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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真正的吻 (2)(1 / 2)

的事,韩纵就以为她忘了。如果想做检察官,这么不警觉可不行,要被淘汰的。但其实她是在等他自觉。于是俩人一路无话。

陈易澜的美有点偏古典,所以穿浅色衣服最好看,很能衬出她那种气质,但深色衣服就是减分项,会把她的优点掩盖,她出差或走访时就专门挑这种衣服,让自己的存在感降低,显得普通平易近人,这样对方更容易放松警惕。

这几次她都是宽松黑上衣,黑长裤,光从背面看,真是跟十几岁的男孩一样,都不需要多余伪装。而且她皮肤白净,穿工装显得冷,穿便服就显得小,难以想象,脱光衣服却会那么诱人。

包厢里本来都有大圆桌,但韩纵早让服务员把它挪走,连沙发都不要,只留一张单薄的木板桌,和几把破旧的椅子。这种空旷的条件有利于审讯时击溃对方的心理,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们,“这里一无所有”、“你也一无所有”。

助理已经把那个送货员带到,俩人坐在里面,他先试探着询了几句,但对方要么摇头要么点头,始终都不吭声。

审讯可是技术活,但韩纵耐性不好,经常是问两句对方没吐,就直接动真格。但这里不是正儿八经的审讯室,动什么都不方便也没有设备。他以前见识过不少心理战术,那是军人用来周旋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他学过来对付这些涉嫌者,已经绰绰有余。

里面只有三张椅子,助理见韩纵跟陈易澜过来,便起身出去。他凑到韩纵耳边,“这人什么都没说。”韩纵听完略点了下头,示意他可以放心出去。

他一早料到可能会是这样,所以把陈易澜叫过来,女生会让人减轻不少防备。而且他的确意识到她很渴望,并且也有与之相匹配的能力。不说在上头对她多么特殊优待,至少让她跟其他男人一样,享有最基本的权利。

韩纵让陈易澜坐,自己站在一边,也不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她可以直接开始。

她对质询环节毫不陌生,更不怯场,在那人对面坐下,近距离打量他。

这个送货员看起来三十多岁,十分消瘦脸色糟糕,实际年龄一准比这小,可能只有二十五左右。

她抬头看了看站在那人身边的两个警卫,“能麻烦两位出去一下吗?”

警卫摇头。

“五分钟就好。”

“陈小姐,他是罪犯,从牢里捞出来的。”

“我知道,但稍微站远……”她欲言又止,想想还是算了。两个警卫继续雕像似的矗立不动。

陈易澜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平和地开口:“你叫周思明是吗?”

那人小幅度地点头,唯唯诺诺的样子像个即将受到处罚的中学生,陈易澜没看出他有任何攻击性。

“能把他的手铐暂时解开吗?”她又问。这样能让犯人放松点,问起来也好些。

警卫沉默片刻,还是道:“不行。”

她把视线重新转回到面前这人身上,“周思明你好,我叫陈易澜,是上边派来彻查此案的人员,你可以完全相信我,把你所知道的实情都告诉我。”

周思明依旧点头,但其实没有任何实际反应。

陈易澜开始发问:“认罪同意书,是你亲自签署的吗?”

他点头,但两侧嘴角向下垂着——这是一个典型的撒谎迹象。陈易澜又道:“我要你回答我,是或不是。”

对方看过来的那种目光,闪闪烁烁很不坚定,不只是畏惧和怯懦,还夹杂着懵懂和疑惑,陈易澜觉得十分不正常,开始怀疑他是否能听懂人话。

她问两个警卫:“他有先天缺陷?”她的话很委婉,考虑到当事人就在这,直接问出智障两个字感觉很不尊重。

警卫说正常啊不是好好的吗,语气平淡无奇,然后就拿电棒的末端捅了捅他的肩,意思是让他开口。但周思明浑身都哆嗦了一下,缩着上半身一个劲往桌子那边靠,似乎很害怕想离那家伙远点。

陈易澜感到一股说不出的古怪,于是对这个处于弱势的当事人愈发有耐心,温和地重复第一个问题,“认罪同意书是你亲自签署的吗?按真实情况回答我,是或不是。”

周思明颤巍巍地张开嘴,突兀的喉结也动了动,似乎的确要开口,但旁边那警卫好像嫌他太磨叽,在他坐着的椅子上狠狠踢了一脚,“快说啊你!”

周思明浑身一抖,蓦然睁大眼睛,周围的眼白都扩大一圈,那样子看着怪瘆人。

陈易澜皱眉,“干什么?”朝两个警卫发问的。

“陈小姐你不知道,这人性格怪得很,可以两三天都不讲话,在监狱里就是这样,得催一催才肯说。”

她刚想说就算要催也不是这种催法,但还没开口,周思明就吸引了她的视线。不为别的,而是他此刻终于愿意交流,嗓眼里发出一个单音节,“是……”

“是你自己签字并且摁手印?”

他点头,“我自己做。”

她很迅速地接着问:“那你是自愿的吗?”

他想了想,依旧点头,“是。”

陈易澜沉默了。

对方在给出肯定答复前有个近五秒的思考间隙,所以她认定他又撒了谎,但与此同时,她心里升起另外一种感觉——这个人大概是无辜的。做了多年律师,她有这种灵敏的直觉。

一会儿后,她继续保持高水准,精准发问。

“你知道自己认了什么罪吗?”

“……知道。”

“什么?”

“三年有期徒刑,待够一千天就可以出来。”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里竟然有一丝雀跃,仿佛是八岁小孩在说还有十天就到我生日那种感觉。不管警卫刚刚是如何回答的,反正陈易澜已经在自己心里认定这个人智力有问题,只是程度还不明确。

“如果我告诉你,你认的不是这个罪,而是比这更严重的,你会怎么样?”

他忧心忡忡地问:“要关多少天?”

陈易澜想了想,决定这样说。

“你签了认罪同意书,意味着承认是自己导致这起事故,那你懂这个刑事责任吗?”

“是。”

“你了解这起事故吗?”

“是。”

“那你说这是什么事故?”

“工程,塌方。”

“只有这些?”

“只有这些。”

“塌方是不是会砸到人?”

“是。”

“很重的东西塌下来,是不是会砸伤甚至死人?”

“是。”

“所以你要承担砸死人的责任,你确定这是你自愿的?”

她一句句循循善诱,他变得恐慌不已,嘴唇也开始发抖。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后,他就很焦虑,两手不停地搓动,手铐发出金属响声。

“我看了你的卷宗,你没有任何辩解、反抗,直接认罪,为什么不找律师帮你?”

他又露出那种疑惑的神情,许是不太理解这句话。

陈易澜懂了,不能跟他说这些带有弯绕的,得直接问。

“八月十五日,事发当晚,你在哪?”

“路上。”

“不可能整晚都在路上吧,你在路上的时间段是几点到几点?六到八,还是八到十?”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点头。

“你走的哪条路?石竹大道还是桃园路?”

这两个路名全是陈易澜随口编的,她笃定对方一无所知。果然,周思明露出很无奈的表情,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向站在他身边的警卫。

陈易澜说:“看我。”

她音量不小,他吓了一跳,僵硬地把脑袋转回来,喃喃地说着:“……不是这样,不是这样。”

她觉得有戏,紧逼追问:“不是什么?”

他不知是想到什么,整个人莫名其妙变得又惊又怕,焦虑不安不停哆嗦,单薄的木板桌被他弄得左右摇晃。

陈易澜双手压住桌子,将脸凑近,“思明,别怕,你把事实告诉我,我可以保护你。”

她态度温和,从头到尾都没有凶过,大抵是第一个或许也是唯一一个令他感觉稍微可以亲近的人。

对方停顿了一下,那双孩童般的眼睛几乎要哭了,谁都没有料到,他下一刻竟突然暴动,霍然站起身,猛地朝陈易澜逼近。

那一瞬间,陈易澜觉得应该没事,对方不会攻击自己,但这一举动让两个警卫很警觉,包括韩纵也是,当即就拉着她胳膊让她站起来。

“坐下!”两个警卫摁着他的肩,但他拼命挣扎试图摆脱,还不停朝陈易澜叫喊那四个字,“不是这样……”

陈易澜立刻说:“他没有攻击我。”

韩纵抱着她,不让她往那边靠近。

事情爆发得太快,根本来不及仔细揣度,现场就突然一片混乱,成了警卫镇压暴动的犯人。其中一个把还在挣扎反抗的周思明扣在木板桌上,另一个迅速把电棒打开,往他腰上狠狠捅下去。

陈易澜的眼睛瞪得非常大,对眼前正在发生的难以置信。

韩纵立刻捂住她眼睛,但那种嗞嗞的可怕声音她还是能听见,电流通过身体,人狠狠地抽动两下,皮肉痉挛的响动。

被这么搞一下之后,犯人口吐白沫接近晕厥,这地方已经不适合女生继续待着。韩纵打开门揽着她出去,她还扭过头看了最后一眼,顿时感觉心里揪成一团。

如果对方真的有罪,跟那些谋财害命的人是一伙,她不会有什么同情,但她发现对方是无辜的,尤其经历这一幕后,她愈发肯定这个结论。

韩纵把她带到靠窗的走廊,她深深皱着眉,很痛苦,“有问题,绝对有问题,周思明是无辜……他们找了一个智力低下的替罪羊,逼他认罪坐牢,我怀疑警方跟那边的人有勾结。”

韩纵很平静,轻拍她的背,“被吓到?”

她往干涩的喉咙里咽一口唾沫,然后慢慢低下头。

“你可考虑清楚,检察官要频繁见到这种,如果受不了,我建议你还是做你的律师。”

她猛地抬头,“专门让我看这出,就为了令我知难而退?”

作者有话要说: 晚八点第二更。

☆、【二更】

34

自从上回被阻挠,她就一直很想亲口问一句, 韩纵, 我是哪碍着你了吗?但近期都在忙正事没空理会这个。今天这事倒提醒了她, 干脆一起问。

韩纵说不是, “我这话只是给你提个醒,干嘛反应这么激烈。”

“激烈?只是按照往常你的手段推测的。”

韩纵不甚在意, “我什么时候做过这事?”

“多了去, 难道要我一一数给你听。”

静默片刻他点头, “是,我之前做过,但现在没有。”

“现在没有就够了, 希望你以后也不要这样。”说完这句,她就绕过他,但他不让。

“我知道你能熬, 但我不想看你熬, 所以才那么做。现在不是也妥协了吗?”

“妥协?我以为这是我自己挣来的。”

韩纵见她此刻竟如此咬文嚼字,忍不住笑了笑, “是, 你说的对, 是你自己挣来的。”

陈易澜不想在这上头继续浪费时间, 转而道:“我可以肯定周思明是无辜的, 想彻查这件事,再多留几天。”

韩纵却拒绝,“已经没什么好往下查的。”

“无辜的人被牵进来, 不管吗?”

韩纵竟道:“不管。”

陈易澜无话可说,只能怔怔地望着他。

见他一直是这幅波澜不惊的样子,她突然恍然大悟。

“你早就什么都明白是不是?”她开始追问,“你知道警方跟他们有勾结。”

韩纵老实回答:“我的确知道。”

“那你还……让两个警卫带他过来,他怕得要死,什么都不敢说。然后我一追问,他就会慌乱失控,警察就会在我面前直接镇压——你本意就是这个?”

“嘴还挺快,这是你的真实水平?”韩纵仍有心思开玩笑,但陈易澜并不想跟他打趣,脸色愈发正经。

“前面我能预料,”他说,“但后面的走向,我也没想到。”

“为什么不管?”

听到这个问题,韩纵似有疲倦,“……因为毫无意义。”

“无、意、义?”她一字一顿,几乎不信这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

她看向韩纵,但对方脸色很冷淡。

“好,你能证明他无辜,也能为他辩护,然后呢?你告诉我会有什么后果。”

陈易澜不想理他,转身就走。她看到警卫带着周思明出来,抱着卷宗试图追上——真心想帮无辜的人脱罪。

韩纵却把她拽住,不依不饶,“说。”

她甩开他,“你干嘛?!”

“我问你,他脱罪以后会发生什么?”

她觉得他在无理取闹,“别耽误我办事。”

韩纵嘲弄一句“谁耽误谁还不一定”,但话说完他就觉得这语气不好,转而温柔一点,“陈易澜,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他可以洗清罪名,免于牢狱之灾。”

“可你刚刚也看出,他跟寻常人不一样,出去后就能过得更好?”

“这是什么话?”陈易澜完全不赞同,“是,对于智力低下的人来说,或许在哪都一样,但这也不是放弃他的理由。如果你是他,你会怎么想?我们的责任不就是查明事实吗?韩纵,他比我们还小啊,只有二十五岁。”

说完这番话她就义无反顾地跑过去,韩纵却毫不手软地把她再次揪回来,俩人都用了很大力气,对抗之下陈易澜被他拽得差点摔倒,手里的卷宗哐当掉在地上,厚厚的纸页全部散落。

这边的动静令周思明回过头,他远远地看了陈易澜一眼,好像心满意足,那绝对是个令人动容的眼神,让人想哭。

他就这样被警察押进车里。

她站着一动不动,轮廓有些僵硬。

韩纵弯腰把文件捡起,拍拍上面的灰,递到她手里,“帮他脱罪是害他,知道么?”

“周思明的确是里头的送货员,他们养着他,同时也利用他,他对整个团伙来说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物,所以都让他去抵罪。你注意到他手臂上有暗伤吗?那不是最近弄的,目测至少有半个月,这说明他受过胁迫和虐待,你把他放出去,但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他吗?”

陈易澜听完,终于慢慢抬起头。

“就算你给他做无罪辩护,并且成功,信不信,放出去不超过一个星期,他可能就会死,或者失踪。”

“陈易澜,我们面对的不是哪个人,而是有势力的团伙,我要你时时刻刻记住这一点,不然很容易犯错,哪怕你根本没有错。”

她感觉一颗心沉到谷底,“会死?难道无法无天吗?”

“再公正的法律,也没法还一个绝对的公道,因为做坏事的代价很小,但造成的伤害却是不可逆的。”

“找到尸体还能立案抓人,最可怕的是失踪,想办都办不成。”

他已经接触过这种案子,零星的几起,替罪羊就是最悲惨的角色,但凡扔回去的都没有好下场,记得上上个案子,那人脱罪后第三天就离奇失踪,警方搜索一个星期都没能找到。

周思明是无辜的,韩纵当然能看出来,但把他关进去却是现阶段最好的选择,至少在监狱里他不会再被虐待,也可以保障人身安全。

“我知道这听上去很令人不爽,但现实就是这样,如果你想做这行,最好尽快习惯。”

“入行前你最好考虑清楚,自己办事的最终目的到底是司法公正,还是伤害最小化,有时候这两者并不能兼得。”

说完这两句,他也不再多讲,让她慢慢缓。

对自己的女人,他耐性还是很好的,倘若换成别人,哪还费心讲这些?让他们自己去折腾,等碰了壁自然就明白。而且真要细究,这里太多太多问题,医院、政府、环保局、公安厅……挨个查根本没完没了,只能聚焦一个最大的点。

陈易澜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她恢复平静,“我懂了。”

“煤场着火不是意外,一夜之间指纹全没了,所以我们更要快,证据一到手就得赶紧撤,不能为无意义的事再去耽误。”

“没有指纹怎么办?岂不是什么都做不成?”

“我自然有我的备用计划,你不用操心。”

“能取到?”

“早就取了。”

“怎么弄的?”

韩纵弯起嘴角,“你真是个好奇宝宝,”下一句又变得正经,“但我不能说,这是规矩。”

她没有再问,静下去默默思考,手指无意识地翻着那一摞卷宗的角角。

韩纵揽着她往回走,“去房里收拾东西,十一点吃过中餐,我们就要出发。”

“很晚才到吧?”

“嗯,明天周五,你不用去上班,在家休息吧。”

“这……”

“我已经帮你请了假,你过去也没用。”

抵达五楼时,陈易澜突然说:“还钥匙你不用帮我拿身份证,跟前台小姐说我自己去拿。”

韩纵顿了顿,慢慢笑起来,“原来你记得。”

“当然记得。”

韩纵从口袋里掏出来还给她,结果接过时,他又握住她的手不放。

陈易澜瞪他:“你又想干嘛?”

“从现在开始,二十四小时内给我答案,超时等于默认。”

她当然能听懂,“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

韩纵挑眉看她,“嗯?”

“还是那句话,我现在不想嫁给你。”

“那你什么时候想?”

“不知道,可能会很长时间,可能永远都不。”

“我要是不想等你,娶别的女人也行?”

陈易澜一顿,片刻后说随你,我管不着。

“有我在,你敢嫁给别的男人?”他把她的手越抓越紧,攥在自己掌心里。

十点多,楼梯口,又有路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不,”她说,“我不想结婚。”

“陈易澜,现实点,你是个女人,已经二十六。而且我知道你很乖,不会不结婚。”

“我就不能……”

“别急着做判断,”韩纵打断她,“你还有二十四小时。”

“二十四小时后我也是这个答案。”她十分坚定,无懈可击。

韩纵靠近一步,“我要的,没有得不到。”

陈易澜没说话,把脸侧过去。

“我真的很喜欢你。”

“可我不觉得你适合当老公。”

“不能给个机会表现一下?”

“你不是一直在表现吗?但你越‘表现’,我越觉得不行。”

韩纵不满,“我们还没同居呢,怎么就算表现?”

“非要同居?平常就能看出来好吗?”

“好歹跟我住一阵子再说这话。”

陈易澜皱眉说色`情狂,然后甩开他的手。

韩纵这回倒没拦着,放她安稳进去。马上要回去,还怕吃不到吗?也不急在这一时。

陈易澜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回想这几天发生的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样不行,韩纵真的一次比一次大胆放肆,这回都敢直接压她上床,以后指不定要做什么。早点撇干净才是明智之举。她没有撩他,更没有刻意引诱,但有时候对他好真的没法控制,也不是别的意思,就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说白了,她还是不够狠心,真狠到劲,什么习惯割舍不掉?

她蓦地想到好友对自己说过的话。

“你要真把他拒绝到底,你俩绝对连朋友都做不成。”

单纯的青梅竹马已经变质,还指望只要自己拒绝往前,这段感情就能退到曾经?可感情又不是调色盘,变了就是变了,回不去。想退也可以,那只能粉碎。二十多年的感情,她舍不得,真的。

都说爱情是两个人的事,但她觉得韩纵在操控一切,自己非常被动。拒绝对他来说根本无用,一点威力都没有。那前进呢?可一想到要做他的女人,她就浑身发麻,忍不住想把腿紧紧合拢,然后上身也蜷缩起来。

很疼,也很怕。

没办法,韩纵那个色`情狂已经给她造成这种条件反射了。

☆、欲之初,性本善

35

陈易澜的人生按照计划来走,一直没遇到太大的坎坷, 当然也没有太多惊喜。但韩纵就正相反, 经受的起起落落比她多。

刚进检察院从基层做起, 得罪了一个副厅级的高层干部。韩家再厉害也没法让韩纵完全免责, 而且他当时的行为的确恶劣,居然找了打手, 把那人揍到右腿骨折, 在医院打了三个多月石膏。他本心当然不坏, 更不是故意找茬,而是发现那个人猥亵女学生。不用说,这案子必然没办成, 还反被对方告诬陷。

他想让女学生出面作证,但对方却坚持息事宁人并不愿把事情闹大。女的,又是学生, 真是绝对的弱势群体, 而且男权社会,总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这样的受害者, 觉得她们就是主动献身。

韩纵恶心那人, 痛揍一顿。爽是爽了, 但后果也跟着来了——被记过, 还被流放。说是协警合作, 但目的地是东南亚三角海,案件性质也是缉毒——这几乎是一道送命题。

韩部长知道儿子闯祸后,怒道:“你既然这么有本事那就赶紧滚出去自立门户, 不要让我管,不要给我添麻烦!”

韩纵偏生也是个拗性子,旁人怎么劝都不肯认错,甚至冷笑,“没把他那玩意儿给废了,已经算是仁慈。”

韩父简直震惊,这哪里是检察官的做派?分明是黑道太子爷。他被儿子气怄了,转身就去书房拿直径足足十公分的家法。但韩母爱儿子,而且几乎是溺爱的程度,立马跟丈夫开怼:“韩仕祯,你敢打我儿子试试!”

韩纵从椅子上站起来,拍拍母亲的肩膀以示安抚,然后对父亲说:“爸,我只是把这件事跟你讲明白,并不是要让你帮我求情。我会服从上级安排,该去哪就去哪。”

韩母挽住他胳膊,眼泪都出来,“不行,这么冒险的事,我不准你去,”她又转向自己丈夫,“韩仕祯,你这个窝囊废,连自己儿子都帮不了吗?”

“这件事本来就是他错,我怎么帮他?越帮越错,最后整个韩家都会被查。”

“那个死老头猥亵女学生,我儿子要办他,天经地义!这究竟错哪了!你当初要他干这行,结果现在又护不了他,你说这世上还有比你更失败的父亲吗?”

韩部长被骂得很不是滋味,但尽量耐住性子,对妻子和缓解释:“没有足够的证据,有些话就不能乱说。”

妻子却露出不屑的眼神,“证据?呵,你们男人真好笑……”

你们男人这种论调一出来,韩仕祯就开始头大,他几乎已经预感到妻子接下来要说什么。韩纵也知道,这番对话马上要进入他最厌倦的一个环节。

果然,母亲尖刻地控诉:“男人偷腥不就是这副德行吗,非要留下证据才能证明?韩仕祯,你跟他果然是一路货色。你肯定巴不得他不判罪,这不代表你也胜利了吗?”她一边指责一边脸上露出讥笑,让丈夫感到强烈的羞辱感还有自责,自出轨事发后,这样的次数简直不要太多,她总是能把话题轻易扯到这上头。

焦点就这样被转移,他们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争吵,韩纵反倒得以清静。略作短暂停留,他抓起外套和车钥匙离开,每到这时候他就格外渴望自己早点成家立业,也格外心念他的小美人。她真真是他最爱的理想型没有之一,温柔娴静又那么善良,他觉得她永远都不会对自己发脾气。

在奔赴东南亚之前,他还做了一件更匪夷所思的事,约陈易澜出来见面,郑重其事地对她说,我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你,我想要一截你的头发随身带着。

她很是莫名其妙了一会儿,后来想到应该是韩纵闯祸那事儿。她说,我相信你会回来的。

韩纵心说,我当然回来,回来娶你。

“为什么直接放弃申诉?为什么不好好找律师帮你辩护?”

他无所谓,“出去历练一番也好。”

“你没有做错,不必接受这种处罚。我愿意给你辩护,但你一直没来问我,我觉得以你的关系应该找了更好更老道的律师,没想到你根本没找。这个纠纷我虽没有必胜的把握,但会尽……”

“不用,”他轻轻打断她,“所有决定都已经做好。”

“会有生命危险?驻外这么艰苦?”她只知上边的裁决是“缺乏纪律性,下派东南亚驻外处进行军事化训练”,但丝毫不了解实质——这不允许泄露,而韩纵也不会主动告诉她让她担惊受怕。”

她是第一个对他说“你没有做错”的人。

他用力地看她,用力摸她头发,想要把这个人刻在心里。

其实,他最想最想,还是跟她有夫妻之实,哪怕一天、一小时都行。随心所欲地占有她,在死之前尝尝她的滋味,不给自己留下终身遗憾——这种带点私心的欲望是正常的,如果他真把实情说出来,又以自己性命之忧为由去请求,她或许未必拒绝。

但他说不出来,觉得太自私。如果自己能许她一个荣华富贵的将来和一世安稳,那么可以尝试。但自己都前途未卜,竟还想着去霸占她身子,有这个资格有这个能力吗?

他大男子主义,觉得一无所有的男人不必被同情,更不必被怜悯。在功成名就之前,男人也不该有所求。对女人的欲望是正常的,但却不配实现。

所以他是回来后连升三级,方开始猛追陈易澜,令她毫无准备手足失措。

韩纵办事就是这么极端,要么不配,要么霸占。说真的,他没有任何预兆,突然就要求结婚什么的,只要不是傻大姐,有理智的女人都要懵一阵,然后再仔细琢磨。得亏他们是青梅竹马,这要是别的男人,陈易澜绝对会厌烦。

他在那鬼地方呆了近一年,缉旅艰难,里头的确有所谓的“乐园”,专门为男人“缓解压力”。里头的女人并不是烧杀劫掠俘虏来的,都是自愿,有些是国内的,但绝大部分就是周边地区的东南亚女子。

她们生存条件本来就糟糕,外面男人都拿她们当畜生和奴隶,更有甚者,拿女人当贩`毒工具,令她们怀孕成为海关免检的孕妇,然后把粉直接塞到她们身体里,这样就能顺利通过安检。然后孩子一生下来就会被抱走,因为毒贩也要养童子军。好多年方二十的小姑娘却已经生过三四个孩子,可想而知,多么惨无人道。

缉毒队的人不是强盗黑帮,而是军方,跟这样强壮的男人在一起,她们会觉得过得更好更安全,当然无比乐意。甚至时间久了,她们会产生一种崇拜,当地居民要是养不起女儿,就排队往里送,都希望自己女儿至少能人身安全。

有一回韩纵晚上守夜,跟一个士兵救了差点被糟蹋的女孩,他们把她送到出海的船只那里,对她说从现在开始你自由了,结果她哭着摇头不想走,他们只好又把她带回来。进到房里,刚想询问几句,她就开始脱,用稚嫩的嗓音哀求他们留下自己。

倒不是装清高,而是,如果他当真就一洒脱、没有心上人的单身汉,那可以跟别的男人一样肆意品尝送到嘴边的美味。但他爱着陈易澜,甚至心里认定她是妻子。为了一身荣光,威威风风地迎娶新娘,这几乎是支撑他的强大动力之一。

——他满心被她占据,根本分不出一点空白来肖想别人。

那时候他就发现,原来所有的出轨都不存在借口,只有一个理由——自私。不管父亲曾经如何辩解“我还是爱你的,只是一时冲动”,或许他的确最爱这个门当户的原配,但他爱自己太多,远远超过爱对方,所以在做这些事的时候,他只想到自己能快乐、能发泄、能完全主宰一个女人。他也知道对方一旦知晓肯定会痛苦,但对方的痛苦跟他的极乐相比能算得了什么?

韩纵厌恶这样,所以发誓找一个自己深爱的女人过一辈子,非她不可。只要一想到自己干这些事她会难过,就怎么都做不出来。

他一度被调侃是gay,说女人光着在他身上扭,他都能神色不乱。

缉毒队面对亡命之徒,每次出任务都惊心动魄,一旦受伤就更是在跟死神博弈,被扔进去的男人,要么死了残了要么就会跟变态一样强。

不过韩纵刚过去时也备受歧视,毕竟他那外表讨女生喜欢,但在男人里面,却有过度俊俏的嫌疑,细皮嫩肉的贵公子跑到这里干什么?还不就是为了加功晋级?他们在这里拼死拼活,上面机关的下来走一趟就把他们赌命的功劳给蹭了,换谁谁都不爽。

韩纵那时候意识到,想被“流放”到军方基地,不是人人都能做到,这是十分核心的职位,失败了叫为国牺牲,成功了那就有两杠一星。原来,父亲还是动用了人脉给他折腾。不知道这算不算父爱的一种表现形式,或许不那么直白正面,甚至不那么令人舒服,韩仕祯对儿子总是过度刻薄。但如果没有这种魔鬼式的严苛,也就没有现在能独当一面的韩纵。

有一次跟贩子的中间人搞谈判,韩纵要求跟着去,没人阻拦当然也没人理会。结果他们撤走的时候就把韩纵给甩了。在远处狙击潜伏的长官要求他们汇报情况,那几个人说现场太乱,已经找不到韩检在哪。

没人知道韩纵那回经历了怎样的炼狱,只知道三天三夜里他肯定杀了不少人,不然根本不可能出得来。他军靴、外衣、脸上布满了干涸的血迹,甚至有那种恶心的碎肉,但他自己身上没什么大伤口,就是回来后吐得很凶,呕吐物里有血红的生肉。真正最令人震惊的是,他之前只带一把m35,满膛只有十颗子弹,毫发无伤地回来,这简直……令人难以想象。

回来后他还一脸平静,该干嘛干嘛去,吐过后随便漱了下口就去完善构图。他或许也以为应该就是各自撤退,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是被队友故意抛下。长官已经重罚那几个人,但看到韩纵回来亦是狠狠惊讶了下。他单独问他怎么办到的,韩纵说那伙人把枪藏在地下车库里,我找到了,所以就一路回来。

他说得平淡无奇,但藏枪位置岂是那么容易找?长官没问,他知道这里面的思考肯定弯弯绕绕十分复杂,但韩纵就是脑子好,就是能做到。

残酷的三百六十天,有一半的时间都在险境里跟敌方斗智斗勇,他没时间往外头写信,而且写了也不一定能送到,但他可以收到外面的信件——陈易澜是唯一一个给他写信的人——三百多个日夜里,他最大最甜蜜的慰藉。女孩子娟秀的字体,仿佛带着一种温度,在无数个冰冷孤寂的夜,在他枕头下面或者被他摁在胸口上,温暖着陪他一起入睡。

那地方通讯极为糟糕,三个月才轮一次电话。第一次他没有打给陈易澜,而是先打回家,父亲接的,说了不到五句就没下文,换母亲,她一直哭,哭了整整五分钟,韩纵就哄了五分钟,然后时间到。

又过了三个月,第二次打给她。溪涧一般轻灵悦耳的女音传来,一声一声叫他“韩纵”,又问他在那边过得好不好。他觉得自己半年的孤寂、疲惫都要被治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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