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延柏并不领情,执着笏板往前一步,那贤王信中所言字字句句,陛下又作何解释?叶久看着娄丞相言语上步步紧逼,贤王如今已经是个废人,眼不能见口不能言,只留了一封信,而楚时慎现在说什么都不好使,即便朝臣面上相合,背地里也不定传出什么新花样。臣听闻,坊间多有传言,桩桩件件已是极为难听,若陛下不证明己见,恐怕会被有心人利用啊。礼部尚书封泰东忽得跨出来说道。臣附议,贤王殿下若是遭人迫害,陛下更要为其做主啊。臣也附议。几位大臣纷纷出列,虽是恭敬却句句在逼楚时慎给个说法。叶久瞧着,根本就是人多势众,仗着楚时慎不敢在此时责罚他们,便都跳出来捅一刀。朝堂争辩和村口吵架,本质就没什么差别,唯一不同的,是朝堂上玩的是人命。褚尚章站在一旁,看着这僵持的局面,抿唇不语。他向来只扫自家门前雪,只要不牵扯到褚家、边防之事,他一般不会插嘴。萧栏枫此时跨出队列,瞧诸位大人的意思,是说陛下心怀歹念,为了排除异己而残害兄弟咯。萧栏枫是武将,自然不会像文臣一样拐弯抹角,他直言两句,几位大人便变了脸色。萧守备此言差矣,上书直言实乃言官之责,若陛下将此事囫囵盖过,才是有损陛下之圣明。朝堂之上,言官之言,最为致命,往往是一呼百应,非逼得人说不出话来才是。萧栏枫哼了一声,挺直脊梁立在殿中,作势不肯让步。殿上剑拔弩张,而叶久作为当事人之一,自然是跑不了的。于是自然有人想起了她。微臣想请问林侯,那日您与贤王殿下说了什么,会让殿下恼怒至此,竟到了服毒自尽的地步。说话的是翰林学士裴济才,自那日吃了闭门羹后,他心中便憋了火,此时正好出口恶气。叶久长叹一口老气,干什么都不要和书生结梁子,不然吐沫星子淹死你。她瞧了众人一眼,无所谓的抖了抖袖子。上次户部尚书之事,她就看出这群老顽固不好惹,只是没想到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到自己身上了。自今日上朝前,她接到东绯送来的信时,就知道今□□堂上会不太平,只不过没想到这群老小子玩的这么开。既然战火烧到了她的身上,那她又能怎么办。楚时慎微微蹙眉,目光落在叶久身上,直直的盯着她的眼睛。叶久自是注意到了,她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示意他不要担心。楚时慎见状却是并未有所缓解,反而心里的石头更悬了起来。诸位大人聊的挺火热哈,倒是终于有人想起我来了。叶久走出来,侧着身子看着众位大臣。还请林侯回答微臣的问题。叶久轻笑道,我确是找过贤王殿下不假,只不过是为了回殿下赠我之礼,送了只笛子罢了。裴大人哼了一声,那为何贤王殿下在林侯走后一改往常,莫不是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叶久毫不在意点点头,对啊,我说了。随后她盯着裴大人,嘴角含笑,如果我说,是贤王殿下派人杀了房卫宏房大人呢。叶久声音清淡如风,却好似一颗地雷,嘭的一下在朝堂中炸开了。怎么可能!贤王殿下为何要杀房大人?空口无凭,你有什么证据!叶久把那张拓下来的纸笺抖出来,你们看,房大人自己说了,是贤王殿下要杀他。众大臣看着那歪歪曲曲的一字,气得脸都红了,纷纷站出来。真是一派胡言,单凭一个一字,林侯就指认皇室宗亲,简直是岂有此理!裴大人也跟着说,就是,若是房大人没写完呢,怎么就能认定是贤王殿下?叶久闻言笑了,哦?看裴大人的意思,这是意有所指了啊。她目光扫了眼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沐王,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意。众人一听,心里咯噔一下。一字要是再添两笔,那就是三,而沐王殿下正是先皇的三子。楚时慎此时倒是稍稍缓下了心神,他没想到叶久这厮搅起浑水来,一点都不在话下,满朝难以摆弄的老家伙,竟然被她三言两语套了进去。莫名收获了无数视线的沐王往回扫了一眼,眉头皱得能夹死只蟑螂。什么东西。陛下,林侯这般巧舌,接连中伤两位殿下,其心可诛啊!礼部尚书眯着眼睛有些怪调。又一位大臣站出来:是啊,贤王殿下何其无辜,竟被他反咬一口,微臣请问林侯,到底是何居心?叶久不答反问:本侯是何居心?她嘴角的笑意不再,一双眸子迸出两道寒光,那本侯倒是要问问,诸位大人空口白牙仅凭贤王殿下一面之词就在大殿之上质问当今陛下,你们又居的什么心!叶久之言掷地有声,众人刹那愣住了,他们没想到这黄毛还没换的小子,竟然脑子这么快,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朝堂顷刻寂静了下来。叶久看着刚才还咋呼的大臣一下子都缩了头,冷哼一声:陛下仁慈,才会耐着性子回答你们这般无脑的问题,如若陛下心中有鬼,试问你们项上人头可还安在!众人一时都噤了声,面面相觑。楚时慎自叶久动怒之时起便彻底安下了心,他心里可是痛快极了,真是好久没看到这群老家伙吃瘪的样子了。娄丞相见状,看了眼身后众人,倒是不紧不慢的开口了:林侯真是好口舌,竟然让久居官场的众位肱股之臣哑口无言。只不过臣等只是问个缘由,以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一心为陛下着想,倒也是成了众臣的不是了?叶久闻言刚想开口,却被身后的大臣截住了话头。是啊,臣等不过是为了陛下的名声和皇威,却被林侯言语讥讽之,这哪里是把朝廷、把陛下放在眼里,还请陛下明察!臣等附议,朝堂是众臣之朝,岂是你一言之堂!是啊陛下,林侯恃宠而骄,扰乱朝纲,在大殿之上大放厥词,意图离间陛下与诸位王爷手足之情,这不能不罚啊!臣附议!臣也附议!!作者有话要说:mua!第192章 仗责叶久抱着臂看着一群义愤填膺恨不得披上正义之袍守护世界和平的老龟,鼻腔中发出了一声不屑的轻哼。诸位大人这是说不过了便对本侯群起而攻之,真是好的很呢。说罢,她转身撩开袍子跪在了地上,手执笏板,朗声道:微臣无意冲撞二位殿下,但言出有失,有以下犯上之处,微臣自当认罚。萧栏枫一听瞪大了眼,这家伙刚才还舌绽莲花般收拾得好不精彩,怎么一回头就进了人家的坑里了?还是从容的自己走进去的。楚时慎眉头挑了下,他不相信叶久就这样心甘情愿的放过那些人。果然,就在刚才几位大人沾沾自喜的时候,叶久又开口了:但是。众人心里一个咯噔。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好似蹲着蹲着茅房突然被人推门而入一样,这上不来也下不去,好生难受。叶久脊背挺得笔直,今日之事本就因诸位大人质疑陛下而起,若说要整肃朝纲,众位怕是也不能置身事外吧。刚才积极发言并且现在还没褪去兴奋的大臣们:他们今天算是对这位小侯爷有了一次全新、崭新、非常新的认识。谁他妈说小侯爷流落民间文武不全不学无术绮襦纨绔的??这死了还不忘拉个垫背的手段谁教的!!梦里天官飘下来教的吗!!!众大臣脸色都不太好看。自己刚参了人家挑拨离间、惑乱朝纲,人家反过头来说你无端猜忌陛下,一样的惑乱朝纲。不过大臣们再怎么说也是久经战场的场面人,纵使是被拉下水,也要绝地反击一番。陛下,臣等微臣愿与诸位大人一同受罚,以正朝纲!叶久突然高声喊到,说罢一头磕地。刚起了个头的礼部尚书封泰东:楚时慎又开始头疼了。这镇远侯总是出其不意,他们这群人完全是被牵着鼻子走。时至此刻,他总算明白了那时叶久递给自己那安心的眼神是什么意思。这家伙从一开始就是要保全他的。楚时慎眼中有些许波澜。今日若不是叶久一路将矛盾往贤王和沐王身上扯,自己定会被这些仗义执言的老臣逼得无法,要么僵持不下,要么加封两位皇兄,以平众怨。不论哪一样,自己都在名声上损了大半,落上污点。结果被叶久这么一搅和,贤王背了个隐形的黑锅,沐王也被拉了进来。好事一起分担嘛,大家一个也别想跑。甚至是挑事的大臣也被反敲了一闷棍。不得不说,这个局面,最大的赢家就是他。只不过,是叶久牺牲了自己成全的他。楚时慎一时有些哭笑不得。自家小八保了叶久,结果一转头,叶久又还到了自己身上,真是天道好轮回。他长叹一口气:镇远侯出言不逊,中伤皇室,杖责三十。丞相娄延柏、礼部尚书封泰东、翰林学士裴济才、以及台谏众人,恣意妄为,言语不敬,全部官降一级,罚俸一年!退朝!紫茹苑。彭嬷嬷,林夫人的卧房可打扫干净了?彭嬷嬷闻言连忙点头,回少夫人,都打扫干净了,您就放心吧。祁韶安见彭嬷嬷脸上带着讨好的笑,也微微笑了下。不知阿久使了什么手段,自林夫人走后,这两位嬷嬷也不逼着自己学规矩了,干脆直接闪没了影。甚至还每日轮换着给自己送些糕点小食来,搞得她半点摸不到头脑。微雨,给夫人的暖手炉子可备好了?微雨点点头,放心吧小姐,早已准备妥当,软垫也都铺好了,只等叶少爷回来,咱就可以出发了。她看着祁韶安端庄淑丽的模样,心底着实高兴。小姐如今越来越有当家主母的味道了,应付起事情来也渐渐得心应手,事情想的也比之前周全许多。微雨偷偷咋舌,果然叶大哥说得对,好媳妇都是夸出来的。彭嬷嬷闻言扶掌而笑,少夫人真是贴心啊,夫人见了定是会欣慰的。祁韶安微微颔首,浅浅一笑,随后又问道:嬷嬷跟着林夫人时候不短,可知夫人还有何喜好?彭嬷嬷想了想:夫人最得力的也不是老婆子我,是孙嬷嬷,她最是知道夫人喜好什么。只不过孙嬷嬷年前回老家省亲了,至今还未归,想是也该回了。祁韶安闻言点了点头,又听彭嬷嬷说道:不过要说夫人最想要什么,那定是少夫人的喜事了。祁韶安一时没听懂,我的喜事?彭嬷嬷笑得和蔼,眼神瞄着祁韶安的小肚子,轻道:少夫人可莫要装糊涂呀,您与少爷成婚也有三月了吧,要不要着人来把把脉?祁韶安登时一愣,转瞬明白了彭嬷嬷的意思,脸上有些僵硬。彭嬷嬷不知内情,只当她脸皮薄,又说道:林家自侯爷起算是白手起家,侯爷这一辈上子嗣就单薄,只有一个弟弟,也故去了。现如今林家一脉只剩少爷一人,少夫人身上的担子可重啊。祁韶安面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可袖中的双手却不自觉绞在一起。她怎么忘了还有孩儿这档子事。如今这成婚一两月的还好,尚能搪塞,若是时间长了,难保众人不说些什么。我听说少夫人时常喝着汤药,想来身子不爽利,不若不若替少爷张罗些妾室,倒也能省些心来。彭嬷嬷试探的说了句,一双乌漆漆的眸子紧盯着祁韶安的面色。祁韶安垂着眼眸,她知道彭嬷嬷为何突然会提到这事。前几日不少朝中大臣敲门送女儿,想与侯府攀上关系,全被阿久躲了。妾是没招进来,倒是招来了一些微词。大抵不过猜测侯爷拒不纳妾,可能是其夫人善妒,不愿意其他女子一同服侍。甚至在府里,众人秉承着近水楼台先得月,吃第一手瓜的心态,瞧着侯爷连微雨这个陪嫁丫头都不碰,更是坚定了传言。就是少夫人拦着的!少爷太可怜了嘤嘤嘤。彭嬷嬷看祁韶安脸色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便壮着胆子道一句:我瞧着少爷院里的几个姑娘都挺温顺,也都是好生养的,不如少夫人彭嬷嬷,您是不是管的太宽了些。微雨不等彭嬷嬷说完,径直打断了她。这些个婆子姑娘的,天天没事做,就知道在背后嚼舌根子,现在居然还敢当着面说了。彭嬷嬷登时缩了下脖子。她现在可不敢惹这个少夫人带来的大丫鬟,一言不合就跑到少爷那告状,偏偏少爷还就信她,搞得她们这些婆子和她照了面都得绕着走。是老婆子多言了,我瞧着花房还没打扫,我就先去瞧瞧彭嬷嬷笑了两声连忙挪开了步子,祁韶安怪异的看了眼微雨,微雨见状耸了下肩膀,叶大哥许我嚣张的。祁韶安:祁韶安抬头看了眼天色,估算了下时间,便回身对莲清说道:莲清,你去让陆林把马车牵到门口,夫君应是快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