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荛寻短见未果,被府中的大夫救回了性命,可因为额头上得伤有些严重,恢复得不是很好。
傍晚的风透过窗纱吹进室内,东次间里,方荛正坐在妆台前,仔细打量着铜镜照映出来的自己的容貌。
因着夏日天气炎热,方荛只穿了一件水红色的丝绸亵衣,交领掩映下的皮肤更显得白皙娇嫩。她看着镜中自己额角上的纱布,一阵郁气便涌上心头。
手中的桃木梳子被她狠狠地摔到了地上,发出不小的响动。守在外面的若云听到动静,想要进来查看,却被一旁的若兰拉住了,“二小姐最近心情不好,没有吩咐,我们还是不要进去打扰了。”
听了小姐妹的话,若云想了想,便也没再动弹了。毁了容貌,这是任凭哪个女子也不能轻易接受的事,更何况二小姐本来生得那么美,也就比大小姐逊色了那么一丝,乍然经受这种事,想不明白也是有的。
她们做丫鬟的,在这种时候还是不要随便凑上去了,免得被主子寻了由头打骂。
这边,方荛小心翼翼地揭开头上的纱布,盯着拿出粉嫩的疤痕看个不住。
因大夫叮嘱伤口不宜吹风不宜受到日晒,她已经在房中休养了数日,每日里饮食也以清淡为主。
可是只要能让额头恢复如往昔,这些又算得上什么呢?
方荛又盯着那疤痕看了几眼,这才从妆奁的底层拿出一个描金的白瓷小瓶,用指甲挖出瓶中的白色油膏,轻柔又仔细地涂抹在长疤的地方。
这些时日来,她小心翼翼地养着,每日三次的涂抹沈冽遣人送进来的玉容膏,效果之显著,令她甚为满意。
想来过不了多久,那处伤痕便能与别处肌肤一般无二了。
想到沈冽,方荛心中又有些忐忑。从暗桩递进将军府的信中,她知道沈冽对她这次的行动失利很不满,并且告诫她若下次的事情她还是不能办好,那么她的后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成为弃子。
虽说一开始,方荛投靠沈冽是存了报复将军府、报复方晚的目的,但是在相处的过程中,她却不能自已地爱上了这个冷血无情的五皇子。
因为在乎,才有忌惮。方荛在意五皇子,所以她害怕沈冽会放弃她。与其说她害怕的是沈冽放弃她后,她一人无法完成对将军府的报复,倒不如说她是怕沈冽放弃她这个人。
胡思乱想了一番,方荛轻轻拍了拍脸颊,让自己冷静下来。旋即又叫了若云和若兰进屋服侍她洗漱更衣。
约定的时辰就快要到了,她还要去见沈冽。
入了夜,将军里灯火通明,庭院里、走廊下都是高高悬挂的灯笼,一簇簇暖黄的光透过纸灯笼散发出来,汇成一片温暖的光晕。
花圃里传来虫鸣,一声接着一声,仿佛在炎热的仲夏夜呼唤着一场能带来凉爽的雨。
丫鬟仆妇各司其职,行动间井然有序,不闻杂声,明眼人一看便知这府里家仆都是训练有素的。
在一个众人不会注意到的角落,一抹暗色身影微微弯着腰,疾步走着,仿佛要去赴什么人的约——这人正是换了服饰的方荛。
为了掩人耳目,她穿了若云的衣服,嫩黄色的小褂,白底的裙子上绣着一样嫩黄的碎花,衣料并非上乘,样式也是普通,却仍显得她纤腰楚楚,不盈一握。
穿过二院角门,又贴着廊下走了一会儿,方荛才到了她最终的目的地,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外院角门。平日里,这处只有外出采买的下等婆子才会走,白日里或许还能碰见一两个人,到了晚上,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此时,沈冽正坐在门外一辆普通的青布马车中闭目养神,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身侧的小桌,他的心腹小厮听雨守在车外。
“荛姑娘,您来了。”听雨的声音在帘外响起,沈冽睁开了眼,眼中是全然的清明,不见丝毫困顿。
“进来吧。”不耐烦听方荛与听雨寒暄,沈冽在车中唤道。方荛便从善如流地上了车,跪坐在沈冽脚边。
方荛暗暗观察着沈冽的脸色,见他和往常见面是并没有什么不同,悬着的心这才算彻底落到了实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