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儿,久等了。叶久坐在祁韶安身旁,手撑着桌子,扬起了个大大的笑脸。然而祁韶安只斜眼扫了她一下,端起茶盏,便自顾自的喝了起来。叶久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她看着祁韶安从容又不起一点波澜的侧颜,吞了口口水,伸手抻了抻她的袖口。还生气呢?祁韶安依旧没理她。叶久瘪瘪嘴,两条眉毛八字竖起,活像一只小狗子。一个小孩子,我没想那么多嘛。祁韶安终于偏头看向了她,眼里凉凉的,看了她一会儿后,偏过头,平静的应了声:哦。叶久一听,心里咯噔一声,她顿了顿,伸手把她手中的茶杯拿了下来,把那双柔荑握在了掌中:韶儿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保证,下次我一定离任何除你之外的女性,不,所有雌性动物一律远远的!她又扬了扬笑脸,脆声说:别生气了,好不好~祁韶安眼睛扫了扫交叠的双手,和那人殷切的目光,她眼睛里的冷意终于回了些温度。她看着眼前如稚子一般的脸颊,也不知说什么,遂没好气的哼了一声。那声音绵软又带着一丝傲然,叶久没忍住咧嘴一笑,就知道韶儿最好了。祁韶安看着眼前笑容越绽越大的某人,皱皱鼻子,伸出手,一把掐在了那白嫩嫩的脸蛋上。叶久笑容僵住,突然一阵恶寒从尾骨丝丝传了上来。韶韶儿祁韶安望着她那水汪汪的眼睛,平淡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嗔怪:不老实。手不老实,心不老实,哪哪都不老实。叶久看着她那双璀璨动人的眼眸,此时却盈满了别样的情愫,她忽得低低一笑,拉过了脸上作恶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印上了一吻。祁韶安愣了一下,有点没反应过神来,由着她摆弄。叶久攥着她的手,离了点距离,略噙着笑意的薄唇轻启:你瞧。她拿着祁韶安的食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嘴唇:这里。之后手指上移,落在眼前:这里。交握的手下落,最终停在了自己的胸口:还有这里。都是你。祁韶安看着自己那只在熟悉不过的指尖,从唇峰,到眼睑,最终轻轻点在那人浅青色的衣襟上,指尖之下,是她不算完美的针脚。那层棉麻后面,藏着一颗用力搏动的心。她眨眨眼,又一次被叶久随手捏来又毫不掩饰的浑话羞红了脸。这人,怎么从来不知羞?好似不论何时何地何种情形,她都能道出几句惊人之语。怎么以前没发现她有这样毫无羞耻的一面?祁韶安面纱下的脸颊红的仿佛可以滴出血,她抽回了自己的手,骂了句:又不正经。叶久眼角弯起,双手一撑,整个人便贴了上去,嘴唇离着她通红的耳尖只一寸之遥,她勾唇一笑:那我也只对你不正经。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敏感的耳朵上,祁韶安下意识转头躲开,却不想擦着那人的鼻尖堪堪掠过。祁韶安一下子愣住,霎时连呼吸都忘了。那两只珀色的瞳孔放大在眼前,宛若深潭一般,好像能把自己瞬间吸进去。而叶久也愣了。她眨眨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凝如膏脂的嫩肤俏颜,突然右手一个使劲,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她稍稍后撤了身子,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叶久眼神微沉,就在刚才那一瞬,她清楚的看到了小丫头那眼里,浓浓的戒备和慌张。甚至鼻息颤抖,眸光飘忽。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慌忙之中,却又踩到了更深的陷阱。叶久眼底的心疼之色溢了满眼,她微微忽闪了几下眼皮,不动声色的掩饰了过去。够了,如今她能如此敞开心扉,真的已经足够了。祁韶安眸子恍惚了几下,她悄悄的深吸了口气,又一次缓缓吐出。她心口跳的飞快,脸颊耳尖红的不成样子。身体的反应根本不受控制,等她反应过来时,叶久已经离开了她。祁韶安努力掩盖自己微微喘息的声音,她不想让那人多想,也不想因此伤了她。屋子里忽然诡异的安静。叶久的余光一直追随着她,见她稍稍缓下了表情,自己心里也跟着好受了些。若是自己的越矩,不小心让她勾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她就真的可以坐着翠花那条破绸子纵身一跃了。咚咚咚门外响起了阵阵鼓声,打破了门里有些微妙的气氛。叶久看向禁闭的房门,出声道:看来要开始了。祁韶安努力缓和下来,她稳着声音,应了句:嗯。走吧,我们出去看看。叶久率先爬起来,理好情绪,伸手朝着祁韶安递了过去。祁韶安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手掌,愣了一下,她抬起头,入眼的就是那人依旧温和又明朗的笑容。她眼角忽然有些濡湿,不论自己心里多阴冷多漆黑,面前这人总能破空而来,撕裂黑暗,然后挤进一个火热明亮的身影。祁韶安唇角牵起一抹浅笑,她把手放进了那温热的掌中:好。作者有话要说:一脚油门蹬下去发现,其实踩到了刹车。乖,都把刀收好,和谐你我他。(微笑)车有,好几辆,但不在这。~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hippocrates、39790698、马鹿艾朱戴莫给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沐翎、莫翎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97章 桃花舞花满楼大厅中,环绕着许多张方桌,叶久来时,还空着大半,现在已经全围满了人。甚至还有人拼着搬来了椅子。叶久趴在二楼的栏杆上,好笑的看着底下人头攒动,都眼巴巴的望着台上。今日花满楼撤去了文赛,是以鼓声一起,便是要开场了。她下意识抬头往三楼看去,那暗影之中,有一抹桃红隐在栏杆旁。叶久眯着眼睛望了望,只见那红衫之下,隐隐几分雪白。如藕般玉臂裹狭着丝丝红绸,青丝斜绾在一侧,此时正静静立在那里。初浔姑娘,确实天资过人。祁韶安同样望着三楼那道红影,赞叹之意溢于言表。叶久回过头,看着身边女子仰着头,那双清冷如月的眼眸里,竟流出了一丝艳羡。她抿了抿唇,伸手勾住了她的指尖。世间再美,也不及你万分之一。祁韶安愣了一下,视线缓缓回落,撞上了她深邃又温情的瞳孔。她只微微愣了一下,忽得嫣然一笑:万分之一,全数给了你。叶久脸腾一下红个彻底。她万万没想到,祁韶安竟然学会反套路了。而且,这弯弯如月的眉毛,这莹莹似水的眸子,还有那白里透红的嫩肌叶久撒开手,仓皇抱头。太撩了太撩了太撩了啊啊啊祁韶安平日里都是浅笑清语,怎么说的,就是那种礼貌又不失尴尬的微笑,哪里像这样,整个人都散发一种蛊惑柔媚的光。叶久觉得自己得拿把刀冷静冷静。头悬梁锥刺股,是十二年义务教育喂狗了,还是五三做的不够?就被这么个普普通通的笑打败了?呸,废物!她直起身子,深吸一口气,转过头。然而刚张了张嘴,堂下鼓声又一次擂起,在楼里回荡开来,震耳欲聋。叶久话梗在喉咙里,瞬间撒了气。响得真是时候。祁韶安眸光浅浅,看着她昂起的脑袋又耷拉了下去,不由弯了嘴角。好似刚才那朵半开的白昙扑簌簌抖了抖花瓣和茎叶,一瞬间绽了开来。艳若桃李,耀如春华。素衣清颜,墨染芬芳,美得不可方物。只是叶久此时正懊恼地低了头,被她完美的错过了。又逢初十之日,花满楼闭店半月,承蒙各位客官捧场,今花魁娘子特登台,为各位献曲一首。堂倌站在台上,脸上挂着笑意,朗声开口。话音落,台下响起了轰鸣般的掌声,叫好声。叶久和祁韶安被声音吸引,朝下面看去。叶久更是从栏杆处探了个脑袋,清楚的看着堂倌在一片起哄声中退下了台子。紧接着,几名白衣轻衫女子缓步从两侧迈了上来,身形飘逸如仙,而面上的纱巾,无疑是平添了一抹神秘之色。人们渐渐息了声,看着台上的曼妙身姿,都识趣的闭上了嘴。白衣女子们走到各自的位置站定,静立片刻,接着鼓声缓缓敲响,轻柔中又带着些许滞涩,似是百爪挠心。就在此时,大厅里的烛火飘摇晃了几下,突然噗嗤一下,灭了半数。大厅瞬间陷入了昏暗之中,只有廊柱上几盏灯笼已经散发着橘红色微光。台下一片哗然,议论之声鹊起。然而台上依旧没有动静,也没有人来解释怎么回事,只有那断断续续的鼓声,依旧踩在它自己的节奏上。忽然,人们面前的蓦然亮起了一圈烛光,而更神奇的是,这一圈烛火竟在缓缓转动。似是一团漂浮的神火,在人们昏暗的视野中,缓慢拨动。叶久和祁韶安的位置处在台子的正上方,底下这一轮烛火,此时宛如一只巨大的火眼,正沉寂的观望着。星星点点的烛火缓慢的转过了半圈之后,台后一只幕布悄然落了下来,一瞬间柔光铺了满眼。和灯火通明的感觉不同,此时有种淡淡的温馨之感,每个人脸上都映起了橘光,包括台上那六朵娇艳的白衣。每一位舞女手中皆执了一直红梅,围成一团,有跪有坐,有立有屈,六人神情姿势各不相同,却又莫名和谐。白色的衣衫浴着斑驳烛光,红梅静止在空中,似是一幅天女散花图,独有它的意境。叶久低头望去,从自己这个角度看,整个圆台只有中间亮着光影,其他的仍是黑黢黢一片。台下的人们静静的看着这美轮美奂的景致,眼中不乏新奇与期待之色。突然,几声筝鸣破空而来,台上白衣舞女应声变换的姿势。琴声起了个调子之后,渐渐连贯成曲,舞女们身体舒展开来,脚下随着琴声的停顿,变换着舞步。叶久手指敲在栏杆上,这调子雨碎江南。秋雨淅淅,如碎青瓷,落梅风骨,青花梦里,那人何时能归。琴声委婉,如泣如诉,弦起弦落间,恰到好处。厅里越来越多的灯火亮了起来,好似一只只闪烁的眼睛,活泼又灵动。台子中的舞女又一次换了站位,素手蜿蜒而出,衣带飘飘,随身而动。六个靓丽的身影环成一圈,两手朝外而展,不疾不徐的转了起来。人们怔愣看了一瞬后,才发现,竟不是人动,而是台子在动!台下面面相觑,然而没等他们琢磨明白怎么回事,忽然,大厅之中有什么东西簌簌飘落,人们惊讶之余,纷纷捡起来仔细辨认。桃花!是桃花!这时候怎么会有桃花?对啊,从哪里掉下来的?厅里开始有些嘈杂,台柱旁一淡紫色的身影伸手落了几片。嗯~好香啊。薛绾宁把手中的花瓣轻轻放到鼻前,用力一嗅,淡淡的蜜花香气就灌了整个鼻腔。她又仰起头看着,满天飞舞的桃色,忽然咂咂舌。阿姐最是喜欢三月桃花盛开的样子,此番不来,倒着实可惜了。她又多抓了几片,塞进了怀里,给阿姐带回去几片过过眼瘾,也是好的。花瓣纷纷而落,随着桃花而来的,还有头顶那一抹靓丽的桃红。琴声渐渐激昂,人们抬头循着花瓣的来源,却看到他们正上方,两只红绸挟着一袭红衣飘然荡在了空中。清丽之中带着妖艳,她眉如画,朱唇涂红,鹅蛋般的小脸,瘦削而丰满的娇躯,宛如仙子一般,踏空而来。那女子着一件桃红霓裳,毫不保留的把她那玲珑有致的身段展现的淋漓尽致,红纱微摆之间,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堂下一片安静。所有人仰着头看着那桃红色的身影,倒吸了一口凉气。妖孽,这绝对就是妖孽。怎会有人生得如此惑乱,又是如此恣意。谪仙般的人儿,好似不染一丝凡尘。叶久看着已经飘过二层的宋初浔,微微叹了口气。说好建国以后不准成精的呢。这种货色怎么就没人来收收,这么下去还让别人怎么活?红绸渐渐松弛,旋旋几下落在了台上。这一次宋初浔降落的极其成功,稳稳的踏在了舞女们的正中间。桃花落,广袖出,一曲离殇,一袭红衫,两袖带风。红色的长袖如两条蜿蜒的火舌,时而疾风出洞,时而徐徐回巢,一收一放,恨不得摄走人所有的魂魄。祁韶安倚着栏杆静静的看着她舞,良久,她弯唇一笑:不错。叶久闻言点点头:确实,很带感。祁韶安稍稍侧头,睨了她一眼:那阿久倒是说说,是何样的感觉?叶久愣了一下,思索一下,如实回答:就是很好看,很抓人心。祁韶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便转过了头,看着台上的红衫,抿唇不语。叶久见她突然没了声音,有点奇怪,仔细思索自己刚才有没有说错什么。好像没有啊。她疑惑的皱了皱眉,只是还没等她想明白,台下突然爆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和叫好声。叶久连忙回头看去,只见宋初浔此时正朝着台下屈膝行礼,看样子已经结束了。宋初浔站在台中间,眼神扫过台下众多兴奋艳慕的脸,却无一熟悉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