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巅峰小说网>玄幻奇幻>前方有鬼,我害怕> 第一章(试读)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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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试读) (8)(1 / 2)

石像身上移到附近的墙上:这个石像出现在这里,又修建的如此雄伟壮观,只怕他就是将军墓的主人。

但是……将军墓将军墓, 既然是柳玄英一个大将军的墓,墓主人的相貌怎会……如此静雅?至少在林怀君的意识和梦境中,柳玄英不论怎样都该是一个颇有阳刚之气的热血男儿!

——除非要么墓地是他的, 石像却不是他的。要么墓地和石像,都不是他的!

脑中刚有了这个想法,不等他的步伐和视线任何一样东西移到墙边,亦或是看清墙上的东西,林怀君手中原就蓄势待发的剑猛地朝后一挡,一个金属样的声音就立即在空旷的墓室中响起!

有东西攻击!

格挡开这一击后,攻击他的东西却再没出手,因为墓室之外铃声突然大作!——林怀君心中一惊,顾不得室内的石像,连忙持剑赶了出去!

外面墓道两旁的火炬不知何时燃起,也不知是谁点染的。“噼里啪啦”的火焰照的整条墓道恍如白昼,叫任何东西都躲藏不了。

明明是听到室外有铃声,林怀君才急忙出来,不曾想他慌慌忙忙的出来,外面除了熊熊燃起的火焰外再无一人。

方才的铃声绝不是幻听,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谢林把袭击他的东西带到另一边决斗去了。

警惕的在四周巡视一圈,果真不曾发现任何东西,林怀君便又回到方才的墓室中查询石像人的身份,以及这个“将军墓”中埋葬的到底是谁。

重新回到室内,正前方的石像仍旧保持着同一个动作毫无异常。

看了他一眼,林怀君才将视线转到墙上。

和刚刚一样,老天似乎就是不给他静静去看的机会。这不,才把视线投过去,人都还未走过去,墙上的字也还没来得及看清任何一个字,室外再次传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打闹声!

似是还怕他不出来,外面的人出手极狠,叫整个墓室都跟着颤了颤。

墓室虽修的牢固,可也经不起如此的折腾。

这一颤,天花板上就散下无数的沙石。林怀君的身体也跟着左右晃了晃!飞快移到墙边扶着墙勉强站稳后,一回头,见后面的石像也跟着晃动起来,一时心中一提,唯恐石像年岁太老经不起折腾轰然坍塌!

石像晃得很厉害,每每晃动一次都惊得林怀君心道一声罪过。

看他的晃动越来越大,林怀君索性一咬牙再不管左摇右晃的墓室,歪歪倒倒去到石像低下,想用灵力固定好他。

没想到他今天的运气真的糟糕,左摇右晃跑到石像之下还没抬头,脚下就突然踩到一个从上方跌落的小石子,仰面狠狠摔了一跤!

后脑袋跟地面用力接触的一刹那,林怀君觉得自己脑袋里一片空白……

望着上方晃动的石像,林怀君躺在地上感受着后脑袋的疼痛感,有些欲哭无泪。

他自己是哭不出来的,但后面的疼痛狠狠刺激着泪腺,居然还真的让他面无表情的挤出一些欲坠不坠的眼泪。

眼泪婆娑的仰面躺在地上,视线被泪水糊得有些看不清东西,林怀君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奇特的想法——这感觉就像是自己在剥洋葱,一边剥一边哭。

这个画面感太过强烈,强烈到让他都产生幻觉:怎么头上的这座石像也哭了……

……

面无表情的望了一会,他终于忍不住举手擦掉眼睛里的泪水,擦完眼泪又揉了揉,这才放下手重新睁开眼睛。

墓室还在颤动,上方石像的眼睛内,也还是流出晶莹的眼泪,划过面庞、划过下巴……最后缓缓滴落。

一滴接着一滴,从石像的眼里涌出,又从石像的下巴处坠落。

这样神奇的一幕,看得林怀君心里一毛,瞪圆了眼睛怔住了!

怔了怔他才抬手又揉了揉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连续揉了又看,看了又揉,几次下来林怀君发现这个高大的石像真的在哭!

这个墓室修建得极好,是绝对不存在哪里漏水。换个思维就算真的是漏水了,可哪有水不滴在石像的头上、脸上,却偏偏从眼睛里涌出的?

静等头上的痛缓了点,林怀君连忙从地上跃起来,捡起因刚刚摔倒掉在一边的殇微剑,顷刻间退后数步!

这个石像太过诡异,真是……等等!这会不会只是恐吓盗墓贼的一种机关?

毕竟盗墓贼只是普通人,进墓地中盗墓已是很大胆了。若是让他们看到石像会哭,岂不是会吓得当场就崩溃,再无心去盗里面的东西?

这个想法刚在脑中浮现,林怀君就越想越觉得有理。哪知才等他一颗心微微缓和下来,一抬头满身的血又都立即涌到头顶!

只见方才明明毫无神采的石像眼睛,此时此刻虽仍旧是刚刚的模样,但却能明显察觉出他在盯着林怀君!

不仅盯着,眼睛内部更是浮现异常的兴奋,仿佛他早已在此等候林怀君多时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章的字数会少一点,明天的字数就恢复正常啦~

☆、杏飞梦碎(一)

石像看着他, 他也看着石像。

两者对视间,林怀君蓦然觉得有些眩晕,缓缓后退的脚步也隐隐有些踉跄。

直到后背突然撞到墙面,他才知道他退的方向早已不是墓室之外。头晕得愈发厉害, 林怀君没法再将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前方的石像身上,只能无力的靠着墙壁, 一手扶着头, 一手握着剑,深深的将头低下。

修真者的潜意识告诉他这样是很危险的, 满身的直觉告诉他,石像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不仅不减,反而愈来愈烈。林怀君很清楚这样的后果, 可突如其来的眩晕几乎让他脱力,再也无心去战。

他的修为在修真界中, 虽算不得顶尖,可也绝对是遥遥领先无数人的佼佼者。

但此时,对上这个颇为奇怪的石像,他却也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这阵眩晕实在无需解释是谁干的, 靠在冰冷的墙壁之上,感受着墓室的晃动以及室外打斗的声音,林怀君想:谢林一定要顺利逃脱这里才是, 千万不要在这里出事……

想起这抹艳红色的影子,还有他轻轻柔柔唤自己“道长”的声音。林怀君体内突然不知打哪涌出一阵力气,便立马握紧了手里的剑, 眉宇骤凝猛地抬头看去!

不看还好,一看手中原本蓄势待发的剑,突然从松开的手中砸落,重重跌到地上……

石像仍旧是那个石像,依旧流着眼泪,默默无闻的看着他。

若说唯一不同,值得让林怀君动容的,便是石像身上若隐若现浮出的少年……漆黑的发,清静的面,还有一身雪白的衣……

那石像眼中的泪,与其说是石像在哭,倒不如说那石像的眼泪,都是从他眼中稀疏涌出的……

他与林怀君隔空对望一会,突然从石像中破出,狠狠撞入林怀君体内!

林怀君被他这一撞吓了一跳,下一刻原本昏沉的脑袋就像是要炸开一般,疼得他跌跪地上惊起一头冷汗,手上的火焰也骤然熄灭。

闭上眼睛,眼前先是漆黑一片,随后便零零碎碎闪过很多片段。有漫天袭下的白色杏花,有紧闭不开锁住屋外万千红尘的屋门,有深夜烛光下的千卷兵书,有城门大破兵马入城的胜战……还有,杏花凋零,书卷落地的遗憾。

这些画面有如翻看图册般从林怀君眼前走过,最后全全凝聚成一段回忆在他脑海中浮现。

一处光线阴暗的屋中,一个莫约三四岁的白衣小孩趴在紧锁的大门上,从一指宽的门缝中拼命的在往外看。

此时正值春季,屋外春光极好,满树的白杏挤满枝头,丛丛簇簇。

时不时有风缓缓吹过,白杏便像散落的星辰袭得漫天满地都是。

趴在门上的幼儿渴望得很,想要到杏树下接住飞落的花朵,碰一碰它们柔美的白色花瓣。

白色是最纯净的色彩,不似黑色那般压抑威严,不似红色那样艳丽夺目。

它能与万千世界中的任何颜色搭配,能单纯天真,也可拒人千里。

“小伏!小伏!”四下里突然响起两声压低的男童音,趴在门上的幼儿清澈的眼里猛地一亮,更加拼命的挤在门上:“哥哥!我在这里!”

门外响起一声从高处跃下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黑衣男童净白的面出现在门缝中。他比屋里的孩子要大上三四岁,好看的眉高高挑着,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十分活泼也非常霸气。

屋里的孩子趴在门上,他也跟着使劲凑在门边,抬起食指放在唇上,压低声音道:“嘘!附近的人还没走远,我是趁着爷爷午休才偷偷过来的。”说着他用力的扳开被大锁锁住的门,往里面塞了几个用黄色油纸抱着的东西:“拿好了,这是爷爷从皇宫里带回来的点心。叫叫…额……叫什么名字我忘了……不过味道真的很好呢!今早我练完武爷爷心情好,就全给了我,我尝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就赶紧全部给你送过来了!”

屋里的小孩接过他塞进来的点心,一边听他说话,一边把点心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闻了一会他小心的将一包点心打开,拿起一块塞进嘴里。

黑衣男童一直扳着门看他的动作,见他一连塞了好几块在嘴中,忍不住得意的仰起头道:“怎样?是不是很好吃呀!”

屋里的小孩将点心塞了一嘴,口齿不清的狠狠点头道:“谢谢哥哥!”

“哎哎哎!你慢点吃呀,当心噎着!”男童从门缝里看到他狼吐虎咽的样子,极亮的眼里似乎有水光闪了一下。

似是想到什么,他突然握紧了拳头,怒道:“你告诉我!这群死奴才是不是又没给你送饭?”

屋里的小孩吞咽的动作一怔,没敢说话。他不说话,男童小小的拳头又紧了几分,稚嫩的脸上也满是怒气:“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东西,你不能习武爷爷他不喜欢你也就算了。可这些人,他们是什么东西?也配糟蹋府里的主子?”

末了,他像是撒气一般的踹了一脚紧锁的门:“小伏!你相不相信哥哥今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大将军,一个比爷爷还要厉害的大将军?”

屋里沉默许久的孩子大声道:“我相信!我相信哥哥一定会成为一个很厉害的人!”

听着这声比自己还要稚嫩许多的声音,男童咬牙道:“等我长大了,成为一个所向披靡的大将军,封侯封王,成为我们梁国最大的倚仗,那时我一定救你出来!毕竟我若有那样的成就,在朝中的官职超越爷爷,我放出你他就再没法阻止了!”

听他说今后一定会救自己出来,屋里的小孩很期待的抬头道:“那哥哥,你一定要成为这天底下最厉害的将军啊!”

男童骄傲的扬起头,朗声道:“这是当然啦!试问,我柳玄英何曾失败过!等我救你出来,我们就一起骑马去我打下的领地,游山玩水吃遍所有最好吃的东西!”

屋里的孩子很感动:“哥哥你真是天下最好的人!”

男童听了大笑一声:“那是!爹娘当年还在的时候曾对我说‘玄英你是哥哥,做哥哥的一定要保护好弟弟’。我一想,可不是么,我是做哥哥的,自然要保护好弟弟。”

脑中的画面断断续续放映到这里,林怀君头上的疼痛稍稍减轻。

闭着目在原地盘腿打坐,他心底突然明了了许多。

这个石像上附着的少年,并不是想要害他,而是想通过进入他的体内,把自己的回忆告诉他。

也许,初到这个村子的第一天,他做的那个梦就是这因为这个少年所致。

他想要告诉自己什么,想要自己帮他。

墓室外的打斗声平复了有一段时间,渐渐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墓室中的寂静。进来的人似乎很急,林怀君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有一团光亮在慢慢靠近自己。

“道长!”一声熟悉无比的呼喊,接着一人就突然突然蹲在他的身边。林怀君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妖致的脸在幽幽的火光中,显得有些担忧。

“放心,我没事。”顿了顿,看着他极黑的眼睛,林怀君又道:“你呢?”

谢林蹲在他的身边:“我也没事。道长你的身体里……”

林怀君伸手拍拍他,示意他不必着急。谢林果然很听他的话,止住还未说完的话,静等他的解释。

林怀君解释道:“我想他或许就是‘将军墓’的真正墓主。现在他暂时依附到我的体内,是想告诉我他的一些记忆。”

谢林显得很有耐心:“他想告诉你什么?”

林怀君道:“现在我只看了他的一段记忆,还未把他想说的都看清,不过若我猜的不错,我想他才是君伏,而寂尘……恐怕就是当年横扫天下的大将军,柳玄英。”

听他说完,谢林却并未表现的有多惊讶。

林怀君看了他一阵,忍不住问:“你不惊讶,难道是早就猜到了?”

谢林笑了笑:“也不算猜到了,只不过我当时有这么一个猜测而已。毕竟道长呀,你看看寂尘的样子,再想想今夜我们在祭坛附近看到的那块石碑上的字。”

林怀君想了一阵:“字?什么字?”

谢林道:“一个‘柳’。将军墓中的埋葬的先不说究竟是谁,可是这个‘柳’也不一定非是指柳玄英,也有可能是指他的弟弟。毕竟哥哥都姓柳了,弟弟还能姓什么?”

静静听他如此解释一番,林怀君显得有些沉默。

是了,哥哥都姓柳了,弟弟还能姓什么!

林怀君就想着梦里柳玄英叫他弟弟君伏,就真的忽略了君伏的姓氏,很傻很天真的觉得君伏就是君伏,有‘柳’字的,都是在说柳玄英。

……

说真的,在谢林没指出这个问题时,林怀君觉得一切正常。

可等他指出来后,林怀君突然觉得,没脸见人了。

他一直是个很耿直的人,耿直到心里怎么想,肢体就怎么做。

如今他心里想“没脸见人了”,放在腿上的手便立即有了反应——双手遮脸。

谢林凝视片刻,有些欲言又止。

林怀君盘腿坐在地上,默默捂了会脸,捂了一会才把脸微微抬起:“可一开始初见他的时候,他为什么承认墓里埋得是柳玄英?”

谢林道:“道长曾经说过,柳玄英和君伏的关系很好,他最亲的弟弟死了,对于他来说这不就等于,自己最后的念想,也和他一起进了坟墓。”

☆、杏飞梦碎(二)

又与谢林随意说了些话, 林怀君重新将方才用来捂脸的手放回腿上,闭上眼睛去体会柳君伏的记忆。

谢林则跟着坐在他的身边,提防着四周。

这一次的记忆,仍旧是和刚刚一样的阴暗屋子。

若说不同, 便是原来只有三四岁的白衣小孩,此时已有六七岁的模样。

夜晚, 屋里很黑很冷, 一丝光亮也没有,只能模模糊糊在屋中辨认出大物件的轮廓。

柳君伏抱着膝盖坐在门缝边, 清寂的白裳在无际的黑暗中显得有些凄凉。

他似乎在静静等待着什么,淡漠孤傲的眸子平视着门缝外。

他等了很久很久,直到月亮隐隐有些偏了, 外面才传来一阵脚步声。这声音沉重迟疑,伴着铠甲摩擦的声音, 让人无论如何也无法放松下来。

门缝中渗出的月光被人挡去,柳君伏原本冷漠傲气的神色骤然一变,终于抛下与自己年纪不仿的神态,回归一个正常孩童的样子。望了一眼外面, 他清澈的眸中亮晶晶的,连忙从地上起来冲外面喊道:“哥哥!”

此时的黑衣男童已是十岁少年的模样,褪去昔年的稚气与无忧, 变得杀伐果断,隐隐明确了此生的抱负和理想。他面容俊美,眉宇高高的昂扬着, 足够的轻狂,也足够的刚烈。

脑中的这张脸虽然还比较年少,却已能依据他的五官辨认出,他,就是寂尘。

虽然,与现在毫无相似之处……

看看他昔年的样子,再想想现在的他,林怀君心中有些伤感,放在膝上的手忍不住微微弯曲。

谢林似乎是一直都在看他,发现他颦了眉,曲了手,便伸手轻轻抚过他的眉,拉住他的手。

感受到他的安慰,林怀君心道一声谢谢,果然感觉好了很多。

十岁的寂尘,也就是柳玄英穿着新兵铠甲,怀里抱着一个深色的包袱。微微低着头,显得有些难过。

柳君伏感觉出他的难过,在门后道:“哥哥能参军打仗,不一直都是你的梦想吗?明日就要出征了,你怎么反倒是不高兴了?”

柳玄英上前一步,抬头从门缝中看了一眼他,难过的低下头:“我走了,你怎么办呀。”

柳君伏在门后笑起来,用充满稚气的声音答复他:“爷爷他只是不喜欢我,但不管怎么说我都还是他的孙子,他不会为难我。”

柳玄英“嘁”了一声,抱着包袱用脚尖一下一下的踢着门:“他是不会对你怎样,但因为他不喜欢你,府上的下人们肯定会亏待你。”

柳君伏明明才是一个六七岁的孩童,懂得却比平常人要多的多:“哥哥你是随军出征,又不是驻扎边境,等你们打胜战回来了,不是又能来看我了吗?”

柳玄英踢门的动作一顿,嘟囔道:“要去一年多呢……一年的时间,还不知道你要受多少苦。”

柳君伏道:“有哥哥的这句话,无论受多少苦,我都不怕了。”

屋外柳玄英噎了一下,握紧拳头撇开脸喃:“真是个笨蛋。”

柳君伏隔着门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有。”柳玄英扬声道:“我只是说冬天马上就要来了,你自己注意点。”

“知道了。”一语毕,柳君伏微微笑出来:“哥哥穿这身铠甲真好看。”

知道他故意把话题岔开,柳玄英却还是在他面前转了一个圈,让他前前后后看个遍,这才道:“这次爷爷让我在军中当一名小士兵,说是这样凭军功上去,比凭家势上去的更得军心。你说我穿上这身衣裳很好看,那等我成了大将军,岂不是要把你迷晕了?”

听着他的话,柳君伏道:“哥哥不管穿什么,都是最好看的。”

末了,他眼中有些哀伤:“要是我也,我也能像哥哥一样,生来就是习武的天才,爷爷也就不会不喜欢我,觉得我丢了咱们家的脸。”

柳玄英冷嗤一声,用手敲着门提示他看着自己:“谁说你丢了咱家的脸?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也许你习武不行,但在别的地方是个天才呢?等我这次随军回来,封了官职看谁还敢这样说!到时候别说是爷爷,就是你自己也不能说这样的话!”

这话说的,已经是很护短了。

纵使柳君伏现在年纪还不大,却也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的维护。

小孩子嘛,听到别人的赞美,特别是自己在乎的人的赞美,心中总是忍不住会雀跃起来:“哥哥真的这样认为?”

柳玄英说的很理所当然:“我的弟弟,什么时候比别人差过?”一语末了,他解开怀里的包袱,将里面装的书一本本塞进屋里:“呐,这是你前几日托我找的兵书,我从书房偷了一些。”

柳君伏赶忙去接他塞进的书本,一边接一边道:“那爷爷那边……”

柳玄英打断他:“放心吧,等你全部看完了,自会有人找你拿把它们放回去,又带给你新书。”

“有人?”柳君伏有些愣,一向不被人喜欢的他,除了同胞哥哥柳玄英外,再没人愿意主动接近他。因而听到有人要如此帮他,实在令小小的他有些惊讶:“谁会,谁会帮我?”

柳玄英道:“这个人你见过的,就是以前时常陪我练武的那个小厮。他比你要大些,人很机灵,心地也不错。我不在的时候,有他照顾你,我也能放心些。”

柳君伏再无疑问,乖巧的点点头:“我没去过外面,但沙场那种地方,一听都不像是什么好地方……哥哥你此番离家,一定要小心呀。”

柳玄英在外面轻笑一声,似乎很想揉一把他的头:“放心吧,你哥哥我命大着呢!”

柳君伏从门缝中瞄他一眼,孩子气的嘟起嘴:“我们拉勾!”

柳玄英眨眨眼,很不可置信的笑道:“拉勾?”

门缝中一根纤细雪白的小指已经探出来,默默看了一阵,他也伸出小指:“好吧,拉勾就拉勾。我们拉了勾,我答应你一定平安回来,你也要答应我健健康康的。”

门缝中的小指头动了动,柳君伏道:“好,我答应你。”

末了,两根雪白的小指勾在一处,达成了一个约定。

回忆到这里,告了一段落。

林怀君睁开眼,静坐了几息,旁边的人才温声道:“如何?”

林怀君如实回答:“寂尘是个好哥哥,另外他们的爷爷真不是人。”

谢林笑了一下,眼角的朱砂在火光的映衬下有些勾人:“怎么说?”

林怀君道:“他身为爷爷,竟因为柳君伏练武的资质差,而将他视为蒙羞家族,从小关在屋中不许出来。”

谢林微微颔首:“的确不是人,那寂尘他为何是个好哥哥?”

林怀君道:“哪怕府上的人再如何势力,他还是做好了一个哥哥的职责,拼尽全力保护好弟弟。”

谢林换了一个问题:“道长觉得寂尘这个人,若拿他的当年和现在相比,道长觉得有变化吗?”

这次林怀君并未立即回答。

他沉默了许久,半晌后,终于开口:“有变化,有很大的变化。”

谢林没有接话,准备好洗耳恭听。林怀君与他道:“从前的寂尘是柳玄英,阳刚霸气,有自己的抱负和理想,有至亲的家人,有无数的兄弟,还有想要保护的人。那时的他,无论是性情还是生活都与现在有极大的差距。而现在的他,淡泊名利,冷漠孤单。”

从前活泼明朗,眉目总是高高的昂扬着,信心十足,像是一个真正应当领兵保家的将军。

现在不苟言笑,眉宇间已没了昔日的热血轻狂,而转为一片死寂。

从前他名叫柳玄英,是天下最厉害的一位大将军。

现在他叫寂尘,是修真界中一名低调寡言的散修。

不同吗?确实不同了。

他的这些变化,让林怀君感慨世间的沧海桑田,也深深的心疼他。

心疼他从那样一个轻狂爱笑的将军,变为一个少言寡语冷冷冰冰的人。

这个过程,一定是撕心裂肺的。

一定承载了无数的痛苦,让深夜回想起来,都感到一阵酸楚。

静默一阵,林怀君道:“我想他将‘柳玄英’这三个字改为‘寂尘’,只怕是另有深意。”

谢林在他身旁坐着,好看的眼睛眨也不眨:“道长觉得这个名字的深意在哪?”

林怀君道:“我猜,他的‘寂’字,意为寂静的意思。‘尘’字,则指凡尘。曾经他在凡尘中经受了莫大的痛苦,因而这个名字,也能表现如今的他,心中在想什么。”

寂尘,便是指——永远沉寂的凡尘,也就是说他的心中,再不会因凡尘中的任何事,掀起任何波澜。

谢林轻叹了一声:“道长看完柳君伏所有的回忆了吗?”

林怀君摇摇头:“还没有。不过我现在有另一个疑问——既然柳玄英和柳君伏都不是此地作乱的鬼祟,那么这个鬼祟,到底是谁。”

谢林笑笑,与他想法并不一致:“我看,倒是未必。”

林怀君一愣:“为什么?”

谢林道:“如果真的与他们两人都无关,那这个鬼祟会是谁呢?另外死去那么多年的柳君伏为何会那么巧的找上你,让你看他的记忆?”

他这么一说,林怀君心中也带了疑惑,低眸沉思了一会,他道:“也许,他是想通过我,见寂尘一面吧。”

谢林仍是笑着的:“寂尘就在这里,若他想见,只怕寂尘刚来的时候,他就出来了。但他却并没有,道长有想过这个问题吗?”

——寂尘初来菩提村的时候,的确来过这里。

柳君伏是他的弟弟,若是他想见他,为何当时,不曾出来与他相认?

林怀君在这边想着,谢林再那边继续道:“他不出来的原因,我倒是觉得很简单。”

林怀君透过视线:“简单?”

谢林点点头:“可不是很简单?道长莫非忘了,方才我们在祭坛上看见的那块石碑上,刻着一个‘柳’。这个字指的是一个姓氏,而目前我们已知姓柳,且与此事有关的,一个是柳玄英,一个是柳君伏。”

“柳玄英不知有什么奇遇,成了修真界中的人,改名换姓成为现在的寂尘。他是绝不可能作乱的,那么另一个姓柳的,不是只有他的弟弟,柳君伏了吗?”

林怀君呆了许久,好半天反应不过来,一手指着墓室外:“但他,但他……”吞吐片刻,他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刚刚跟着我们,和你交手的是什么?”

谢林眉眼一弯,有些欣慰,有些好笑:“道长终于记得问我啦?”

林怀君睁着眼睛,讷讷的点点头。

谢林手中燃着一团火焰,往他这边坐过来一点。两人紧紧挨着对方,没空任何缝隙,这时谢林似乎才满意了:“这个问题,我后面再回答。不过我觉得道长似乎有些乱,所以我先给你理理思路。”

“我们从头开始,寂尘就是柳玄英,柳君伏还是柳君伏。他们俩是兄弟,哥哥还活着,弟弟已经死了。”林怀君点点头,表示没有问题,谢林颔首,继续道:“现在疑惑的,一点是柳君伏明明和他哥哥关系很好,他们分别了那么久,为何好不容易能够有重逢之日,他却不出来见他哥哥。第二点,也是最重要的一个问题,现在作乱的那个白衣鬼到底是谁。”

他说着,林怀君继续点头。

见他点头,谢林笑了:“我们抛开其他的问题,什么他为何要给你看他的记忆这些都暂时不想。我只问道长一个问题,你知道一个好将军,都有什么通病吗?”

林怀君颦眉:好将军,都有什么通病……

谢林不说话,静静的让他想。

半晌,林怀君忽地松开眉,朝他看来:“正直!”

一个好将军,通病大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正直!

越是好的将军,这个毛病越是明显!

寂尘是柳君伏的哥哥,按理说柳君伏最想见到的人就是他。可他为什么不出来,原因就真的是太简单了:他哥哥是位大将军,眼里容不下半点沙子。

他之所以不敢出来见他,一定是他做了什么坏事!

而这里唯一让寂尘厌恶皱眉的坏事,不就是那个白衣鬼吗?

把这些事在脑中顺一遍,林怀君由衷的朝谢林竖起大拇指:“厉害。”

谢林没有推脱,很坦然的接受了他的赞美:“我现在来回答道长的另一个问题,方才跟着我们,和我打了一架的,就是柳君伏。”

林怀君原以为他会说别的邪祟,不想竟会说这三个字。

但,既然外面的那个是柳君伏,那他身体里的这个……

谢林看出他的想法,眯眯眼道:“也是柳君伏。”

“……”

四周安静了不少,林怀君张张嘴:“两个柳君伏……”

谢林又往他这挤了挤:“若算上他的尸体,这个墓中有三个柳君伏。”

“……”林怀君面无表情的平复了下心情:“这是怎么回事?”

谢林终于摇摇头:“我也说不清。这个问题要想弄清楚,只有问问你体内的这个了。”

☆、杏飞梦碎(三)

继续将柳君伏的记忆看下去, 这一次还是那处紧锁的屋子。

灯下,一抹清寂的雪色,静坐在桌前翻看着手中的兵书。

桌前灯下的人,已成了十岁少儿郎, 眉宇间没了昔年的生涩,渐渐有了定国安邦, 决胜于千里的治世之风。

只不过他太过冷漠, 也太过成熟,反倒是让人说不清祸福。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 打破了夜的寂静。

一人轻声道:“小少爷,您要的书和蜡烛我拿来了。”

柳君伏合上书本,淡淡的回头望去:“谢谢你。”

来人也是一个年纪不怎么大的少年:“这是哪里话, 对了少爷可还有什么别的要求?”

柳君伏起身到门边拿他塞进的书:“没有了,谢谢你。”

憨厚老实的微微一笑, 少年挠挠头,坦诚道:“说起来我还从未见过谁的资质比少爷好的,竟在短短四年的时间看完千卷兵书,甚至倒背如流, 运用自如。”

末了,他似乎叹了口气:“只可惜老将军……却没发现少爷的这个才能,若是让您从小就与大少爷一起上课, 只怕您在谋略和军事方面的才能,不比他差的。”

听他提到柳玄英,柳君伏极淡的眸中才有了一些色彩:“你说的, 是真的吗。”

少年不假思索:“那是当然!大少爷上课的时候,所有的王公贵族都比不上他一星半点!我原以为他已经很厉害了,没想到小少爷你在军事方面的才能,竟然丝毫不弱于他。”

柳君伏一手扶在门上,平淡的眸中难得有些欣喜。

外面的少年不知他在想什么,自顾自的继续说:“您比他差的,也只有武功而已。可武功这种东西,在我看来还不如聪明才智来的好。战场之上武功固然重要,可更重要的,是谋略和智慧!嘶,怎么老将军聪明了一世,却在这种小事上糊涂了呢?”

柳君伏不言不语,少年仿佛在门外思了又想,想了又思,也没能明白老将军为何糊涂了。

最后望着面前紧锁多年的门,一连叹了好几声:“从前我常常听人说,天妒英才。如今一想,可不是天妒英才吗,您明明是一个惊艳才才的人物,却偏偏有这样一段荒唐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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