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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1 / 1)

燕昱略略直身,抚掌赞叹道:“一切尽如行风所料,且皇叔已经动了,今日清晨西北有快马回京。”“竟然回来的这么快?”叶行风诧异,看来宁王麾下亦不乏能人,“那宁王说了什么。”“请罪。”叶行风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抬手狠狠地拍了一下桌案。“妙,甚妙!”燕昱点头:“确是高招,眼下这把火是点不上我了,就看大哥他如何处置后续。”“结果已然可以预料。”叶行风收敛神态,坐正道:“虽然宁王这最后一步落得巧妙,救回半壁残局,但这一局终归还是他输了。”燕昱注视着叶行风道:“看来行风你很是看重姚凌云,经此一役,更是大为赞赏。”叶行风会心一笑,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的,然而他的双眼却格外认真,语气坚定得不容置疑:“同为当世读书人,从前我一直觉得,他能被启帝陛下赞为天下第一才子,只因他是当朝右相之子,有机会面圣罢了,若我与他易地而处,未必就会比他差,即便此时亦然。”暮色,不知不觉间染透天地,由此看去,目之所及,尽是晚霞照映下的暖暖余晖,分明是温暖色调,可偏偏又带着种寂天寞地的残与艳,叶行风轻笑着拿起桌上的酒壶,面上的笑意亦已消去,道:“人生得一知己是幸事,能得一对手同样也是万中无一的幸运。”燕昱笑道:“你们的对决,本皇子很期待。”身在东宫的姚凌云,突然眼皮直跳,不由得拢下手中书册,抬手覆上右眼。“怎么了?”燕辰见状,停下正做批注的笔,关切问道。“右眼一直跳个不停,可能是有人在骂我。”姚凌云放下手,微偏头看向燕辰,四目在空中相接,姚凌云漫然一笑,出口的话虽不正经,可口气却很严肃,但要说认真,却有稍显懒散。燕辰闻言不以为然,起身上前,收走他手中的书册,说道:“累了就别看了,先休息会儿。”姚凌云任他收走,嘴上计较道:“科考在即啊殿下,微臣自己的面子尚且不打紧,可不敢卸了殿下您的面子。”燕辰在姚凌云的对面落座,顺势将手中书本搁至一旁,侧目扫一眼,轻笑出声:“《渊海子平》,本皇子竟不知道,现在的科考还涉及八字命理之说?”姚凌云煞有其事点点头:“毕竟时代在进步,为官者要懂的东西也需慢慢增加,岂能永远在原地踏步,一层不变?”燕辰先是一怔,而后再度笑开,连眼神也起了变化,硬生生地压下笑意,装作一本正经地说道:“那不知寻卿看了此书半晌可有何收获,不如替本皇子补上一卦?”“好啊,殿下要测什么?”燕辰薄唇勾笑,眉间眼底风流无限,轻飘飘地吐出两字。“姻缘。”☆、大襄双壁八月初三,秋。历时不过一年有余的西征大军,随主帅宁王凯旋归京。此次西征是大襄正式成立后,第一次大规模的兴兵战争,大军归来之际,整个东都皆为之欢呼沸腾。京师的百姓们纷纷走上街头,聚集在道路两边,挥动着双臂,夹道迎接远征的英雄凯旋归来。欢呼声不绝于耳,盛况空前。左相宁永忻更是奉命领着文武大臣亲临北城门迎接。骑马踱过嘈杂的人群,下马穿过巍峨的宫门。随着燕骁一步一步踏近大襄权利中枢所在的元和殿,跟在他身后的将领随之一个一个逐步递减,直至燕骁的脚步踏上通往元和殿所在的千重宫阶时,身后只余低头尾随的宫廷侍从。薄日流光毫无遮挡地倾泻人间,打在人的身上本该觉得炎热,却在瞬间就被拂面而来的秋风中所带着的些微寒意,给中和掉了。不冷不热,气温适宜。燕辰端坐高台之上。在一片鼓乐声中,宁王燕骁拾阶而上,身后朱色的披风迎风而荡,头顶盔上的鲜红流苏同样随风摆动。元和殿中,宁王俯身下拜,虽是臣服之姿,然其双目灿若日月,似有风雷隐于其间。吏部尚书阮清华面对着群臣百官高宣西征功绩后,燕辰倾身站起,微抬手示意:“宁王请起,此此宁王率军西征,坐镇嘉峪关,虽因身体之故,未能亲上前线指挥,然点将之功亦不可没,而今西域动乱荡平,西征军大胜归来,扬我大襄国威,特赐宁王黄金万两以示嘉奖,其余西征将领,着吏部尽数论功行赏。”“臣谢恩。”事态发展至此,已与预想完全不同,影响朝局境况许久的西征大捷,在收到宁王的“请罪”奏折后,就如同盛夏的滚滚热浪一般,入秋之后,便了无痕迹,草草收场。人生,总是充斥这各色各样的不可控制,也正是这些不可控制的因素,才造就了人生的精彩。这一次,祸起萧墙,是他棋差一招,但燕骁并不着急,所谓阻碍只要利用得当,同样也能成为助力。时移世易,端看人心。朝堂上,燕辰与燕骁,一个在上一个处下,二人遥遥对视。晌午甫过不久,姚凌云在一个小太监地带领下,缓缓得向燕辰所在的御书房走去。途中,不期然地巧遇了方与燕辰议事完毕的宁王燕骁。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姚凌云心下叹息,顿步行礼,笑道:“参见王爷,寻恭贺王爷凯旋归来。”宁王安然受礼,也不示意他起身,背脊挺直,不动如山,回道:“蒙寻公子惦记,这份心意本王铭记于心,日后定然报答。”果然如此啊,姚凌云心下怅然,嘴上却诚惶诚恐:“王爷客气了,王爷此次出征,京师上下无不注目,如今平定西北归来,想必恭贺之人不知凡几,寻一介书生,又何劳王爷记挂。”燕骁笑了笑:“其他人又岂能与寻公子相提并论?”姚凌云眨了眨眼,只笑未语,反正多说无益,不如不说。言未及而言之,谓之躁。燕骁凝眸看着面前样貌与其父完全不像,唯有一双眼睛同样幽深笃定的少年,有一瞬失神,仿佛只是看着姚凌云,又仿佛是透过眼前少年而看向那些早已逝去的曾经。当年的他与姚孟轩,一文一武同伴皇兄左右,孟轩安|邦土,宁王定乾坤,二人在当时被世人合成为守护大襄的文武双壁。这世上,没有姚孟轩谈不下来的邦交,更没有燕骁打不下来的城池。他们两人,珠联璧合,在当时无往不利,所向睥睨。如果没有南平之战,那所有的一切是不是会与现在完全不同?燕骁曾无数次这样问过自己,可答案永远只有一个。不会。即便历史再重来一次,他们二人在面对南平之战时的选择也绝对不会改变。对燕骁而言,没有什么比赢更加重要,行军打仗,就是为了凯旋,为了胜利,为了达到这个目标,他可以放弃一切。可于姚孟轩而言,战争,只是他为了实现治国平天下理想的一条途径,他是为了和平而选择征战的。他从小所接受的是仁者治天下的教育,那就注定了他无法对人命置之不理。他们二人在信仰上的分歧是永远的,注定达不到平衡。故而,分道扬镳实属意料之中。可有的时候,夜深人静,燕骁又会忍不住地怀念起他们曾骑马倚桥,指点天下的那段峥嵘岁月。那段独属于大襄双壁的岁月。因为这些过往,他与姚孟轩分道扬镳,水火不容。同样也是因为这些过往,使得他对姚凌云总是格外地迁就,且耐心。时已入秋,但甫从夏季步入秋季,人们身上所穿的,基本都还是夏衫,细细的风一拂,止不住的冷战遍及全身。“入秋,该变天了。”燕骁移开视线,看了眼天际后,再转回头来看着姚凌云,“寻公子这身衣衫怕是已经不适合现在这个季节了,不如改道?同本王一行,去换件衣衫也好。”似是无意的邀请,燕骁自然而然地问出了口。姚凌云明显一怔,而后含笑摇头拒绝道:“多谢王爷美意,不过不妨事,我不觉得冷,再者正午将至,午后的阳光打在身上还是有些热度的。”燕骁挑了挑眉,道:“既然午后日光毒辣,寻公子又何必非要晒上一晒?”“夏炎冬寒,四季轮转,每一种天气都是独一无二的,既然时候已至,有何妨享受一番?过着这一季,这样的太阳可就见不到了啊。”顿了顿,姚凌云牵起嘴角,再次笑了,笑容很是得体,无论面色还是语气,都诚恳非常,“可路却不同,一路走来,沿途美景,寻也算见过不少,虽然眼下这段路程的风景稍显逊色,可若因此就改道换行,焉知改道后所见之景不是曾经已经见过的呢?最令人期待的景色永远都在前方。”曾经有一个人,也这样对他说过类似的论调,不愧是姚孟轩教出来的好儿子,果真和你一样,迂腐不堪,愚不可及,哼,燕骁心下冷哼,面上的神色也不由一敛:“你跟你父亲倒是很像,一条路走到黑这点尤似。”不同于刚才略显漫不经心的嗓音,燕骁此时的声音低沉而冷厉,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威慑和压迫。“寻境界不够,不敢与父亲相提并论。”四两拨开千斤势,姚凌云异常谦逊。燕骁一哂,摆了摆手:“若有自知,便早些抽身,有些后果不是你能承担得起的。”话毕,也不待人言,便负手离去。姚凌云远目相送。自知啊,哈。他自然是有自知之明的,只是他的自知和宁王所想的完全不同。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是所有读书人心中的执念。如今虽天下大定,百姓安康,可这其中同样也存在着不容小觑内忧和外患,既然生在这个时代,就该尽己所能,为这个时代尽心尽力,岂能蒙荫先人,又期望同辈,自己却无为碌碌,虚度光阴,不为后世子孙尽些心力?“公子,大皇子还等着您用午饭呢?”见宁王已经离去,姚凌云却久久未动,站一旁的小太监,不由出声提醒道。“嗯,我们走吧。”从少年初登战场至今,连年征战,大大小小的战役不知打过凡几,也曾赢过,也曾败过,以后也必定还会再踏战场,可燕骁始终觉得,在他的这一生之中,南平之战一定是平生最惨烈的一战。所谓的最惨烈,并不是指那场战役付出的牺牲太大,恰恰相反,在那场战争中,大襄只付出了极小的代价就全歼了敌方的二十万大军。二十万敌军,接近十五万的俘虏,没有留下一个活口。一个也没有。由于己方策略,及敌方统帅的失误,那是大襄成立以来最辉煌的一次战果。可一战下来,接近十五万的战虏,没有足够粮草的他们根本无能安置。为防止军中哗变,作为主帅的燕骁最终下令,将所有的俘虏全部引至峡道坑杀。随军的姚孟轩得知此事后,激烈抗议。那是大襄未来的将与相有史以来所爆发的最激烈,也是最后一次争执。不行,他们已经投降了。正是因为他们投降了,我才会下次命令,你难道不知我军粮草所剩何几?那就遣散军队,放他们回归家园。那是十几万条生命,姚孟轩据理力争。纵虎归山,后患无穷。燕骁坚持己见,毫不动摇。坑杀手无寸铁的俘虏,与屠城有何分别?上善伐谋,兵者所为的,是最终的胜利,战场不同于政治,沙场之上为将者一声令下,万千士卒皆有可能就此化为白骨,军者的仁慈不是看他身前放过了多少敌人,而是在他身后究竟拯救了多少同胞,少了他们,这天下根本不会有任何不同。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上位者当以仁治之,而非屠戮!……最后,鲜血还是染红了南平。大襄双壁自此分道扬镳。辞别宁王的姚凌云,一路向前,很快便来到燕辰所在的御书房。步入御书房时,燕辰已处理完手边的政事,正端坐着,侧首凝视着自己的右手发愣。他看的如此专注,时间如此之久,好象完全没有注意到门外姚凌云的到来。姚凌云也不在意,未出言提醒,只摆手遣退了身后跟随的宫人,双手抱臂,就这么闲闲地靠在门框上,含笑注视着燕辰。两个人,一个一心看手,一个专注看人。大开的门外一角,清泉涓细,滴滴轻响,秋风拂过,海棠花落如雨,尽显清美。时间,在微风地吹拂中,慢慢流逝。待燕辰回过神来,抬眸,映入眼底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满院清光映人脸,浑然天成,摄心入魂。非常赏心悦目的一幕。好半晌,燕辰才直身站起,前踏两步相迎道:“来了怎么不说话?”“见你看得这么入神,不忍打扰啊。”姚凌云微笑着耸了耸肩,顺势放下手臂,抬步走进,靠近时,亦柔声开口问道,“想什么呢?”燕辰闻言,神色一黯,面上挂着的笑容虽未敛下,可内中却多了些许苦涩之味。“记得幼年时,九皇叔也曾牵着我的手,瞒着父皇,偷偷带我出去逛过玲珑街。”提及往事,燕辰内心感慨非常,嘴上也是万分惋惜,“当时的玲珑街还不叫玲珑街,也没有如今的繁华热闹,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人事全非啊。”姚凌云顿步停在对方身前,微侧着脸,出口的话音里带着些许不确定的拐弯:“起争执了?”燕辰摇头:“那到没有,只是彻底生分了。”虽感遗憾,但燕辰并未失意,反而更加地清醒,在一瞬地踌躇后,对姚凌云露出了一丝表示自己并无大碍的笑意。无论是谁,即便强如当今圣上,在面对感情时,也难免踌躇。这世间诸事,尤其是情,亲情、友情、爱情,不论哪一种,都不是能可一言蔽之的,七情六欲,爱恨嗔怒,又岂是只言片语便可一概括之的?这种时候,任何言语上的劝慰都是多余的,故而姚凌云并没有出言安慰,只静静地陪伴着,任由偷泻而进的秋风,在二人身侧打转。静默了好一阵后,燕辰率先出声,转开话题:“今日姚相突然告假,说是身体不适,不知可有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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