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了?”
“奴婢没有实证,但是上次主子前脚刚离开幽兰殿,后脚陛下便带着人来了,奴婢总觉得不对劲。”青璃顿了顿,苦口婆心地劝道,“主子与陛下明明都是为了对方好的,为何不能好好说呢?”
元卿突然觉得账本上的字有些拥挤,揉了揉眼睛,在榻上躺倒,绵长地打了个哈欠,方才开口道,“青璃,我与他,这一世,注定只能是君臣情分。既然是君臣,便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我一直在逃避罢了。东西都收了吧,他知我素来不喜欢做表面功夫。”
元卿辅佐靳言两年,两人对于对方,不说完全默契,知根知底确实有的。
有些话,两人无需多说,彼此也都清楚,只不过他们两个一直逃避,都没率先点破罢了。
在点破那日,就是他们分道扬镳之时。
元卿困倦地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呼吸便均匀了。
青璃见元卿睡着了,轻手轻脚地使人收拾了东西下去,为元卿关上了门,屋内恢复了平静。
梨花香的香气清新,有宁心静气的作用,元卿这一睡便是小半个时辰,轻启眉眼,一道清俊的身影竟就大咧咧地坐在她身边的案旁看着一本书,那反客为主的模样,倒像是他才是主子一样。
元卿暗恨自己睡得沉,到时候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醒了?”
元卿有些不自在。
换成任何一个人,对于一个前几天还恨不得对你赶尽杀绝、如今却对你无事献殷勤的家伙都不会有什么好感觉。
“定北王看来心情不错,居然有空光临我这小小的幽兰殿。”
萧琅渐坐怀不乱,轻轻翻过一页书,“确实小了点,不过环境不错。”
元卿立起身,要去取桌上的茶水,一只手已经端了一只盛好茶水的茶杯递过来。
那只手骨节修长,却清瘦得可以,元卿都怀疑这只手能否踢得动战刀,看的太过认真,以至于她开口就吐出了一句让她后悔不迭的话,“你不会在这茶水中下了毒吧?”
萧琅渐扭头,目光从她身上一扫而过,就像是羽毛轻搔过脸颊一般,让她不自在得紧。
“茶壶中是滚水。”
潜台词就是现在屋内能入口的温水就爷手中这一杯,你爱要不要。
元卿料想萧琅渐怕是有话要对自己说,而如今她也有话要对面前的人说,也就懒得再惊动其他人,于是也不忸怩,接过萧琅渐手中的水,便一饮而尽。
“你不怕我下毒吗?”
“水中有没有毒,我还是能辨别一两分的。”
元卿虽自认比从小浸淫在冬虫夏草中的云颜的医术要逊色些,普天之下医术和毒术能出其右的也没有几人。
“哦,那就好。”
元卿伸长了手,示意萧琅渐将自己的杯子搁回桌上去,某人却如同没看到一般,已经完全沉浸在了书的世界里,对元卿伸长的胳膊视若无睹。
元卿心中暗骂“阴晴不定”,想要下榻去勾自己的鞋,一找却发现那白色荷边的软鞋如今被萧琅渐常常的袍子掩在了下面,羞答答地只露出一个边。
元卿无语,犹豫了一下才道,“喂!把鞋递给我一下!”
“我不叫喂。”
元卿深吸气,我忍!
“劳烦定北王将我的鞋踢过来一下。”
萧琅渐微微低头扫了眼,复又抬起头来,尊臀和尊腿都没有要动的意思,“上次与圣女大人一战后,我的腰便不太好,弯不下腰去;腿也伤了,使不上力气。”
元卿被那一句“腰不太好”吓的差点闪了腰,她明明只伤了他的手臂好吧?!
这么一想,却见道貌岸然的某人一直垂在旁边未用的就是那天被她伤了的手臂,心里感叹了一句,便认命地不再奢求面前的人做些什么。
反正现下是在她自己的宫殿里面,不穿鞋也没什么。
元卿赤脚刚刚踏上地面,只听得耳边风声一动,人已经离开了地面,而她再次被萧琅渐莫名其妙地抱入了怀里。
浑身摸了摸,也没有摸到匕首之类的东西,元卿便只拿愤愤的眼睛瞪着萧琅渐,想要让对方察觉出这番行为的不礼貌来。
萧琅渐扫了一眼元卿此刻似怒微怒的泛着水波的眼睛,转开了视线,元卿只来得及看到一节滚动的喉头。
“地上凉。”声音却是有些沙哑的。
元卿彻底暴走:地上凉不凉关你什么事?!你丫的早知道地上凉帮我将杯子放回去不就好了?!
接过元卿手中的杯子,萧琅渐丢在了桌上,倒没有再出幺蛾子。
元卿从萧琅渐怀里挣开,一个轻盈的翻身,便坐到了方才萧琅渐坐的位置,汲上了鞋子。
“定北王有事找我,便开门见山地说吧!”
谁知道萧琅渐看了她一眼,语气却是让元卿抓狂的云淡风轻,“我没什么事,就来转转。”
元卿嘴角动了动,有点郁气郁结的感觉,却见萧琅渐大爷一样在自己榻上坐了,“方才见你睡得香,便没好意思叫醒你,如今我也困得很,便让我先睡一会。”
元卿压抑住怒气,“你若是困了便回自己院子慢慢睡不好,来我这里作甚?!”
“你能喝我喝过的杯子,我为何不能睡你睡过的床?”
元卿听了这句话,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想起刚刚自己喝了的那杯水,难怪面前的人会如此好心,却还是在耍她。
元卿彻底没了耐性,这么莫名其妙的态度,这么莫名其妙的反转,她适应无能,冷声道,“萧琅渐,你到底想做什么?!”
彼时,躺在床上的人微微偏过头来,银色面具掩盖下一双深沉的眸子紧紧地看着元卿,薄唇轻吐,“我心悦你,你没看出来么?”
……
元卿只觉得自己像被雷击中了一般,待她反应过来,榻上的人已经转过了头去,闭上了眼睛,只留下一袭水样的白绸从榻边倾泻而下,露出里面包扎着的一段手臂。
眸色微动,元卿站在原地半晌,突然上前一步,袖口微动,然后抬手快准狠地朝榻上的人抓过去,电光石火之间,一只手却骤然伸出,与她伸出去的手十指紧扣。
榻上的人眸色清明,哪里有半分睡意,“卿卿是要同我一起再睡一会儿吗?”
8,最是冤家路窄处
元卿气的跳脚,想要挣开与自己交缠在一起的手,却被抓得更牢,只得恶狠狠地瞪着某人,“你要不要脸?!”
萧琅渐眸中笑意点点,“自然是要的,可我要脸也要你。”
元卿伸出空闲的另一只手朝对方的面门袭去,却很快被另一只手抱住,抓到了胸前,两人就这么以一种面对着十指相扣的姿势僵持着,更要命的是元卿身体方才是被带倒的,此刻整个人趴在萧琅渐的身上,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元卿脸涨得通红,她当圣女这么多年,身边连只公苍蝇都被靳言看的死死的,还没有人敢对她这么无礼!
“虽然这样的姿势累了些,不过卿卿喜欢,便这么睡也没什么。”
元卿嘴角微微勾起,膝盖快准狠地上抬,身下的人眸中一闪,眼疾手快地闪开,“下面”才幸免于难,也就松开了对元卿的桎梏。
元卿眼角上挑,得意地跳到一边,“定北王下次若再这样耍流氓,便不会这么轻易躲开了,我保证,一定让定北王永无‘后’患!”
萧琅渐动作微顿,“若真是那样,卿卿岂不是要守活寡?”
守你妹的活寡!
所幸那定北王虽然言语轻佻,到底还记着底线,也不再在言语上激元卿,在榻上坐直了,道,“卿卿的酒楼里面最近可热闹着呢!你就这么窝在这幽兰殿里实在是可惜,不如出去转转来的好。”
元卿开酒楼自然不会是单单为着赚钱,人们喜欢在饭桌上谈事情,能吃饭的地方便都可以得到消息。
是以幽都城内大大小小的酒楼茶馆、甚至还有几间颇为走俏的青楼都是她的地盘,听萧琅渐这话,怕是最近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你是专程来给我提醒的?”
“卿卿记性不太好,我方才说了,只是来转转。”
元卿抿嘴,“你的好意我领了,若是没有别的事情,便请回吧!我这幽兰殿四面通气的,不安生。”
萧琅渐也不再纠缠,从榻上立起来道,“上次我说过的话,永远作数,卿卿若是改变主意了,随时可来寻我。”
“不会有那一天。”
萧琅渐顿顿,不甚在意地越过元卿,跃上窗台,却突然回头看她一眼,面具下紧抿的嘴角勾了勾,紧接着消失在夜色中。
元卿还在发愣,门外一声试探般的声音响起,“卿卿,你醒着吗?”
是靳言。
元卿眸色深了深,如今她这幽兰殿果真成了四面通风的了!
将门打开,靳言果然正站在门口,见元卿好好地站着看着他,微松了口气,“我下了朝便来瞧瞧你,我送来那些东西卿卿可还喜欢?”
元卿退到一边,“喜欢。陛下请进。”
靳言原本要去牵元卿的手只好尴尬地收了回去,步入殿内,在桌前坐了,扫过桌上的茶杯,没话找话道,“我记得卿卿这副茶具一整套有四个的,怎么缺了一个?”
元卿本没有注意,听了靳言这话才发现原本四角果真缺了一只杯子,心中自然清楚杯子去了哪里,只恨自己没察觉那只杯子何时被拿走的。
总归不是很重要,元卿无所谓道,“约莫是臣什么时候不小心将杯子打碎了罢!臣也记不太清楚了。还有这几日陛下送来的东西,臣很喜欢,已经让青璃都收起来了,陛下可要看看?”
靳言眼中微顿,“不用了,你喜欢就好。”
在屋内逡巡一圈,靳言绞尽脑汁想要想出些什么话来,却听元卿继续开口道,“陛下今日来得巧,本来臣今日也要去找陛下的。”
靳言还没来得及露出喜色,元卿接着道,“陛下,臣身为圣女,理应住在圣女殿中。只是先前因着陛下还需要臣,臣便就近辅佐,两厢便宜。可如今陛下羽翼渐丰,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臣在想,臣还是迁回圣女殿中比较好。还请陛下恩准。”
靳言脸色变得很是难看,“你这是要离孤而去?!”
“臣没有。”
靳言看着元卿,片刻后服了软一般开口道,“你若是气孤派人看着你,孤立刻将所有人撤了便是,你何必非要搬出去!”
元卿埋首下去,沉默不语。
靳言抿唇,执着道,“孤不会让你出宫的!”
元卿道,“陛下这些日子不是已经在忙着立后事宜了吗?到时候后宫中有了主人,臣再这样住在宫中,岂不是不合时宜?”
“若是你愿意,便可以长长久久地住在这宫中,无人敢阻拦你!”
“陛下,众口铄金,你要臣成为众矢之的不成?”
靳言的态度一反常态的强硬,“总之,孤不同意。”
元卿正了脸色,道,“靳言,你如今既已经做出了一个姿态要立后,便须得让群臣明白你的决心和立场,他们方才能够安生。你不可能永远这么喜形于色,你要学会藏住自己的念头,才能得到想要得到的东西。你但凡有一点犹豫和不满,他们便会占尽先机拿住你!你重视我我知道,只是,我也同你说过,我会一直坚定的同你站在一起,支持你,就算出了宫,我的初心也不会变。除非,是你先舍弃了我。”
靳言急了,“我怎么会先舍弃你?!”
元卿笑笑,“这就是了。你我的心是一处的,便是分开了又能如何?待在外面纵使见面不方便了些,我却更方便替你看住那些大臣了。总有一日,待你能够完全主宰苗疆的一切,再想要如何方能随自己的心意。”
靳言沉默了,静静地看着元卿,只见元卿眼中的坚定一如从前,内心方才安定了些,“我只是不太放心你。你可知道,最近,俪嬢回来了?”
元卿眸色沉了沉,“她回来便回来,我又何曾惧她?!”
“卿卿,我只想你知道,若是她伤了你,我怕会忍不住亲手了结她,到时候就算是辜负了皇祖母,成了罪人,我也回不了头了……”
说到这点,元卿便不得不为这位已经仙逝的太后鼓个掌了。
她原以为她自己是这位太后的杀手锏,却没想到人家提前为自己的乖孙子做了两手准备:一个是她,另一个却是表面上心仪靳然实则拥护靳言的前圣女——俪嬢。
这俪嬢身份若是平常些,同她一般无依无靠也就算了,偏偏还是太后母家的人,太后走之前似是怕自己与俪嬢两虎相争,便早早地将俪嬢送走了。
如今回来,自然是要拿回自己这么多年在朝中的经营的。
元卿不怕她同自己争,却怕她不肯好好辅佐靳言,另生事端。
要知道,当年俪嬢倾心于靳然的事情几乎弄得人尽皆知,至今都无哪家的女子敢肖想进靳然的府邸。
元卿不愿继续在朝中耗着,却也不会就这么将权杖交到俪嬢手中。
“她一走便是两年,如今想要重新在朝堂上立足,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是夜,元卿等到幽兰殿外间的人睡下了,才换了一身便衣出门,往城中最大的酒楼而去。
天香楼前熙熙攘攘,不同于宫里的寂静无声,热闹得紧。
元卿朝前门迎客的自己人打了招呼,便自上了二楼,往一处偏角处走去,进了一处空房间。
在里面带了大概半盏茶的功夫,便听得隔壁房间闹起来。
一声“哐啷”的破窗声传来,元卿朝窗外扫了一眼,只见一个身影被丢出了隔壁房间,头朝下往大街上落下去。
元卿眉心轻皱,身形微动,一袭鞭子已经从手中祭出,以比那人落地更快的速度勾住了那人的腰身,一个使力,将人吊了上来,却未曾将人拉上来,而是半吊在窗外,淡定地喝了口茶。
那人本以为自己掉下去死定了,没想到死里逃生,笑眯眯地抬脸要道谢,在看到元卿的一瞬间脸都黑了,“怎么是你?!你快点将本公子拉上去!”
元卿好笑地瞥他一眼,“才这么两天,俪大少爷就忘了我的习惯了,一向是只害人,不救人的。”
“你……你快点将我拉上去,我姐姐就在隔壁!”
元卿遗憾地看了一眼俪扬,白长了这么一张翩翩佳公子的脸,偏偏是个没脑子的。
“你姐姐若是要救你,那方才将你丢下去的又是哪个?!”
“那是嬢姐姐在同我玩闹,岂是你这等卑鄙小人可以理解的!”
俪扬是真真正正不问世事的纨绔子弟,对元卿的第一印象完全来源于两年前跟着俪嬢被送走的时候,在他心里,要不是眼前的女子,他就不会被送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一待就是两年。
坏印象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观的,如今俪扬自是对元卿没什么好脸色。
索性元卿也懒得同俪扬计较,将长鞭一收,任由俪扬两只手扒住窗台,转身就待要走,俪扬连忙大喊,“喂!你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把我吊在这里算是怎么回事?!”
元卿扭头,眸中全是好笑的神色,“谁说我是救你了?”
俪扬一愣,元卿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房间里,只留下让俪扬抓狂的声音,“我只是怕你将下面无辜的行人砸伤了。”
俪扬在空中荡了半晌,才确定人当真是走了,最终还是没有抗住,脖子扭得老费劲,朝着旁边的房间大喊道,“孃姐姐!好姐姐!救我!”
嗓子都快喊破了,旁边的窗户才再次打开,一张清冷的脸露出来,只一眼,俪扬便熄了声。
俪嬢看着夜色下的行人,眸色更冷,“将他给我带过来!”
“是!”很快有两个属下飞快地跑到隔壁房间将被吊了半天的俪扬救了下来,扶回了俪嬢面前。
俪嬢看了他一眼,见他腿软站不稳的样子,嘴唇微抿,“你如今腿脚倒是越发软了,连坐在窗前都会掉下去,那窗沿对你来说太矮了不成?!”
俪扬委屈地看了俪嬢一眼,“嬢姐姐,我真的只是坐在窗沿上不小心打了个盹儿。”
俪嬢白他一眼,“你倒是狗屎运,要不是你,我也不会发现她就在隔壁。”
一个属下有些迟疑地开口问道,“主子,她会不会听到了我们说的话?”
俪嬢扭过头,嘴角冷笑道,“她听与不听,又有什么用?我手里有着姑母的一切权力和人手,该是我的我早晚会拿回来!你待会儿便照我方才所说往名单上的大臣府中跑一趟。”
“是,主子。”
俪扬还在旁边嘟囔不已,“既然嬢姐姐这么厉害,为何不早早地带扬儿回来,要让扬儿在那里受那么久的罪。”
“在苦地方待了这么久,也没见你有多少长进,明日上朝时你便给我进到军营里面去,什么时候这浑身的懒骨头勤快了,什么时候给我出来!”
9,回来抢地盘的
第二日,苗疆的朝堂上便热闹起来了。
先是一直逗留在幽都城内的两位“贵客”似是终于记起来了他们的目的,约好了一般上了朝会。
再就是一直被“半流放”在外的俪嬢姐弟,皆换了朝服侯在了殿外。
就连一直抱恙的圣女大人也起了个大早,立在殿外面笑意盈盈地向各位大臣问好。
“这不是黎大人吗?听说犬子最近在军队里面表现不错啊!”
“哪里哪里。”
“黎大人谦虚了。说来也是巧,臣昨日偶然路过天香楼,碰巧看到了黎大人家的小公子被人簇拥着好威风地就进了隔壁酒楼了,都没来得及好好打声招呼,实在遗憾。”
方才还堆出满脸笑意的黎大人嘴角的笑意骤然僵住:天香楼隔壁只有一家可以与之媲美和毗邻的酒楼,却不止是酒楼,还是一座烟花楼。
元卿勾勾嘴角,继续往前走,“苏大人!怎的看了我就要掉头走?”
“圣女误会了,误会误会。”
“误会啊!我还以为苏大人是怕我向你家夫人揭露你近几天晚归是去了什么地方呢!”
“圣女说笑了。”苏大人一面擦着额角的汗,一面挂着不自然地笑意向元卿行礼,却不敢再躲开了。
元卿笑容不变,照样又说了小两句,这下无论是见到她想要上前阿谀奉承的,还是想要对她惯例冷嘲热讽的,都束手束脚地不敢再动作了。
元卿舒服了,自站到了头里去站着,闭上眼睛等着里面的传唤,顺便还打算打个小盹儿。
一道不和谐的刻意压低的声音打乱了她的打算,“嬢姐姐,她怎么这么讨人厌?!瞧这满殿的大臣,都躲她躲得远远的。”
元卿嘴角勾了勾,昨日提前见过面,她自然知道这说话的人便是被她挂在窗外的俪扬,懒得睁眼,依旧闭目养神。
却听那俪扬颇不安分,没有得到俪嬢的回答便自顾自又开了口,“嬢姐姐,她这么被人讨厌,一会儿姐姐一定能够拿下那些大臣的支持的,到时候一定要她好看!一个母夜叉,怎么能比得上嬢姐姐呢!”
元卿眉心忍无可忍地跳了跳:她万人嫌是她的事,他姐姐娇软性子好、受支持,她也没什么意见,可是咬着耳朵说她母夜叉?!
呵呵!我今日若是不叉给你看看我就不姓元!
正想着,一把清冷的嗓音出现在了耳边,“他的形容倒也贴切。”
元卿被吓了一跳,睁开眼睛,果然见某人非常自觉地站在了她的旁边,脸上还挂着一成不变的银色面具,元卿都怀疑那面具是不是长在他脸上了。
元卿轻掩口唇,对着萧琅渐微微一笑,声音却是一字一句咬牙切齿,“贴切你妹!”
“女子对夫君以外的人凶一点是对的,我很满意。如方才卿卿对我说的这四个浓情蜜意的字,便不会被他人听到。”
元卿心里腹诽一声,偏过头脸,却与几米之外的靳然的目光碰了个正着。
按说两人只不过在元卿受了伤之后几日没见,元卿看着靳然的目光,却觉得里面有着陌生而复杂的光,既陌生有熟悉,似是无言在诉说些什么,又像是压抑着,将所有的言语掩于眉间。
微微皱了皱眉,靳然已经恢复了平淡之色,朝着元卿拱了拱手。
元卿依样子回礼,殿内便传来公公的传唤,“上朝!”
众人便陆陆续续上殿了。
大殿之上,靳言望着下面的人,笑着开口道,“今日晨起孤便听到了喜鹊声,没想到果真有喜事,不但有客从远方来,还有归人。”
慕容无风主动上前一步,笑着道,“在下受我家皇帝所托,来幽都城参加苗疆皇的封后大典,实在是在下的荣幸。这一路看了不少幽都城的风光,倒让在下舍不得回去了。”
靳言笑道,“那便多待些日子,看遍幽都的风光再走不迟。”
将目光落在一直跟在元卿身边的某男子身上,靳言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说来大齐这么多年第一次派人来幽都,竟就将定北王派了来。不知定北王这几日在幽都待得可还习惯?!”
萧琅渐微微颔首,“回苗疆王,习惯。”
靳言嘴角微抿,笑着道,“习惯便好,今日宫中摆了酒宴,算是替两位接风洗尘。”
萧琅渐依旧点头,“谢苗疆王。”
元卿微微挑了挑眉:没想到,他今日倒还算老实,没有摆出一副全天下都欠他钱的姿态。
“定北王这面具,倒甚是精致。”靳言接着道,“世人都想一睹定北王的容颜,却不知道孤有没有这个荣幸,见一见庐山真面目?”
元卿略微皱了皱眉,靳言提起这茬出乎她的意料。
世人皆知,定北王自从战王府一夕之间陨落之后便再未示人以面,虽然她也想见一见这位阴晴不定的人真面目是如何的,不过到底没有提出来,如今靳言提出来了,她心里反而捏了一把汗。
“回苗疆王,粗陋之颜,不看也罢!”
靳言凝眉,元卿已经开口道,“陛下,虽说有朋自远方来,但是也不要光顾着照顾客人,咱们这里如今可是还有两位刚刚从极寒之地回来的功臣,需要好好奖赏。”
靳言眼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方才望向下面一直老老实实站在一边的俪嬢姐弟,不咸不淡开口,“西边寒冷,倒是苦了你们了!如今回到幽都,算是苦日子到头了。”
俪嬢态度恭敬,“这都是陛下体恤,俪嬢领先太后遗命,今日才回来为朝廷贡献犬马之劳,还请陛下恕罪。”
“这次回来,你的性子倒是收敛了不少。”
想当年俪嬢还是圣女之时,当时还是皇子的靳言都要敬她三分,只因她握着太后全部的信任。这样光芒颇盛的人,性子自然也是张扬的。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看来这俪嬢受过的苦确实让她成长了不少。
“你在西部为国家祈福,自然也是劳苦功高的,说吧,你想要什么奖赏,孤一定会尽量满足你。”
俪嬢还未开口,旁边的俪扬已经耐不住性子开口道,“陛下要是真的心疼姐姐,就还姐姐的圣女之位吧!”
元卿嘴角微勾,这是要公然抢她位置的节奏啊!
这下她到不知道俪扬到底是真笨还是大智若愚了,众人心里心知肚明俪嬢是来寻回自己的位置的,可是没有谁会大大咧咧地说出来,他偏偏说出来了。
这说出来之后,情况反倒逆转了,俪嬢反倒反客为主,左右那话不是她说出来的,她一直老老实实,而谁也不会将责任归咎在一个纨绔子弟头上。
现在,就要看靳言如何解决了……
这么久了,她也想看一看,靳言的帝王之术到底修得如何。
“孤自然是心疼俪嬢这么多年的付出的。只是……这圣女的身份,如俪嬢所说,是先太后许给元卿的,孤一向重孝道,却是不忍违背祖母的遗愿的。若是俪嬢愿意,孤便将所有的空闲位置挑出来,任由你选,如何?”
10,那就比试一番
“陛下言重了!”俪嬢恭敬道,“俪嬢能安全地回到幽都已是万幸,怎么敢奢求陛下赏识。”
这话说的巧妙,能回城是万幸,那得是受了多少苦?!这苦还是因为苗疆而受的,你不好好奖赏能过得去吗?
果然,俪嬢的话刚完,就有大臣站了出来,“俪姑娘为了我苗疆百姓不容易,且俪姑娘曾为苗疆立下过汗马功劳,是有功之人,陛下不能错过这么一个人才啊!”
“黎大人说的有道理,昔日先太皇太后最信任的就是俪姑娘,如今俪姑娘回来了,是我苗疆百姓之福啊!”
靳言微微皱了皱眉,“那依众爱卿之见,此事该如何处理?”
“这……”
“怎么,让你们拿出解决方法了又全部都没有主意了?!”靳言轻笑了声,“既然你们都没主意,那便听听孤的办法如何?……历代圣女讲究德才兼备、文韬武略皆需过于常人,既然众大臣众说纷纭,不妨拿实力说话,就让两人比试一下自然就见分晓了。”
“陛下英明!”
“你二位认为如何?”
“俪嬢没有异议。”
“元爱卿呢?”
元卿微微垂眸,“臣无异议,只是有一点不知当讲不当讲。”
“爱卿请说。”
“既然是比试,当讲究公平公正。无论臣与俪姑娘如何比试,支持者和反对者皆不可插手相管,若是陛下能够保证这比试的公正,元卿自然愿意拼全力一试。”俪嬢骤然看向元卿,“这比试由陛下亲自提出,自然是公平公正的,我俪嬢在这里保证,我方绝对不会有不公正的事情发生。”
元卿笑意加深,“看来俪姑娘此次回幽都当真是众望所归,我不过胆儿小想求个保障,却不知道原来都已经分你方我方了,看来支持俪姑娘的人不少啊!”
俪嬢面色微僵,轻笑道,“元姑娘不是也有一张王牌在手吗?”
这王牌,大家心知肚明,自然非一向偏宠元卿的靳言莫属了。
元卿微微一笑,不甚在意道,“既如此,那我不动用王牌,但是届时,若是俪姑娘动到了身后的力量,便莫要怪元卿不守规定了。元卿是小气记仇之人,即便这位置让出去,也该是光明正大的,若是有人从中作梗,元卿绝不会善罢甘休。”
龙椅上,靳言身形微动,到底压下了冲动,不动声色地坐了回去。
他知道,元卿在以她自己的方式让大家看到她的能力,也是在为他清理障碍。
自皇祖母走后,俪家的势力越来越大,不仅在文官里面受到拥护,还有不少俪家人手里握着兵权,可以说是独树一帜,若不是长期以来有元卿压制,仅凭他自己,怕是守得格外艰难。
俪嬢,不过是他们推出来的一个试探的靶子而已。
这靶子得除,却不能由他去除。
“既然你们两位都对这件事情没有意见,如今便将此事提上日程,选出一个人来当这裁判罢!”靳言笑着道,“朕近日大婚,需前去太庙上香,就不参与了!”
众大臣又犯了难,开口吧,若是到时候被人当做有心偏帮都是麻烦,谁都不愿得罪人;若是不开口吧,陛下的金口玉言都发话了,你敢什么都不说吗?!
正在众大臣天人交战之际,一道清和的声音响起,“陛下,恰巧本王与枭王来苗疆观礼,要逗留些日子,对这比试之事甚感兴趣,不如让本王来做这裁判如何?”
靳言嘴唇微抿,“定北王这个提议倒是不错。”
很快有大臣站了出来,“怎么说这也是苗疆国内之事,陛下,不该让一个外人来插手干预吧?这样的话,怕是会有损我们的体面啊!”
“大齐与苗疆的结盟由来已久,又有十年不犯之约,这位大人这句话可就说的不对了。莫不是苗疆不将大齐当做自家人,而且还有了别的心思不成?!”
那大臣自然不肯服气,“你是大齐的王爷,却不是我苗疆的王爷,怎能干预我苗疆的内务?自古以来便没有这个道理。”
“道理是死的,人是活的,规矩也是可以改的。”萧琅渐淡淡道,“苗疆王如今继位两年,新皇出世,当不得这开创规矩的第一人吗?”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
“非本王强词夺理,本王说的是事实。再说了……”萧琅渐一个清淡眼风扫过去,“这不过是两个人之间的比试罢了,官职的罢留还是在陛下,本王可没有管到你们的所谓内务!”
靳言道,“定北王所说有一定道理,还有哪位爱卿有不同的意见,只管提出来。若是两位当事人有什么异议,也可以提出来。”
俪嬢扫了一眼定北王,嘴角微微勾了勾:据她所知,定北王还未曾到苗疆的时候,便与元卿起过不小的冲突,元卿还因此受过伤,料想也是对结亲一事不乐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