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王顾不上那股臭味,大口喘着气,半晌才道:“展昭,这里头,怕就是……”展昭知道襄阳王害怕,点头接过话:“嗯。展某在此善后,还请王爷回去通知包大人。”襄阳王无法放松,但又知道已经没有太多时间让他调整心态,于是乖乖听了展昭的话,深吸口气,跑出郑屠户家,去衙门告诉包拯。第十五章襄阳王跑得急,加上受的刺激不小,半天才和包拯解释清楚,在那郑屠户家院内发现了被分尸的蒋芝儿。包拯闻言黑脸一沉,转身走上堂前,抽了两支签子扔到被差役捆压着的郑屠户面前,断喝一声:“好一个恶屠!你自己杀人害命,还要嫁祸他人!那好端端一个大家小姐,你竟能狠心将人分尸藏匿!”“给本府打!”那屠户听说尸体是在自己院内找到的,也是一惊,呐呐道:“我杀人了?我怎么会杀人?”他说完便死死盯着自己的双手,翻来覆去的端详着,随后不可置信的两手抱住脑袋,嘴中喋喋:“我没有杀人,我怎么可能杀人!!”公孙策瞧他神色有异,怀疑此人有癫症,便向包拯求情道:“大人,学生见他好像不知道自己杀了人,为防错判,学生请求带他下去诊治过后再审!”难道是有人嫁祸给这屠户的吗?襄阳王也开始犹豫不定,眼看着公孙策将人带了下去,便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包拯:“包大人,本王觉得凶手极有可能就是这个屠户。”“虽然也可能是他人嫁祸给他的,但大人想想,嫁祸的方式有千万种,为何凶手非要将尸体剁碎以后藏在郑屠户家?就算只将尸体扔在他家后院,一样可以达到嫁祸的目的。”“且本王和展护卫在他家见到过尸体,那尸体看上去已经不像是被分解那么简单了,简直就是被剁得烂碎!”“试问,除了郑屠户他一个常年卖肉剁肉的人,谁能有那么强的臂力?”“加之时间如此匆忙,蒋芝儿死的当晚我们便发现了她的人头,凶手为何还要选择这么吃力不讨好的嫁祸方式??”包拯听得频频点头,过分黝黑的面容上渗出一阵阵的冷意,“照王爷所说,那么极有可能是此人在装疯卖傻,企图逃脱制裁。。”“装疯卖傻倒不一定……”襄阳王若有所思,“最让我怀疑的便是他的反应,装疯便装疯,他为何倒更像失忆了一样,完全不记得自己做过的事?”“那王爷的意思是?”襄阳王见包拯丝毫不嫌弃自己的推断,一时有点紧张。毕竟他也是随口推理,一点证据也没有。襄阳王摸摸鼻子,慢慢道:“只能先看看公孙先生的诊断了。”话音刚落,公孙策从里厅出来,面上满是不解之色,朝包拯道:“大人,学生发现此人并无癫症,只是一时情绪失控。”果然没疯……。襄阳王想听听包拯的想法,还没开口问,有衙役从牢里押了这段时间一直被关着的叶千出来,准备将他放了。卫士良一案已结,叶千只是犯了点小偷小摸的罪状,包拯便懒得再管他,念他作证有功,索性让人今日将他放了。襄阳王看见叶千那副猥琐阴森的姿态,还心有余悸,不禁回想起那天被他掐得差点归西的场景。可他刚想了片刻,突然想到什么至关重要的地方,马上对正在给叶千松绑的衙役道:“慢着!先别放他!”包拯一听,也抬手示意差役住手,开口问道:“王爷想起什么了?”“那乞丐!!我最开始跟踪他的时候,他就在偷窥郑屠户家!”包拯眼睛一眯:“说得再详细些!”“那日蒋完大闹衙门,客栈里的厨子也去看热闹了,本王本是出门想找个地方吃饭,便进了郑屠户家旁边那旧巷子里的馄饨铺。”“我记得一清二楚,我坐的位置正对着这乞丐,而他蹲在那角落里,一动不动的打量着郑屠户的铺子,直到我吃完馄饨,见他离开,才想跟着他看看!”“我想起来了,我原本就是为了郑屠户此案才跟着他去的,没想到却牵扯进了白府那案子里,所以我就给忘了!”襄阳王气得直拍自己脑袋,“这么重要的线索,我怎么给忘了呢?!”包拯却道:“无碍,现在想起也不算晚,此案还要多亏王爷。”叶千见自己好端端的,本要刑满释放迎接美好明天了,冷不丁又被抓了起来,哭丧着脸道:“郑屠户杀没杀人小人真的不知道啊,几位老爷,饶了小人罢!”“你既然不知道郑屠户的事,为何在他家门口鬼鬼祟祟的打望!”襄阳王走到叶千面前,开口质问他。叶千眼睛转了好几圈,想了半天才道:“小人蹲在他家门口,可不是那时候才蹲的,小人都蹲他好多天了!”包拯:“蹲他好多天?”“这个……。说来惭愧……”“小人干这见不得人的营生,虽说偶尔能捞着两个钱,但家中老母病重,得的那点钱基本都进了药铺子了。”“有天夜里,小人本准备去郑屠户家隔壁那户人家家中拿点值钱的物件,没想到却发现郑屠户拿了自家的猪肉出来喂野狗!”“半夜喂狗,可是奇怪?小人心中也很好奇,等他走了以后,小人检查那肉,才发现不是什么坏的肉,就是他新鲜剁的,上等的好肉啊!”“小人这不是,观察他好几天,发现他每晚都拿肉出来喂,所以就养成蹲点的习惯,每天那个时辰在那守着,跟野狗抢点食回来填肚子嘛。”襄阳王好像明白了什么,马上问道:“你可看清楚过他的表情?他的眼睛,是不是闭着的?”“哎,对,对!”叶千一拍大腿:“王爷您怎么知道的?小人也纳闷呢,这郑屠户怎么眼睛闭得那么紧,还能看得见路,小人还当他练了什么稀奇的武功!”“我知道了。”襄阳王是现代的人,自然能凭叶千的描述猜出郑屠户可能患有严重的梦游症。包拯和公孙策却不知道,包拯见他好像已经有了答案,便问:“王爷知道是怎么回事?”“嗯……。”襄阳王挠挠后脑勺,想着不能直接告诉他们,只能随口乱诹:“这病名叫梦游症,是本王在苗疆的朋友告诉我的。”“没想到王爷还认识苗族人。”包拯似有所思,看向襄阳王的目光也晦暗不少。襄阳王打着哈哈,也不深究这个话题,转移他们注意力道:“这个病是在人熟睡以后,失去意识才会发作,且发病之后他的行为与平常无异,哪怕闭着眼睛,也能知道门在哪,怎么开门,怎么出门。”“只是第二天一早醒来,病人对于头一晚的事情,却是一点记忆都不会有。”包拯听他解释,倒觉得如此说来,郑屠户的诡异行径倒全都能说得通了。包拯仔细一想,却还有些地方不对劲,“郑屠户若真有此病,为何在衙门内关了这么久,却没听衙役提起过他举止怪异?难道此病发作,还有诱因?”“没有诱因,”襄阳王笃定道:“如果有这个病,除非病好,否则夜夜都会发作。不然叶千也不会每晚都能守到他。”“只是我猜……..”“应该是郑屠户在衙门内这些日子,寝食难安,睡得不熟,所以才没有发病。此病只有真的熟睡以后,才会发作。”现在他们倒是弄清楚郑屠户是怎么杀的人了,但却没办法让郑屠户自己说出真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杀了人,这如何定罪?襄阳王不禁悠悠叹了声气:“这下该怎么判此案?光是我们知道,连郑屠户他自己都不知道。”包拯此时心中已有了大概的思路,见状竟是露出个笑,慢慢道:“本府觉得,他对蒋芝儿,并不算一无所知。”襄阳王:“????”“包大人是说,他不知道自己杀了她,但却记得她??”“不错。”现在轮到包拯反问襄阳王了:“王爷在郑屠户家可看见挣扎打斗的痕迹?”“那倒没有……”襄阳王回想一番。这些线索是最开始展昭他们去到郑屠户家便发现了的,是以包拯从一开始没有完全怀疑郑屠户,就是因为郑屠户家太过平静,连点挣扎的痕迹都没有。展昭是在发现文氏后就立马从客栈赶去屠户家抓人的,按理说他也没有时间将现场处理得那么完美的机会。所以包拯觉得,极有可能是熟人作案。襄阳王道:“可是熟人作案的话,也说不通……。蒋芝儿一个太守千金,大门不出的,怎么会认识一个小镇上的屠户?”包拯提醒他一句:“王爷可记得蒋芝儿为何来到三星镇?”“因为……。”襄阳王醍醐灌顶,“因为她逃婚,有人在追她?所以慌不择路,躲进了郑屠户家?”“不错!”包拯眼光一凛,“本府猜测,便是郑屠户一开始好心收留了她,没想到后来睡着发病以后,却对她痛下杀手!”襄阳王一想到蒋芝儿死得这么惨烈,也有点惋惜:“也不知道为什么,既然一直都有这个病,怎么也不见他杀别人,偏偏就被蒋芝儿这么个可怜的姑娘给撞上了。”包拯道:“王爷见那郑屠户,觉得此人岁数几许?”“应该也有四十好几了罢!”襄阳王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包拯又道:“四十好几却未成亲,无妻无子……。”襄阳王顺着包拯的话往下一想,忍不住惊呼出口:“难道都被他杀了?!”“不一定。”包拯沉思片刻,“也有可能,他其实知道自己有这个病。”第十六章“因为知道自己患有此病,所以才没娶亲吗……。?”襄阳王喃喃道。这几日都是沉闷阴天,不知何处起了风,吹得树叶簌簌,烟尘迷眼,包拯望向堂外某处,目光深远,旁人瞧不出丝毫端倪。过了一会,包拯突然让公孙策去客栈一趟,并对公孙策低语了几句,然后命人又将休息好了的郑屠户带上来。风愈吹愈大,连堂上高堂明镜的四字匾额都吹得摇晃,无端让襄阳王都有些忐忑起来。郑屠户低垂着头,像是经历了大生大死过后,满脸疲惫,压抑着声音道:“老爷,小人没有杀人……..小人真没有杀人……。”“杀没杀人,暂且不论。本府问你,你独居多年,为何差役却从你家中搜出了一套女子的衣物。”女子衣物?没有啊……..襄阳王倍感奇怪,他和展昭在那堆腐肉里看见的不是男子的衣服吗?还想着可能是蒋芝儿女扮男装逃出来时故意的装束。而且他也没有听差役提起过找到了女子衣物………包拯这出,又是布的什么局?“女子的衣物?”屠户好似想起了什么,气息惊变,脚步憧憧,仿佛身边霎时失去了所有声音。“大人……大人是从小人家中搜出来的?”包拯微微点头:“不错,正是从你家中所得。”那屠户听完不再开口,眼神突然放缓,漆黑的瞳孔稍稍缩了一瞬。堂内一时寂静无声,无人开口说话,就连呼吸声都轻得可以,襄阳王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风也停了。公孙策依照包拯之命,回客栈随意取了套襄阳王之前拿给白玉堂试穿的女子衣服,匆匆赶回来,打破了这满堂沉默。“大人,证据学生已拿来了。”襄阳王瞧着公孙策手上捧的绣花绫罗衣有些眼熟,随后却马上认出来分明就是他找蒋完找来的!敢情包黑子又在这诈人呢!包拯不过想试探一下郑屠户对女子衣物的敏感程度,以此验证先前自己猜测的,郑屠户记得蒋芝儿一事。看情形,郑屠户也的确如他所料,很可能记得蒋芝儿。郑屠户隔着一些距离,却能看出那衣裙颜色艳丽,做工不俗,有些怀疑道:“大人,这衣服果真是在小人家中找到的?”“本府说话岂会有错!”包拯一敲惊堂木,郑屠户吓得一个激灵,忙道:“小人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衣服看上去颇为昂贵,怎会在小人家?”包拯气度不凡,尤其审案之时,更犹如神威加身,令人不敢撒谎直视,“那你的意思是,在你家中那套,并不昂贵华丽!”“本府说得可对?”“这!”郑屠户被他堵得哑口无言,张着嘴,一句多余的解释也说不出来。“小人……。小人……..”“大胆郑屠户,你杀人犯罪,嫁祸栽赃,事到如今还敢欺瞒本府!依本府所看,只能将你直接处刑,推上虎铡!”“来人!”包拯还在故意吓唬他,郑屠户双眼紧撑,向后退了几步,摇头大喊:“大人饶命!小人没有!小人没杀那女子!!”“没杀?没杀那女子,又怎会有女子衣物在你家中?”“小人家中的确是有女子的衣服,不过却是小人亡妻的遗物,一直被小人藏着,怎会是别的女子的?!”那屠户又说出个线索,包拯稍一思忖,眼中散发出凛凛寒光,喝道:“先前不曾听你说有亡故的妻子,如今却愿招了,还有甚么,速速交代!”屠户神情悲痛,揪住前襟,慢慢跪了下来,道:“不瞒大人,小人本也是陈州本地人士,后来妻子遭了那蒋完狗贼的迫害,小人才不得已逃到三星镇落户。”“这么说,蒋完可是你的杀妻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