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红叶见她没生气的意思,便继续嘲讽道:夏疏桐,你要是真谈恋爱了,最好给爷爷报备一下。我看他最近有给你相亲的意思,不过如果是你养的那些小白脸儿,那就当我没说。相亲?夏疏桐挑眉,夏红叶,真看不出,你居然还挺关心我的。那是,毕竟家里就我最大看着夏疏桐冷着脸朝自己走来,夏红叶上扬的声音戛然而止,瞬间变得弱气起来,又强装出一副不服气的模样,夏疏桐你别过来!你要打打打我的话我我哭给你看!呸呸呸,臭妹妹,有本事你就打,你能打得过我?夏疏桐:倒也不必如此。怕什么?夏疏桐微微倾身,我只是来给姐姐道个谢。然后,转身就走。上楼时,夏疏桐忍不住恶劣地在想,她总算明白,为什么失忆前的自己对人那么凶了。因为好像欺负别人的确挺好玩的。虽然有些对不起夏红叶,但刚才看见她缩着往后躲的时候,夏疏桐真挺想笑的。不过这个姐姐对她的态度虽然算不上好,却似乎并不讨厌她。两次见面,夏红叶都特意透露一些消息给她,也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上回是告诉她车祸谋划人是夏元思,这回是提醒她,老爷子想给她相亲。对夏疏桐来说,夏红叶的两次提醒都算不上坏事。就当是这个傻姐姐真心对她好吧。但很快,夏疏桐的眉头又缓缓皱起。相亲?夏疏桐想了想,给钱伶伶发了条消息:【小钱,以前我爷爷有给我介绍过对象吗?】钱伶伶很快回复:【没有。您爷爷一直不是很在意这方面。】钱伶伶:【夏总,您那边发生什么了吗?需要我一起商量吗?】夏疏桐迟疑片刻,打字发送:【不用了。小钱,新年快乐,好好休息。】既然夏察以前从来没给她介绍过对象,也从来不在意她嫁不嫁人,为什么她这一失忆,夏察就想着给她相亲?夏疏桐苦恼地晃晃脑袋,准备明天扫墓的时候,再和夏察周旋。张依柔的墓碑是在城郊墓园。清晨,小山上空气清新,四周低矮的灌木上,还挂着丝丝冰晶。有些冷。夏疏桐裹好围巾,抱着一束菊花,跟在夏察身后半步,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墓园。大年初一,来扫墓的人不多,周围十分清净。绕过前山的排排墓碑后,到了后山,一下又安静了不少。张依柔的墓碑是在单独的一个小花园里,四周被灌木花丛遮挡,环境清幽。墓碑上还摆放着几束花,似乎是不久前才有人来过。应该是张家的人昨天来看过你母亲。夏察解释道。夏疏桐点头,将花束放在墓碑中央。抬眸时,她正好看见墓碑上黑白的照片。照片中女人很年轻,眉眼间没有一丝皱纹,而那双流波杏眼,与夏疏桐的眸子有八分像,夏疏桐却觉得十分陌生。回想到母亲二字,夏疏桐最先想到的,还是王小凝。那个养了她十年,最后病死在云城贫民窟阴冷小房子的女人。工作人员送来香蜡后,夏察淡淡地示意一眼,夏疏桐便主动接过,点燃后插丨入香炉当中。插上香后,两人在墓边站了会儿,空气安静得可怕。好一会儿,夏察才长长吐一口气,淡声道:桐桐,说来也是我们家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的母亲。夏疏桐敏锐地察觉到,夏察准备好要告诉她一些事情了,她的手指不自觉缩到背后,紧紧握起。果然,接下来,夏察专注看着墓碑,淡淡道:桐桐,你不是想知道自己的过去吗?爷爷想了想,现在也是时候告诉你了。夏疏桐紧张地舔了舔嘴唇:嗯。夏察缓缓道:当初依柔生下你时,夏家和张家公司里出了些乱子,结果,让某些不轨之徒钻到空子,把你从医院里偷了出去。后来我派人抓到他们,他们也只说把你丢在路边就不管了,可我们怎么也找不到你的痕迹,所有人都以为你已经死了。你母亲也因此患上抑郁症,从此一蹶不振,身体越来越差。就算后来收养了红叶,也无济于事。结果直到你十九岁那年,我正好去云城出差,没想到阴差阳错地,居然碰见了你,于是这才把你带回家里。夏察眯着眼,回忆道,我也是当时才知道,你是被人贩子给拐到云城那地方去了。夏疏桐微微点头。夏察说的,和她猜测的□□不离十。可这些内容,她无论怎么查,都根本查不出一丝痕迹。夏察看出她心中的疑惑,解释道:我夏家的闺女儿被拐去外地当了十来年的流浪儿,这事儿要传出去,外面的说法不知道得多难听,公司股价多多少少也会受影响。所以夏察就命人毁去夏疏桐曾经的生活痕迹,又伪造出她在国外读书的种种证据。可是夏疏桐思考道,当初我已经十九岁了,我们之前又从未见过,您是怎么认出我的呢?夏疏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在她问出这个问题的一瞬间,她看见夏察微眯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又迅速消弭。夏察微笑地指向她的左肩:桐桐,你忘了,你肩膀上有一个胎记。当初也就是因为这胎记,我们才给你取名疏桐,而梧桐影业的名字,也是这样定下来的。而且你的长相,尤其是那双眼睛,与你母亲尤其相似。夏疏桐左肩上,的确有一块梧桐叶似的红痕,刚失忆时,夏疏桐就是靠这块胎记,确认这的确是自己的身体的。可是夏疏桐依稀记得,她很小的时候,因为胎记被邻居家的小孩骂过怪物,甚至因此被欺负过,所以她一直不喜欢它。就算后来到了夏家,继承了公司,也习惯性地会将胎记遮起来,更别说回夏家之前了。那么当时的夏察怎么会看见她的胎记?夏疏桐隐约感觉,自己抓到了些什么,可是又不够真切,随时都可能从指间溜走。不等她多想,夏察又继续道:后来你回了家,先是跟在依柔身边,依柔过世后,我发现你的天赋,就把你带在身边,教导你、培养你。毕竟鸿涛他是个不争气的,到后来,公司也只能交到你的手里。桐桐,说完这些,夏察笑呵呵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下子,爷爷可是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以后呢,你也不要再多想,就安安心心管理公司产业,遇事有爷爷给你撑腰,你就像以前那样,啥也别怕。嗯,谢谢爷爷。夏疏桐乖巧颔首,心里却不由得佩服夏察这老狐狸。夏察看似什么都说了,三言两语将她过去的事讲得清清楚楚,可实际上,却压根儿没说她曾经究竟经历过什么。夏察既然不肯多说,夏疏桐就肯定不能再从他嘴里问出些什么。不过仅仅这样,夏疏桐也算是得到了一个回答,只是回答里的细节,需要她自己继续去寻找而已。走吧,桐桐,我们回家去。说罢,夏察转身向墓园外走去。夏疏桐立刻跟上。这回,夏察却没有立刻走向停车场,而是兜兜转转地到了后山的观景区,逛了会儿,佯装不经意道:对了,桐桐,你年龄也不小了,有没有成家的打算啊?果然,夏红叶提到的相亲这就来了。夏疏桐面不改色:暂时还没有。爷爷,我觉得还是工作要重要一些。哈哈哈,我就说。夏察笑着拍了拍手,上回你替我去参加晚宴,当晚就有不少朋友发消息过来,说是想要把他们的孙子介绍给你认识认识。诶,桐桐,别用这种眼神看爷爷,爷爷懂你的想法,早给你推了。夏疏桐微笑点头,等待老狐狸的下文。她算是已经摸清楚夏老爷子的路数了,欲抑先扬,先给出一个她能够接受的结果,再忽然扔出个重磅炸弹。一层一层,把人给骗得找不着北。不过呢,果然,夏察优哉地转折道,这些年,你身边一个陪着你的人都没有,爷爷也觉得,你会不会太孤独了些。桐桐,如果你有喜欢的人,给爷爷说,爷爷帮你做主。老狐狸这是在诈她呢。爷爷,夏疏桐装出一个乖嗔的笑,我真的对这些没兴趣。夏察笑着点头:爷爷知道,所以那些说亲的老头子,不都被爷爷赶走了吗?但是啊,你毕竟是女孩子,爷爷担心你一个人受苦,还是希望你能够找到喜欢的另一半,互相扶持。以爷爷的角度看啊,你强势,那就找个不那么强势的小孩,入赘到咱家来听到小孩两字时,夏疏桐忽一走神,眼前闪过云非雾的那张脸。云非雾受伤那天,眯着眼睛,仰着头要她投喂的时候,的的确确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别说强势了,简直温驯得一塌糊涂。第33章夏疏桐这一走神, 夏察已经说到老远去了。先前张盛那老头不是邀请你去参加慈善晚宴吗?爷爷打听过, 因为上面的一些政策,晚宴延期到三月底再举办了, 到时候参加宴会的人也多一些, 其中很多都是白手起家的年轻小伙子, 到时候你好好挑挑, 说不定就遇到合适的那个了呢?绕来绕去大半天,最后还是说出了最终的目的。夏疏桐眼前还晃着云非雾的影子,心不在焉答了一声:嗯。唉夏察恨恨地拍拍手,桐桐,你这一不开心就走神的小习惯, 怎么还是没改?你要不愿意的话, 爷爷也不逼你。爷爷还是很开明的。嗯,桐桐知道。夏疏桐还没完全回过神来,下意识撒了个娇,把夏察给哄开心了。夏疏桐心里却忍不住在想, 如果失忆前的自己真的喜欢云非雾, 那么不公开她们的关系, 是不是也是为了防着夏察?毕竟夏察看着和蔼, 实际上, 就是一个冷血精明的老狐狸,指不定会对云非雾做出点儿什么。那要是现在的自己喜欢上了云非雾,岂不是也得藏着捏着?不对,不是这样的。夏疏桐跟在夏察身后, 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微沉。如果她能彻彻底底将夏家掌控在手中,架空夏察的权力,到时候夏察还能碍着她不成?夏疏桐被自己脑海中大逆不道的想法吓了一大跳,又很快平复下来,迅速收敛眸中闪烁的野心。这个想法来得太突然,又太理所当然,就好像,夏疏桐已经这样想很久了。大年初一。云非雾睡到接近正午,一觉醒来,就看见手机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新年祝福。云非雾随意煮了碗面,一边吃,一边挨个回复,顺便给以前在星辉认识的一些朋友发红包。回得差不多了,她不自觉点开夏疏桐的聊天框,眼神逐渐柔和起来。昨晚过年,她们打了电话,聊了天,还约定要去水族馆。她好开心。记忆中,她已经很久没和夏疏桐在年关时有过联系了。一是她前几年工作忙,好几次跨年都是在剧组。二是夏疏桐那边也有事,不方便打电话。最多就互相发条短信,或者直到春末,才终于收到姗姗来迟的新年礼物。云非雾唇角不由自主地勾出一个柔软的弧度,小腿在椅子上轻轻晃悠着。她已经开始期待初三的约会了。饭后,云非雾准备看会儿剧本,刚拿起手机看一眼时间,她脸上的笑意就消失了。一个陌生号码给她发了条消息:【云潇潇,我们已到海城,有事找你商量,什么时候来见我们一面云俊英】云非雾看着手机,再抬眸时,面色已然冷了下来。云潇潇是她曾经的名字,她很小就改了名,除了家里面那几个人,几乎没再有人这样称呼她。而云俊英,是她的父亲。云非雾捏着手机躺回床上,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最后又拿出手机看了看那条短信。号码的归属地是云城,应该不是骗子。云非雾的手指落在屏幕键盘上,犹豫了一会儿,但最终,她只是删除短信,一个字也没有回。她已经接近十年没有和父母联系过了。刚拿着户口本逃出家里的那段时间,云非雾还有点害怕,父母会不会把她给抓回去打一顿。但是没有,她走了,那个歇斯底里、厌恶她至极的继母就不说了,就连她的亲生父亲,都对她没有一丝担心。就好像只是一条养在家里的流浪狗,丢了就丢了,没什么可在意的。长大后的云非雾有想过,为什么当初云俊英不去找她,最后她想明白了,是因为钱。她溜走之前,把当时自己挣到的所有片酬放到了他们房间里,她粗略地算过,大概是他们养她十三年费用的好几倍,不是一笔小钱。云家虽然不算穷,在云城的那个小县城里,还算得上一方富豪。但云家的钱从来不是用在她身上的。她那个弟弟云泉,从小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记忆中,云俊英还给他请过好几个家教。但云非雾不一样,她在家里,就像是无人在意的野草一般,用在她身上的钱,从来都是能省就省。九岁时,云非雾生病发烧,云俊英在外边打牌,继母李月则直接把她关在门外,假装听不到她的敲门声。当时正值寒冬,她被冻得几乎一丝力气都没有了。她没办法,随便找了个路边的小角落,抱着膝盖昏昏沉沉地就睡了过去。如果不是夏软发现她,将她拖回家里照顾,说不定那时她就已经死了。十二岁时,她小学毕业,李月不愿意她继续上学,一心想将她塞进云俊英的工厂里。当时也是夏软替她想办法,最终说服了云俊英,让她能继续读书。后来进剧组、签公司、改名、离家出走,都是因为夏软。如果只是自己一个人的话,是绝对走不到现在这样的,说不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无声无息地死在了那个对她冰冷无情的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