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吊的也差不多了。高岚看了眼时间,把她手臂上的针头拔掉。
“我先去看一眼隔壁房间,床头有呼叫铃,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叫我。”
按住手臂的针孔,苏黯点了点头,沉沉地躺了下去。
纯白的天花板,挂着一顶朴素的吊灯,水蓝色的纹路并不起眼,一圈纠缠着一圈,好像在催人如梦……
“呦,瞧我!差点忘了件东西!”
忽然,高岚去而复返,从门口的架子上,拿下来一个纯白的铁盒。
她笑眼弯弯,微笑着道。
“顾医生留下的,让你醒来后带走。”
苏黯敛了敛眉,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高岚很识趣地出去了。房门紧闭,她一个人坐在床上,轻轻地撬开铁盒边缘。
铁片间的摩擦吱嘎作响,浅绿色的包装顿时映入眼帘。
清新扑鼻。
一盒……薄荷糖。
“呦!这不是西域咖啡厅,随机赠送的薄荷糖嘛!”
星期一上午10点半,胡桃刚从茶水间出来,瞧着苏黯桌面上的一盒子薄荷糖,有些好奇。
胡桃去过那家咖啡厅,环境不错,一般情侣入座,临走时都会送些礼品。
“我上次去,送我的也是这个,只不过没这么多。”
原来这不是顾曳送的,而是他替她拿的。
“吃吧吃吧,你想吃就都拿走。”
她昨天中暑,好像是留下了后遗症,今天这才上班一个小时,她就有了种度日如年的感觉。单手撑在电脑前,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
“怎么?昨天相亲不顺利?”
这种薄荷糖卡路里很低,胡桃翘着小拇指,拆开包装,随手就塞进嘴里一颗。
苏黯缓缓地抬起脸,张了张嘴,无语凝噎。
“顺利。”
“顺利你怎么是这副模样?”
“因为是我顺利地中暑,然后又顺利地进了医院,在医院躺了两个小时,他连个招呼都没打就消失不见了。”
胡桃身子一僵,感觉情况不妙。
“嗯……那个万俊棋吧,偶尔性格不是太好,是吧。”
“那是偶尔?不太好吗?”
苏黯原封不动地把事情的本末还原了一遍。
更恐怖的是,她昨晚上还做了个噩梦,半夜梦见她又去相亲,又被拷问,然后相亲刚进行到一半儿,万俊棋那张瘦骨嶙峋的凹陷脸颊突然出现,吓得她登时惊醒,后背是一身冷汗。
“行行行,他这么不厚道,那咱们不再联系他就是了。”
胡桃拍了拍她肩膀,诚心安慰。
苏黯摇了摇头,“不光是这事儿。”她现在是东边日出西边雨,一个头来两个大。
小声道。
“你知道薇薇安今天早上叫我出去了吗?”
检索到关键词,胡桃瞪圆了眼睛,连忙凑到跟前。
“怎么,上周五那事,她还真怪罪你了?”
“不是。”
从档案夹里翻出一份提案,她打开封面,摊到胡桃面前。
“你还记得半个月前,卫生部那个医疗支援活动,说要做个宣传片吗?”
胡桃点头。
“嗯,有那么回事,5组的活儿,标都中了,结果临签约前,让一个新来的实习生给搞砸了。薇薇安因为这事没少生气,好像是……得罪了第三方吧,名头还挺大的。”
颔首,苏黯一脸决绝。
“现在那个活儿,分到我身上了。”
胡桃一巴掌抽了过去。
“我还当是什么事儿呢!你这是好活儿,香饽饽!这就像踢足球,临门一脚选中了你,什么都不用准备,谈妥了直接拿钱。像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你这一辈子能遇上几回,瞅你整出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你欲求不满啊?你演给谁看呢!”
苏黯捂着脑袋摇了摇。
“谈还是要重新再谈的……”
胡桃不以为然。
“那也行了!这资源不错了,你不知道5组就因为搞砸了这事,马上就要被派到非洲去拍纪录片了吗?薇薇安一声令下,埃塞俄比亚两个月,等他们回来,猿猴估计都比她们像人了!
咱们姐妹间有什么就说什么。跟部里打交道这么多年,人家什么时候不是以诚相待啊?医疗支援活动,你也熟悉,只要跟第三方搞好关系,接下来什么都好说。”
“唉……话是这么说,可前期动画一塌糊涂,一个星期要成片,还要我跟组拍摄三天,我压力也很大啊。”
苏黯真是一脸的生无可恋。
胡桃砸了咂舌,“还要你跟组啊……哪个第三方这么大牌?”
苏黯摇摇头,“薇薇安说发到我邮箱里了,我还没看。”
胡桃好奇心作祟,连忙扯出她鼠标,一路往下翻。
一星两星一星……
终于找到一颗四星级满旗标记。
“密码!”
“vvan3。”
加密文件,她手指飞速地敲打着键盘,最后敲了下回车键。
简洁的ppt,第一页标题醒目,二号微软雅黑,蓝底白字。
“第三人民医院。”
谈判
初步的设计方案,改了整整一个星期才算成型,苏黯加班加点熬了四五个通宵,才终于带着团队把定稿交到了客户手里。
“不错。”
大手一拍,对方两个大字,言简意赅。苏黯也不知道具体是哪里满意,哪里不满意。
接着对方挥毫泼墨,修改意见龙飞凤舞,堪比天书。
“等着过两天,跟第三方面对面地谈一谈吧!”
随口的一句话,把她支到了下个星期。
一个星期后。
“组长,咱们都在这儿等了半个多小时了,三院的人到底来不来了?”第三人民医院顶层的会议室,宽敞的会议长桌,被虚无的空气充满了一半儿。
因为要放投影,室内光线很暗,小蕊攥着一根碳素笔,按来按去。
她憋了一上午,有点坐不住了。
苏黯小声叮嘱,“安静点,卫生部的人都在看着呢。”总监薇薇安刚出去打了通电话,她坐在会议桌前,还在准备最终的方案解说。
小蕊是她们组新晋的组员,第一次参与策划,对很多场合还不是十分了解。小丫头抬头看了一眼斜对面那两个穿制服的工作人员,发现一个低头看着手机笑得花枝烂颤,另一个闭目养神靠在椅背上,都快睡着了……便也没太在意。
捂着肚子,她实在疼得受不了了。
“组长,我不行了,我去个洗手间。”
苏黯无奈地点了点头,默认她快去快回。小蕊抄起一包纸巾就冲到了门口,可手还没来得及放到门把手上,门就自己开了。
“不好意思,各位,久等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年迈里透着沧桑。第三人民医院的领导们姗姗来迟,每个都白衣飘飘,欺霜赛雪。
“哎呦,方院长,没想到今天有你大驾光临啊!”
房里的人瞬间整齐站起,热烈欢迎。苏黯也连忙放下方案,主动走到门口,站在才刚进门的薇薇安身边,十分尊敬地挨个握手。
“方院长,这是我们ac国际广告公司的3组组长苏黯,这一次院里的医疗支援活动,将由她来负责。”薇薇安一身lv夏季新款紫色修身连衣裙,配着8cm的高跟鞋,尽显女王风范。
苏黯面对刚进门的第三方,不敢怠慢,连忙伸手。
“您好,方院长。”
方院长是上个世纪50年代生人,两鬓斑白,连60大寿都过了。
老人家和蔼可亲地握了握她的手,“神经外科的这个活动,让你们费心了!”
苏黯受宠若惊,“宣传国内的医疗事业,都是我们应该做的。部里能够选中我们,也是多亏了第三人民医院对我们工作的信任与支持。”
方院长倒是不以为然。
“跟院里没关系,这次都是神经外科他们主动配合的。”说着还侧身招了招手,“小杨啊,你们科室的人怎么动作都这么缓慢,这客人来了也都不招呼,没礼貌啊!”
身后一个助理连忙凑到跟前,贴在耳边小声道。
“院长,杨主任去加拿大交流,还要将近半年才能回来呢……”
老院长连忙拍了拍脑门,转身笑着对苏黯说。“你瞧我,这年纪大了,就糊涂啊……好在明年就退休了,不然再干下去,这三院的金字招牌都要被我搞砸咯!”
薇薇安紧跟着迎笑了两声,“第三医院的金字招牌就是您,有您在,哪儿还会砸呢!”
苏黯也随声附和。
“你这是贵人多忘事。”
摆摆手,他发自肺腑地叹了口气。“不行了,不服老不行咯。现在是年前人的天下,我这块招牌……不中用咯。”
说完,还回头看了半天,目光四处逡巡。薇薇安见老院长不说话,便转身接待下一位客户去了,苏黯留在原地,顺着他的目光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突然,紧闭的门开了。
方院长顿时笑逐颜开,“哎!小顾!来来来,你们活动的负责人,你自己来招呼!”
一个颀长的身形闻声走来。苏黯看清了来人,笑脸顿时僵了两秒。
果然,说到第三人民医院的神经外科,就不可能不遇到顾曳啊……
神色淡漠的一张脸,顾曳穿过人群,看见她,也是一怔。
倏尔,一抹纯白的衣角飘扬在半空中,他伸出右手,一只修长的大手,骨节分明。
“苏黯?”
四周都是各级领导,苏黯被他如炬的目光盯着,有些尴尬。缓缓地,抬起手。
“初次见面,顾主任。”
十多分钟后,关于第三人民医院神经外科医疗支援活动的方案展示正式开始。
苏黯站在讲台前,拿着激光笔,一一介绍。
顾曳坐在阴影里,薄唇紧闭,面色阴郁。
人群里十分安静,大家都在全神贯注地听苏黯讲解。他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支精致的纯黑钢笔,对着中央麦克风,微微一旋,立体音箱里顿时传出一阵低沉的噪音,好似冬日的风声。
不用说,苏黯从一个眼神里就能看出来,顾曳这是在发脾气。可现在的情况是工作在身,她唯有尽力地保持镇定。
忍住,忍住,千万不能自乱阵脚。
本来这次因为5组的项目没做好,谈妥的客户资源落到她手里,公司里的同事就已经有颇多非议了。今天在座的又都是公司高管和客户领导,如果一旦让他们发现她跟第三方里的核心人物原来是老熟人,那这个项目的来龙去脉,这中间究竟是怎么落到她手上的,她可是无论如何都说不清了。
虽然她也知道,自己装作不认识他,这一招是有点卑劣。
只不过她们两个的关系,实在是有点暧昧。一旦被在场的人发现,别说是这个项目了,她的工作都有可能随时不保。
“抱歉,苏小姐,我时间宝贵,我们都是学医的,你的这些广告术语我真的一个字都听不懂。你不如就直接告诉我,你的这个设计方案跟其他广告公司到底有什么不同吧……”
讲解正说到关键的时刻,突然被打断。苏黯抬起头,看向提问的人。
台下的会议桌前,左数第三个人,名签上标着职位和姓名。曹辉,心脏外科副主任,苏黯对他早有耳闻,貌似是因为家庭背景的原因,属于第三医院的权力者。听说上次5组落选,也是因为他。
敛了敛眼眉,苏黯缓缓地放下手里的激光笔,沉着回道。
“我们给出的方案,与其他公司的主要区别在于我们给医疗系统进行了重新的形象定位。西式的医疗手段和服务定位,一向以专业、专注、严谨自居,但这样的形象距离感太强,俗称——高冷。
凭借这样的高冷形象,经过一段时间的长期经营,必定会让患者和病患家属产生一定的畏惧心理。而三院这次活动的出发点是医疗支援,所以我们放弃了医疗机构一贯主打的高冷形象,借鉴了一部分民间教育支援的相关经验,给这次的宣传予以温暖温馨的定位。
目的在于拉近医患关系,让山村的居民切实感受到医疗机构对病人的关心和关爱,也让电视机前的观众感受到医护人员为人民服务的精神,打造出一种专属于家人间的温情。”
突如其来的一道掌声,听得人刺耳。
曹辉在讽刺间放下手掌。
“苏小姐,你的畅想是很好。但是这两年医院的死亡率一直居高不下,你觉得如果你是患者的家属,你的家人死在医院里,你还会觉得医院温暖?医院是家吗?”
一双清澈的眼眸坚韧地盯着说话的人,苏黯嘴角微动。
“曹主任,我们现在谈的是医疗支援,跟医院的死亡率并没有关系。”
更何况据她所知,第三医院的死亡率居高不下,其实是某些科室的技术不过硬,拉低了平均水平。她不说破,一是碍于客户的面子,二是因为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只不过没人拆穿罢了。
“苏小姐,还是请你正视我提出的……”
“神经外科的死亡率,一向都比心脏外科低。”
曹辉本还欲继续纠缠,没想到房间另一头,突然冒出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提问。
上百双眼睛瞬间齐刷刷地闻声看去。
“顾曳!你这话什么意思!”
当着一众同僚的面,他竟然说出这种话?曹辉兀的站起身,双手撑着桌面。
宽敞的会议桌对面,顾曳放下手中的钢笔,缓慢地抬起了眼皮。
“曹主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次是神经外科创建60周年的活动,跟心脏外科无关。你一直在谈死亡率的问题,那我就来补充一下,我们科室,并不担心。”
宣传片怎么拍另当别论。
他一个主人都没发话,隔壁邻居家的土狗,未免也嚷的太响了。
会议室一片静默,大家互相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吱声。
无奈,方院长出来主持大局。
“行了行了,一人少说一句!这客人都还没走呢,你们在这儿吵得像什么样子啊……”说着,他老人家发话让人把曹辉按下,转过头,又看了眼顾曳。
眼珠一动,佯装生气地说。“得了!你们科室的事,你们自己解决!我们就是来看热闹的,帮你捧场都不领情……那你说吧,你想怎么定都随你!”
顾曳扯了扯嘴角,挑眉看向讲台。
“哦,听我的。”
苏黯耳朵一竖,站在讲台上,满眼亮晶晶。
“我觉得……”
你觉得?
“这个方案……”
这个方案?
“还可以。”
“……”那到底是行还是不行!
联系人
灯开了,会议室里一阵静默。
“先就这样定下来吧,毕竟立意确实不错,主题也算新颖。如果卫生部已经认可了,那我没什么问题。”顾曳拿起面前的会议签到表,简明地勾选了自己的名字。
医疗支援是第三人民医院沿袭已久的传统,虽然他今年是第一年回国,但毕竟这些年医从海外,受福利制度的影响,因而在这方面累积的经验也还算是比较丰富。
但据说国内这是第一次做医疗支援有关方面的公益广告,业界也没有先例,这就是开了先河。
他不知道这种传承已久的医院文化,被拍成公益广告大肆宣传,会不会有失事件真实。
走一步看一步吧。
毕竟成片没拿出来之前,再多的构想也都是痴人说梦。
卫生部派来的两个专员沉默已久,闻言,纷纷点头。“我们部门已经审阅过了,之前提出过一些意见,在现在的这个版本里也都予以落实了,部里的领导很满意,大力称赞这次的宣传方案要比上次制作的那个版本用心很多。我们这边肯定是没有问题了,那……方院长,除了顾主任之外,院里其他领导的意思是?”
顾曳的意见肯定是要听的。
神经外科杨大主任远赴海外,凭他一个不满三十岁的年轻人竟然能撑起一整个科室,足以看出这个男人在第三人民医院的地位之高,能力之大。受领导器重的人才,未来的仕途必然平坦许多,但院里其他人的意见也是要采纳的,毕竟今天出席会议的十数名院领导里,单凭头衔来说,大多数还是在他之上的。
当然了,人的眼光还是要放长远一点。毕竟十年之后,这里就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方院长摆了摆手,“我刚才的表态,就是其他几位副院长的意思,我们上个月就讨论过,决定将这次这个医疗支□□由神经外科全权负责。另外部里选择我们第三人民医院作为第三方参与到此次活动,是出于对我们的信任,那我们第三人民医院2556名在职员工,肯定会上下一心、积极配合的。”
说完,又转头看了一眼刚被按下的曹辉。
“小曹,你什么意见啊?”
曹辉满肚子气没处撒,他什么意见?他刚才话说到一半儿不都被人按下了吗!
上次看方案,方院长出差没出席就他和顾曳两个人,顾曳全程低头看手机,中途还接了个电话离开了半个小时。他一个人忙前忙后,看广告提问题,就怕这策划存在纰漏,给三院造成什么不良影响。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付出了多少心血!付出了多少努力!到头来呢?
这些人提都不提!
顾曳更像吃了火药似的,今天这一上来跟他针锋相对!都是同级别的外科主任,大家谁不知道谁啊……不就是方院长今天也难得来参加了会议吗!想跟他抢风头?顾曳,你等着,今天这事我记下了,来日方长,三院是我的地盘,我迟早要除掉你!
“我没意见!”
等了曹辉半天,才等来这么一句,邻座的几位副院长互相使了个眼色,面露不悦。
方院长倒是毫不意外,好像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似的。“二位专员,曹副主任他亲口说的,你们也听到了。我现在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就不需要我再替他重复一遍了吧?”
两个专员不敢怠慢,连忙答说听清楚了,“那既然三方都没有问题,我们过两天就找个大家都方便的时间,把合同先签下来吧。”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这事就算是板上钉钉了!
苏黯长舒了一口气,签约有薇薇安在,总算没她的事儿了……
“我们拍摄的现场你会跟吗?”
到了最后的自由提问环节。讲台底下,一个新来的实习医生突然举手发问。
站在台上,苏黯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顾曳也坐在台下看她,聚光灯下,他眸眼更亮。
苏黯扭捏地点了点头。
“……跟。”
“t恤,短裤,内衣,帽子,外套……”
那天之后,苏黯又接手了几个新的项目。忙忙碌碌了一个星期,一转眼,马上就要到拍摄的日子了。幸好今天是周末,她连忙把衣柜翻了个底儿朝天,收拾行李。
“就去三天而已,你要不要带这么多东西?”
表妹宁檬正端着一杯咖啡站在她卧室门口,看着那满满一大箱子的行李,皱了皱眉头。知道的说是去拍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是要搬家呢……
苏黯还蹲在角柜前忙东忙西。
“多带点,以防万一嘛。你不知道出外景的日子有多艰难,大山里面早晚温差大,湿气还重,我上次爬山爬到半山腰,下起了大暴雨。这一遭啊……路途艰险,说不定还会历经多少磨砺。”
正说着,她突然想起来一件大事,赶紧翻找手机看了看最新的天气预报。
晴。
多云。
多云。
正是雨季,多云就有点危险了……她连忙从床底下翻出来一沓轻便的雨衣塞到行李箱里。历史的经验告诉她,下大雨的天气,总会有人不带雨伞或雨衣。
嗯……眯眼环顾四周,这回应该不差什么了。
“驱蚊药你带了吗?”宁檬帮她打点。
“带了。”
“晕车药呢?”
“带了。”
“消炎药呢?”
消炎药?苏黯眨了眨眼睛,“这……没必要吧。”
宁檬轻嘬了口咖啡,“你前一阵不是总嚷嚷自己肚子疼吗?”
苏黯摆了摆手,“没事没事,早好了。”
眯眼扫视四周,宁檬又帮她检查了一遍物品。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过去,又看回来……突然眼前一亮,“哎,阳台那辆自行车,是你新买的?以前没见过啊。”
苏黯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浅蓝色的车架正沐浴在夏日的暖阳里,闪耀明亮。
“不是,同学的。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忘了带走,我就帮他先推回来了。”
苏黯的同学那么多,宁檬哪知道是哪个。
“那你怎么不提醒他一下,尽快来取啊。咱们阳台的地方本来就不大,晒衣服都难,我那屋的围栏还坏了,洗衣机马上也要挪到你这儿,哪还有地方放自行车啊。”
宁檬说得在理,顾曳的自行车确实碍事。可让顾曳上门来取,那简直是异想天开。
“过两天从山里回来,我再给他送过去吧。”
宁檬放下咖啡,“发个短信的事儿,哪儿那么麻烦。”伸手夺过她手机,4个0冲破密码。
“哪个哪个?”
通讯录上千号人,就算要全部翻完也要半个多小时呢。苏黯懒得理她,往床上一趟,闭目养神。“庸人自扰。”
“好,你不说我也知道!”
宁檬灵机一动,转阵去翻最近一个月的通话记录。一个星期前的,两个星期前的,三个星期前的……翻着翻着,突然眼前一亮。
“哎……不对啊!这个联系人的名字竟然是……亲爱的……顾先生?哎呦喂!瞧我发现了什么?简直是哥白尼提出了日心说!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啊!”宁檬猛地抱住手机,乐得上跳下蹿。
亲爱的……顾先生?
苏黯闭着眼睛笑了笑。她身边姓顾的男人,比较相熟的也就顾曳一个。可是自打她上次把手机找回来,她都没更新过手机通讯录,一个压根儿没存过的号码,怎么会被宁檬找到呢?
死丫头骗术不精,又想使空城计炸她。
“瞧瞧,瞧瞧!白底黑字,你可别想装没看到啊!”宁檬戳了戳苏黯的软腰,见她睁眼,拿着手机在她眼前一闪而过。
苏黯猛地坐起身,还真有那么一个未接来电!
“给我看看!”
她伸手要夺,却被宁檬瞬间拿远。“哎,某些人……怎么那么着急啊?嘶……让我猜猜,该不会说……他就是阳台上那辆自行车的主人,也是你口中的那个同学吧?”
苏黯抿了抿嘴角,“你吃八卦长大的?是不是跟你有什么关系?”
宁檬挑了挑眉毛,“我是不是吃八卦长大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从上初中开始咱们俩就是吃一锅饭睡一张床的,我要是八婆,那你也差不离!”
捧着手机就跑远了,“发短信去咯!原来苏黯也有男同学呦!”
苏黯看宁檬这死丫头一天天二十好几了,还没个正形,坐在床上怒吼道。“喂!你那个小男朋友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客厅里传来一声不屑。
“好歹我是光明正大的好不好,不像某些人,做贼心虚!”
见面
顾曳正坐在办公桌前整理文件,手机就摆在他左手边。
“嗡嗡——”
两次,他挑了挑眉毛。
“一会儿给你回电话。”修长的手指按下快捷回复。
他还有5分钟下班。
苏黯捧着手机,小心翼翼地按着拼音键盘。
“其实真没什么事儿,我就是忘了告诉你,你那辆蓝色的自行车被我推回家了……”
沉默。
顾曳看着手机屏幕,按下了语音识别。
“你要我去取?”
苏黯情急之下也用起了语音输入。“不用不用,改天找个方便的时间,我给你送到医院。”
反正最近因为工作,她也常往三院跑。
话音刚落,顾曳的语音输入比她更快。
“半个小时之后到,你换衣服吧。”
“……”
难得顾医生这么主动,她再推脱,倒也不好。
……
半个小时后。
苏黯穿着一件白t恤配牛仔裤,拖着自行车就要出门。
“哎!你等等我,等等我,我还没化完妆呢!”
苏黯闻声回头,吓了一跳。
“我了个天!你这一身晚礼服,你这是要干嘛去啊?”
宁檬暧昧地挤了挤眼睛,“我这不是想提前见见未来姐夫嘛,怠慢了不好……”
苏黯一身鸡皮疙瘩落满地。
“神经病!”
抬起自行车,她摔门就跑。
为什么没结婚的女人都这么八卦,她身边的女人,胡桃、宁檬……而且是伴随着年纪的增长,八卦的欲望涨势活如疯草。
苏黯站在电梯里面瞎琢磨,也就子郁正常点,但子郁是结过婚的,儿子都那么大了。
正说着,电梯停在一层,苏黯推着自行车往外走,子郁抱着小泽迎面走了过来。她们两家是楼上楼下,看手里提的购物袋,这俩母子应该是刚买完菜。
“小泽,晚上吃什么啊?”
她将自行车靠在一边,伸手捏了捏小家伙的脸蛋。小泽一看是她,连忙嚷嚷。
“苏黯阿姨,顾曳叔叔呢,我昨天又去学校对面吃套餐了,可是什么玩具都没送,我想顾曳叔叔了……”
苏黯悬在半空的手,微微一滞。
子郁敛了敛眉,看向怀里的小人,“顾曳叔叔?哪儿来的这么一个叔叔,妈妈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小泽瞬间兴奋,手脚并用地比划起来,“妈妈,就是上次啊,苏黯阿姨带我去学校对面吃饭,有一个很帅很厉害的叔叔。你不记得,我跟你说过咱们家里的那些玩具啊,突然出现的汽车啊,都是顾曳叔叔送给我的!”
苏黯讪讪地笑了笑,“顾曳……是我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