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那时红国王还不会说话,他抓起枕边的橡皮鸭子,用力一丢,朝小睫毛掷了过去。啪!“呜呜呜……”小睫毛被橡皮鸭子打哭了,额头肿起了好大一块淤青,而他的婴儿车也很快被推走。红国王眼睁睁地看着车子逐渐离去,只有他的小橡皮鸭子被丢在地上,落寞地歪倒在冰凉的砖缝里。之后,红国王每天中午都闹着要去那条小径,在他初遇小睫毛的道口张望。他一连等了五天也没看到小睫毛的影子,气得差点闹塌了婴儿车。他把一只袋子藏在枕头下,里面装着腐烂的水果,闷死的蟋蟀,还有发霉的糕点。没人知道我们的红国王藏这些垃圾干什么,只知道在第十天没看见小睫毛时,红国王把垃圾袋从枕头底下拖出来,呆愣地注视了好久。然后他发出了撼天动地的哭声,将垃圾袋扔得远远的,就像扔一颗破碎的心。****红国王应该是生病了。他在家休养了三天,第四天,蔫了吧唧地躺在婴儿车里,被推往阳光灿烂的公园。世事就是这么巧,就在那一天,我们病怏怏的红国王,终于如愿以偿地见到了另一辆婴儿车里的小睫毛。小睫毛换了件鹅黄色的婴儿装,脖前系着口水兜,皮肤就像滑腻的鲜奶油,正在安静地摆弄一只魔方。“……”红国王呆呆地注视了小睫毛一会儿。两辆婴儿车被停在一起,大人凑在一起交谈。小睫毛一直在专注地玩魔方,而红国王面色苍白地躺在褥子里,过了许久,悄悄爬了起来。十分钟后,啊地一声,大人被突如其来的叫喊惊扰,去看婴儿车的情况。红国王的小车里空无一人,那个顽劣的小家伙此时被卡在小睫毛婴儿车的把手下,上不去下不来,只能怒叫。“啊!啊啊啊!”红国王气得满脸红得像个番茄,伸手想去抓小睫毛。小睫毛害怕地向后躲,红国王抓不到他,便开始蛮不讲理地晃动身体,把整辆婴儿车颠得哗啦作响。幸亏他一早就被捞了出来,否则婴儿车非得被他弄翻不可。从此,午后去花园散步,就是红国王最喜欢的事。他掐着时间到公园,像绅士等待淑女般等候着小睫毛的婴儿车,然后往对方的车里丢虫子,听着那害怕的哭声哈哈大笑。谁也不知道我们的红国王为什么唯独对小睫毛这么恶劣。但不知是不是被吓惯了,小睫毛慢慢也不哭了,甚至偶尔会探头出去看看恶作剧的红国王。以往小睫毛总喜欢窝在小车里睡觉,现在他也不睡了,一进入公园,就将半个身子躲在小帘子后,四处张望红国王的身影。两个婴儿就维持着这种古怪的关系,在彼此的婴儿车里遥遥相望。直到有一天,在两辆车又一次停在一起时,红国王偷偷从婴儿车里爬出来了。这次他吸取上次的经验,顺利地爬进了小睫毛的车里。没过多久,车翻了。****红国王应该是恋爱了。他与小睫毛见面时,两个婴儿不再待在各自的小车里,而是相互乱爬。大人们要么在小睫毛的车里,发现小睫毛给红国王摆弄魔方玩,要么在红国王的车里,发现红国王正搂着小睫毛酣睡。后来又有一次,婴儿车停在高高的草坡上,依然翻了。两个婴儿骨碌碌顺着翠绿的草坡滚了下去。小睫毛比较幸运,红国王就比较倒霉了。他一头撞上了一只粗硬的草根,当即疼得哇哇大哭。“呜!呜!呜!”红国王连哭泣也气势十足,倒像是怒吼。小睫毛蓝莹莹的眼珠一转,瞥见打滚的红国王,飞快爬到了对方身边。mua。小睫毛撑着肉团子似的脏兮兮的身体,撅起红艳艳的小嘴,往红国王伤口处亲了一下。红国王当即不哭了。他偏头去瞧小睫毛,小睫毛开心地笑了,把红国王扶起来,坐正。“啊啊。”红国王指着摔得青紫的小胳膊,哇哇叫了几下。小睫毛会意,在红国王滚烫的目光下,有些害羞地往对方的胳膊亲去。红国王心情舒畅地哼了哼,蹬鼻子上脸,让小睫毛亲完胳膊亲脖子,亲完脖子亲脸蛋。小睫毛竟然也真照做了,被使唤得晕头转向。待红国王被亲得心满意足,小睫毛嘴唇红肿,累得气喘吁吁。就在这时,天边染上织锦般的色彩,日暮降临,温暖的夕光照耀在翠绿的草尖上。红国王凝视着夕光里疲惫的小睫毛,挪着身体,凑了过去。他强硬地掰过小睫毛的脸,在对方额头上印了一个吻。认真而虔诚。****从那以后,人们经常在波光粼粼的河边,看见两个于夕阳下并肩而坐的婴儿。澄黄的光芒洒在他们发顶。两个婴儿,他们的躯体是这样小,可寂静的背影却仿佛沉淀了无尽的岁月。偶尔,疲倦的小睫毛会将头靠在红国王的肩膀上。每到这时候,红国王就会故意挺起身板,并指着河里活蹦乱跳的银鱼哇哇大叫。小睫毛每次都会应答红国王的话,直到沉沉睡去,黛色的夜幕遮挡住世界的最后一丝光芒。犹如开幕,犹如落幕。犹如永恒。作者有话要说:午后一个突然的脑洞,权当一乐。下回继续正文~第112章 单箭头夜晚的大地突然传来震颤,惊醒了教会众人。那些修士和医师急忙穿上衣袍,汇集一处,看着嗡鸣不休的地表。有人喊:“海登主教呢?”有人答:“不清楚,主教不在他的卧室里!他的学生也好几天不见踪影了。”稍微年长的教士指挥道:“你们先去大教堂、修道院和鼠笼看看情况,说不定主教就在这些地方呢。”众人慌乱地散开了,不一会儿,从鼠笼那边查探的医师身手矫健,最先跑回来,惊恐又愤怒地喊:“鼠笼里的人都逃走了!还杀了我们的医师!”在教堂和修道院查探回来的人倒说没什么,只是同样看不到主教的身影。人们一瞧鼠笼那边有蛛丝马迹,几百双脚当即啪啪嗒嗒地跑了过去,将试验楼门口围得水泄不通。地上摊着一具灰白色的医师尸体,脖间的伤疤已凝固,瞪着牛似的双眼,至今未阖。有修士看向那些面色凝重的医师,蹙眉道:“你们不是经过人体改造了吗?怎么连鼠笼里那些孱弱的实验体都奈何不了?”医师气呼呼地反驳道:“可未必是一打一呢,而且他这脖子显是一个手法老练的歹徒割的。我也奇怪了,入夜我们会将每间病房的门锁好----何况每把锁的构造还不一样。就算有人在外面挨个撬锁,一百多间房也累死他了!”众人束手无策,此时地下偏就传来一阵一阵的爆炸声,令人听着心悸。修士们惴惴不安,可关键时候也没几人敢自告奋勇,都不断在胸前画着十字架。那些体格强健的医师干脆撇开其他人,自成一圈,凑在一起嘀咕。“你们觉得,这件事和前几日失踪的亡灵,有没有联系?”有医师敏锐地问道。这话一出,其他人登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能在短时间内击开所有门锁,掩护众人逃脱,“亡灵相助”无疑是个令人信服的理由。另一个医师道:“而且,鼠笼里的莱蒙·骨刺就是那个亡灵的主人,亡灵没理由会拒绝他的主人。”其他医师疑惑道:“关于莱蒙·骨刺和那个亡灵,之前不是把他们的记忆都清除了么?他们是怎么想起来的呢?”“嗨,这有什么稀奇的?记忆是大脑里残存的旧意识。若清除记忆真是这么简单的事情,我们也不必研究这么多年了。”医师插嘴道:“更令人惊奇的是,主教明知他们在私底下偷偷摸摸,却依旧不闻不问,只催促我们加紧试验。这不是明摆着将祸患放置不理么……”众医师七嘴八舌好一阵也分不出定论,而地下的响动一声似比一声猛烈。这时,从远处晃来一个模糊的黑影。众人定睛一看,那个影子是黑袍修士瓦什·波鲁。只见对方头发蓬乱,衣衫破烂,面色苍白,活似一个游荡的鬼魂,慢慢荡到了这里。“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没人回答他,鼠笼的医师都装作看不见。地下又传来一声巨响,瓦什将目光下移,蹙眉思索片刻,才有修士将前因后果告知。“这样啊。”黑袍修士道,“那你们在这里等一会儿,我下去看看。”轰隆一声,震颤的地面差点把众人掀个趔趄,修士们望着瓦什·波鲁的目光里登时充满了钦佩。那些医师巴不得让修士下去当个替死鬼,一个两个都热情了起来。“你可以从这里走下去,波鲁修士。”一名医师指着喷泉底座的石壁说,“那里有个暗门,能直接通往地下。”“多谢了。”修士瓦什波澜不惊地点了点头,摸索到石板,在众人心怀鬼胎的目光里钻了进去。吱溜。滑到底部的一瞬,黑袍修士一改先前云淡风轻的神情,面容惊惶,朝声源处拔步飞奔!抖落的碎石簌簌打在他身上,瓦什·波鲁没命似的奔跑,脑海里只剩唯一一个念头。“喜→哀→怒→惧”的真实含义----他明白了!****我闭着眼在迷宫摸索,不远处的响动如隔着深海的水幕,模糊地在气流中翻涌。听到那些轰轰隆隆的声音我还觉得有点高兴,毕竟有声音说明是好事,说明罗还没遇险,我还来得及。谁知,下一秒我就跟一个硬邦邦的玩意儿迎面相撞,各自倒地!那人发出“啊呀”一声大叫,我也气极,睁眼就骂:“他妈的是谁?!”波波鲁那颗脑袋从我视野中蹿出来。我们看着彼此愣了一瞬,两边不约而同发出了大叫声。“你怎么在这儿?!”“我知道怎么摧毁混沌石了!”我先一步按住他的肩膀,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崩出来了:“什么?!”“跟我走,莱蒙先生!”他急迫地拉住我,说道,“我看你先前大概是闭着眼睛走的吧?那样太慢了!”见波波鲁又有点发疯,我不敢大意,反手拽住他道:“你先把事情说清楚,我们再去。不会耽误太久的,明明白白的行动才不会出纰漏。”“这个迷宫不是靠眼睛能走出去的。”波波鲁只得耐心跟我解释道,“它最初只是一个普通的地下通道,由有限的岔路口相连,并非像现在这样变幻莫测……实现当前这个状态的,就是混沌石!”我眯眼道:“然后呢?”“地下迷宫里有成百只眼睛----不,应该是‘道氏球’。只要是被道氏球存储过记忆的人,思维回路就会被分析透彻,传递到混沌石那里。这样一来,假如那个人走入迷宫,双眼可以视物,大脑保持着清醒,混沌石便会投射出干扰波,导致幻觉的产生。”我费了很大劲才听懂波波鲁的话:“也就是说,如果大脑和双眼有一个不正常,就不会被混沌石干扰了,对吧?”黑袍修士拼命点头。我问:“那你怎么没事?”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脑子不正常,思维清晰得很。波波鲁面色一变,磕磕巴巴地说:“我……我知道了这座迷宫的构造,它在我的脑海中不断地浮现,那些幻觉干扰不了我。”先前我曾看到波波鲁被搁在手术台上洗脑的画面,所以我毫不怀疑这些道氏球装载的记忆里有他的一份。但这样一来也很奇怪。我拧起眉道:“那就活见鬼了,你怎么在迷宫里畅行无阻?难道你的思维回路不是一个,而是两个吗?”我随口一说的话似乎让他受到了巨大的刺激。波波鲁惊愕地喃喃自语:“两个思维回路?……不,我用于思考的只有一个,另一个应该只是记忆……为什么我的脑海里有他人的记忆?难道……”无论如何,波波鲁应该清楚迷宫的构造,否则不会一直跑了这么远还没受阻。事情搞明白就没有耽搁的必要了,我将他一把拉走,道:“别想那些了,修士。你不是说找到毁灭混沌石的办法了吗,我们现在就走!”****这次的血亡灵比上次要难对付得多。混杂着血腥味的风从罗的发梢划过,他闭着双眼,凭耳边的响声挡住一把把袭来的光镰。混沌石的触手上不断隆起血肉模糊的假亡灵,力量比上次还要强大。罗一边应对绵绵不绝的攻击一边想:但他们似乎并没有思考的能力。他身形一晃,融入周围的深色暗影,绕过了其他在半空劈砍的血亡灵。地面铺满了缠结的红色触手,汹涌的暗影贴墙而行,正要逼近道格拉斯,一面肉墙赫然林立,挡在了亡灵面前!噗叽!罗用镰刀将它砍裂,迎面扑来一股腥涩的劲风。道格拉斯的脸在裂口后显现,面对着警惕的亡灵,拍了拍混沌石的表皮,冷冷道:“就用上次的办法吧。”他话音刚落,混沌石的四颗眼睛又开始疯狂地转动。半空的亡灵飞快地移动,那些眼仁在眼白里也疾速转动,寻找瞄向亡灵的准头。下一瞬,蓝色的哀之眼球放射出一道荧光,撞进亡灵的光焰中。罗在漆黑的视野里隐约感到什么古怪的东西渗入自己的身体,幽蓝色的光不禁动荡起来。道格拉斯在地面注视着半空凝滞的亡灵:“好好感受一下吧,亡灵罗。这就是曾击倒你的,悲哀的力量----”唰啦一声,耸着双肩的亡灵突然直起身子,跟没有被击中一般朝他袭来!道格拉斯瞳孔一震,往后撤了几步,后心连接的混沌石替他挡住攻击,其余的眼珠又一次迸出不同色彩的光芒。罗在空中飘荡跳跃,躲避着接连不断朝他放射来的光线。他目不能视,只能凭借速度减少被击中的可能。然而,在那些滑溜溜的东西渗入体内后,虽然会引起一定程度的心理反应,却再也无法让他崩溃倒地了。道格拉斯眼睁睁地看到蓝色、红色、黄色、黑色的光依次击中亡灵,而对方在短暂的恍惚后一如既往,动作灵敏地挥镰,与混沌石的触手相抗。“不可能……”道格拉斯怔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