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为什么罗会对“风”如此执着呢。“乞乞柯夫……迷幻剂……罗……风……”我喃喃自语着,忽然间,脑中划过一丝光亮,一个念头涌入心间。为什么罗会对“风”如此执着,为什么乞乞柯夫和如今的我屡屡碰壁----因为罗是个目不能视的瞎子,所以在这个迷宫里,他只能靠风声感应外界。反观我和乞乞柯夫,一个靠眼睛感应,一个用肉眼寻路,倒是一次次被迷宫所困。这个迷宫,不是能靠“眼睛”----不如说是正常的“视觉”,逃离的地方!我忽地从地上站起,闭上双眼,摸索着石壁前行。其他人见我这副样子都愣了一下,凑到我身边,大胆地开口询问:“先生,你找到问题所在了吗?”“嗯,找到了。”我闭眼道,“尽可能屏住你们的呼吸,不要露出太重的动静。”“去感受‘风’的痕迹。它就是我们唯一的路标和向导。”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东篱君”的营养液!第110章 墨水瓶“喜、哀、怒、惧……”瓦什·波鲁在黄昏时分溜进了主教的藏书室,对那一排排烫金字迹的硬壳书叹为观止。他心虚地瞄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将自带的蜡烛点燃,搁置在一侧,依次寻找关于情绪的著论。这几日他基本逛遍了教会的书室,除却那些无聊的谮录著集,黑袍修士专注于查找“喜、哀、怒、惧”的相关记录,可惜一无所获。在亲自确定了那些墙上的刻痕后,瓦什隐约觉得这其中藏匿了一个巨大的秘密,而他就站在边缘犹豫试探。他最终决定冒着风险,进入主教的私人藏书室。因为先前他与道格拉斯交谈甚欢,年轻的主教早已把一串钥匙交给他,说这上面的钥匙可以打开教会的任何一扇门。“只要你愿意,整个教会都可以对你敞开,瓦什。”当时他与道格拉斯四目相对,内心第一次感到莫名的痛感。他生怕触犯了主教的威严,没想到道格拉斯对他宽宏大量,丝毫不摆主教的架子,目光里甚至有种殷殷的恳切。一只架子上摆了十余本书,瓦什一一将书脊浏览过,被一本默默无名的牛皮书吸引了注意力。那本书不像其它书拥有华美的包装,反倒透出一股神秘的气息,令黑袍修士情不自禁地取下。他翻开扉页,见上面写着:“给我的朋友。”“朋友?”瓦什·波鲁暗道,“难道是海登主教的那位朋友?”他再翻一页,看到了几个大字:“如果人没有心脏,会怎么样?”黑袍修士诧异道:“人没有心脏,不就死了吗?”虽然直觉这么告诉他,但瓦什觉得这句话远远没有这么简单。他快速翻开剩下的书页,发现这并非是刻印好的著论,而是一叠手稿的合集。【眼睛,辨别颜色与形状的道具,是世界的某一种反射。看似透彻,其实代表着肤浅与愚蠢。只由眼睛所见之物,若没经过大脑的分析和心脏的反响,很大概率是错误虚假的……】【大脑,整具躯体真正意义上的支配者。虽然拥有着复杂的思维和调控机制,实则代表着自私与懦弱。趋吉避凶,趋利避害,没有眼睛的干扰和心脏的蹉磨,只凭借大脑来生存,是最简单的方式……】【心脏,人类灵魂的活力泵。心脏是决定一个人灵魂的内核,同样是最接近于个体的器官,代表着情与欲……】不知不觉天已渐黑,黑袍修士沉浸在这本书的理论中,良久才恍然自己原本是该找情绪相关的著论。“眼睛,大脑,心脏……”瓦什意犹未尽地将书放回,喃喃自语,“真是有趣的联系。”主教私人书室的藏书量不算太多,就在修士耐心翻阅着一本本著作时,昏暗的烛光忽地熄灭了,一个诡秘的声音在暗影里响起。“你好啊,瓦什·波鲁。”瓦什惊叫一声,险些将手里的书摔到地上。那个壮硕的身影在一排排木质书架间游走,很快就停驻在他的面前。眼前对方朝自己肩膀抓来,黑袍修士猛地一闪,向门口奔去!他在踏出门后立即转过身,想要锁住书室的门,却还是比那个迅猛的黑影慢了一拍。“嘭咚”!对方一撞,剧烈的冲击力直接将瓦什撞倒在地。那个身影在走出书室后,特地站到了大门口,以防修士逃跑。瓦什·波鲁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在主教的书桌上匆匆抓了一柄裁纸刀,攥紧手里。他眼睁睁看对方不紧不慢地点亮烛台,光线充满了一方狭室。在看到那人的脸后,瓦什惊道:“是你,詹立夫医师!”那身穿白袍的壮硕医师扭了扭脖子,冷笑道:“波鲁修士,还记得上次那个在众人面前,被主教打得鼻青脸肿、丢脸到家的医师么?”医师一步步逼近瑟瑟发抖的修士,凶神恶煞道:“没错,就是我。”瓦什紧张地说:“请问您要做什么,詹立夫医师?”詹立夫咧嘴笑道:“波鲁修士,我好歹也是鼠笼里位高权重的医师,也是人体改造的第一批试验者。在你没来到鼠笼之前,那里一直维持着良好的秩序,而我也深得主教的信赖,得到了鼠笼近乎一半的监管权。”“多少年了,在我们这些医师的努力下,鼠笼被管理得井井有条,那些试验体就像小老鼠一样可怜巴巴,压根不敢对我们指手画脚。”瓦什听得极为愤慨,虽然在詹立夫如狼似虎的注视下不敢怒骂,但仍是疾言厉色道:“拿人类作试验,损害主所创造的躯体,你们的所作所为本该遭到惩罚!”詹立夫狞笑道:“这也是我想打烂你脑壳的原因,瓦什·波鲁。教会进行人体试验,连皇帝都没意见。上帝,他可说什么了?反倒是你他妈一个籍籍无名的臭修士,在那里振振有词!”大脑和理智告诉此刻的瓦什·波鲁要住口,不能再激怒对方,可黑袍的修士就是抑不住那一腔愤恨,叫道:“不管我是谁,我都有资格指控你们的罪行!”詹立夫嗤嗤冷笑几声,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扎了不少针头的线团,一把剪刀,还有其他银光熠熠的手术用具。瓦什被那锋刃上的寒光闪了一下,后退几步,却触到了坚硬的桌面。那医师瞧着修士战战兢兢的模样,肆无忌惮地笑道:“噢,瞧您那胆战心惊的模样,真是可怜。医者慈悲,这样吧,波鲁修士,我给你个选择。”他挥了挥锐利的剪刀,温和一笑:“若你用这把剪刀剪碎你的修士袍,发誓再也不是一名对主祷告的修士,我就饶了你,让你离开这扇门。”“不会的。”瓦什双手满是冷汗,坚定地摇头,“就算死,我也不会放弃追随伟大的主。逼人放弃信仰的做法卑鄙又低劣,难怪你能说出这种话,詹立夫医师。”修士眼前一花,不过一瞬的功夫,他的衣领已被膀大腰圆的医师抓在手里,拽向桌面!“唔!”瓦什痛哼一声,被医师死死按在橡木桌上,像被一块钢板夹住了脑袋。詹立夫把玩着手里的针和线团,瞥向呜呜大叫的修士,面目狰狞道:“我刚才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在将你这张讨厌的嘴缝起来之前,应该让你尝尝什么叫‘一点苦头’。”修士惊愕地瞪大双眼,看医师抄起桌上的墨水瓶,拧开盖子,黑色的墨汁朝他缓缓流动。“哈哈哈,你可得一滴不剩地吞下去啊,修士!”说着,狞笑的医师捏紧修士的下颌,强迫对方张开嘴。瓦什挣扎不动,旋即感到冰凉腥苦的墨水被一股脑灌入口中。咯噔。一个光滑圆润的触感在喉头一扫而过,被吞进了肚子。瓦什嘴角淌着墨水,双眼呆滞,脑海里有什么色彩斑斓的景象飞速驰过----……喜悦、哀伤、愤怒、恐惧,是我人为定义的,人类四种基本的情绪…………它们息息相关,可在某些条件下相互转换。比如,喜悦的情绪可以令哀伤的情绪消逝,而愤怒的情绪又可以一定程度地掩盖恐惧的情绪…………同一个体的情绪之间,不同个体的情绪之间,都可以相互影响,彼此干涉……记忆的最后,瓦什的脑海里浮现出众人的身影。一个笑眯眯的白脸老人正是鲍德温主教,他们围着一张宽阔的圆桌,低声商议着什么。在圆桌的尽头,瓦什看到了道格拉斯·海登苍白的侧脸。……瓦什·波鲁的这篇文章,触犯到了禁条和诫规…………他需得为此万恶不赦之辞,接受惩罚……医师詹立夫很快察觉到异常。他见瓦什双眼空茫,瞳孔放大又紧缩,忽地心中惴惴,捏着修士的下颌威胁道:“想装傻吗,修士?”他瞅了瞅空了的墨水瓶,眯眼道:“除了墨水,你还吞下去了什么?”瓦什·波鲁瞪着天花板,一言不发。……经过人体改造的身体,也并非牢不可破…………比如眼球,就是最薄弱之处,强化可难以将眼膜增强啊……詹立夫气急败坏地给了对方一巴掌,揪起修士的衣领,吼道:“给我说!”唰地一下。医师不过稍稍眨了一下眼,再度睁开的时候,满嘴墨汁的修士已举起手里的裁纸刀,朝他的眼珠直直捅下!“啊----!!”惨叫声撞击在窗玻璃上,合着外面枝桠被风吹拂的沙沙声,尤为凄厉。****我许久也没见过这么纯粹的星空了。当最后一人从密道里爬出,我们伫立在圣玛利亚大教堂门口,每人脸上都挂着喜极而泣的微笑。“无比感谢您,先生!”我面无表情地坐在一旁,听着那些人的感激之言,内心没有一丝波动,只象征性地扯了扯嘴角。“今后的路,你们自己走吧。谁也无法替他人的未来负责,起码我做不到。”此时此刻,我很想叼根烟抽抽,舒缓一下郁闷的心情。一个及腰长发的年轻女人走过来,身上罩着松松垮垮的病号服,含情脉脉。我眯了眯眼,觉得她可能是我曾见过的粉冠水母。其他人走的走,散的散,眨眼之间,教堂门口只剩我们两人。我盯着地面上的石缝,听她道:“莱蒙先生,您不走么?”我木然道:“这话该我问你。”女人忸怩地绞着双手,对我道:“其实我不过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女人,被某个可恶的男人欺骗,卖到这里当实验体。”我一声不吭。她继续道:“在鼠笼的这段日子,我好几次都以为我要死掉了……幸好我遇见了你……”“别说了。”我道,“今后的路,你自己走吧。”“那你呢?”她道,“你有要去的地方么,莱蒙先生?”“是的。”我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指,“去找死。”“真的?”“真的。”她哑了声,双眼湿润,望着我的目光里充满了复杂的情愫:“我不信。”“嗯哼。”“你一直在这里等候。”“所以呢?”“心存依恋的人,是不会想去死的。”她说,“你在等那个能飘起来的先生----应该是亡灵吧。你在等他来找你,对么?”我漠然盯着柔和的月色。“可能吧。”过了许久,我吐出了几个字,感到双肩如释重负。她在我身边枯坐片刻,可能也感到心灰意冷,慢吞吞地站起身,踩着单薄的布鞋,走向街道对面。“再见了,先生。”她独自一人伫立在孤寂的街角,最后瞥了我一眼,“希望你能幸福。”圣玛利亚大教堂的门口,终究只剩了我一个人。我坐在夜风飒飒的树枝下,凝望着旋转的钟表,默数流淌的时间。距我们成功逃脱已过了半个小时,罗还没有走出来。我原地转了两圈,发丝被风吹拂得就像狂舞的水草。圣玛利亚大教堂离皇宫不算太远,只要我现在溜走,趁一两天的时间备齐武器和服饰,马上就能去找艾略特那个狗东西复仇。你不是要去找死么,莱蒙·骨刺?你一个自投罗网的蠢蛋了,还在乎那么多做什么?还在乎他做什么?我站在夜风中,凉意沁入我的骨髓。今晚的圣玛利亚大教堂静谧得出奇,谁又能知道那皎白月光后的阴谋。我走到逃离的位置,揭开石板,凝视着宛如深渊的洞口。“罗,我来找你了。”我对着深不可测的黑暗道:“要是敢说我给你拖了后腿,我就用你觉得最羞耻的方式吻你。”第111章 番外·红国王与小睫毛午后花园的浓荫下,细碎鸽毛铺就的鹅卵石小径上,往往会出现两辆婴儿车。一辆车里坐着一个霸道嚣张的红发男婴,动不动就哇哇吵闹,凶狠地抡着大马猴玩偶,去打瞅向他的每一个人。姑且叫他“红国王”吧。另一辆车里则躺着一个苦茶色头发的婴儿,小小的身躯又白又软,头上戴着一顶圆圆的小帽。跟红国王不同,这个婴儿很安静,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盖在眼睑上的睫毛纤细浓密。姑且叫他“小睫毛”吧。最初,两辆婴儿车交错驶过,我们顽劣的红国王发现了小睫毛,看上去兴致盎然。但很可惜,那时小睫毛还在沉睡。于是红国王在车里使劲扑腾,暴躁地吸引着小睫毛的注意力,就像一条在网中翻腾的活鱼。他一手指着小睫毛,啊啊大叫,一手愤怒地拍打把手,看上去就像要把小睫毛吞了似的。红国王锲而不舍的打闹终于惊醒了另一端的小睫毛。小睫毛怔怔地吸着手指头,蓝眼睛里满是茫然和惶恐,呆呆地看着狼崽般凶恶的红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