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辙辕果然在里面,靠着墙坐在床上打盹,被众人的阵势惊醒,转过脸来。他眼眶青黑,俊美无俦的面容上带着几分憔悴,眼睛里也爬着血丝,看起来十分疲惫。那双略有些失神的眸子围着众人转了一圈,最终落在谢嘉杭身上,慢慢有了焦距。他翘起干裂的嘴唇,温柔地笑着:“恭喜,你夺冠了。”话音未落,杨淑慧就冲到床边凑过去盯着他:“沈将军,你没走啊?”鲁欣妤看着他,红了眼圈:“殿下,请节哀。”芙荻破涕为笑,“奴婢去把小吃热一热!”邵斤琦给她一个爆栗:“笨蛋!热什么热,重新做一份!”“啊,对对对!奴婢重新去做一份!”邵小妹对着他犯花痴:“怎么憔悴起来也这么帅啊?真是太帅了,这辈子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邵斤琦扶额:苍天啊!这丫头为什么是他妹妹,丢死人了!小丫鬟蹬蹬蹬朝小厨房跑,沈辙辕被围在众人中间,享受着空前的热情,有些惊讶。他不解地看了谢嘉杭一眼,谢嘉杭注意到他的手翻过来,四指勾了勾。他走到沈辙辕身边,沈辙辕一边应付其他人,一边悄悄拉住了他衣袖下的手。沈辙辕的手有些粗糙,也许是作为骠骑将军,常常挥剑的缘故。指腹的薄茧在谢嘉杭掌心轻轻滑动,隐秘而缠绵。鲁欣妤不经意间注意到他们在衣袖遮盖下的勾当,假装没看见,招呼说:“找了一晚上人你们不累啊?你们不累人家皇子还累呢,让他和谢嘉杭休息吧。”“啊,对。”杨淑慧向沈辙辕甜甜一笑,“沈将军,别难过,我们都在你身边呢。”邵小妹飞来一个吻:“帅哥,我下次进宫再来看你!”吻还没飞出去,被邵斤琦连人带手一起抓住拖走。那盒小吃吃到一半,芙荻贴心地送来两杯热茶,关上门走了。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谢嘉杭把小吃端起来:“不吃了?”沈辙辕拉着他的手不愿放开,用一种近乎撒娇的语气说:“小蝴蝶放了太多盐,我有点口渴。”谢嘉杭只好把茶杯端给他,他却不伸手接,对谢嘉杭眨了眨眼。“……”谢嘉杭把茶杯凑近他嘴边。看着他喝茶的样子,谢嘉杭心里充满一种难以名状的滋味。他在七八岁的时候,同样失去了母亲,后来谢爸爸再婚,新妈妈带着个陌生的弟弟加入了这个家庭。死到底意味着什么,那时的他还不能理解,随着年岁增长,那些当年没有过的心痛才一点一点返潮。他慢慢明白,属于谢嘉杭的人生中,从此永远缺了一块。身在异乡骤闻噩耗,沈辙辕心中的感觉也一定……沈辙辕漱完口,在床上躺下,拥着被子唤他:“欣欣,一起睡吧。”十二时辰连轴转,谢嘉杭亦十分疲惫,便跟着换衣服上床。一躺进被窝,就被沈辙辕用一条胳膊隔着被子搂住,他离得很近,轻轻在谢嘉杭耳边问:“起来之后陪我去散散心好不好?”一觉睡到日暮时分。芙荻中途进来过一次收拾碗筷,见两人在床上睡得手手脚脚横七竖八,被子被沈辙辕抢去大半,谢嘉杭的两条腿裸.露在外。这两人是怎么睡成这样的?她叹口气,帮忙拉好被子,轻手轻脚出门前回头一望,阳光透过朝西的窗子落进来,细尘在光柱中飞舞。昨日杨恭谨骑马游街时,在人群中见到一张令他瞬间寒毛直竖,只想马上掉转马头逃到天涯海角的面孔。是那个勾.引他出柜又抛弃他的变态!他在许昌出行向来谨慎,一直小心翼翼不被那人的眼线发现。玩了这么多年你追我躲的游戏,他以为那人早已放弃,再加上全国赛摘得探花,喜出望外难免疏忽。谁知道偏偏是骑马游街这种避无可避的场合,正主居然出现在路边啊!他以为自己这些年早已放下,可在看到那张脸时,全身的血液都被冰冻住,心脏针刺般疼痛起来。最浓情蜜意时,那人在他耳边喃喃:“恭谨,你我结发同心,你可得收好了……”两人恩断义绝时,杨恭谨当着他的面拔出小刀狠狠从腰间斩断锦囊,像扔垃圾一样扔在地上。如今那人手上拿着的正是那装着两人发丝打成同心结的锦囊,杨恭谨目眦尽裂,整个人像要灼烧起来。杨淑慧看到他惶惶不可终日的模样,跟邵斤琦耳语:“他又怎么了?”邵斤琦正认真翻看一本字典,眼睛都不抬一下:“欲.求不满吧。”“不可能!他以前欲.求不满的时候根本不是这个样子……”话说到一半,杨恭谨就突然站起身,走到狗洞边拼命挖墙。“你看,他怎么去挖狗洞了啊?那个狗洞……干嘛用的来着?”邵斤琦翻了一页字典:“谁知道。后宫里连条狗都没有,只有谢嘉杭养的那只死猫从那里进进出出。”“真是太可疑了……”杨淑慧摇摇头,转眼看向他,“你从中午起就一直翻这本字典干嘛?难道你以后想当私塾先生吗?”“怎么可能?本少爷是在准备给孩子取名。”杨淑慧立刻感起兴趣来:“谁家的孩子啊?”邵斤琦横她一眼:“自然是我的。”“你有孩子了?!”杨淑慧这一吼气贯长虹,把黄舒和李睿的八卦目光吸引过来,刚准备出门的谢嘉杭和沈辙辕也为之回眸。只有杨恭谨一无所觉,在墙边心无旁骛地埋头与砖头搏斗。“你……你瞎叫什么?”邵斤琦脸上的表情有些羞赧,“是我和欣妤未来的孩子啦,哎呀我都快当爸爸了,我儿子肯定得跟我姓邵,取什么名字比较好啊?巴拉巴拉……”切,谁对你的过家家游戏感兴趣啊?黄舒和李睿低下头继续玩牌,杨淑慧翻个白眼,放任他继续滔滔不绝。第48章 何以解忧3鹿鸣湖畔,渔火星星点点。沈辙辕说想出来散散心,载着谢嘉杭信马由缰到了湖畔,两人下了马,在游人之中肩并肩而行。天色是一种迷蒙的青,无端让人想起江南针一样的烟雨。江横锁寒,薄雾漫漫从湖面上升起。他们就这样慢慢走着,不知走了多久,天色渐深,水天的界限变得模糊,周围的人也越来越少。沈辙辕找到湖畔一处长堤坐下,谢嘉杭深吸一口气,跟着坐在旁边。谁也没有先开口。一道唳鸣划破长空。两人同时被吸引了目光,望着一只青鸟在天与水之间滑翔而去。该说些什么呢?安慰他?应该怎么安慰?谢嘉杭偷偷瞄了沈辙辕一眼。沈辙辕紧抿着唇,眸子里倒映出远处的点点荧火,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心里突然生起一个主意:“沈辙辕。”沈辙辕扭过头,身体疏忽一低,视线横了过来,被谢嘉杭搂过肩膀靠在胸前。“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谢嘉杭说了开场白后,沉默了许久,才继续道:“我有许多话想说,可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你听见没有?”听见什么?沈辙辕想起在湖心岛那一晚,被谢嘉杭从冰冷的湖水里拖上岸,抱在胸前。江风吹过耳畔,万籁俱寂。空气那样凉,谢嘉杭的掌心却那样温暖,耳中只留下隔着衣料的心跳声,节奏平缓。他缓缓闭上眼,“我听见江风初停,潮水平静,四周一个人也没有。”谢嘉杭很无语:“谁让你听那些了?那些东西你好好坐着就听不见吗?”沈辙辕嘴角悄悄地上扬,装傻道:“那还有什么?”“我……我心里想说的话。发生这么大的事,你也不回西凉吗?”“有我妹妹在就够了。”相处这么久,谢嘉杭还是第一次听他谈起家人。以为他会顺着话题说些和妹妹有关的事,他却并没有继续下去,而是说:“西凉暂不回也罢,这里有让我想留下的人。”谢嘉杭轻叹一口气,“也许我不该说,可是……你都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为何不回去送她最后一程呢?”沈辙辕苦笑:“我不是已经说了?有我妹妹在就好,她和我并无多少感情,怎么需要我去送?她是我小娘,以前还想勾.引我跟她上床,害我被父皇打了五十军棍……你们都以为最近去世的是我亲娘对不对?”……等等。这种小妈文学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啊?谢嘉杭惊讶到把他放开来:“难道不是吗?那你这些天为什么不回来?”当时白布一掀开,鲁欣妤就眼圈红红地告诉他:“沈辙辕的母后去世了。”这种语境,这种神情……不是亲娘死了还能是谁啊?他不禁扶额,到底谁搞出这种乌龙来?“只是使团归国的日子快到了,我得回去整理出使成果而已。”沈辙辕好笑地说,“怪不得她们反应这么大,你也突然对我格外温柔。能让你一直保持这样的话,我要是有十万个小娘每天去世一个就好了。”谢嘉杭:“……”卧槽!不要有这种想法啊喂!十万个你父皇干得过来吗?……嗯?重点是不是错了?“你这辈子也活不了十万天好不好?三万多个就够了!”谢嘉杭抓重点就没有对过。沈辙辕:“……”*几天后。西凉使团抵达西凉王城,进宫向西凉王复命。贸易、外交、边境问题……重要事项一个个报告下来,西凉王满意地点点头,随口问了一句:“辙辕呢?怎么不来觐见?”“……”两个使臣你看看我,我推推你,知道这是道送命题,一个都不愿回答。大殿上一时诡异地沉默着。西凉王眉头一皱,意识到有些不对:“辙辕在哪里?”他指着左边那个使臣,“你说!”使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陛下!陛下息怒!叽里咕噜叽里咕噜……”“什么?!”西凉王这一惊非同小可,“你再说一遍?”使臣心想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嘴上又重复了一遍。“我儿子回不来了,被一个魏国男人勾走了魂?!去他妈的!”西凉王抑制不住狂暴的心情,嘴里蹦出一连串西凉脏话,“对方是什么来头?”使臣叩首:“回陛下,魏国牌王。”西凉王:“%@¥#!*&@……”以下省略一千字西凉脏话。这天夜里,魏国牌王在吃饭时疯狂打喷嚏,饭粒呈一条正态分布密度函数曲线喷撒在黄舒脸上。不愧是理学硕士。沈辙辕回归,大家都显得非常高兴,一个个送上礼物。虽然也有人对他为何不跟西凉使团一同归国有疑问,但怕触及他伤心事,便将疑问按在心底。唯一知道真相的谢嘉杭不忍心戳破这其乐融融的气氛,对去世的不是沈辙辕亲娘这件事守口如瓶。离三国会盟还有一个季度,谢嘉杭从全国赛前紧张的日常中释放出来,又开始在魏国战队混吃等死的散漫日常。他没有一点队长的自觉,天天迟到早退。陆远身为代理队长,不知明里暗里抗议了多少次,谢嘉杭双眼朝天挖挖鼻子,完全把他的话当做耳旁风,该迟到还迟到,该早退还早退,雷打不动。陆远还待再谏,沈辙辕就在谢嘉杭身后阴森地瞟过来,把他吓得敢怒不敢言。好在他还可以每晚把谢嘉杭的所作所为记录下来,悄悄派人向皇帝打小报告。就这么过了一段时间,陆远安插在凉州的线人把西凉王大发雷霆的消息辗转传了回来。沈辙辕为了男人连国都不回,一味羁留许昌的实情被西凉王压了下来,毕竟家丑不外扬,皇室的家丑要是扬出去就要变成特大国家级丑闻,对外只说皇子还另有任务在身。陆远的奸计大成功,连带看沈辙辕都顺眼了几分,只是偶尔对着沈辙辕和谢嘉杭连体婴一样的身影犯嘀咕。沈辙辕天天陪谢嘉杭迟到又陪谢嘉杭早退,黏黏糊糊的恶心死了!——所以他们到底成没成啊?陆.代理队长.远的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韩修接到他的报告,私下特意召见了他一次。皇帝单独召见,这可是关联前途的大事,加上大魏皇帝给人的印象向来是阴晴不定,恐怖至极,陆远紧张得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但出乎他意料,韩修不仅和颜悦色,还对他的负责精神进行了高度赞扬,临走时,更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原来……原来韩修是站在自己这边的?陆远仿佛看到光明的前程在向自己招手。他之后打谢嘉杭的小报告更加卖力了,恨不得事无巨细全都记录下来上报陛下。陆远被私下召见的第二天,接送谢嘉杭训练的人又变成了大魏先锋将军潘锋。潘锋不仅负责接送,还寸步不离地跟随,谨防谢嘉杭在训练中途偷溜出去开小差。一见到他跟沈辙辕凑得近,更是百般阻挠:“谢公子,您可不要让卑职为难。”他的目光在谢嘉杭和沈辙辕脸上来回转了转,“放任您和皇子殿下交往,不是忠君爱国之所为。”谢嘉杭:“……”韩修是不是有毒?不过说起韩修……谢嘉杭心里还带着几分微妙的愧疚。不知道上回自己那一脚下去……韩修会不会落下什么终身遗憾啊?可一想到那是他试图迷.奸自己在先,咎由自取,又感觉韩修纯属自找,被踢也活该。陆远有韩修撑腰(?),面对谢嘉杭和沈辙辕底气都变得足了起来。谢嘉杭站起身,他立刻问:“你今天为什么早退?”谢嘉杭鼻孔朝天:“你管得着吗?”话音刚落,潘锋从门外风驰电掣地闯进来,披甲仗剑。谢嘉杭卑躬屈膝,举双手投降:“谁说我要早退?陆队长,你可不能含血喷人。”第一回 合,陆远,胜。次日,谢嘉杭大步往门外走,陆远在后面嚷嚷:“你今天为什么早退?”谢嘉杭睨他一眼:“关你什么事?”话音刚落,潘锋从门外急速突击地闯进来,金戈银甲。谢嘉杭满脸堆笑,举双手投降:“哎呀讨厌,人家上个茅厕而已,陆队长何必咄咄逼人呢。”第二回 合,陆远,胜。第三四五六天,谢嘉杭屡败屡战,屡战屡败,上墙遁地乔装改扮什么方法都用过,潘锋不愧出身算命世家,只要轻轻巧巧一卦,就能预知谢嘉杭今天用什么方法早退。陆远忍不住问他:“谢嘉杭,你老老实实在这里待到训练结束就这么难吗?”谢嘉杭自己也很无奈,“我知道我不对,可我改不了啊!我读研的时候天天早退回家直播,早就习惯了!”陆远:“……你在说神魔?”读研?直播?什么鬼?……第七天。谢嘉杭已经知道自己的早退大计不可能完成,习惯性站起来,开始大摇大摆朝门口走去。一路畅通无阻。没有陆远的提问,没有潘锋的堵截,什么也没有,风平浪静。“今天……怎么这么顺利?”第49章 刀枪不入1谢嘉杭成功回到冷宫睡大觉,一切顺利地不似真实。可他忘了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打开门,脸上带着终于成功后雀跃的表情,往房间里一看,雀跃僵硬成哭笑不得。韩修坐在他的床上,朝他勾了勾手指。怪不得潘锋今天一个屁都不放,还有陆远,他早就被韩修收买了!谢嘉杭立刻关门,韩修的反应却更快,一个箭步一个伸手拉住他的衣领把他拖进房间里,啪!房门一关,谢嘉杭被重重摁在门上。被潘锋抓了这么多天,他条件反射地举起双手作投降状:“陛下,你听我解释,那个……都是误会!我没有早退!我是回来拿东西的!”韩修平心静气地问:“拿什么?”“呃……”谢嘉杭扫视房间,拿牌?不行,黄家庄子里有的是,拿衣服?今天天冷,自己出门时裹得严严实实,拿花盆?拿个头啊,韩修会信才怪!他偷偷看了韩修一眼,韩修似笑非笑,耐心地等着他的回答。他赶紧把视线移开,恰好扫到被韩修气势所逼吓得退避墙角的小猫——谢嘉杭福至心灵:“我回来喂猫的!”“喂猫?”韩修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谢嘉杭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猫的名字叫含羞草!之前就因为犯韩修名讳,他代这猫被韩修扒光上衣绑在公主府门口公开处刑!他暗骂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不好意……唔……”韩修没等他说完,便就着他举起双手投降的姿势按住他的手,低头吻住那开合的嘴唇。“@&¥!#*……”谢嘉杭的腿蠢蠢欲动,韩修预感危险的本能过于强大,突然放开他的唇威胁道:“你再踢朕一下试试?”谢嘉杭:“……”被他一语戳破意图,眼珠心虚地歪向一边,和含羞草好奇的黑眼珠刚刚好对上。含羞草甩甩尾巴:“喵呜?”主人在干什么?“陛……唔,陛下……”谢嘉杭微微挣扎,韩修抬起眼看着他,一缕头发落到额前,俊脸倾斜的角度恰到好处,色气加成百分之百:“怎么了?”“有人看着……”“谁?”谢嘉杭手被他摁住,只能动动手指指向墙角。韩修回头一看,含羞草歪着头眨眨充满求知欲的眼睛。“含羞……草?”韩修和颜悦色地唤了声。韩修的外貌亦堪称天花板,记吃不记打的含羞草立刻忘记被他吓得到处乱窜的过往,“咪噶”一声,慢慢走过来。谢嘉杭:“……”妈的,这猫老.色.批了。韩修说:“看好了,多学着点,以后就这样对付那些母猫。”接着便扭头对准谢嘉杭的嘴,给含羞草来了个高清现场版。“……”谢嘉杭心里咯噔一下。倒不是因为讨厌韩修的吻……不对,正是因为不讨厌韩修的吻,甚至有种想要就此耽溺的感觉,心口才涨得如此异样。或许有些事,确实到了该做出抉择的时候。鄄城王韩劭,当今大魏皇帝韩修同父同母的亲弟弟,抵达京城。都说无情最是帝王家,韩修登基不久就把弟弟赶去鄄城封地,一连三年不准他回许昌。冷宫众人从没见过这位王爷,几个女孩子尤其好奇。鉴于韩修生得俊美无俦,她们一致相信这位素未谋面的鄄城王一定也是人中龙凤,仪表非凡。鲁欣妤走进冷宫院子,“最新消息,鄄城王的车队正午时分入许昌城,现在正在太后宫里。”她跟杨淑慧芙荻几个人叽叽喳喳,杨恭谨却坐在一旁脸色苍白。杨淑慧注意到他的异样,“恭谨?你没事吧,脸色怎么这么差?”杨恭谨摇摇头,没有说话,默默走到院子角落捡起铁锹。“……”杨淑慧无语地看着那个这些天已经被杨恭谨挖得快及腰的狗洞:“那个洞还不够大吗?我看都能两个人并排钻了,杨恭谨难道要把这面墙拆了不成?”鲁欣妤皱起眉头:“好像每次我们提到鄄城王的时候,他都不是闪人就是沉默,表情都很奇怪。”她拿手肘戳戳搬张桌子在院子里画画的殷正期:“喂,你有没有知道些什么?”殷正期老实地摇摇头,鲁欣妤撇撇嘴:“那你天天和他待在一起是干什么?”“我缠着他,但是他都不理我。”鲁欣妤:“……”烈女怕缠郎,难道杨恭谨的心是铁打的,殷正期黏了他这么久,任劳任怨任打任骂,简直不能更二十四孝。他一点都不动心?杨淑慧插嘴道:“他那种类型你不直接上怎么行?不要怂,直接睡服他他就跟你在一起了……”说到后面,突然想起殷正期迷.奸杨恭谨失败的黑历史,翻了个白眼。这家伙连直接上都能铩羽而归,看来是彻底没戏了。女人最擅长脑补,鲁欣妤和杨淑慧对视一眼,彼此的脑电波“噗呲”相通,看到对方和自己脑补了相同的内容。——一部长达百万字,杨恭谨韩劭为主角殷正期为舔到最后一无所有的卑微男配角的超大型宫廷断袖爱情话本。两人相视一笑,了然于心。杨恭谨不知道听到了多少,阴沉着脸走过来说:“殷正期,跟我出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殷正期跟着他走出院子,鲁欣妤和杨淑慧拉着芙荻窸窸窣窣跟在后面。杨恭谨还未开口,就看见墙边依次探出上中下三个脑袋:“……”他拉住殷正期衣袖,让他低下头来凑近耳边。鲁欣妤什么也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啊?”杨淑慧抠抠耳朵:“再过去一点,他们声音太轻了!”三人窸窸窣窣挪动:“哎呀!欣妤你踩到我的脚了!”“不要乱动,我腰好痒啊!”“杨小姐,奴婢被您压住,什么都看不见……”一片混乱间,杨恭谨已来到三人身边,冷眼看着这场你推我搡的闹剧。芙荻从杨淑慧身体下挣扎出来,就对上他冷冷的目光,“杨,杨公子……不好意思……”鲁欣妤和杨淑慧缩着脖子排排蹲好,像接受老师训斥的学童。杨恭谨说:“他人早就进京,却直到今日才放出消息,其中一定有问题,你们还是小心为妙。”丢下这句令人不解的话,他头也不回进了院子,啪地甩上门。留下的人面面相觑。半晌,鲁欣妤问:“他……指的是鄄城王吗?”杨淑慧拉住殷正期:“杨恭谨刚才跟你说什么悄悄话?从实招来。”三双眼睛眨巴眨巴,期待地看着殷正期。殷正期挠挠头:“他让我三更去他房间……”“来了来了!你一定要好好表现!”“小蝴蝶,你不是有很多补.肾壮.阳的药材吗?快点贡献出来给殷公子!”“殷公子,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奴婢相信您!”好事不出门,八卦行天下,冷宫小院就巴掌大,杨恭谨傍晚时分说的一句话没到一刻钟就传遍了。芙荻在小厨房煮了一碗足量足料的汤给殷正期加餐,鲁欣妤和杨淑慧都为殷正期感到高兴,铁树开花,一片痴心终有回报的戏码才符合她们的胃口,单向暗恋太苦太涩,苦尽总要甘来吧?邵斤琦跟殷正期勾肩搭背传授自己丰富的经验,鲁欣妤隔着一张桌子飞来眼刀。这一记眼刀有如实物,他脖子一缩转换了话题。李睿掏出一包药粉神秘兮兮地说:“这是我家传秘方,定能助你金.枪.不倒,一口价两万,我们都是好兄弟,给你打八折,已经是底价不能再低了。”谢嘉杭在一旁听到,眼角抽搐。要不是李睿那位洗脑老爹,他现在还是个笔直的大好青年,这账还没跟他算呢!殷正期迟疑着说:“这……这药怎么跟我第一次买到的那么像?”李睿表情僵硬了很短的一瞬间:“哎呀,肯定是巧合啦,中药卖相都差不多的……”谢嘉杭伸出指头捻起一小撮,“这是面粉吗?”李睿打了他一下:“讨厌,怎么可能是面粉呢?小本生意童叟无欺,而且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我怎么会坑你们呢?”“我没那么多现钱……”“没关系没关系,”李睿有备而来,拿出一方印泥,“在欠条上印上手印就好……”这不就是诈.骗吗?谢嘉杭扶额。殷正期在李睿的忽悠下正迟疑着要按手印,沈辙辕嗤了一声:“空有蛮力,只论持久有什么用?要是你一来就让他不满意,越久岂不是越不满意?”有道理!殷正期立刻投向沈辙辕,沈辙辕微微一笑,赚足众人好奇,缓缓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拿这个给他闻一闻,保管他欲.罢.不能。”邵斤琦表示怀疑:“真有那么好用?”沈辙辕勾勾嘴唇:“这是西凉宫廷秘方,传承已久。”含羞草正好在房间门口舔着爪子,沈辙辕隔着大半个院子叫一声:“喂,过来!”含羞草在沈辙辕多日调.教下跟他默契十足,即使院子十分嘈杂,依旧辨认出了他的声音,屁颠屁颠窜过来。沈辙辕当着众人的面打开瓷瓶,在猫鼻子底下一晃而过。他伸出三根手指:“三,二,一——”杨淑慧的尖叫声响起:“啊——这猫在我腿上蹭来蹭去干嘛?好变态啊!”沈辙辕:“数量有限,欲购从速……别抢别抢啊,保持秩序!”第50章 刀枪不入2今夜,夜深人静,众人早早回房各自入眠。敲了三更,殷正期的身影刚消失在杨恭谨房门口,所有房间的门突然一齐敞开,齐刷刷探出九个脑袋,你看看我,我瞅瞅你,心照不宣。九道残影咻!咻!从冷宫小院四面八方聚集到杨恭谨门前。杨恭谨屋里点着灯,窗纸上映出两个模模糊糊的人影。殷正期局促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恭、恭谨……你……”杨恭谨软绵绵地问:“好看吗?”“好、好看……”“是今晚好看,还是平常好看?”“今、今晚……”“那就是说我平时不好看?哼!”“没、没有……”邵斤琦手脚最快,抢占一等席位,表情销魂地变来变去:“哇靠!杨恭谨居然发出这种声音,肉麻得老子要吐了!”黄少爷被他挡在后面,不满地踢他一脚:“让开一点,我听不见了!”邵斤琦毫不客气,还了一脚:“别烦老子!被你一打岔,刚才那句话没听清!”李睿在旁边挤他:“你一个人占这么大位置干嘛?人人有份!”“都说了别烦!”邵斤琦不耐烦地一挥手,正好打在谢嘉杭脸上,啪的一声清清脆脆。“邵斤琦,你打我干嘛?”“老子爱打谁就打谁……啊啊啊啊!皇子殿下饶命啊!”杨淑慧:“吵死了!”冷宫的蛇鼠一窝吵成一团,音量逐渐不受控制。杨恭谨从里面突然拉开门,邵斤琦身上叠着黄舒谢嘉杭李睿梁起最上层是杨淑慧鲁欣妤芙荻噗噜噗噜往房间里扑倒,抬起头朝他尴尬地笑笑:“我们……我们只是路过……”所有人的最后面站着沈辙辕,怀里还揣着一只含羞草。“咪——呜——”杨恭谨身穿薄透的红色纱衣,色若春花的脸上布满寒霜,手往外一指:“不想死就滚!”赶走门口那堆腌臜,杨恭谨回身把殷正期推在门板上,仰头送上嘴唇。他的嘴唇软软糯糯,似乎还喝了点酒,吐息之间带着微微的酒意,殷正期头脑一片空白,被杨恭谨拧了一把:“蠢货!接吻不会吗?闭着嘴干什么?张开!”殷正期听话地张开嘴。头上又挨了一下:“白痴!嘴张这么大吃人啊?放松一点!”“唔……”杨恭谨说起话来还是一点也不温柔,可那如同往常一样颐指气使的语气里却平白带着媚意,眼角的一抹薄红性.感至极。殷正期被蛊.惑一般,双唇张开一条缝,他软滑的舌头立刻跟了进来,用高超的吻技把毫无经验的殷正期吻得头晕目眩,双腿发软。两人吻得难舍难分,外裳滑落在地上,自然而然就拥抱着往床上倒去,杨恭谨躺在下面搂着殷正期的脖颈,凑近他耳畔吐气如兰:“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