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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美人计里的美人儿》TXT全集下载_20(1 / 1)

城中有名有姓的大夫们都被使者快马敲开家门,迷迷瞪瞪地揪到府上。迎接他们的是这段时间存在感格外强烈的军师庾先生。平时大门紧闭的将军府今日从垂花门一路敞开, 庾先生在前面快步走着, 一边注意着几个已经两鬓苍苍的老大夫不要掉了队,一边简单地给一头雾水的大夫们解释:“如此星夜打扰着实对不住, 诊金将军府过后会厚厚奉上,单请诸位先生好生诊治。这一回病的是将军心尖上的人, 若是出了岔子,大家都不好交代。”有曾经给大族们诊治过的大夫听得这么一句, 心先颤了两颤, 当下就想回绝, 庾令白那边及时道:“不过诸位放心,将军为人如何, 在肃州多年,大伙儿想必也清楚。一会儿若是有何难处, 诸位——伯功。”等等, 若是有意外他们该怎么做?你倒是说清楚啊!大夫们正被说得人心惶惶, 庾令白那边已看到符骞在廊下等候, 于是快走两步,上前问道:“连姑娘如何了?”“一直没有醒来, 还在高热。”庾令白见符骞脸色已经极差,不再多问,回身令大夫们上前,道:“这四人是城中最有名望的大夫了,是让他们挨个进去看诊, 还是怎样?”符骞把这四人从头到脚细细扫了一遍,直看得几人后背发麻,才退了一步,道:“一并进去吧,康先生已经看过了,正好让他们探讨一番。”康先生是将军府中奉养的大夫。府中多是些精壮的汉子,平日里剐蹭几下自己寻了药抹抹也便好了,最严重不过练手时没收住,才去寻大夫包扎正骨。故而这位康先生主业是名疡医,简单的小病虽也看得,符骞到底不放心。听符骞语气还算缓和,几名大夫才算安下一点心,鱼贯而入。符骞是腾出了将军府主院的正房,空间相当宽敞,这许多大夫一并进去也不嫌挤。他紧跟在后面,一进去,目光就不受控制地锁定了榻上陷在厚厚的褥子里的人。刚把人抱回来时,连微还是沉沉地睡着。但符骞放下她想起身出去寻大夫时,她就如同被魇住了一般,开始模糊的呓语和挣扎。符骞后来只能用上安神香,才让她重又安稳地睡下,以便腾出手来。本以为这样能让她更好地休息,但现在看去,她的情况却是更差了——面色苍白,嘴唇也是泛白而干燥,唯有两颧连带着眼尾染上一抹绯红,带着点病态的冶艳。符骞的目光一处即离,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别处:比如被轮流搭诊的纤细手腕,或是散落在枕边的乌黑长发……总之,不要在大夫们诊疗结束前,出声打断他们的思绪。基本情况已由庾令白转述过了,四名新来的大夫很快一一诊过脉,聚在一起低声讨论起来。没一会儿,看着最年长的一位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个礼,道:“我等已看过了。”“如何?”符骞尽量控制了音量。“将军不必担忧,这位姑娘是受饥受冷,外加精神紧绷,这才导致正气亏虚,风寒入体,发为热像。”受饥受冷,精神紧绷……符骞闭了闭眼,又问:“好治吗?”老大夫捋捋一把白须,道:“年轻人底子尚在,喝几服药,好生用细粥调养着,几日也就好了。若要保险,便再喝几剂扶正安神的方子,便连根也都去了。”“都开来。”符骞毫不犹豫道。一旁早已备好了纸笔,老大夫笔走龙蛇,行云流水地就写下两张方子,这胸有成竹的气势才让符骞心下稍微有了些底:看来的确是不重。老大夫又嘱道:“先用凉巾子给她敷上,待醒了服药,若症状有变,须得使人去寻老夫,方子是要时时调换的。”符骞一一记下,命庾令白将他们都原路送回。婢仆很快按方子熬了药送来,他令人放在炉子上温着,又使人取来冰盆、棉巾并一份小米粥,以备连微中途醒来。自己则一手握住连微的手,另一手拧了棉巾,过会儿觉得棉巾被捂热了,便再拧一个。中途庾令白进来问过是否令侍女替上,他平静地摇头。一夜无眠。天色转亮时,连微的热度总算是退下来少许。符骞缓缓起身,活动了一下因为一成不变的姿势而僵硬的胳膊腿,又垂头看了一眼榻上总算不再苍白得毫无生气的女子,眸中一闪而过释然又温柔的笑意。但这一点柔软也就仅限于此了。他披衣踏出院门时,丝毫不见熬了一夜的疲惫,反而像柄染了血的宝剑,散发出一种令人不敢逼视的锋锐。符骞甚至没有用早膳,径直就往将军府的地牢去了——在白曼青被押进去不久,寇平也被带到了这里。城中官家的牢狱和将军府的地牢终究还是有所不同的,在这里更方便做一些不那么适合公之于众的事情。算账的时间,也该到了。现下还只是凌晨时分,照理说牢中犯人都该正睡着。但水牢是什么地方?犯人的手足都被铁链牵扯固定住,寒冷刺骨的水直淹到唇边,一个不慎都可能呛水,更不用说睡觉了。所以白曼青第一时间便发现,死寂的地牢中竟然回荡起了脚步声。她被浸了这么一晚,已经觉得头重脚轻,昏眩间呛了好几口水。这下发现来人,也顾不上心底那些小心思了,连忙喊道:“我愿说!我…我知道连姑娘的消息!快放我出去!”来人却没应她的话,步伐节奏不变,一双靴子停在她面前:“你倒是说,你知道些什么?”是将军的声音。白曼青即使已经快被冻僵,依旧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她再也不敢像之前那样仗着自己这数年的时间,想讨一丝情分了——这男人对后院的大部分人,无情得堪称冷血。她只敢放低了身段,搜肠刮肚地把一切可能沾边的事都说出来:“今早都督,不,那人本是打算将连姑娘带去坊口……”她事无巨细地说,期盼着其中有什么讯息刚巧是将军需要的,就能救自己一命。符骞不置可否地听了一段,忽然道:“澄园中,是你与寇平里应外合,将连姑娘掳出去的吧?”事到如今,白曼青心知是瞒不住了:“是、是奴一时糊涂……”符骞打断了她:“连微在澄园中总共也没呆几日,以她的个性更不可能与人结仇,你为何要害她?”白曼青没想到符骞会问出这样的话,一时怔住。良久,她艰难地往前挪了一点,以让自己仰着头时能通过水牢狭窄的空隙看到这个男人。符骞冷淡地俯视着她。白曼青忽然不想为那一点点微薄的希望挣扎了。她直接问道:“将军是真不明白?”符骞皱起了眉。看到这样的表情,白曼青哪里还不知道他的回答。她扯了扯嘴角,轻声道:“连姑娘确实与人为善,可单凭她入园数日,就占据了您大半目光这一点,已注定她不会得到多数人的善意了。”哪怕是自以为看清了局面,早早放弃了将军的自己,也在这样的幸运儿真正出现的时候,生出了酸涩和不甘。符骞道:“我在接你们入园时,都有命人传话,问过你们是否情愿,也告诫过你们不要多想。”白曼青终于垂下了仰得酸痛的头颅,惨然道:“是不是多想,又岂是一句传令便能决定的?”都是大好年华的姑娘,将军又是直接或间接救下她们一命的人,日日呆在这样的人物的后院,朝夕相对,甚或还会被带去宴席上同座同席,哪能不生出点心思?符骞沉默了片刻:“……我明白了。”他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地牢。出来后,径直便去了书房,闭门不出,一呆就是一上午。被抛在门外的侍童还记挂着自家将军忘在脑后的早饭,却又碍于将军今日的低气压不敢贸然上前。眼看着到了午膳时间,自家将军还没有要出关的意思,满心担忧的贴身婢仆终于去把庾令白拉了来。庾令白没这么多顾忌,直接推开书房门,就见符骞埋首在一堆不知从哪翻出的文书后,正奋笔疾书。没等他唏嘘两声符大将军难得一见的勤奋,符骞已从熟悉的脚步声判断出来者身份,头也不抬,漫不经心似的丢出个大消息:“子清,你准备一二,这两日就将澄园中人都散了吧。”“……啊?”/每次想吐槽的段落都在前半截符大将军:(盯——)不是说可以悬丝诊脉的吗?不想让阿微的手被这些老头子摸!众人:(死鱼眼)将军你话本看多了!第61章庾令白懵了一会儿,想起侍童来找自己时的禀报, 摸着了一点脉络:“难道是为了连姑娘?”“嗯。”为美人散尽身边的莺莺燕燕也不是不能理解, 只是……“没必要这么着急吧?”散去澄园这个决定本身,庾令白没什么意见, 但对这个时间限定,他相当不赞同。军师一一数道:“那些姑娘是以何等身份散出去、该送去何处、如何对外解释、日后又要如何生活……一项一项都是麻烦, 哪里是能贪功冒进的?”以他的想法,这样一件事, 给出几个月时间来慢慢整理解决也毫不为过。单是为姑娘们寻一个靠谱的归宿, 就是个大半要靠缘分的活计。他相信符骞不是打算把人一股脑扔进军妓营, 又或是打包送进青楼。符骞想了想,拉过庾令白, 递给他一叠文书:“你说的不错,来, 我们一道将这些……”……不, 他是来喊符大将军恢复正常的, 不是来与他共沉沦的。庾令白看符骞一副沉迷公务的模样, 只好祭出杀招:“连姑娘醒了。”“什么!”符骞如一阵狂风,抛下了庾令白和桌上成堆的资料, 从书房飞快来到正房门口,深呼吸平复心绪之后,才故作镇定地推开房门。房中宽大的榻上,连微正靠着大迎枕半坐着,垂头小口小口地喝碗中漆黑的药汁。药汁太苦, 她全副注意力都在压制自己隐隐的反胃,全没注意到房中进来了人。侍立在一旁的女婢倒是看见了符骞,但在他的手势之下保持了安静。直到终于把药喝完,连微松了一口气,把药碗递回女婢手中,一转头就见一只大手伸到了面前。掌心端端正正托着一小盒蜜饯。口中仍满满都是苦味儿,连微却没去接,而是顺着看上去,看进男人带着少许忐忑的眼睛里。明明在这一刹那心里生出不可忽视的欢喜和安心,她口中却是道:“你怎么在这里?”符骞一时语塞,脑子也不过,直直道:“……这是将军府正院正房。”连微的心猛地一跳,为这颇有暗示性的地方。她试图从符骞眼中看出点什么,却什么也没有找到。又回到了之前那种令人讨厌的模模糊糊的感觉。或许是病中更容易任性,连微垂下眼,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平淡,像是什么也不在意:“怎么不是澄园?”不是一直让她住在澄园的吗?即便是在扈郡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回来之后还是直接把她送去了澄园。尽管知道是符骞救了自己一命,当初那点帮助要说偿还早便还完了,自己不应该生出负面情绪。但一点小小的怨念还是悄悄冒出了头。“澄园要解散了。”符骞犹豫了一下,尽管这还是个计划,并没有真正实施,但某种直觉促使他提前说了出来。连微那一点点怨念果然被这猝不及防的消息炸得烟消云散:“解散?”“是。”符骞看起来想要解释一下原因。他动了动嘴唇,还是选择了最稳妥的一种方式:“拿下寇平,我与长尧王已算是撕破了脸皮,留那些姑娘在园中也无用了,不如趁着时候尚早,放她们归去。”心情骤起骤落,连微只觉得才刚提起的一点希望跌落谷底。但她不想就这样放过这次机会:“那我呢?你要把我安排去哪里?”“什么?”符骞没想到会有这么一问。“我也是澄园的姑娘,澄园散了,你准备把我安排去哪?”连微死死盯着符骞,“许配给属下?放进女营?再送出去做成暗桩?”她心知符骞应该不会这样罔顾自己的意愿,只是用最直接的语言,想要逼出他真正的想法。符骞脸都黑了:“怎么可能!”“那我究竟要去哪?”“就待在这将军府!”符骞一时嘴顺,说出来之后便觉不妙。果然连微紧跟着问道:“为何?”“你…之前寻你,已经闹得全城都知道了,你不呆在将军府,还要去哪里?”符骞说出这想了好久的理由。解散澄园,固然是势在必行,可这么一来,他就没有了把人留在身边的理由。即使这个借口烂得什么似的,至少先留下人,后面再徐徐图之吧……连微已经要气笑了,她一时间甚至觉得,自己之前隐隐感觉到的符骞的心意是不是错觉:“所以我就要这么没名没分地留在将军府?做你的婢仆?说好听点是管事?还是后院的姬妾?”“不是!”这误会大了,符骞心一横,哪怕已经说过一遍,只后来冷静了又觉得还不是时候,也只好再次说出来。这一回,他没再借着黑暗掩饰自己的窘迫,而是强迫自己盯住连微的眼睛——或许这就是最后一次了,如果知道真相后她执意要离开,自己肯定也不忍心将她桎梏在将军府中……“连微,你听好了,不是什么姬妾下仆,若你愿意,整座将军府都是你的,肃州城是你的,我将来打下的一切都可以是你的,我……也是你的。”“我心悦你。”所以才想要用拙劣的借口把人留下,结果果然失败了。说完之后,符骞甚至有些不敢去看她的反应。他闭了闭眼,背过身,最后道:“所以你放心,只要不为祸苍生,你要做什么我都不会拦你……我说完了。”身为征西将军,何时将自己的脸面这样心甘情愿地递出去放在别人脚下?说这些已是极致,他也不期待得到什么回复,放下手中蜜饯抬腿便走——“傻瓜。”背后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低喃。抬起的脚步诚实地顿住了。连微看着门口看起镇定实则僵硬的背影,只觉得千百种情绪在胸中搅和成一团,酸涩却微甜,沉重却轻盈,仿佛意料之外,又仿佛本该如此。汇集在一起,述之于口,就只是那么轻飘飘的两个字。她想再说点什么,最好安一安他的心,毕竟这样一大只就那么蔫头耷脑地站在那儿着实有点可怜……这个想法闪过一瞬,又被飞快地抛弃了。“若我说,我要出府自立门户你也应?”“嗯。”“我要去扈郡,离你远远的,你也应?”“……我给你寻个小园子,安置好护卫,护你周全。”这回的应答有些艰难。“那我就要在肃州城呢?我要你把我赐给庾令白,做他的姬妾,你也应?”“你……他敢!”符骞忍不住回身,猝不及防撞进连微明明闪着一点水光,却又弯弯带笑的眸子里。“真的是个傻子。”连微轻叹一声,遵循自己内心的冲动,拨开身上的褥子,只穿着一身雪白的中衣就趿了鞋子下榻。虽然烧着火盆,屋里还是有些冷的。单薄的中衣瞬间冰凉,冰得连微一个冷颤。已经退下不少的烧仿佛又有了存在感,外冷内热相激,让她蓦地晕眩了片刻。符骞身体比脑子更快地上前把人接住,扯过毯子裹上,然后顿在了那里。理智上知道不该冒犯,该要把人放回去,可又贪恋怀中温软,不愿放手。还是连微缓过劲来,见状探手扒住他的肩,凑近了他耳边,坏心地问:“怎么不放我下去?”眼见着符骞红了耳尖,仍然抿唇不语,她又是一叹:“就算这样,你也觉得我于你无意吗?”符骞生涩的反应告诉她,若不是她说出来,他或许真的会这么想。连微无奈地把额头抵住他的肩,喃喃道:“明明是你一直模糊不清……现在倒像我做错了什么似的。”她稍稍挣动让符骞放松了臂弯,踮脚踩在地上,手撑在男人胸前,撑出一点距离,仰头看他:“礼尚往来,你也听好了——符伯功,谁要自立门户?谁要跑去扈郡住在小院子里养花种地?你居然真的信了,还打算应下……”说着,她轻笑出声:“罢了,以后你可要时时记得,我心悦你。”所以,澄园散了就别想着再建,说了把一切都奉上来就别想着食言,也再不要内心不安地把自己放在单恋的位置,委屈巴巴地自顾自妥协……“好了,我要休息了,你出去吧。”说完这些,连微颊边也泛起了不易察觉的微红,她推了一把有点愣愣的符大将军,自顾自回到榻上,掀过褥子盖上,转向里侧。“那……你好好休息,我将迎露她们调过来服侍你。”符骞下意识应道,见榻上人背着身没有再回应的意思,轻手轻脚出去把门带上,到廊下坐着,才有心思回味方才砸来的好大一个惊喜。他之前确实几乎信了连微要躲开他去扈郡,不如说连微之前说的他都下意识地信了……就像扈郡郡守府中那次一样。不过,就算再来几次,他大概还是会信的。就像这一次,她说心悦他,就算是假的,他也先信了!高高大大的将军坐在廊下,忽然默默捂住了脸。路过的庾令白:???“主公,你不是赶着要散去澄园众人吗?为何还在此……”军师疑道。符骞蓦地坐直,一双眼锐利地扫过去,见是庾令白,沉默地盯了他片刻。庾令白被这久不曾见的目光盯得有点发毛。主公通常只会对敌人露出这般神色,他方才是说错什么了吗?没有吧?解散澄园不是今早主公自己提的么?“子清,你之前说常怀山下又有匪寇踪迹了是吗?”“啊,确是如此。”有些可疑的痕迹。“明日你点兵出去,好好查探一下吧。”符骞不容置疑道。“可……”没听他再说什么,符骞以一种这是命令不许反驳的态度转身大步往书房走去。庾令白默然:可是没几天就是年关了啊!他果然是在不知道的时候哪里得罪了主公吧?1.论表白方式:正常男主:你是我的符怂怂:我是你的2.连微:说好了要给我的,就不能食言收回否则……否则,作者就有理由写女主争霸文了哈哈哈哈哈!3.庾令白:所以你们俩的事到底为什么要牵扯到我????——————今天没有加更了因为卡太久了只好明天继续努力……第62章常怀山匪患庾令白处理过不少,倒算得上是轻车熟路, 只是这时间略有些尴尬而已。他既接了这任务, 第二日一早,便往内院书房去。他可调用的兵士不少, 只平时为了避嫌,多将令牌放在将军府书房——反正他随时可以来取。但这一回过来, 他却发现将军府中平时总是敞着,形同虚设的那道垂花门, 如今不仅紧闭, 还有两名侍女在一旁守着。军师本没太在意, 但当他想要如以前一样推门而入时,侍女忽然上前拦住了他:“先生若想入内, 还请等我等通报一番。”“通报?”庾令白拧眉,“什么时候新增的规矩?”他怎么不知道?一名侍女已经快步进去通报, 另一名则恭恭敬敬地回话道:“是将军昨儿新增的。”昨儿……庾令白嘴角一抽, 顿时明白了多半。他看了看天色, 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 连忙让这名侍女把人喊回来:“让她不必去通传了,我下午再来取吧, 不急在这一时,不必大清早的打搅主公好眠了。”这才寅末,天刚擦亮,主公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找到个合心意的人,他还是先回去自己院子里候着吧。如果符骞知道自家军师都在想些什么, 必定要狠狠申斥一番。与庾令白想象的高床软枕、温香暖玉不同,他与往常无异地侵早起来,就到了院子里舞剑——可能还要更早一点,毕竟厢房久未住人,匆匆收拾出来,肯定是不比正房舒适的。床不够宽阔,帐幔在箱子里放久了积起了尘土味儿,甚至家具都不够齐全……想起昨日收拾屋子的老嬷嬷不赞同的叨叨,符骞手中剑光流动依旧,熹微晨光被剑锋反射,照在他的脸上,映出他唇角的一点不自觉的笑意。他什么地方没住过,凑合一点无所谓。倒是正屋因他不好奢费而装饰得十分简单,连姑娘昨儿,睡得应当还好吧?一套剑招舞完,还未出汗。符骞扬手将长剑掷入悬在院角兵器架上的剑鞘中,随着干脆利落的一声金属敲击声,他身形连闪,又抽出一对流星锤掂了掂,开始挥舞起来。每日晨练,他至少要换三种兵器。从小的经历告诉他,武器这种东西,须得尽可能多上手几样,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用它们救命的时候。譬如战场上刀口突然卡在敌人骨缝中,却不会用随手捡来的□□,就是找死了。他一边按身体本能舞锤,一边走神地想着庾令白现在该到了常怀山的哪儿,忽然眼角余光瞟见什么小东西凌空而来。符骞想也不想,手中锤势骤变,拳头大的流星锤划出一道凌厉的轨迹,当空截住了那东西。没有锤身与暗器碰撞的清脆声音,反而是东西来处,一声微不可查的轻笑钻入耳中。他蓦地回头,看见连微中衣外只草草披了件斗篷,倚在窗口,还保持着扔出什么东西的姿势,不施粉黛但依然灵动逼人的眼中带着点促狭的笑意。他呼吸一滞,这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这间院子已经不是以前他一人独居的时候了。在符骞来得及想出最具风度的问早姿势之前,一阵剧痛猛地袭击了他的手腕。“嘶——”在他发愣的时候,手中流星锤尚在空中,此时顺着原来的轨迹落下,就狠狠砸在了符大将军的手腕上。猝不及防的疼痛让符骞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变形,不等他来得及懊恼,连微已经从窗户后面消失,紧接着又出现在正屋门口,脚步匆匆地下阶向他跑来。他连忙忍痛放好流星锤,再转回去,连微已经到了面前,有些犹豫地低头看他的手腕,一副想碰又不敢碰的样子。符骞一瞬间忘了练武被自己武器砸到的尴尬,福至心灵般地明白了该怎么做。他豪爽地撸起了右手腕的衣物,期间依靠强大的毅力保持了表情纹风不动。然后把现在看起来只是有些发红的手腕展示在连微面前,故作轻松道:“放心吧,你看,我——”连微伸出微凉的食指,轻轻摸了一下那块发红的地方,符骞说到一半的话顿时顿住了。他觉得手腕上又疼又痒,还在微微发热,连带得耳尖也又有些发热,一下子把原来想说的话都忘了个七七八八。连微看他的呆样,又心疼又好笑:“对不住,我不该打搅你练武的……害你受伤了。”她在窗边看符骞舞得入神,没忍住促狭的小心思,就随手拿了窗沿矮几上一粒葡萄掷了过去,想看看他的反应,没料到会这样。“你这院中可有药膏?我去拿了给你抹上。”连微仔仔细细看了男人腕上的伤,确定是闭合伤,松了口气。这比容易感染的开放创口要好的多了,但还是要好生处理。“唔……床沿的暗屉里就是,红绳儿裹塞的青瓷瓶,掌心大小。”手腕被轻柔地托着,符骞整个人就像被按下了什么开关,僵在原地不敢动弹。直到看着连微的背影消失在帘后,才反应过来跟了上去,掀开冬日挂上的厚重棉帘进了屋。刚进去就后悔了。虽说这里是他以前的居所,但现在毕竟是连微在住,他这么不打招呼直接进来,是否有些不尊重?连姑娘会否觉得他轻浮?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连微已经找着了他口中“掌心大小”的瓶子,忽然感觉背后一阵冷风。回头一看,符骞正一脚屋里一脚屋外地站在那,帘子掀着,也不知是在想什么。“怎么不进来?”她奇道。符骞才醒神似的进去到窗前坐下。他垂头看着连微白皙微微泛着粉色的指尖把半透明的软膏在他腕上抹开,然后为了让药效吸收更好,一遍遍轻揉,忍不住微红了脸。他仓促地转开眼,只想着随便说点什么:“你今日觉得如何了?”“尚可,”连微道,“已经不烧了,只还有些乏力,养两日也就好了。”“昨日睡得还好么?”“嗯,不管怎样总是比地牢好多了,不是吗?”连微觉察到眼前人藏得死死的紧张,小小地开了个玩笑。手中的手腕似乎绷得更紧了。弄巧成拙的连微顿了一下,抬起一点头,悄悄观察符骞脸色。符骞原本还只是僵硬,现在整个人都有些低沉——听她提地牢,就想到若不是自己疏忽,让澄园中混了些目标不纯的人,她本不必受这罪过。他声音发紧:“对不住,不会有下一次了,那些人……他们马上就会付出代价,全城人都会看到。”连微顺着他往下说:“那位寇平都尉吗?他会被怎样处置?”“还有澄园中背主的那些人。”符骞道,“今日便录案卷,明日就推到坊口行刑,令百姓来观。”“什么刑?”符骞犹豫了一下:“剐刑。”怕连微觉得他残忍,他解释道:“肃州本就有不少吴胤…唔,外敌安插的人手,纵使借着这一回寇平之事,能顺藤摸瓜地牵出几个,也难以尽除。”“此时唯有杀鸡儆猴,镇住余下那些人,才能为…”他说了一半,又觉得剩下的部分不大好解释,牵扯到天下局势的这些东西,说了她或许也不懂,还平白给她添忧。连微却是明白了。虽然符骞直到现在都没死,可以说明剧情已经脱离了《策天下》。但大势上应当还未变。符骞杀了寇平,算是和吴胤撕破了脸。吴胤作为当世最强的诸侯之一,若太早知道了符骞脱离他手下势力独立,绝不会给他徐徐图之的机会。若要防止消息走漏,最好的选择其实是封城,但封城本身就是个足够具有暗示性的做法,很容易引来他人怀疑。想这些的时候,连微手上仍然不疾不徐地按揉着,她低头看了看,见药膏已经基本揉进去了,便从旁边的篓子里剪了一小块缎子,裹成了一截护腕,算是提醒这人不要过度用力。包扎好手腕,她也理顺了自己的想法:“明日会有官员去观刑吗?”“或许。我并未要求官员们必须观刑。”毕竟是金贵的书生,不同于乱世中见多了生死的普通百姓,这年头能读上书的人,家境大都不一般。养得娇娇贵贵的书生们若见了剐人的血腥场面,晕在当场,那真是既不好看也不好办。故而符骞从没起过把他们押过去的心思。“可否令大小官吏必须在场旁观?”连微问。符骞疑道:“怎么?”连微肃容道:“百姓倒还好,最多知道些众口皆传的消息。若官员中也有他人眼线,走漏了日后的布置,甚或在关键时动些手脚,就麻烦了。”符骞明白了:“你是想借机试探一二?”“是。”符骞下意识揉了揉包扎完毕,疼通感大为减轻的手腕。看着眼前人颇为坚定的面庞,有点迟疑。“不过一个剐刑,很难试探出什么。”他委婉道,“厌恶、畏惧、惊恐、反感…都是人之常情,无法以此下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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