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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美人计里的美人儿》TXT全集下载_8(1 / 1)

二来吴胤近年对肃州盯得是越来越紧,若拿着肃州的路引,怕是比没有还要引人注目,暴露的可能平白大了许多。此刻被问起,符骞心头一紧,正思索该用些什么说辞搪塞过去,还要能让他们进城。连微已先开了口:“不错,小女子夫妻二人在乡里与豪绅结下些仇怨,不得已出逃至此。”她叹道:“本来耗去半数家财备好了路引等物,却不料遇上匪徒,尽皆毁了。若平时,不进这城也罢,另寻去处便可。只是我们早已去信城中旧友,还有件东西要亲自送予他手中……”符骞反应过来,配合着叹息一声:“不知没了路引,可还有什么法子进城?”温纶踌躇片刻,道:“按理是不能的。但陈陵匪窝一事毕竟未完,不如你向我报上你那旧友名姓,若有人作保,或可破例。”昔日战友在脑中转了一圈,符骞很快做了选择:“不知宿鸣校尉近年可还好?若小将军认识,自可去向他确认,说玉川旧友来访即可。”他与宿鸣多年同袍,真正打下过命的交情却是在玉川一役,这事知道的人极少,后来的征战中陆续也都没了,故而不必担心泄密。而玉川平原地处河西道最西,位置边远缺少监管,地方官妄为多年,也是个常年有百姓出逃的地方。温纶果然不见怀疑之色,只是在听到宿鸣二字时睁大了双眼,仿佛想通了什么,朝符骞一拱手:“足下原来是中郎将旧友,怪不得能有此壮举。”符骞离开扈郡后,旧部多有调动,宿鸣更是升任他原本的中郎将之位。为不触动吴胤敏感的神经,他多年不曾主动过问扈郡诸事,此时听闻消息,意外之余还有了些淡淡的欣慰感。他躬身回礼:“原来友人已得高升,他却不曾向我提及。”“也就是近两年的事情。”温纶爽朗一笑,“既有宿将军作保,自当放你进城。只将军前几日刚率军入山操练,城中客舍又早接了禁令,不得接待身份不明者。你入城容易,却要住在何处?”好问题。与宿鸣交情再好,人不在家,总不能上门叨扰,谁知他家中有无娇妻美妾?客舍又不收人,难不成要露宿街头?“近日宵禁查得也愈发严了。”读心似的,温纶又补了一句。两难间,符骞正犹豫着再报个人是否过于引人注目,沉默了半程的喻扬忽然哑声道:“若不嫌弃,恩人可来寒舍住下。”他屋舍虽不大,但后院本就清净,如今,更是没什么可顾忌的了。事情就此解决,众人入城后同行不远便各自分开。喻扬带他们回到自己府上,将二人安排在外院。因为他们一路都是以夫妻自称,老管家没为二人分房。这安排说出来时还觉得是方便又隐秘,两人和衣而卧一张床也不是什么大事,但真正被带到客房之后……连微盯着房中屏风,以及屏风后冒着滚滚热气的浴桶,狠心道:“不如,你先洗吧。”没错,之前没有意识到的沐浴成了个大问题。侍女贴心地在房中早早备下了两桶热水,这对满身风尘的二人而言本是再幸福不过。但…两只浴桶之间没有任何隔断,唯一一张屏风隔着内室与外室,不好轻易移动。偏偏二人并非能坦诚相见的关系,这便有些尴尬了。连微搓了搓发梢上结的血块,颇为不舍地转过身表明态度。符骞竟也不推拒,拿过架子上备好的中衣与棉巾,长腿一迈,毫不犹豫地转去了屏风后头。连微:……虽然没有以退为进的意思,但她以为这家伙至少会意思意思礼让几句的!衣物摩擦声后,哗啦啦的水声很快从屏风后传来。连微本着耳不听为静的心情捂住耳朵,却也没什么事可干的,从指缝里漏进的声音反而越发清晰了。水被撩起,扑在男人的身体上,又顺着滑回桶中……连微也不知道自己都走神想了些什么,但身后不远处传来声音时,是实实在在被吓了一跳。“去洗吧,洗脸的时候不要用胰子。”回头,就看见一身雪白中衣,长发披散的符骞长身而立,浑身蒸出淡淡热气,并着若有似无的清爽气息。虽然脸还是那张麻子脸,但连微不知为何仍被震了一震,回过神来不敢看他,匆匆忙忙抓起东西就进去了。身后依稀传来一声轻笑。连微没意识到自己的脸腾地红了。进了内室,才意识到符骞洗得算是很快。桶中仍冒着腾腾白雾,触手还有些烫。她小心地把自己浸到水里,发梢落在水面上,转眼就沁出一圈浅红。往旁边一看,符骞用过的那桶水整个被染成浑浊的肉色。仿佛堆在院中的尸体下流出的雨水。手上滑腻腻的触感仿佛又出现了。连微被这想象激得一颤,马上用力开始搓洗,同时随便找了个方向盯着不动,好像不看桶中血水,就能不去想那副场景。洗了一会儿,窗纸上忽然打上一道阴影,脚步声规律地从窗前经过,而后客房的门被扣响。“付兄。”是喻扬的声音。他唤的是符骞此行的假名,取本名的一部分,拟作付寒。而连微么,鉴于当世女子多是依附夫家存在,也不麻烦,就直接唤作付氏了。喻扬这时过来是做什么?连微撩水的动作慢了下来,注意力集中到门口的声音。符骞披衣起身开门。喻扬已换了一身外衫,神色还是掩不住的萎靡,他说:“在下放不下拙荆遗骨落在荒野,思来想去,还是要出门一趟,不能尽地主之谊了。外院的门房在下已嘱咐过了,付兄尽可自便,不必拘束。”是来向他们作别的。这自然不是什么大事。符骞听闻他的目的,便就他们埋骨之处又向喻扬描述了一番,得来深深一揖。“小女颇受打击,在下延请了医者,却是来不及等他赶到了。待医者登门,若是方便,可否请兄台为之讲述一番前因后果,以免…”话不必说尽,符骞已然意会:“自然。”没想到吧我今天还是来啦!喻先生不可能把女儿再带回伤心地,又不忍发妻在荒城埋骨,只好一个人过去啦。小七在内院住着,符骞连微都在外院,是分开的。第24章 玉川故友喻扬说完这短短几句就离开了,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样。不过宅中诸事确实被安排得井井有条。待连微洗完从屏风后转出来,正好赶上侍女捧了食盒过来,在外间桌案上一一摆开。“只是些家常菜色,若有不周之处,还请贵客见谅。”摆好碗碟,侍女躬身后退,行礼道。桌上菜色清淡,一荤一素,主食有稻米和黍粥。虽不是什么珍馐,对啃了两天干粮的人来说却很周到。二人真心实意道了谢,埋头吃了起来。同桌共食,却一言不发,虽然知道这时候的人们很可能还是有“食不言”这么一条规矩,连微依然觉得很别扭。想到大约还要这么不尴不尬好些日子,她踌躇片刻,伸出木箸飞快地扒完自己那份饭食,而后看准符骞也吃下了碗里最后一粒米,正在欲起身而未起之时,趁着空隙道:“我们之后要做什么?”这个问题应该还卡在线上,不致令人觉得在被窥探,又能打开一段话题。符骞果然答道:“我去联络线人。”然后呢?连微用鼓励的眼神盯着对面,却发现这一句话好像已经掏空了对面的所有库存,符骞一副“我已经回答完了”的样子,老神在在。线人是谁在哪这种问题是不能问的,连微想了想,决定换个角度:“那我呢?”“就如普通妇人一般去街上逛逛也可,留在此处休息也可…”符骞这回说的明显有些迟疑,“你自行斟酌。”这就是没有安排的意思呗。虽然知道自己实际上就是被捎出来防止泄密的,但…连微识相地闭了嘴,帮着收好食盒,就从房中置物架上随手拿了本书,自顾自去窗边看。没注意到在她熟稔地挑选书籍时,背后符骞又一次复杂起来的眼神。符骞随后也取了书籍开始读,等了不过半个时辰,门房就有人报过来:“老爷请的医者已至。”喻扬本也只嘱咐了符骞,没有提到别人。连微于是目送他出门,自己依然捧着方才拿的地方志,慢悠悠地继续看。才翻了不到两页,房门又一次被叩响。这也太繁忙了。连微无奈起身开门,看见门外是一个年岁不大的侍童。侍童脸颊跑得微红,行了一个大到险些要摔倒的礼,而后飞快地说:“贵客令我带话,他忽有急事,请夫人速速随仆去垂花门,代他招呼医者。”这侍童看起来非常着急,连微才应下,他就转身小跑出去,几乎没给她思考的时间。好在连微衣冠尚整不必耽搁,侍童年岁小,跑起来也并不太快,她加紧步子总还能勉强赶上。这么连跑带走半刻钟,她转过墙角看到垂花门,才知道这侍童为何这么着急忙慌。一个红面白须,矮胖矮胖的老人葛袍竹杖,正站那儿中气十足地骂:“主家人呢!老夫原听闻那喻晗郎是个知书识礼的,却怎么把医家晾着,也没个人影!荒唐!实在荒唐!”他身后站着的药童看到他们过来,一边轻声细语地劝解,一边拼命朝他们使眼色。这是把大夫晾得发火了啊。连微倒吸一口气,提起裙子小跑起来。那边的老大夫已骂到了新的一段:“老夫在宿小子那边这许多年,也没见他如此不知好歹!如今的年轻人真是一个比一个不知礼数——”“老先生!”连微终于跑到他面前三尺,喘着气先行了个不怎么标准的福礼,“对不住,劳您久候了。”老大夫睨她一眼,倒没有挑剔这不伦不类的礼节,反而摸了摸垂到胸口的长须,盯着她上上下下看了一圈。上一秒还气不打一处的老人,下一秒已若有所思道:“小姑娘你这斑…”凉风一吹,连微跑出来的一身薄汗霎时成了冷汗。小姑娘,是看出了她虽梳了妇人发髻,却并非人妇;而这勉强扛过了沐浴没被洗掉的白斑,更是经不起推敲。“这不足挂齿。”她连忙岔开话题,“不知去请您的人可说清了具体情况?若是尚未言明,还请容我说明一二。”老大夫顿住话头,意味深长地看她几眼,带着股看破不说破的味道点头:“也可。喻小子派的人只说他闺女受了惊吓,内中详情是一概没提,你且说说吧。”连微也不知道进了内院还有哪儿可歇脚的,事情由来也不长,就站在垂花门外一五一十地开始说。才讲到他们杀到一半,发现小七,老大夫就猜到了后面的事情,竹杖往地上重重一顿。“喻小子荒唐!他这是赶着收尸去了吧?死人哪里比得过活人!竟还让客人替他招呼大夫,荒唐!”一旁的药童连忙拍拍他的背,给他顺气。老大夫喘了口气,又举杖隔空戳连微的鼻尖:“小姑娘也是!既是主人家有托付,就该上点心。惫懒成这样,年纪轻轻还不如我一把老骨头!”连微口中连声应是,一边把老大夫让进门里,一边在腹诽,掉链子的明明是符骞那家伙,反倒是让顶上来的自己被数落了。待他回来,一定要向他讨个公道。她这边埋怨符骞为什么不打招呼就这么跑了,符骞那边却实在是猝不及防。他早早到了前厅候着,等了没一会儿便听着有人从门前台阶上来。符骞整整衣冠,预备起身招呼,却不料进来的不是想象中道骨仙风的医者,而是个面容严肃,着一身青色官袍的三旬男子。这人手中还把着门,口中已唤道:“喻贤弟,吾得人传讯说你今日仓促出城又匆匆而返,可是…”剩下的半句话卡住了,来人看向符骞,眼中是克制的疑窦和凌厉。“你是何人?为何不是喻扬来迎我?”符骞看着这人的眉眼,一时有些感慨。来人见他不答,退后半步,手已按上腰间佩剑,再次问道:“你是何人?喻扬现在何处?”一别多年,这人还是如此谨慎。符骞在心底一笑,拱手道:“不过数年,栾兄已认不出玉川故友了吗?”几乎通宵复习所以考完以后一觉睡到了晚上八点orz我有罪我认罪!总算还是赶上了周一恢复更新的flag明天努力粗长一点!第25章 栾尉成豫州栾尉成,是符骞在微末时就已经结下交情的兄弟。他们初见时,符骞不过十三四,刚从蒲阳骁骐营中出来——那是吴胤手底下收养战乱中遗留孤儿的地方。受过创伤的孩子们本就容易偏激尖刻,何况符骞当时被吴胤收养,在营中的待遇比其他人都好些,这太容易激起他人的不忿了。都是仰仗着吴胤过活,小崽子们不可能对他明言收下的义子做什么坏事。但同仇敌忾之下,其他孩子自然而然地抱了团,无声又默契地,把符骞隔在了群体之外。符骞原本就是个好逞强的性子,父亲去后更是自觉要担负起符姓的荣光——可小孩子懂什么叫担负呢?表现出来,不过是更加“端着”、“拧着”,平白多出许多别扭与坚持。比如这样的抱团排挤,他纵然看得明白,却也是绝不会在背后同吴胤打小报告的。孩童从来不知如何收敛他们□□裸的恶意,于是在骁骐营里的整整五年,他都没有什么朋友。没关系,他可以不在乎这些人。只要自己学成了本事,进了义父的骁骑营,自有大把同僚好友和战功等着自己去攫取,何须在眼下惆怅?符骞这么劝服着自己,五年下来,独自竟也长成个文武皆佳,玉树临风的少年郎。他满心期盼着吴胤给自己的安排,却不料才过完十四岁生辰,没一句解释地就被扔到了河西道的扈郡。河西道那会儿还被一个小诸侯占领,扈郡是实打实的前线要地,搏命的地方。一个义子名头在这里没有任何用处,更何况吴胤连这个名头都没有向下面叮嘱。在父亲离自己而去以后,义父也要放弃自己了吗?吴胤早已被符骞当做了第二个父亲,这举动对他可说是个极大的打击。那段时间的符骞就像一只年幼的孤狼,沉默着,警惕着,用温和的表面掩盖内心蠢蠢欲动的野兽。他冲在最前面,嘶吼得最忘我,发泄般在哪怕只是一场小小的遭遇战里受一身的伤,归营后则独自去溪头拧了布条擦拭伤口。像是在一片空茫茫水域中抓不住任何东西的人,自虐般地获取活着的实感。栾尉成,还有宿鸣,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小孩,先锋军死的人够多了。”符骞刚撩起一捧初冬冰凉的溪水泼在脸上,身后就传来这样的声音。他来这先锋军半月余,还没怎么同人说过话,闻言愣了半晌,转过身盯了那个出声的青年好半天,才确定这人是在说自己。他张张嘴,发现太久不曾开口,已经不知道该如何答话了,索性闭上嘴,转回去继续自顾自清洗伤口。“我说,先锋军死在战场上的人够多了。我不知道你想干嘛,但我不允许手底下出现这样的无意义减员。”那时候的栾尉成身上还残留着青年的活泼与生动,他见符骞不接话,索性上前几步,一把将手里攥着的药瓶塞进少年怀里。“你需要用药。”符骞下意识想递回去,另一个跟了一路的青年按住他的手,温声道:“都是同袍,你先用着吧。即使是皮肉伤,不仔细处理也会很麻烦的。”少年符骞呆呆抬头,一眼记住了此刻情景——阳光迎面直射,晃得人眼花,只有闲闲立在面前的两人的面庞,一个温暖一个板得死紧,看得格外清晰。而现在,时隔十年,同样是逆着门口散入的阳光,场景诡异地重合了。尽管老友看起来有些摸不清状况,符骞仍然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上前往栾尉成肩上一锤。“脸上的斑是画出来的,你发什么呆?难不成真认不出了?”栾尉成常年紧绷的脸动了动,他掩去眸中闪现的一丝复杂,在符骞看过来时勾起一点唇角,用与符骞离开前如出一辙的口吻道:“伯功府上妆娘的技艺是越发精湛了,把我瞒过也不算奇怪。”紧接着他沉下脸:“但话说回来,这关头你来扈郡是要做什么?看这样子还是独个儿过来的?不要命了么?”符骞五年前去肃州,半是自愿,半是被逼。吴胤对他嫌隙渐大,即使他退去肃州依然盯得紧,更不用说扈郡。贸然过来,颇有风险。符骞习惯了老友的直来直去,闻言不以为意,只笑道:“确实有些事情要同你们说一说。不过此处不是叙话之地,你要找的喻扬也早一步离开了,不如你我二人去寻个地方,边吃茶边说?”连微要是知道符骞鸽了大夫,就是同旧友悠悠闲闲去茶楼吃茶了,可能会气个半死。不过她眼下既没这个心情,也没这个时间。老大夫给小七看诊得很快,只略问了两个问题,看了舌脉就出来了,然后写了方子熬了药,拉着连微好一通絮叨。“小儿心气旺脾气虚,这骤然受了惊万不能再予大补之物,饮食都需清淡,肥甘厚味千万上不得桌……”“家人也需配合好好安抚,哦,她那不靠谱的爹不在,那就你来。讲故事、逗趣、随你怎么着,不可让患儿再想起那段事,先令她平和下来……”“这药是必得吃的,哄着骗着,务必喝完……”尽管这终于让暴躁的老大夫有了点医者的模样,骤然被按了个监护加心理辅导的工作,连微还是有些头疼。天晓得她根本不会和孩子相处。就这么传达医嘱的片刻,屋里隐隐传来小七压抑的抽噎声。老大夫冲她使了个眼色,自己转身就走,留下连微对着蒙着断续哭声的房门,叹了口气,只觉头更疼了。怎么突然哭了?明明救出来的时候也没怎么哭,看病的时候也好好的,这是怎么了?……她不会哄小孩儿啊。尽管心下无措,连微还是推门进去,小七就缩在正对着门的架子床一角,闻声怯怯地抬头看她,哭声倒是停了。停了好,最好也别想起来再哭。连微心头一松,上前在床旁坐下,顺手捞过一旁温着的小米粥:“……喝粥吗?”药还没煎好,在这之前最好先垫垫。小七点头,仰着一张小脸,乖乖等她喂食。连微的动作一开始颇为生疏,慢慢地竟也顺手起来,觉得照顾小孩儿好像还挺简单的。正神游,“嚓”的一声,手中勺子刮到了空碗底。连微一怔,回神去把碗放好,再转身,就见小七抱着膝歪着脑袋看她,眼神有点空。连微心里蓦地一慌,还没等她想好要怎么做,小七已开口问道:“姐姐,你和大哥哥…是什么人啊?”问这话的时候,她的声音还有些飘,眼神聚焦在虚空里。第26章 闪回连微懵了一下。然后她想起符骞之前的自称,囫囵道:“我们是从玉川那边过来的。”“玉川?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小七托腮,双眼睁得大大的。“那是一个……很糟糕的地方。”连微摸了摸小七的脑袋。至少《策天下》里的玉川,在诸侯间屡次易手,战乱频仍。即使后来被收归吴胤囊中,因为征战破坏太过,也几乎是处于被放养的状态,加之地方官无才无德,百姓活得艰难。“那里…也有扈郡附近这样的盗匪吗?”“那里的盗匪,太多了。”连微道,“天下的盗匪都太多了。扈郡周边,已经算是难得的安宁之地了。”符骞在扈郡的数年,肃清了周边环境,也壮大了这里的军队。即便后来调任,有一只强军在此震慑,附近流窜的盗匪始终都是些小鱼小虾,像其他地方占山为王的匪寇,是全然没有的。“这样啊……”连微怕这孩子再去回想母亲的遭遇,从床旁的漆盒里拈起一枚果子递过去。小七乖乖吃了,复又眨着一双大眼睛看连微,“能从那样的地方一路过来,大哥哥和大姐姐…都是很厉害的人吧?”符骞是,她可算不上。连微含糊道:“夫君武艺极好,是他一路护我过来,我不过是一介寻常妇人罢了。”出来一趟,喊夫君倒是越发顺口了。连微暗自吐槽,那边小七已喃喃道:“姐姐能和那个匪徒搏斗,已经很厉害了……小七如果能有这么厉害,弟弟和娘,是不是就不必死了?”连微猛地看过去,却发现小女孩儿的眼中并没有泪水,甚至连进屋时泛红的眼眶也不见了踪影。她平静得就像是想了很久,终于做出了什么决定。她仰着脸,“姐姐,你和大哥哥能不能教小七武艺啊?”连微手一顿:“我们或许很快就要离开了。”“不用很久,就…就只要空闲时,指点一二,能学到一点是一点……”小七伸出细瘦的手攥住连微的一点衣角,“小七太没用了,我们从蒲阳过来时,爹爹就为护住小七受了伤,哪怕、哪怕只能学到一点微末的东西……”也能让爹爹和泉下的亲人们,更放心一些吧?面对这样的请求,连微实在开不了口拒绝,她只好说:“那待夫君回来,我问问他可能腾出空来。我不会什么武艺,是没法教你的。”哪怕还没有答应任何事,小姑娘的眼睛也“唰”地一下亮了。她咬着下唇用力点头,看得连微都怕她把自己的嘴咬破了。“那姐姐先回去歇着吧。”小七弯弯眸子,“等药熬好了,小七会乖乖喝的。”连微自然不会放心。她等在一边,看小七把药喝了,又安安静静躺回被子里,缩成一小团,这才轻轻带上门离开。门后,小七听着连微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轻手轻脚下了床。她身着一身雪白中衣,原本合身的中衣此时显得有些空荡荡的,袖口裤脚露出这几日迅速枯瘦下来的手腕和小腿,细得像是柴杆一般。无声走到屋角的花瓶前,小七慢慢跪下,手伸入喉口用力一抠,褐色的药汁合着辛辣的胃液便翻涌上来,被宽口大肚的花瓶尽数吞入。她扶着一旁的博古架,又干呕一阵。小小的身子轻颤着又站起来,一步一步沿着墙回到床边,从漆盒里拿出剩下的点心和粥,一口一口慢慢吃起来。她小时候曾经被什么东西惊吓过,连续数日梦魇得厉害。那时候,娘亲也是为她请了大夫,熬了药喝。“乖,喝了药睡一觉,就什么也不记得啦。”娘亲这么哄她。她喝了药去睡,果然很快平静下来,梦魇的记忆也模糊了,睡得很安很沉。可现在她怎么能喝?梦里的是最后的母亲,反复回放的是染血的记忆。这怎么能忘?该要记得牢牢的,然后带着这样的伤痕和痛苦,把全部、全部……都返还给那些始作俑者才行。锦幄后面,小七低垂的眼中闪过一道不应出现在这个年纪的狠色和坚决。*符骞起身时,天已全黑,茶楼外的街道倒还热闹,熙熙攘攘地穿梭着行人。“这座城治理得不错。”符骞站在窗前凝视了一会儿来往百姓,道。符骞离开的这些年,扈郡郡守一职已传到栾尉成手中。离去时的骠骑校尉,现在也是一城主官了。栾尉成微垂着眸子,语声平淡:“你当年打下的底子够好,我不过顺势而为罢了。”“莫要妄自菲薄。”符骞不赞同道,“你和阿鸣的才干终于得堪重用了,看来吴胤也没有那么小气。”栾尉成没有答话。“你是还在担心我方才说的?”符骞察觉到这沉默,转头问。栾尉成颔首,原本就严肃的面庞看着更僵硬了:“毕竟也过了这么些年,物是人非,即便是骠骑将军,也不该如此贸然行事。”“我已经站在这里了。”“现在回去还来得及。”栾尉成道。符骞一笑,转瞬间又板了脸:“有一些原因,虽然暂时还不能说,但……尉成,咱们还是兄弟,对吗?”昔日并肩作战的三人,只有符骞早早由父母起好了字,其余二人都只有个名。军队里也不讲究这些,整日混叫着名字,已成了习惯。“……是。”“扈郡的兵,也还在你和阿鸣手中吧?”“嗯。”“那便信我,像玉川那时一样,再信我一次。”符骞一手搭上栾尉成肩膀,“那时能冲上门楼,占下城池,今次不过是换成河西道罢了。”栾尉成终于也露出一个浅淡的笑,他从腰上解下一枚令牌,递给符骞:“那好,明日午后我在府中设个小宴,把曾经的弟兄都约上,大伙儿届时详谈。”栾尉成作为郡守,还有要务在身,事情既定便乘车径直回府了。符骞走下茶楼,没有搭理揽客的脚夫,而是一个人沿街走着,打算趁回程时好好看看这座阔别已久的城。茶楼离喻扬的府邸不远。符骞一路上走走停停,看各色行人摊贩,见了有趣的还会驻足观看,或者买上一二例。就这样慢腾腾的,到得门口时也不过戌时,门房还精精神神地在檐下逗狗,见了他忙起身行礼,把他迎进门内。符骞心情颇好地赏了他一角碎银子,心里想的则是扈郡如今发展得不错,自己去栾尉成府上时,可以让连微去街上逛逛。整日闷在府里,也是怪难受的吧。然而转到他们居住的客院时,却发现灯没亮着,屋中黑沉沉一团。符骞推门进去,刚要点灯,就见窗中透入的月色笼着一人,那人趴在窗前矮榻的凭几上,正沉沉地睡着。凭几上还有已熄灭的油灯,灯芯焦黑。凑近一看,原来是其中灯油已烧尽了,徒留了个空壳儿。再细看,趴着的人散开的长发下露出书页的一角,在窗口穿进的微风中轻轻颤动着。……竟然是看着书睡着了,还偏偏是这么个地方。冬夜寒冷,这么在风口睡一夜是铁定要生病的。符骞无奈伸手,一手搂肩一手托住腿弯,生疏但稳定地把人抱了起来。好轻好软。刀枪都是一手提,只抱过百多斤大鼎的符将军默默想。怀中人即使被抱起来,依旧安安稳稳地伏着。直到接近床榻,符骞因为环境的昏暗,没注意被脚旁一个小马扎绊了一下,稳住身形的同时,手上下意识一紧。他一边把人往床上放,一边低头去看。连微却在这时仿佛被戳中了什么死穴,突然猛烈地挣扎起来。符骞本就不敢太用力,连微这么一挣,直接挣开了他的手,整个人摔进了褥子里。符骞:!他就见原本睡得沉沉的姑娘一摔之后先是闷闷地哼了一声,下一秒突然坐起,身板绷得笔直,仿佛受了什么惊吓似的大口喘息起来。连微确实被吓得不轻。她回房以后,原本只是抽了本书坐到窗边闲读,顺便等等符骞——毕竟他没回来,她一个人也不好先睡。但看着看着,不知什么时候,月光变得暗淡起来,渐渐染上一层血色。在她注意到的时候,原本浅蓝色澄明温润的月亮已如浸血的白玉,散发出一股狰狞的味道。她低头看看书页,又上下扫视一圈,还在迷惑时,窗外传来拖拉的脚步声。沉重而滞涩,像是一个老人拖着及地的布口袋,一步一步慢慢靠拢。在脚步声接近窗边时,她转头,看见一张被血痂糊满的脸。这看不清面目的人怪笑一声,破窗而入,张开同样血呼啦的手,向连微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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