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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美人 (23)(1 / 2)

残照悠悠。

☆、弱肉强食

大雨倾盆, 梁御风抖着手给闵三娘把脉。

他试到第三次, 才终于感受到一丝微弱的脉搏, 细若游丝, 还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但他已没时间再耽搁下去……

梁御风抿唇作哨, 将自己的马儿唤到近前。抽出浑铁枪,又把闵三娘绑上了马背, 随即放开了马儿的缰绳。

雨声轰鸣中, 照夜白没了主人约束, 撒着欢飞驰而去, 踏出一地连绵的水花。石桐宇那匹乌骓马和它作伴惯了, 见状也追随而去。

霎时间, 一连串马蹄声打破了雨巷的沉寂。

莫风止见状一阵焦灼。

这两匹马跑出去, 势必惊动旁人, 也不知还会引来多少敌人……

他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就见石桐宇仗剑而立, 瞬也不瞬地盯着他, 目光冷凝。

莫风止一怔,忍不住贪婪地注视着他的脸, 寻找他眉眼间与苗苗的相似之处。

兄妹俩的容貌不尽相似, 却同样亮眼出众,黯淡光线下也觉赏心悦目。

转瞬之间, 他又镇定下来,近乎悲悯地看着眼前的石桐宇。

圣居士已经离开金陵城,短时间内插翅也飞不回来。余下的那些所谓正道, 他又有什么好怕的?

至于石桐宇么……

呵,他轮回诀大成之后,苗苗都禁不住他一掌,何况是她这个气海破碎、没有内力的哥哥?

他可是记得很清楚,两人躲在水月庵里养伤时,度过漫长寒冷的腊月乃至整个新年时,苗苗最喜欢和他说的就是自家这个哥哥,三句话不离左右,也不无惋惜地提到过——

哥哥哪里都好,只可惜气海破碎,每次过招只要她撑到两刻钟以后,就可不战而胜……

两刻钟,呵呵,在他这种伪宗师跟前,岂不是一个笑话?

倒是那个梁御风,貌似有些棘手——

沧浪海合欢岛主的独子?恶人榜头号人物?

他可不会把二世祖放在眼里,却对那传说中的沧浪主人多有顾忌。

邪道第一高手,这几十年来唯一一位真正晋升了的宗师级人物!

这世上谁会愿意和一位宗师结下不死不休的血仇?

——不!他怕什么?

杀了这两人,他便可闭关将轮回诀练至巅峰,到时候他也将成为真正的宗师!

试问天下还有谁能杀他?

更妙的一点还在于——

别看这两位不算纯粹的正道人物,但和那些自命侠士的蠢货也没多少差别呢。

就和小王爷、还有那个该死的小乔一样……

只要扣下一个,有了鱼饵,另一个死都不会逃的呢!

真是为他省了很多事啊。

忽然间,他听见梁御风愤怒的质问:“你想抢珠子也算了,为什么要在画舫上杀人?大伙儿都待你不薄,你怎么下得了手!”

莫风止笑了起来,觉得他的质问有点不可思议:“谁叫他们非得坏我的事?再说我可没杀小王爷,特地留了一口气给他呢……”

梁御风怒喝:“小乔呢?你把他弄哪去了?”

莫风止很无辜:“他还能去哪?阴曹地府吧。”

梁御风心中大震,勉强深吸了一口气,又道:“你杀别人暂且不说,闵姐姐又不会武功,你为什么要来害她?”

这一点莫风止的理由太充分了,他振振有词道:“谁叫她不会武功呢?杀起来轻松啊。我要找藏身之地,一下子就想到这里了。”

他斜眼睨着他们,不无得意的笑了:“要怪也怪你自己,谁叫你当初带我来这里?再说了,她竟敢贩卖千岁果,这笔帐我还没跟她算呢!”

梁御风不明所以:“千岁果?”

石桐宇一直没说话,这时也皱眉道:“你是说那些猕猴桃?”

莫风止小脸一皱:“江湖上人人在传,还说什么延年益寿,我吃了一点用也没有。活财神那厮敢耍我,闵三娘又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来耍我?”

这人既蠢又毒,匪夷所思,梁御风差点被他气笑了:“你、你没脑子吗?还真当那玩意儿吃了就能长寿?再说了,活财神编的谎话,你怪到闵姐姐头上?”

莫风止的脸黑了:“骗了我的人都得死!”

他眼神狰狞,目露凶光,温柔的神情终于完全扭曲了。

“哼,当初在龙门寺也是,一个秃驴居然敢装神弄鬼,说我命不久长?我就让全寺都给他陪葬,看谁活得长!”

这件事梁御风依稀还有印象,应该便是九华山龙门寺的灭门血案。只是想不到,起因竟如此荒唐……

他还咬牙切齿:“只恨活财神那厮命大,两次都被他逃了,但早晚有一天,我定会要了他的命!”

听到这里,梁御风只觉得这人不可理喻:“你怪别人骗你?那你自己又是怎么骗小王爷的?”

莫风止理所当然:“谁叫他蠢?活该被我骗啊。”

梁御风见过无耻的,却没见过这么无耻的,简直是活脱脱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这时只听见莫风止又道:“还说他待我不薄,我还没怪他几次羞辱我呢。”

梁御风不解:“羞辱你?”

莫风止沉下脸色:“我读书少一点,就说我不识字,还不是羞辱我?至于小乔,更是罪该万死!”

梁御风:“……”

他沉默了好一会,实在压抑不了那种无与伦比的荒谬感,道:“那闵姐姐对你总没话说了吧?她还好心请你吃果子点心,你……简直狼心狗肺!”

莫风止不屑地笑了:“弱肉强食,胜者为王,她那么弱,早就该死了。早死早超生,还能去投个好胎,我待她也不薄了!”

梁御风一时间怒不可遏,再不想跟这人浪费半点口舌,当下抬手就是一枪!

莫风止早有准备,立刻挥动吴钩格挡,没想到吃他大力一震,手上竟是一麻。

他吃了一惊,知道化血针没能全部逼出,自己不但无法恢复成年样貌,功力也是大减,倒是收起了几分狂妄。

梁御风也不由心中一凛。

他狂怒之下用了十成力道,小魔头轻轻松松就挡住了,果然厉害。

两人振作精神,乒乒乓乓战了个旗鼓相当。

梁御风的长枪大开大阖,浑然天成。莫风止的吴钩也是凌厉霸道,天衣无缝。一霎时只见枪森霜雪耀,吴钩明似月,好一阵风云变色。

石桐宇却怔怔站在一边出神。

忽然,他突兀地开口:“莫风止,我问你,那天在芙蓉山庄,那几个果子是你送来的?字条也是你留的?”

梁御风一愣,终于想起来那张“给苗苗”的字条,还有那歪歪扭扭像小孩子一样拙劣的字迹……

可笑啊可笑,他还以为是有人刻意掩饰笔迹,原来——

这小子真的目不识丁,不但不知道千岁果的由来,连字都不怎么会写。

他立刻往死里嘲笑:“那笔丑字果然和你很配!”

头顶上,大雨还在落个不停。两人长枪对吴钩,兵刃不断交击,打得如火如荼。

可嘴巴上不肯吃亏的莫风止却紧抿着嘴,一句话也不回了。

石桐宇的声音都颤抖了,他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不依不饶地追问:“你认识苗苗?庐州那封信,也是你写的?”

梁御风反手又是一枪,喝道:“快说!”

莫风止吴钩一划,剑芒大盛,将他逼退一步,半晌,才淡淡道:“……是啊。我当然认识苗苗。”

石桐宇紧盯着他的双眼:“你……是怎么认识她的?惊蛰那天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谁伤了她?!”

莫风止手上一顿,梁御风看准破绽就是一个猛力突刺。

狂风怒雨惊涛浪!

莫风止勉力横过吴钩一架,只觉那枪沉重,险些招架不住。

……不,沉重的并不是那杆枪,而是他的心。

他怎么认识苗苗的?

如果不是苗苗,他大概没法在血沿檐那老怪物的手里活下来吧……

金铁交鸣声中,忽听他说道:“苗苗……帮我一起杀了血沿檐那老怪物。哼,我早就想杀了那老不死的,可恨总也没得手,幸好遇上苗苗,她帮了我。”

他语气温柔,仿佛想起了那段美好的时光,稚气的小脸上满是缅怀之色。

梁御风有点愣神。

斜眼一瞥,石桐宇更是整个人都怔住了。

血沿檐纵横江湖几十年,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加上杀人如麻的作风,活成了整整一代人的噩梦。

谁都没想到,他最后的下场是这样,尸体居然在小树林里被几个乞丐挖出来了,简直离奇。

但他如果是被苗苗和莫风止合力杀死的,就可以说得通了。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再说了,人再狠架不住家贼难防。听莫风止的口气就知道,血沿檐这老怪物对徒弟也好不到哪去,徒弟想杀他也不奇怪。

加上苗苗本来就是美厨娘唯一的亲传弟子,武功之高,距离宗师也只有一线之隔。有她帮忙,莫风止这个徒弟想扳倒师父,才可能成功。

没拿到血沿檐的紫府泥丸之前,莫风止无名小卒一个,哪会有这么高功夫?

梁御风横枪一扫,将莫风止逼退。

可是——

既然血沿檐已被他们合力除掉,苗苗后来又是被谁所伤呢?

那不是只剩下了……

霎时间,梁御风不寒而栗。

他能想到的,石桐宇当然也想到了。

漆黑的雨巷中,石桐宇浑身湿透,墨黑的发紧贴在脸颊上,脸色苍白得可怕,眼里也仿佛有两簇火苗在烧。

他瞪着莫风止,一字一顿道:“所以,苗苗帮了你,但你后来却恩将仇报,偷袭打伤了她?”

一直理直气壮的莫风止忽然沉默了,久久没有回答。

石桐宇浑身的血都在一瞬间凝滞了,他几乎无法想象,苗苗被偷袭的那一刻会是什么心情!

他看着莫风止孩童的样貌,稚气的小脸,差不多可以想象出,这人是如何利用无害的外表,说谎如同家常便饭,让苗苗心不设防,引为同伴……

他厉声道:“所以,就是你,害得她命魂离身,七魄将散,至今没能醒过来!”

莫风止沉默半晌,忽然大声道:“是我又怎么样?”

石桐宇二话不说,一剑如惊虹,电射而出!

剑光清亮,划破了雨夜暗巷,竟恍如流光……

传说世间流动最快的是光,但这一剑,竟比光更快、更急、更辉煌。

这一剑的锋芒,竟仿佛比梁御风的长枪更可怕!

浑铁枪舞动,劲风凌厉,笼罩了莫风止身周方圆一丈的范围。石桐宇一剑飞来,更是避无可避。

刹那间,莫风止的呼吸都几乎停止了。

……他又要死了吗?

他绝不会死的,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

他会活下去,不惜一切也会活下去!

他只是想活下去而已,又有什么错?

——就算是苗苗,妨碍到他,他也不会手下留情!

这世上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也没什么比自己更重要,没什么比力量更重要!

温热的眼泪虽然叫人留恋,也只会让人软弱……

这一剑再辉煌又怎么样?

最强的一点也是最弱的一点。既然让不开,莫风止就主动把左肩迎上剑光最盛处!

蓦地,剑光凝滞了。

剑锋入肉,那处肌肉立刻绷紧了!

石桐宇本想刺他要害,剑锋却被肌肉夹住,硬实得像是铁。

重阳比武的擂台上,贺云阳也曾利用相似的法子破了他的快剑,反守为攻。

而莫风止打小就很机灵,那一战给他留下的印象很深,他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不但如此,他还会举一反三!

他是刻意让石桐宇刺中这个部位的,因为肩膀的皮肉最厚实,伤势也不会致命!

石桐宇从来没遇上过这样的对手。

因为这已经不再是武林高手的对决,大概只有市井无赖才会这么跟人打架。

被揍不要紧,皮糙肉厚的地方随便揍,挨揍本来就是家常便饭,轻易死不了。只要忍耐过去,就是转机!

石桐宇的心不由沉了下去。

因为他的伤开始痛了,被顾菟飞爪穿透的肩胛重伤,才过了一天都不到,没那么快痊愈。

也正因为这样,他剑上的力道不足,一剑刺出,旧力已尽,新力却用不出来。

无论他想刺得更深还是拔出来,一时间都做不到!

快剑的精髓就在于它不停地在动,再快的剑,不动了之后当然就不再可怕。

当然,照影剑锋利无比,只刺进一分也足以让伤口皮开肉绽。但莫风止连眉毛都没皱一下,相反,他又笑了!

他的手搭上了剑锋,石桐宇招式用老,却没法后退。

下一刻,一股强大的吸力汹涌而来,石桐宇肩胛上的穿透伤再度迸裂,鲜血狂飙!

血如泉涌,猩红的色泽在雨夜暗巷里灼灼夺目。

莫风止深吸了一口气,秀气的小脸上一阵恍惚,几乎沉醉在这熟悉的血腥气里。

他应该是讨厌血的没错,但这么多年,似乎也已经习惯了血的气味呢……

一霎时,他反客为主,将石桐宇整个人吸摄过来。

鱼饵,到手了!

☆、困兽之斗

当啷一声, 照影剑坠地。

石桐宇肩上旧伤迸裂, 被轮回诀真气冲击, 失血过多, 一时间面如金纸。

莫风止拿住他后心要穴, 将他当个人盾挡在身前,随手迎上突刺过来的浑铁枪。

梁御风的长枪顿时再也递不出去。

他急停间慌忙移开枪尖。沉重的枪身, 这一刻竟比千钧巨石更重, 沉甸甸撞在他的心口上。

高手之争, 只在毫厘之差。

眼看他们占了上风胜券在握, 转瞬间就已急转直下!

这一刻, 向来不记仇的他简直想痛骂“偷坟掘墓”顾菟的十八代祖宗。

要不是石桐宇旧伤未愈, 那一剑又怎会力道不足, 被莫风止用血肉陷住, 更因此旧伤迸裂,受制于人!

看着梁少爷一脸不忿地停手, 莫风止感到前所未有的开心。

果然, 老天爷还是站在他这边的呢。

就算闵三娘那贱人暗算了他,害他实力大减, 没法恢复到成年全盛状态, 可天无绝人之路,他还不是找到了胜利的捷径?

他眼波流转, 见石桐宇肩上伤口的血渐渐止住了,索性漫不经心抬手,拿吴钩剑尖戳下去——

弯曲的吴钩, 与一般长剑不同,更适合劈砍。剑尖更似刀尖,半边锋利半边钝。

他缓缓转动剑尖,在石桐宇伤口里一戳一扭,入肉三分。

看见那伤口重又裂开,流出殷红的鲜血来,他满意地笑弯了眼。

石桐宇咬牙苦忍,一声不哼。

梁御风却忍不住瞪圆了眼:“住手!”

莫风止抬起头,笑眯眯看着他:“你们可是差点要了我的命,我当然要讨回点利息。”

梁御风见他手上动作不停,急得满头大汗。

肩胛虽然不算人身要害,但失血过多也是会死人的。

何况石桐宇气海破碎,已是先天不足,如果肩膀的筋脉再受伤,还怎么拿剑?苦练多年的快剑也将一夕之间化为乌有……

一念至此,他的心都在颤。

莫风止却很喜欢瞧他急得团团转的模样,唇角上翘,小脸兴奋得红扑扑的。

他手一抬,眼看又要一剑戳下去,梁御风电光石火之间忽然福至心灵,大喊道:“你、你想不想知道定魂珠的用法?”

莫风止的手终于顿住了:“用法?”

梁少爷脑子里念头转了又转,飞快道:“是啊,你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估计也没什么见识,但总该知道,像定魂珠这种稀世珍宝,并不是拿来就能用的吧?”

莫风止的脸色阴沉下去,狐疑地打量他:“……是吗?”

梁少爷一个嗝都不打,顺溜地说下去:“定魂珠乃是我沧浪海合欢岛的镇岛之宝,它的妙用我一清二楚,你想知道的话,就放了我哥哥!”

莫风止哼了一声:“你当我是傻子吗?我说过,我最讨厌骗我的人!”目光凶狠,又要一剑戳下。

梁御风真诚地注视着他:“我说的话千真万确,若有半字虚言,叫我被天打雷劈!再说了,定魂珠的妙用,你真的没听你师傅跟你说过吗?”

莫风止怔住:“……”

血沿檐那个老怪物,眼看自己要死了,就巴不得他也来陪葬,哪会告诉他这些?

定魂珠到底要怎么用才能镇压心魔,他只能自己摸索。

梁少爷再接再厉:“那你要怎么才能相信我?”

莫风止目中诡光闪动,忽然道:“很简单啊,你过来让我戳一剑,戳个半死,我们就可以继续谈了。”

梁少爷一点都不含糊:“行啊,不过你得把我哥哥放了。”

莫风止笑得不怀好意:“可以。”

梁少爷继续跟他讨价还价:“说好了,是戳个半死,不能戳要害哦。”

莫风止完全同意:“可以。”

梁少爷眨了眨眼,忽然道:“怎么办?我有点不相信你哎……”

莫风止一时气结:“……”

他差点被搞糊涂了,不是梁少爷要取信于他的吗?怎么反过来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静地道:“那你说怎么办?”

梁少爷早就想好了,立刻回答:“不如我自己来戳好不好?”

莫风止微笑道:“好主意!可是,如果你戳得太轻了,没能让我满意,人我可是不会放的。”

梁少爷微一犹豫,还是点了头:“行啊。”

石桐宇定定看着他,千言万语涌到嘴边,欲言又止。

漆黑雨夜里,梁御风的一身白衫早被大雨打湿了,湿漉漉的贴在身上,没了飘逸灵动的风姿。

但他还是看得出了神,满心满眼也只有那一个人而已。

梁少爷注意到他的视线,笑着朝他眨了眨眼,仿佛是在安抚他。凄风冷雨中,那笑容温暖如昔,在雨夜暗巷中粲然生光。

下一刻,梁御风回转枪尖,狠狠一枪扎透大腿。

血花飙射,漆黑夜幕中也觉触目惊心!

这处虽非要害,但腿部重伤影响行动能力,也算是诚意十足了。他痛得摇摇欲坠,只好把长枪拄在地上当拐杖,勉强站稳了。

狠狠喘了一会儿气,梁少爷总算缓过来了,双目直视莫风止:“怎么样?还满意吗?”

莫风止目光连闪,终于下定决心:“成交!人还给你。”

话音刚落,已放开了石桐宇,随即掌力吞吐,一掌印上他后心。

石桐宇闷哼一声,喷出一口血,踉踉跄跄冲出好几步,险些跪倒在地。

梁少爷越看越心痛,可惜他自己还要拄着枪才能站稳,实在有心无力去搀扶。

莫风止自觉立于不败之地,这两人一个受了内伤,一个没了行动能力,完全不足为惧了。

他这才笑着问道:“现在咱们就可以继续谈谈了。定魂珠到底有什么特别的用法?”

梁少爷怒气冲冲跟他算账:“说好放了我哥哥,你干嘛又打他一掌?”

莫风止笑眸弯弯:“我放了呀,至少他还没死,你急什么?”

石桐宇捡起地上的照影剑,抹去唇角血渍,挺直了身子,沉默地走回梁御风身边。

两人伸手相握,彼此掌心的一点余温,是这冷雨夜里相互的倚仗。

梁少爷一边“哎呦哎呦”喊痛,一边不自觉放松了身体,把大半重量都靠在了石桐宇身上。

他看着莫风止,眨眨眼忽然又笑了:“行啊,算你会钻空子,我就告诉你又怎样?你人品太差,没信用不要紧,梁少爷可是一诺千金的。”

闻言,莫风止顾不得生气,倒是身子前倾,目不转睛盯着他的嘴。

雨声潺潺,他生怕漏听了一星半点。

“定魂珠这东西嘛,用起来说简单也很简单,只要……”梁少爷口唇翕动,正说到紧要关头,忽然又哀哀呼起痛来,“哎哟!”

莫风止听得正入神,不由自主向前一步。

蓦地,梁御风挺身站直,抬枪就是一个突刺。

奋疾如飞,其势如龙!

好个莫风止,猝不及防之下脚尖连点,于间不容发之际倒退丈许,堪堪在他枪尖前头一尺不到的地方停下。

他森然道:“你……”

话音未落,铁枪枪头突然从中断开,飞射而出!

浑铁枪不比木枪,铸造时都是浑然一体,莫风止万万没想到,这枪头居然会活动!

无量真气汹涌澎湃,将漫天雨水都卷成了一个漩涡,而这迸射的枪尖就是漩涡的最中心。

一往无前,无坚不摧!

轰!

霎时间,莫风止再遭重创,枪头透胸而入,贯穿了一个血洞!

巨大的冲力带得他瘦小的身体向后便倒,砰的一声水花四溅,终于躺倒在满地的血污泥泞中。

雨还在下。

血水从他身下一圈一圈地荡漾开来,渐渐被雨水稀释,色泽越来越浅淡,如同这个雨夜里所有被他杀死的人一样,并无任何不同……

但一招既出,梁少爷光凭一条腿当然也站不住了。

沉重的枪杆带得他身子前冲,眼看就要一头扎进泥里,还是石桐宇及时过来,将他抱了个满怀。

梁少爷如释重负甩开枪杆,赖在他怀里不起了,哼唧着说:“偷坟掘墓那家伙总算干了点好事。看在这份上,他乱发疯的事儿我就不记恨了。”

原来这丈二铁枪本是一体铸就,枪头还是被顾菟近乎入魔时折断的。

虽然他们特地去找了郭翁接铸,因为时间仓促,也只是把枪尖安在枪杆上而已。

梁御风故意刺伤大腿,让自己行动不便,引得莫风止放低了戒心,又利用雨夜光线昏暗,全力迸发,震松了活动的枪头飞出去偷袭,这才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说起来简单,其实斗智又斗力,比苦战三百回合还累,梁御风放松下来才感觉浑身筋疲力尽。

幸好有石桐宇揽着他,梁少爷不用出力也能勉强站着。这时忽然听见头顶一阵翅膀振扑之声,抬头一看,原来是白尾鹞鹰小青飞了过来。

看来黄一铭和他召集的大批人手也马上要到了。

很好,简直完美贯彻了“捕快总是迟来一步”的铁律。

冷雨潇潇,两人挨在一起,几乎可以听见彼此心跳的声音。石桐宇漆黑的发垂下来,拂在他的脸上,其冷如冰。

可两人吐息相闻,又是淡淡的温暖,眼前依稀漾起浅浅白雾,仿佛呵气成霜。

这么一想,重阳过去也已很久了,马上就是立冬了呢……

梁御风轻声道:“哥哥,陪我回合欢岛过冬吧。过两天就走,把苗苗、嗯,还有闵姐姐都带上!中原真的太冷了,不适合她们养伤……”

石桐宇毫不犹豫点头:“好。”

他看着石桐宇清隽的脸,漆黑的眼,心中一动,忍不住伸出手,几乎触上他的眉睫。

零星的雨滴凝在睫毛上,摇摇欲坠,晶莹剔透,仿佛能映出他的影子……

下一瞬,眼角余光里,暗赤剑芒匹练也似的掠过。

杀意突如其来,一股寒彻骨髓的剑气将两人齐齐笼罩!

一霎时,梁御风无暇细思,双臂一张,将石桐宇整个护在怀里,竭力转身避让要害,护体真气瞬间运转全身。

剑芒暴涨,斜刺里一道剑气划过他的肩背!

吴钩斜斜划过,劈开了寂静劈开了雨幕,带起一道猩红的血线!

石桐宇眼睁睁看见梁御风无力倒下,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

他双臂合拢,用力抱住那颓然倒下的身体,熟悉的温度还残存在他的怀抱里,大片白衫却已被鲜血染红!

☆、玉石俱焚

血水被雨水冲刷, 淌了石桐宇一手, 再没有一丝人体的暖意, 只觉冰冷刺骨。

他怔怔抬起手, 惨白的手, 殷红的血,鲜明的色泽对比, 叫他忍不住想起五岁那年的雪地里, 也是这样的寒冷。

不, 仿佛比那一天更寒冷……

是啊, 明明冬天还没到, 为什么就已经这样冷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 心口冰寒彻骨, 血里却好像有岩浆在沸腾。

莫风止趟过血泊, 踏过满地泥泞,朝他走过来, 脚步踉跄。

他笑得那么无邪, 仿佛稚气未脱,眼底深处却闪动着怨毒的光芒。

他被枪头穿透胸膛, 硬生生开了个血洞, 如此重伤,居然还爬了起来, 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挣扎着不肯离开人世。

三界众生,轮回六趣, 如旋火轮。

轮回诀,生死流转,永无止境。

当初血沿檐临死反扑,都没能拖了他下地狱。如今他得了老不死的紫府泥丸,已成伪宗师境界,距离真正的宗师只有一步之遥,又怎会甘心死去?

他会活下去,无论怎样也会活下去!

杀了这两人,带着珠子远走高飞,终有一天他会晋身真正的宗师!

狂风大作,雨下得更大了。

天上一道闪电掠过,映得四下里为之一亮。石桐宇缓缓将怀里的梁御风放在地上,站起身来。

电光映着他苍白的脸,冰冷的眼里有烈焰在燃烧。

莫风止凝目看着他,唇角微弯,竟格格的笑了起来:“很恨我吗?想杀我吗?可惜你做不到!”

他扬起手中的吴钩剑,手指轻轻触碰那沉淀着幽暗血色的刀刃,一唱三叹:“谁叫你弱呢?弱肉强食懂不懂?我很小就明白这个道理了,你怎么都不懂呢?”

他凝视着石桐宇的眉眼,忽然又轻轻叹息:“不过,你知道吗?苗苗常常提到你,三句话里至少有两句都要提到哥哥,她还说我跟你有点像……所以,刚见到你的那会儿,我——”

总是在想,为什么我没有你这样的哥哥呢……

话尾湮没在低低的叹息声中,几乎无人听清。

他漫不经心地看着石桐宇拔剑,向自己冲过来。

伤上加伤,石桐宇的快剑已成强弩之末,再不能对他构成威胁。太慢了!

他们终究是不像的。他已是至尊强者,才不要当个被人怜悯的弱者!

真遗憾啊,终究还是要杀了苗苗的哥哥……

轰鸣大雨中忽有鹰唳声响起。

白尾鹞鹰振翅飞来,低叫着在半空掠过。

莫风止诧异地扬眉。

他记得苗苗经常用这小东西传递家书,除夕晚上写了一封,元宵也写了,甚至惊蛰那天早上还写了,只是都被他悄悄扣了下来……

苗苗似乎说过,白尾鹞和其他鹰隼不同,一生之中,鸣叫通常无声。

可风雨声中,他分明听见了,那声音虽低,却清清楚楚是小青在叫——

他记错了吗?

哈,真可笑,一只鸟儿还取什么名字?不过是只扁毛畜生!

——所以,在苗苗眼里,他到底是什么?

给他取“风止”这样的名字,到底是在想什么?!

小腹隐痛,胸口更是痛得无以复加,莫风止双眼血红,当下不假思索,反手就是一剑!

头顶上,鸟儿悲声哀鸣。

霎时间翎羽飘飞纷扬而下,血雨扑喇喇浇了他一身。

他用力吸气,只有熟悉的血腥味才能让他平静下来……

蓦地,凄风冷雨中有清冽的香气氤氲而生,比血更甘美,比梦更甜蜜。

袅袅漠漠,无孔不入。

疼痛消失了,所有的愤怒、仇恨、痛苦,也仿佛全部都消失了。他几乎沉醉其中,直到剧痛把他唤醒!

雪亮的剑锋,穿透他的心窝,直没至柄。

“伪宗师又怎样?”

面前是石桐宇惨白的脸,漆黑的眼睛里,倒映出他浑身浴血的影子。

“我、要、你、死!”

彻骨的冰冷。

莫风止这时才惊觉,自己从眼耳口鼻到皮肤毛孔,全都在渗血!

浓稠的香气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轻柔地包裹着他,浑身轻飘飘的,像是沉睡在最甜美的童年梦境里。

但——

这是一个噩梦!

莫风止大口地咳血,小脸上没了笑容,只剩惊惧:“这是……”

葛衣苗,麻衣瑶,三苗自古是一家。自古就有传说,三苗的女子最多情也最痴情,炼出千虫百蛊只为留住情郎的心。

直到一甲子前,妙手易牙美厨娘横空出世,以女子之身晋升宗师,跻身世外五绝。

她坐镇西南,亲手定下规矩,负心人莫入苗疆。否则,她必将百倍报之!

但她同时也宣布,将三种蛊术列为苗疆三大禁蛊,任何人不得轻易动用。

只因这三大禁蛊,害人更害己,一旦轻用,往往遗祸无穷——

第一种,名唤失魂引。

此蛊一旦种下,无声无息之间,就能让人神魂离体。而失魂落魄之后,肉身再强大也将失去生机。用这种蛊害人,不但很难察觉,还可以说是兵不血刃。

当初,石桐宇在洞庭湖畔暗算梁御风,用的就是这种蛊。但此蛊虽然霸道,用起来却很麻烦,天时地利缺一不可,还需要对方完全没有防备。

第二种,名唤迷心蛊。

此蛊同样不会伤害肉身,却会让中蛊之人前尘尽忘,失去记忆,鬼迷心窍也不过如此了。

可一个人完全没了记忆,岂不是变成了另一个人?和他死了又有什么两样呢?

多年前,毒娘子为了留下情郎慕容安,用的就是这种蛊。可惜,留得住人留不住心,终究还是一场空。

——但这两种蛊都比不上第三种。

它有个更香艳更销魂的名字,叫作焚情香……

取自相思成劫,玉石俱焚。

焚情香是一种很奇特的蛊,只有三苗的蛊师和祭司才会炼制这种蛊。

炼蛊的人需要把一只幼鸟从小养到大,用各种各样的毒物和虫豸饲喂它,也用自己的血肉饲喂它,让鸟儿和主人亲密无间。

这种蛊一生只能用一次。因为,使用焚情香的那一刻,鸟儿就会爆体身亡!

它迸飞的血肉会成为催命的毒香,无药可解。闻到香味的人会沉醉其中,七窍流血而死。

更有甚者,此毒遗祸无穷,一人中毒,毒血飞溅,又会令更多的人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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