻后,就听见秦衍道:“无妨,刚动手清理了几个人。”“找到那个密室入口了吗?”“找到了。”秦衍果断道,“我拿到钥匙了。”秦衍喘着粗气:“等一会儿我就要进去。”傅长陵应了声,他想了想,随后抬手一挥,空中就出现了秦衍所在的地方。那是一片荒山附近,秦衍周边都是修士的尸体,他似乎刚刚经历完一场血战,好在他身上并没有什么伤口。傅长陵看着画面上的秦衍,放下心来,秦衍察觉到他的窥伺,他提着剑往前,只道:“你这样浪费灵力。”“可是能看见师兄啊。”傅长陵笑起来:“见师兄安好,我便放心。”秦衍不由自主扬起嘴角,这几天傅长陵找到机会就和他说这样孟浪的话,秦衍也已经习惯。他一路往前,到了一个山洞前,他走进山洞,站在一堵墙壁面前,傅长陵瞧了片刻,便看出是一个障眼法,随后就看秦衍抬手在空中一旋,念出咒语。墙壁上有如水的波纹荡漾开去,傅长陵分析道:“是障眼法,你之前已经知道了?”“我盯了一个人,跟他好几天了。”秦衍解释道:“我此番主要是为了取证,不想打草惊蛇。”所以不能直接破坏结界。傅长陵听明白秦衍的话,应了一声。障眼法消除之后,露出一道黑石大门,大门上刻着繁杂的纹路,傅长陵看着那纹路皱起眉头:“这法咒十分精妙,看来布阵之人手段高超,师兄你要小心。”“玉琼真君的老巢。”秦衍淡道:“自然不会太简单,我进去了,轻易不要联络。”傅长陵手里虽然是秦衍精血所淬炼的玉佩,但无论如何,消息传递到秦衍那里,还是会有一些痕迹,只是这些消息引起的波动大小有别。在外界这样微弱的波动很难被人察觉,但是他人设置阵法之内,对于控阵之人来说,任何微小的动静都会放大。傅长陵心知秦衍此番或许凶险,他心中担忧,却也只能应下。已经秦衍从不是温室里的花,需要他人照顾,他所做的只能是不给秦衍增添麻烦。“无论如何,”傅长陵听见秦衍用钥匙开启大门,终于还是道,“遇到危险,一定要告诉我。”“嗯。”秦衍淡然出声,“你看好师父。”这样的时刻,傅长陵也失了争辩的力气,只能道:“你放心。”秦衍应声,推门进去,而后玉佩的光芒便消失下来。傅长陵呆坐在床上,注视着床上的玉佩,片刻之后,他突然感觉到周边灵力变动。这灵力波荡仿佛是被狂风吹过的大海,波涛汹涌,大浪拍沙,傅长陵脸色一变,第一想起的就是江夜白。秦衍嘱咐过无数次,他不能让江夜白在他在的时候出任何事。傅长陵一路狂奔,冲到问月宫。感到问月宫,他就感觉灵力磅礴朝着问月宫中涌去,傅长陵顶着狂风进了问月宫,急声道:“师父!师父你还好吗?!”江夜白盘腿坐在床榻之上,灵力朝着他的躯体疯狂涌入,傅长陵意识到这是江夜白即将突破的征兆。江夜白已经是渡劫中期,如今他再突破,那就是渡劫后期,当真就是当世第一人,离飞升一步之遥。然而傅长陵意识到江夜白突破的时候,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听闻过,上一世江夜白就是在突破时出的岔子,才被“秦衍”趁机杀害。否则以江夜白的实力,此世无人能不声不响直接杀他。可上一世江夜白突破是在君子台论战之后,为什么提前了?傅长陵来不及多想,他咬了牙关,手中清骨扇抬手一翻瞬间在问月宫外架起结界,隔绝了灵气肆无忌惮的进入。他将所有有用的法器全部扔出来,配合着结界着阵法,布置成一个梳理灵气的法阵,一方面防止灵气过快涌入江夜白接受不了,另一方面也防止过于剧烈的灵气波动影响鸿蒙天宫。他把结界刚刚设好,几个长老便带着人赶了过来,玉琼真君走在最前方,他见到傅长陵,急道:“宫主可是出了什么事?为何如此大的动静?”“师父闭关,”傅长陵转过身,他甚至来不及喘息,便扬起笑容,恭敬道,“并无他事,还请各位师叔回去,静心等师父出关。”“不可能,”越明明皱起眉头,“这么大的动静,绝非寻常闭关,宫主是不是出了事?”“师父很好,并无他事。”傅长陵笑道,“诸位师叔请回吧。”“宫主若是无事,不妨让我们一见。”玉琼真君露出焦虑神情来,“你这孩子什么都不懂,若是真的有点岔子,需得长辈来看看。”“师叔请回。”傅长陵站在问月宫前,神色恭敬,却是不让一步。越明明见傅长陵软硬不吃,怒喝道:“你这小辈,我们是担忧你师父,你别不识好人心,让开!”傅长陵神色不动,站在问月宫前,眉目含雪,姿态与平日秦衍如出一辙,只道:“请回。”“敬酒不吃吃罚酒。”越明明直接往前走去:“本座就要硬闯,看你要如何!”“天地入法,封。”傅长陵平静出声,也就是那一瞬间,一道结界从他身前一丈升腾而起,将外面的人和他彻底隔开。傅长陵抽出檀心剑来,垂在一边,他看着所有人,冷着声色:“我说了,师父无恙,诸位请回。若要硬闯,”傅长陵抬眼,“格杀勿论。”第九十六章 两生两世,他终于在面对江……“格杀勿论?”越明明肩头傀儡大笑起来, “小辈好大的口气!本座就看你要怎么格杀勿论!”话音刚落, 越明明抬手一挥, 肩头傀儡立刻朝着那结界挥刀扑了过去, 与此同时, 玉琼真君手上拂尘一甩, 无数法印从天而降, 砸在了傅长陵的阵法之上,旁边一些小道修士想要逃开,儒宗长老柳书联抬手一挥,一个大结界凭空产生, 便将所有人集体拦在了结界之中。“诸位师侄, ”柳书联面上笑意不减, 将所有打算逃跑的弟子捆在旁边大树之上,语调和善, “我们就是担心宫主如今情况,诸位师侄不要误会,出去对着你们师父宗门乱说, 让你们师父误以为我们要对宫主如何,那就不好了。”所有人不敢说话, 傅长陵苦苦支撑结界, 玉琼真君渡劫期修为, 越明明化神修为,傅长陵进阶不久,坚持不到片刻, 傅长陵便觉灵力不济,他下意识想放出聚灵塔,却又察觉周边灵力涌动,此刻正是江夜白突破之期,他若和江夜白抢夺灵力,怕是会影响江夜白的突破。然而傅长陵想到这个问题,其他人自然也想到,玉琼真君见柳书联已经打晕了其他弟子,干脆大喝了一声:“书联,别放灵气进来!”柳书联听到这话,笑道:“你倒是机灵。”说着,柳书联抬起手来,在空中绘制阵法,傅长陵一眼得见,便知道这个阵法绘成,江夜白想将周边灵气引过来便是无望,傅长陵咬紧牙关,干脆舍弃了结界,拔剑就朝着柳书联冲了过去!“好!”越明明见他冲出结界,傀儡大笑出声,刹那之间,傀儡以一化十,就朝着傅长陵扑了过去,玉琼真君手上一翻,无数法印四面八方朝着傅长陵扑去。法印加上傀儡的大刀,几乎编织出一张天罗地网,被攻击者根本没有任何回避的余地,傅长陵口中诵咒,长剑化如幻影,一面用法咒挡着法印,另一面又以长剑抵御傀儡,顷刻便到了柳书联身前,抬手一剑轰然而下!柳书联没想到傅长陵来得这样快,慌忙抬手以法阵抵挡攻势,绘制到一半的阵法被傅长陵一剑劈开,发出震天轰响,柳书联怒急,喝骂出声:“本想留你一条性命,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罢柳书联袖中一只拂尘长的长笔滑落至手中,以笔为剑便朝着傅长陵冲去,笔尖一个个阵法冒出来,傀儡法印紧追在旁侧,三人厮打得难舍难分,周边灵气翻涌不停,整个鸿蒙天宫主峰风起云涌,雷霆震震,所有弟子都感觉地面微微颤动,鸿蒙天宫大钟被震得疯狂撞击。苏家长老苏知言正和傅鸣岚坐在自己法宫之中下棋,见棋盘颤动,苏知言抬手一拂,整个法宫内部便安宁了下来,傅鸣岚小扇往唇边抵住,轻声道:“众弟子各安于室,不可外出。”说完之后,他的言语便化作一道道金字符文飘散而出,一道一道贴在弟子房门前,化作一个个小结界,将弟子的房屋稳在结界之中,所有人都被关在房间里,只听外面轰隆作响,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苏知言摸着手上的棋子,缓声道:“鸣岚不去看看吗?”“你都不去,我去做什么?”傅鸣岚轻声一笑:“反正都是已经定好结局的事儿,”说着,傅鸣岚抬眼看向对面的苏知言,“不是吗?”“那毕竟是你们傅家人。”苏知言出声提醒:“我不去情有可原,你不去,就不担心么?”说着,苏知言将棋子落到棋盘上,傅鸣岚看着他的棋子,平静道:“放心吧。”“那个孩子,”傅鸣岚神色里带了些许愧疚,“不会出事的。”苏知言抬眼看他,缚着白绫的眼下仿佛早已悉知一切。他静静看着傅鸣岚,傅鸣岚抬眼,笑起来:“怎么,你也像你儿子一样,有天命眼了?盯着我,是瞧出个什么来?”苏知言笑笑,没有说话,他平静道:“下棋吧。”棋子扣在棋盘之上,一个巨大的法印从天而降,狠狠砸向被困在傀儡刀刃和棋盘阵法之间的傅长陵,傅长陵灵力猛地暴涨,砍开一具傀儡,朝着旁边就地一滚,便滚入了先前设立的结界之中。他浑身都是伤口,对面三个人除了玉琼真君,也都是气喘吁吁,玉琼真君立在云端,冷眼看着傅长陵:“你这个年纪,如此修为,前程不可限量,本座怜你才华,不如你转投本座门下,本座可留你一命。”“转投你的门下?”傅长陵用剑撑着自己笑起来:“你是当我师父死了吗?玉琼长老不是说来看看我师父情况吗,如今就当他死了,可是有什么阴谋?”“年轻人,”柳书联擦了唇边的血,笑起来,“有些话,是不该说出口的。”“你们想杀他。”傅长陵喘息着出声,“为什么?”三人没有回他,越明明观察了周边片刻,随后颇有些急了:“玉琼,若再迟些,桑乾怕是要赶回来了。”玉琼真君抿紧唇,随后道:“傅长陵,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我不会让。”傅长陵冷眼看着玉琼真君,玉琼真君有几分恼怒:“你不要命了吗?!你年纪轻轻修到化神期,可知是多大的天赋,江夜白给过你什么,你对他这么忠心耿耿?”“我忠心的,不是江宫主。”傅长陵喘息着,提起剑来,横剑在身前,抬手缓慢抹过上面的剑刃。剑刃倒映着他染血的面容,他从剑上看见自己的眼睛,一瞬之间,他感觉自己仿佛是看见秦衍,他在这剑里,静静看着他。“我只是答应过师兄,”傅长陵抬眼,冷声开口,“我这一世,会让他过的好好的。”“那你就去死!”越明明暴喝出声,一瞬之间,三位高阶修士灵力暴涨,化作漫天光刃,朝着傅长陵奔涌而来。那些光刃照得整个天空亮如白昼,傅长陵手提长剑,看着漫天华光。他灵力早已濒临透支,此刻迎上这样的攻击,那无异于以卵击石。可他也不能避让,因为他身后就是江夜白的问月宫,他若让开,正在突破的江夜白怕就保不住了。他一时也不知道到底应该是护住江夜白还是自己,其实江夜白也好,他自己也好,最重要的,都不是他们本身。是秦衍。那一刻,傅长陵心里无比清晰的知道,他所做的一切,此时此刻最在意的,就是希望这一辈子的秦衍,不会重蹈覆辙。他不想再看他在江夜白墓前独饮苦酒,也不想再看他在鸿蒙天宫丧钟响起来时一人独行于漫天纸钱。他想要让这一世的秦衍,始终是他初见的模样。他是鸿蒙天宫的大师兄,是众人景仰的皎皎君子,是天上明月,是人间宝玉。所以秦衍要守的,他都得帮他守;秦衍在意的,他都要帮他在意。所以他不能退。看着狂风卷席而来,傅长陵未曾挪动片刻,他将所有灵力汇聚在手中清骨扇上,抬手抵在唇边。“天地入法……”光芒近在咫尺,傅长陵尚未开口,就听前方骤然一声暴喝:“傅长陵!”话音刚落,傅长陵便感觉一股巨力冲撞到身前,与此同时,剑气从问月宫中冲天而起,一路卷席横扫四方,瞬间将击打在傅长陵身上的灵力反吹过去。渡劫期威压铺天盖地压下来,傅长陵直直倒在一个人怀里。傅长陵闻到那人身上的味道,他勉强睁开眼睛,首先入眼的,是印着银色卷云纹路的白衣,溯衣而上,是那人稍显消瘦的下巴,薄唇,一双努力克制着情绪,藏了几分害怕的凤眼。来人轻轻发着颤,他拥着他,喉头翻滚了片刻,什么都没说出来。这时候,一声平稳的询问问月宫中传来:“三位长老在本座宫门前与本座弟子大打出手,是想找本座的麻烦吗?”话刚说完,一道剑光夹排山倒海之势从问月宫中横扫而出,朝着玉琼真君等三人直击而去!玉琼真君脸色巨变,大喝了一声:“退!”随后手上拂尘一甩,一道结界凭空而生,同剑光冲撞在一起,瞬间化作耀眼的白光炸裂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