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伯查验女尸口鼻中有无毒质还需要些时辰,看着天色尚早,夏清时走出箬阑阁,在汁香院里四处闲逛。
冯姨站在一树榴实下,细长的眉毛飞扬,正板着一张脸训斥着两个姑娘,远远地看见一个人影晃动,看不太清脸貌,只认得那姑娘穿着三殿下贴身侍女的衣裙,理所当然得觉得那是摘星,立马便换上一副笑脸迎了上去。
“摘星姑娘怎么有空来我们汁香院,莫不是跟那烟绮罗有关?”
话音刚落,便看清了眼前那张陌生的脸,不过说来陌生,却又总觉得似乎是在哪里见到过的。
冯姨皱起眉头,脑海里转来转去,想要想起这张脸的来历,还没想出点线索来,便听那人开口了。
“冯姨认错了,奴婢良月,是新进如意馆的丫鬟。”夏清时脆凌凌的声音传来,“不过,我来这汁香院确实与烟绮罗有关,听闻冯姨是第一个见到尸体的人?”
冯姨一惊,点了点头,又赶紧解释道:“我和禾公公一同打开的房门,只在门前远远的看了一眼便吓得不行了。”
说到此处,冯姨的脸色一时间苍白,一时间又蒙上些微潮红。
许是想到了烟绮罗赤身裸体与一人偶的暧昧姿势,不由得羞赧起来。
夏清时将冯姨上下打量了番,近日刚刚入秋,秋老虎也正肆掠,除却早晚凉爽,正午时分天气仍旧炎热。
冯姨约莫三十来岁的年纪,风韵犹存,一双凤眼,眼角眉梢略往上扬,带着一股子风流妩媚的味道,虽不算年轻,肌肤仍是保养得极好,犹若凝脂。
此时她穿了一件榴红色对襟襦裙,一枚月白珍珠扣嵌在襟前,愈发称得她人如石榴花般娇俏魅人。
夏清时用眼神示意冯姨接着说下去。
冯姨看了眼夏清时,略一思忖,便将晨起之事从头说了起来。
原来昨日傍晚,禾公公便来汁香院告知了今日一早,要为半月后的中秋宴作排演。
汁香院仅剩的两个苑中,共三十六个姑娘,舞伎和歌伎各占一半,能在中秋夜宴上露脸的定是其中的佼佼者,目前暂定了十六个,十二个舞伎,四个歌伎,分别代表了一年里的十二个月份和四个时节,祈愿南玉一年里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不过,虽已选出了十六个,剩下的其他姑娘仍旧是要参加排演的,以便出现突发的状况,有人顶替上去,当做替补。
是以,今日一早原定的是所有姑娘于卯时三刻在汁香院前庭花园里排演。
临到排演时,小南苑漪水阁的稚儿姑娘忽然托同阁的姐妹向冯姨告了假,说是连日里做噩梦,身体不适。
而箬阑阁的烟绮罗不知为何,也没有出现。
汁香院目前仅剩小东苑和小南苑,小南苑住的几乎皆是新入院的姑娘,而小东苑里的便是些有年头或是来历的人,一般轻易惹不得的。
例如那烟绮罗,几年前风靡京陵的舞伎,一曲月夜踏歌凌仙舞在三年前的中秋夜宴上大出风头,连皇上都开了金口夸赞,甚至接了她们四姐妹之一进宫为妃。
当今的锦妃乃是她昔日的好姐妹。
如此的来头,又有哪个不长眼的胆敢得罪?
因此,在发现少了烟绮罗时,便连禾公公也只得装作不曾注意到。
又因为只有她一人住在箬阑阁中,也没有人有知晓她究竟是为何没有出现。那时冯姨还以为只因排演的时辰太早,烟绮罗平日里便是慵懒的一个人,只是贪睡,没有起得来而已。
一直到临近午时,天气愈发热了起来。
冯姨体恤姑娘们,便央得了禾公公让大家歇息一会儿。
箬阑阁是整个汁香院位置绝佳的一个阁子,背临阑池,前头又靠近前庭花园,阁前栽满了青翠的箬竹,葳蕤风貌,微风袅袅。
日头正高,姑娘们便全都围在了箬阑阁前头的箬竹林旁,贪一晌秋凉。
冯姨紧挨着禾公公,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半月后的中秋宴,他们都明白眼前这些姑娘们的心思,有了三年前的那一出,人人皆想成为下一个白芙,扶摇直上。
然而便在这时,一声巨大的响动从箬阑阁里传了出来。
砰的一声,吓得箬竹林旁的姑娘们皆失声尖叫了出来。
便连冯姨也吃了一惊,愣在了原地。
还是禾公公最先反应了过来,奔过去一脚踹开了箬阑阁的房门。
当时冯姨离得稍远,只见禾公公刚一打开房门,脸色一变,立时又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似乎是受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惊吓。
几个胆大的姑娘跟着奔了过去,又是一阵尖叫声响起。
冯姨再也按捺不住,心里头不祥之感渐生,等她来到箬阑阁前,第一眼看向的竟不是烟绮罗的尸体。
“那是什么?”夏清时忍不住出声问到。
还有什么比一个房间里横躺着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更有吸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