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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1 / 1)

没等宋虔之说话,陆观两步走过去,手刚碰到案卷,周先人还没睁眼,手已先动了,反手就来拿陆观的手腕,陆观就势向周先怀里一推,拿住他的右手腕,两人一来一回地推绕,陆观叫了一声:宋大人!宋虔之当即会意,先下手为强,从陆观的手里抽走案卷,这下陆观与周先虽然彼此都擒住对方的双手,却没人拿到案卷。宋虔之笑扬了扬手里的卷宗:二位大人要不去院子里比划?正好让大家伙出来看看热闹,怪无聊的。周先先松手,翻身下地,站起身,一眼看见陆观脸上的疤。想必这是秘书监大人了,陆大人,皇上任命我陪审楼江月和林疏桐的案子,请陆大人指教。略一拱手,周先走到一边喝茶。陆观理也不理,从桌上拿起另一本案卷。楼江月胃里发现有和林疏桐所用一样的养生茶。陆观向宋虔之说,同样有毒。足以致命?宋虔之问。远远不到,他最多喝了一口。楼江月身上有致命伤,所以刑部并未验查他的内脏,检测毒物需要时间,昨天晚上我与你分开之后,去了一趟刑部。宋虔之知道为什么今天见面时陆观身上那么臭了。你为什么想到查这个?我看过楼江月桌上那把茶壶,茶叶和茶水已经被处理过,茶壶没有被带走也没有被清洗,显然不是刑部处理的,刑部也不认为这把茶壶有什么问题,已经将它排除掉了。楼江月的案子里,没有记他喝的茶,也没提到茶壶。为了防止记错,宋虔之按记忆翻到证物,皱起眉,你看,确实没有。陆观翻了翻,突然说:我再提一下汪藻国。宋虔之却出声阻止了他。不用。陆观不悦地还想说什么。宋虔之走到周先背后,周先趴在窗户上看外面飞雪,腰间配着刀,两条腿极为自然地交叠在一起,一只脚尖还向后翘起点在地面。周先,下午你去一趟宫里,问问蒋公公,琵琶园那个领舞林疏桐平日里领的都是什么茶,将她这一个月以来在宫里支取的东西,领的吃的用的都开一张单子出来,让他去太医院也问问,林疏桐最近有没有在太医院领过药。周先愣了愣,旋即嘴角勾起,仿佛觉得宋虔之很有意思,应了一声这就大步流星出去。陆观被晾在一边,这时起身,想说点什么。宋虔之奇怪地看他。他武功不弱。陆观说。宋虔之:雪下得响了起来,陆观在纸上写写画画,他的纸上零星写着几行字,还有圈圈和箭头,手边的茶永远是热的,两个书办在底下誊录什么东西。陆观思绪断了,抬头望见门外宋虔之两条腿叉着,面前一个火盆,他显然是极怕冷的,刚才找出皮袍子裹着,他家里的婢女还给送来了暖手的小铜炉,外面天色黑得如同傍晚,其实才刚到申时。宋虔之脸被火盆的光照得发红,他凝神看着那簇火苗,似在发呆。周先一去两个时辰,秘书省的官员都办完事回家抱老婆哄孩子,两个当家的官员还在等。陆观看天色已很沉,起身伸了个腰,把桌上灯点上,门外的火盆早就灭了。陆观走出去,看见宋虔之蜷在椅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脸上冻得发红,登时火起,伸手就要推他。突然莫名其妙想起中午在宫里,皇帝不在跟前,对着一个太监,宋虔之也跪了。那个举动在他的脑海里分明起来。眼前这个年轻人,是安定侯的嫡子,昨天在章静居碰到的那个大哥又是谁?将来宋虔之要袭安定侯的位子,怎么会又有个大哥,对方还叫他三弟。此刻睡着的宋虔之看上去眉宇间糅杂着淡淡的无奈和虚弱。陆观收回手,蹲下身,起身,走去后院找来点炭,加上,把一束干草点燃,重新把炭烧起来。无意中他侧过头,视线滑过宋虔之闭着的眼睛,更不经意看到他抱着手炉的手指,根根纤长匀称。陆观蹲在那儿,搓着手烤火,不时转过去看宋虔之的脸,仿佛无形之中有一股力量在控制他。数次以后,陆观心中唯有一幅图,便是宋虔之黑长的睫毛,那么安静、秀气,像是一碰就碎的水纹。秘书省的院子里,雪越积越厚。等到宫门落锁后的一个时辰,陆观刚把宋虔之叫醒,宋虔之睡眼惺忪,一脸茫然地半天回不过神。门外有个人踩着雪进来了。那个彪形大汉身上油衣扯落,正是周先,他本来没抱什么希望,突然见到廊庑下还坐着人,也是诧异。醒了没?宋虔之含糊地应了声,接过来陆观递的茶,喝了一口,还是温的。反应过来差点把茶扔出去,这是陆观伺候他喝的茶,他奇怪地瞥了一眼陆观。周先已经走过来,从怀中摸出叠好的纸,看了一眼陆观,又看一眼宋虔之。宋虔之轻咳一声:给他,给陆大人。陆观接过去就走到一边看,看完递给宋虔之,宋虔之看完又递给周先。周先奇怪:我也要看?你也是陪审。陆观不耐烦地说,这个周先是皇帝派来盯着他们监视加催促的无误了,根本没想过帮着办案。林疏桐领用的茶,都是宫里的特供。宋虔之开口道。养生茶也是?也是,里头有两味药材是外邦供给皇室,原本琵琶园不会有,先帝认为既然宫里年年用不了,便让琵琶园也拿去用,歌舞姬们常有嗓子出问题的时候。迎春园不会有?宋虔之想了想,一看天色,确已经太晚。让周先明日再跑一趟吧。宋虔之不大好意思地朝周先道歉,今日事多,脑子昏的,本该让你一并查楼江月领的东西。周先无所谓。陆观却问:中午才进宫,上午还没睡够?你怎么这么能睡?宋虔之失笑:人吃五谷,各有各的活法,有的人精神弱,有的人身体强健,我想睡多久,陆大人也要管?陆观本就是脱口而出,撞了一鼻子灰,不再还嘴,三人各自收拾东西回家。走出秘书省时,宋虔之在雪里站住脚,拢紧身上的油衣,问陆观:陆大人刚进京,不知道在何处落脚?陆观斜瞥宋虔之一眼,道:狗有狗窝,我住在哪儿,宋大人也要管?大雪掩着陆观沉着稳健的步伐,宋虔之无语地站在原地,周先过来与他告辞,宋虔之摇了摇头,家仆接过他脱下的油衣,另一人扶着他钻进侯府派来的马车。车厢里十分温暖,拜月和瞻星一个倒茶一个递点心。雪天的长街,夜晚很冷,风大,无孔不入地往人脖子里钻。马车与陆观走的一个方向,宋虔之从车窗往外看见陆观弓着身,上身前倾,顶着风雪在走。陆大人。宋虔之叫了一声。陆观站住脚,一辆马车停在他的身边,窗户上出现宋虔之的脸,陆观的视线越过他看见车厢里一片通明,还有在他府上见过的那两个漂亮婢女。陆大人可是往城北去?不如上车来没等宋虔之把话说完,陆观摆了摆手,径自向前走去。宋虔之放下窗帘,喝茶,吃点心,在想事情。陆观独来独往,正是这份儿独让苻明韶信赖他,要么陆观是太聪明,看透了苻明韶的用心,暗中与官员结交,藏得滴水不漏。要不就是陆观是个大傻蛋,朝中真没有一个朋友。少爷,老太太今日接了个人进府。拜月边说边瞅宋虔之的脸色。嗯,谁?宋虔之狼吞虎咽哽下去一块糕,险些噎着,猛灌下一口热茶,舒服地长出了口气。她的小重孙。什么重孙?宋虔之先想到自己还没娶妻,继而想到他姐嫁了人却还没怀孕,最后才想到一个人。外面那个?宋虔之冷着脸问。是啊,说是天太冷,那孩子生病了,在外面不方便,就接进府里,傍晚才来的,老太太想让夫人给宫里递个信,把给太后娘娘请脉的那个杜医正叫到府里来,给小孩子瞧病。一整夜未睡,白天又在雪天里睡着的,宋虔之的头剧烈疼痛起来,脑子里好像被人用大锤猛砸了一下,他一只手强撑住头。老夫人找过母亲了?少爷别急,府里在等您回去呢,老夫人还没跟夫人提。宋虔之深深吸了一口气,打开车门,让车夫加快速度赶路。他一时半刻也坐不住,宋家这是想要他亲娘的命了,宋虔之突然捞开窗帘,往后已经看不见那个陆观,长街上昏昏暗暗,这样沉抑的雪天,家家户户都早早收起了摊。☆、楼江月(柒)侯府里灯火通明,难得宋虔之的爹也在家,安定侯见到儿子那张与夫人挂了七分相的脸心里就犯怵。回来了。安定侯年逾四十,保养依然不错,留着一部黑胡须,温和的脸上藏着几分心虚与忐忑,不知道你什么时辰回来,我让人先开了晚膳。桌上还坐着宋虔之在章静居碰到的大哥,以及荆钗布裙的一名妇人,妇人不安地起身,叫了一声:小叔。他的大哥停下筷子,笑望过来,说:三弟也回来了,饿了么?快洗手过来吃饭,我们也刚吃不久,菜都没怎么动过。见宋虔之站着不动,安定侯脸上有些挂不住,沉声道:虔之,过来坐下。宋虔之嘴角冷冷勾起,走过去,安定侯的右手边坐着长子。宋虔之没在安定侯示意的左边坐下,而是接过下人拿上来的碗筷,在安定侯的对面坐下了。安定侯松了口气,背上俱是冷汗,眉开眼笑地说:快吃吧,都是你爱吃的菜,今日皇上赏你进宫陪用腊八粥了?嗯。宋虔之冷着脸,筷子在菜里戳了两下,叫来下人,脏了怎么吃,把这道菜换了,蓑衣肉也重做。小叔,这菜只有侯爷动过一筷子,不妨事的妇人小声道。换!宋虔之看也没看桌上的人一眼。安定侯与长子的脸色已很难看。宋虔之。安定侯出声了。爹。宋虔之放下筷,冷冷注视对面他老子。安定侯生得一副文人模样,在朝中出了名的性子温吞,娶妻之前为工部管钱多年,不仅要把工程做得漂亮,还得从里头抠出银子孝敬上司安抚下员,要是个老好人,早就混不下去了。安定侯深深吸气,尽量放缓语气:今日在朝中,谁给你气受了?没有。那你为什么对着你大哥大嫂胡乱使气?宋虔之动动眉毛,现出好笑,仔仔细细看他爹。谁是我大哥?这不是你大哥是你谁?安定侯指着长子,脸色涨红,宋虔之那一脸轻蔑嘲讽,和朝上那些看不起他的大臣如出一辙。谁也没把他放在眼里过,自从他娶了周家的女儿,他就再也没能直起腰板。侯爷,小叔,别动怒。那妇人打圆场地叫下人过来,吩咐去换菜。换什么换!安定侯筷子一拍,面前一个小杯顷刻打翻,酒往他的袍子上流,他只管冷着脸,朝宋虔之吼,你大哥你不认,什么时候连我这个爹也别认了。这是要逼着宋虔之低头了。宋虔之那大哥一声不吭,只是埋着头,顶委屈。反是他的老婆不住在劝,不住为难地瞥向宋虔之,又不敢与他说话。祖母呢?宋虔之心平气和地问。你还想气死老祖宗吗?安定侯脸皮涨得通红发紫。就是他拍着胸脯跟他亲娘保证能收拾得了宋虔之,这小兔崽子要是去惊动他娘,这不是狠狠往他脸上扇吗?今日老祖宗认亲,也没人跟我说一声,还是父亲自己写帖子发给宋家的叔伯长辈,不开祠堂怎么让大哥认祖归宗?乍听宋虔之这一番话,安定侯不禁喜上眉梢,尽管还有些疑惑怎么他这个在京城横着走的三儿子这么容易松口。这些年他不止一次动过念头,想把养在府宅外的卢氏接进侯府,都碍着宋虔之母子与太后那层关系不敢提出来,难道是他一直想太多,其实宋虔之对他这个哥没那么大敌意,周氏也未必不能同意。还是母亲说得对,周家那个老东西死了,这门姓就没落了。再怎么样,儿子还是跟自己姓的,还是宋家的人。不忙,总要先把饭吃了。安定侯心情好了,也不在乎换菜的事,等到厨房上了新菜,还陪着儿子喝了两杯。只是宋虔之仍然没喝那个大哥的酒,草草吃过饭,就起身,朝醉眼朦胧,喝得脸色发红的安定侯说:父亲,我去看看母亲。安定侯笑吟吟地挥手:去吧,你母亲总是挂念你,一天不见就想。前脚宋虔之出了门,后脚安定侯的长子就冷下脸,收起笑。父亲,您对这个儿子,也太宽纵了。安定侯心情愉悦,并不计较长子的话,拿筷子轻轻敲了一下盘子,笑道:该给他的,本侯还得给他,不然该给你的,本侯可就给不了你了。长子没当回事,吃了口菜,放下筷子问他父亲:周氏平日吃谁开的药,大夫是府里的吗?还是宫里的?不用你管,本侯来做。安定侯又喝了一口酒。长子一拧眉:爹您还是少喝点吧,母亲不喜欢您喝得醉醺醺的。安定侯笑笑:高兴嘛,你母亲还能不让我进门怎地?他抬起醉眼,脑子活动着,眼角带着些淫意,忙不迭三两下填饱肚子,出门叫人备车。外面下雪了吗?周婉心咽下一勺药,靠在宋虔之臂弯里,视线扫向窗户,窗户紧闭着。嗯,今冬一直下雪。宋虔之捏着帕子擦了擦周婉心的嘴角,瑞雪兆丰年,钦天监说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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