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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戏》TXT全集下载_25(1 / 1)

“他哪有空来打理房间。”“你想你爸爸这样的,再娶个女人生个孩子也完全来得及,他这么多年一直一个人,你觉得他不在乎你跟你妈妈吗?”“他的时间精力都贡献给事业了,他那种人哪有空去再婚。”邹和平被邢沛几句话呛得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沉默片刻,语气也很是难受:“你妈妈也不愿意看到你们父子像现在这样。”邢沛不说话了。邹和平离开后,邢沛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真的像他邹姨说的那样,他爸其实在乎他跟他妈妈,只是因为因为某些原因。能有什么原因,连妻子去世都不来看上一眼的?去他妈的原因,要么就是不在乎,要么就是冷血自私,还能有什么让这个人心这么硬。邢沛正在这张小床上翻来覆去思考邹和平的话,邢商荣推门进来了。“邢沛,睡了?”邢沛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不知道先敲门?”邢商荣并不在乎邢沛的这种指责,直接走了过来:“我们谈谈。”“我们没什么好谈的。”邢商荣自顾自地,颇严厉地看着邢沛:“你还要堕落到什么时候?”邢沛揪着眉头:“我什么时候堕落了?”他不过就是最近因为跟裴青还吵架有点消沉,也远远够不上堕落,而且他不觉得他爸说的是这件事。“再说,我堕落不堕落关你屁事。”邢商荣眉头也揪了起来:“你姓邢,你是我儿子,你在娱乐圈里今天陪这个老板吃饭,明天陪那个喝酒,你让我这脸往哪儿搁?”邢沛脸垮下来,邢商荣继续说:“你干着什么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明星那碗饭说穿了不就是卖脸卖肉,我花钱花心血把你培养出来,不是让你这么糟践自己的。”第73章 除夕夜听到这话,邢沛一张脸都扭曲了起来。他冷笑一声:“花心血也不是花您的吧。至于花了您多少钱,您给报个数,这钱我还还得起。”邢沛眼看他把他爸气得咬牙切齿,攥着拳头双肩发抖,他竟然在心里升起一阵罪恶的快感。“你对得起你妈?她把你培养出来,不是让你做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和笑料。”“用不着拿我妈来压我,她死了那么多年,早不需要我对得起了。要说对不起她的人,不该是对她不闻不问的您吗?”“混账东西!”邢商荣被邢沛两句话气得睚眦尽裂,不由得扬起了手。邢沛“蹭”地站了起来,直挺挺矗在邢商荣面前,比他还高出一截。他瞪着他爸:“现在想起来教训我了?已经晚了,我早长定型了,就是这种混账东西。”“滚,滚出去!我没你这样的儿子。”邢沛一把抓起椅子上的外套:“正好,我也不想有你这样的爸。”说完他铁青着一张脸,大步往外走。等他走到楼下,就要出门时,楼上邢商荣威胁的声音再次传来:“邢沛,你敢走出这个门,你就……”还没等他爸把话说完,邢沛已经走出了门。他冷硬的脸随着他的步子慢慢垮塌下来,嘴角撇下来,眼角也拉了下来,怒气冲冲的步子也慢慢变得沉重拖沓。除夕夜,虽然很晚了,街上还有人,一对对,一堆堆,都是喝完酒打闹嬉笑的。不知什么时候,天上已经飘起了小雪粒,小小的,被风裹着,像沙砾一样打在脸上,很快就融化了,整张脸变得湿漉漉的。邢沛感觉糟透了,每次跟他爸碰面都会是这样的结果。邢沛因为邢商荣没来见他妈妈最后一面而恨透了他,不止恨他对母亲的无情,更怨他对自己经年累月的忽视。这种陈旧的怨恨在他们每次见面时都会冒出头来,像一颗刺穿透邢沛呢心脏和胸膛,直指邢商荣。他知道怎么能让邢商荣受伤,所以他故意说那些话,刚刚的一字一句像是恶毒的诅咒,他忍着痛,也无法停下这种伤害和报复的快感。然而结束之后,邢沛大概也并不比邢商荣好受。血缘亲人之间的恨,到头来是没有赢家的。不知不觉已经走出了好几条街,邢沛身上被冷风吹透。他一点也不想回去拿自己的车,于是随便打了个车。他先说去北山,车子开出去十几分钟,他又改变了主意,说去国风怡园,车子开了一半,邢沛又想到什么,立马改口,让司机去音乐学院。他没让司机把车开进学院里的住宅区,他在门口下车,在假期空荡荡的校园里漫无目的地游荡。没碰着一个人,只有两侧的行道树和花坛里堆得密密匝匝的各色彩灯,学校大门挂着两个硕大的红灯笼,面对如此如此沉静的夜晚,孤独地亮着。雪开始变大,此时已经纷纷扬扬,像飘下的羽毛。邢沛逛着逛着,还是到了家属院,小区里还有很多人家亮着灯,窗户里漏出联欢晚会那熟悉的声音。他站在小区门口往里看,裴青还再次拒绝了他,这里没有一盏灯是为他而亮。他手机响了起来,是关雎打来的,他看了一眼挂断了。很快邹和平又打了过来,邢沛犹豫片刻,还是挂断了,同时给他邹姨发了条信息,说他想静静,说对不起。他刚把手机收进兜里,又响了起来,他有些厌烦地掏出来,发现是谭晓歌打来的。邢沛看着手里的电话震了半天,在快要自动挂断的时候,接了起来:“怎么?”谭晓歌的声音热情而兴奋:“沛哥,新年快乐,祝你新的一年事事顺心,事业蒸蒸日上。”“嗯,新年快乐,你也是。”谭晓歌敏感地从感觉到邢沛情绪不太对劲儿,关切道:“沛哥,你怎么了啊?”“没什么,谢谢。”这反常的态度,已经足以让谭晓歌惊讶,但他只是不动声色转了个话题:“今天没有在外面玩吗?”“没有。”“嗯,外面的确没什么好玩的,到处都是人,我跟几个朋友准备出去一起跨年,结果被人认出来了,好不容易才跑回家……”谭晓歌在电话那头絮叨,讲些挺无趣的事。其实他们没什么话题,谭晓歌大概是只准备跟他说两句新年祝福,只是没想到邢沛竟然没有立即挂了他的电话,惊喜之余,也只有硬着头皮找话题跟他聊。谭晓歌说了些什么,邢沛压根也没听进去,只是不想挂断电话,大概是雪太大,天太冷,挂满彩灯的夜晚更加孤寂,他需要这点哪怕一丝呼吸的温度。他握着电话,还是漫无目的,大约半个小时后,又和那两盏挂在大门的红灯笼相遇了。他挂断电话,叫了辆车过来接他。待他退出打车页面时,又看到了更多的未读信息。趁着等车的时间,邢沛把聊天界面点开,一些圈里前辈和资方大佬的新年问候他应该要回复的。尽管邢商荣把他做的事看得一文不值,但这也是他没有靠任何人,自己一分一毫建立起来的事业,他从不觉得这是堕落,相反,他在这里得到了他想要的所有——金钱及成就感,他觉得自己其实挺不错的。邢沛快速滑着那些红点,滑过裴青还时又退了回来,他点进裴青还的头像。他说:“乖乖,新年快乐!”十二点一分发的,原来裴青还没有忘记,他只是在等那个时间点,等着给自己说第一声新年问候。他的心脏仿佛突然活了过来,此时狂跳不止。他转过身,朝小区里一边跑,一边后悔跟谭晓歌说那么多废话错过了看到这条消息的第一时间。他一口气到裴家门口,门沿两侧贴着红底金字的春联,门中间贴着倒“福”,邢沛撑在“福”字上喘着大气,并给裴青还回信息:“开门!”很快他听到屋子里拖鞋走动的声音,门锁响了响。裴青还拉开门,邢沛披了一身寒气,肩上雪粒子还没化完,他正在门外大喘气。裴家父母已经睡了,客厅只有裴青还一个人关了声音在看电视。他拉了邢沛的手,轻手轻脚把他带进他房间。邢沛跟在他身后,连呼吸都放轻了。直到关上门,他才说:“衣服都湿了,外套脱了吧。”没问为什么大过年的邢沛不在自己家,却是在他家附近晃荡,也没问如果自己没有发那一条信息,这小混蛋准备怎么过今晚。屋子里暖气充足,空气干燥,房间的加湿器发出细微的电流声。邢沛依言把外套脱下来,坐到裴青还床上。裴青还从衣柜里翻出一条干毛巾,站在邢沛跟前,把毛巾打开,按了按他头顶:“低头。”邢沛低下头,裴青还把毛巾覆在他脑袋上,仔细给他擦头发。邢沛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慢慢卷握成拳,抓着裤腿。擦得差不多了,裴青还又拿来吹风机,手指插进邢沛头发里,在热风里翻动他的发丝。柔软而温暖的风面纱一样拂过邢沛的脸,像极了春天的风,吹走了他刚刚在雪夜里徘徊的冰冷记忆,一切都变得温暖柔软起来。他低着头,往前一顶,额头顶在了裴青还肚子上。裴青还没有推开他,抱着这颗湿漉漉的脑袋继续吹。邢沛的手抬起来环住裴青还的腰,从他宽松的睡衣下摆伸进去,冰凉的手指握在裴青还腰上,手心里是他温暖的体温和柔软的皮肤。温热的皮肉被凉得下意识紧绷了一会儿,但裴青还没有让他把手拿开。邢沛手臂收拢,紧紧抱着裴青还,把脸狠狠埋在他怀里。温暖的,柔软的,舒适的,他刚刚还是一只炸毛的刺猬,天不怕地不怕,纲常伦理也毫不放在眼里的嚣张样子,此时堕入这个温柔的怀抱里,他只是鼻酸得想哭。电吹风的“嗡嗡”声停止了,裴青还把吹风放在一旁,一手搂着邢沛的肩,一手轻轻揉摸他的头发,干燥有力的手掌,从邢沛的头顶顺到脖子,把他心里的毛躁和憋屈一点一点全部抚平顺了。动荡的一整天,刚刚又被冻得够呛,此时暖和了,心情也静下来了,邢沛舒服得有些昏昏欲睡。裴青还把他脸抬起来:“困了吧?”“嗯。”“我去给你找套睡衣,今晚就在这儿睡。”“嗯。”裴青还给邢沛找来一套他自己的睡衣,邢沛三下五除二换上了,揭开裴青还床上的被子就想往里钻。裴青还抓着他的胳膊:“你想干什么?”“睡觉啊。这床有点窄,挤挤两人还是能躺下,你睡里边还是外边?”话说邢沛第一次看见这张床就想睡来着,他睡过裴青还公寓的kingsize大床,但是更想睡这张他从小睡到大的小床,两个大男人躺在这么一张小床上,应该会挨着挤着离得很近吧。裴青还笑得无奈,他揪了揪邢沛的鼻子:“你可真能想,隔壁有收拾好的客房,我带你去。”第74章 融入听到裴青还要带他去客房,邢沛不快地扁着嘴。但是也没办法,裴青还这方面认真起来时,活像个刚出土的老古董。就这来来去去大半年时间都没对他动真格的,邢沛真怀疑这人是不是在认真贯彻“婚后才能发生性行为”这一准则。客房倒也宽敞,床铺也是整理好的,大概是早收拾出来为了年节期间待客。裴青还把邢沛安置到床上,又把他换下的衣服挂了起来,给他指示了房间灯座的位置,最后走到床边替他掖好被子。邢沛半张脸露在被子外面,一双眼睛盯着裴青还:“裴老师,做你儿子肯定特别幸福。”“我没你这么大的儿子。”说完用手指拨开邢沛额头上的头发,弯腰亲了亲他的额头:“晚安。”裴青还直起身,转身欲走时,邢沛从被子缝里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服。“还有什么?”邢沛把下巴从被子里拿出来,扭扭捏捏的:“你陪我睡,有点冷……起码睡一会儿。”他也知道在裴青还父母家,这个要求有些过分。“冷吗?还有电热毯要不要垫上?”邢沛绷着唇角,瞪裴青还。裴青还只好伸手按灭了灯,掀开被子上了床。他先是抓住了邢沛的手,的确还有些冷,他把邢沛的手握成一团放在自己胸前,手臂环过他的肩膀抱着他,接着才碰到邢沛那双跟冰砖似的脚。邢沛不好意思冰着他,把脚拿开了。“我去拿电热毯。”裴青还说着要起身,邢沛赶紧伸手按住他的肩:“用不着,很快就暖和了。”“真不用?”“不用。”听邢沛说不用,裴青还便把他冰凉的脚勾过来夹在自己小腿中间。邢沛挣了挣,裴青还夹着用了力,警告道:“别乱动。”邢沛不动了,接着浑身都放松下来,任凭裴青还夹着他,抓着他,搂着他。他往被子里缩了缩,脑袋全部缩了进去,侧躬着,把额头顶在裴青还胸膛。这时邢沛有点讨厌自己的身高,如果他不是这样的大个子,更小巧一点,更可爱一点,就能更心安理得地窝在裴青还怀里撒娇而不显得难堪。邢沛索性厚起脸皮不管了,他伸手抱着裴青还的腰,把自己缩了又缩,贴着他的胸膛,全部窝进了他怀里。裴青还完全没有察觉到邢沛的难堪心理,习以为常的让他枕着自己手臂,搂抱着他脾气不小性格又别扭的大宝贝儿。过了一阵,裴青还替他揭开头上的被子:“闷坏了。”“不闷,给我盖上。”又给他盖上,手臂从被子外面更完全地抱着邢沛。过了一阵,邢沛才在被子里闷声闷气地说:“我跟我爸吵起来了。”“本来我姨姨劝我说他当初那样说不定是有原因的,我想不出来什么原因,本想找个时间心平气和跟他聊聊。结果他一推门进来就说我现在做的事情是堕落,当偶像就是自轻自贱,除了跟他大吵一架,我也不知道还能怎么做。”裴青还轻叹口气:“做实业的企业家真正掌握着国家的经济,看不上到处都是投机者的娱乐圈也挺正常。”“难道你也觉得当偶像是自甘堕落?”“当然不是。只是观念这种东西很难改变,又特别是年纪大些的人,经验给他们带来了成就,他们更习惯性依靠自己的经验思考。”“那你也不这样啊。”裴青还无奈:“我年纪很大么?”“我是说我们也差着岁数,但能够理解和交流。”“事实上我还是不觉得偶像能给影视圈带来积极影响,你们用来炒作和维持人气的方法我也是不赞同的。但是经过你,我好像慢慢有些理解,积极一面还是有的。”“就是嘛,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关键并不是岁数的差距,而是愿不愿意去了解和尊重对方。”裴青还想了想:“那我们还应该更深入地互相了解。”怀里的人沉默了,半天才说:“裴,如果今晚我不来找你,我们会不会再也没有关系了?”如果裴青还没给他发一条短信,他没有这时候跟邢商荣吵架,他还会过来敲门吗?如果这次没有敲门,那以后会不会越来越难以修复了。“如果你想我们还有关系,就不会。”“上次的事情我也有不对的地方,等我和于烟的合约结束。”“嗯。”邢沛把脑袋从被子里拱出来,带着点湿热的潮气,黑暗中一双发亮的眼盯着裴青还,问他:“如果有一天我惹你生气,你会不会厌烦我,再也不想理我了?”裴青还把邢沛脸上的头发拨顺,轻声说:“如果你惹我生气,那你就主动哄哄我,我就原谅你了。”邢沛唇角翘起来:“你也要人主动哄?”“当然。但你最好还是不要做让人生气的事。”邢沛亲他的下巴:“我好喜欢你啊。”裴青还没说话,抱着邢沛的手臂又收了收。第二天邢沛是被外面的人声吵醒的。前一晚裴青还等他开始迷糊时就起来了,没有一声不吭走掉,而是凑在他耳边轻声说回房间了,让他自己好好睡觉。邢沛起床拉开窗帘,天光已经大亮,雪后初霁,阳光特别好,目及之处,都是白皑皑一片,清新干净的世界。他从房间出来,热腾腾的早饭的香味儿已经弥漫开了。客厅的电视开着,正在重播春晚,裴老爷子坐在沙发上跟着电视里的正在演的京剧惬意地哼哼。裴青还在睡衣外面套了一件带绒的家居睡袍,他刚刚洗漱完,脸上还湿漉漉的,看到邢沛,很自然地说:“架子上的新毛巾和牙刷是给你的,去洗漱,一会儿吃早饭了。”住家阿姨回家过年了,裴妈妈把脸从厨房支出来,问:“小邢,你吃多少个饺子?”邢沛多少有点愕然,好像他不是昨晚突然闯入,而是在这个家里住了很久,没人对他的突然出现感到惊讶,一切都十分自然,好像他本身就是这家的人似的。“十五个……二十个,我吃二十个。”“好嘞,青还你吃多少?”“十个就够了。”“我要十五个。”裴父跟着说。“没你的了。”邢沛赶紧说:“那我要十个吧,匀点给老师。”裴妈妈转头对着邢沛一脸笑:“没事,他那胃老不消化,喝点粥得了。”又对老头喊,“进来端菜。”裴父因为没有他的饺子,撅着嘴赌气,假装没听见。“裴汝珍,叫不动你了是吧?”“行了,妈,我来帮你。”裴青还赶紧说,他家老头这两年是越发小气和脆弱,一会儿又该背着他妈给他告状了。邢沛走到洗脸池前,对着镜子时,发现自己一脸笑容。很奇怪的感觉,不仅裴家人没把他当外人,他自己也没觉得自己是外人,他没费一点力气就融入了这个家,并且相亲相爱。可能是裴青还提前给他父母说了他的事,桌上也没人问他怎么除夕夜跑了出来。就着晨间新闻的背景音,吃完早餐。裴青还跟他爸去给小区的邻居熟人拜年,裴妈妈在家准备去墓地祭祀的祭品。等裴青还回来,邢沛也要跟着一块儿去祭祀。裴青还有些无奈,裴父母并不太讲究,就让邢沛也跟着去了。一场大雪后,阳光清亮,却没有一点温度,空气冻得人鼻子发疼。大年初一墓园里的人很多,看这情况,裴青还没让邢沛下车。邢沛在车上无聊地等了一会儿,裴青还就回来了。“老师和师娘呢?”“跟老人聊天,得等一会儿。”他一说,邢沛就明白了,他姥姥每次去看他妈妈也会坐在墓碑旁聊上好半天。邢沛还记得他妈妈刚过世时他没什么感觉,只是怨恨邢商荣的冷漠无情。大概过了一个月,有天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再也没有妈了,再也见不到那个很少开心的、对他既温柔又严厉的女人了,突然就被一种巨大的难过击倒。他开始频繁思念那个活着时常常让他很厌烦窝火的女人,开始后悔内疚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更努力做得更好一些。常常梦见她,在家时不自觉喊“妈”,一想起就会有种难过想哭的冲动,他的难过和痛苦又化成更深刻的怨恨,转移到了邢商荣身上。这种状况持续了两年多才渐渐好起来。可是他外公外婆却好像一直停留在了他妈妈去世的那段时间,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从心底漫到嘴角,见谁都忍不住要倾诉。邹和平告诉他,这是因为他年轻,他的时间流动是向前的,只要往前走,总有一天就会走出来。但他外公外婆已经是古稀老人了,老年人的时间流动是往后的,他们生活中没多少新东西,全部都是回忆,回忆中的痛苦也难以抹去。邢沛也心疼他外公外婆,可他实在是受不了每次去老人就无端提起他母亲的种种。说怕老人见到他会难受好几天都是借口,实际上每次难受好几天那个人是他自己。第75章 拜年“今天不去看看你妈妈?”裴青还问。“今天我姨姨陪外公外婆去看,我爸会在忌日陪我外公外婆再去一次。”邢沛顿了顿,“我只在生日去看她。”裴青还淡淡嗯了一声。邢沛转头看向车窗外,墓园进进出出的人,少数人脸上有哀伤的神色,大部分人面色如常。其实人死掉了,也就死掉了,开始他想摆脱母亲去世的阴影,然而真正摆脱的时候,他又觉得心里愧疚,连亲生儿子都没有为她难过得更久一点。裴青还没说话,越过车子中间的扶手箱,把邢沛的手捞起来轻轻握着。“裴老师,你不跟家里的老人说话吗?”“他们去世很多年了,那时候我还小,没有太多记忆。”“我看到书上说,人真正死掉是被所有人遗忘的时候。”为此邢沛总是希望自己对他母亲的去世遗憾难过得更久一点。“如果是我,别人因为我的死亡而痛苦的话,我倒是宁可他早点忘掉我吧。”裴青还不太所谓道,“死去的人已经无法为活着的人带来幸福了,如果还给自己亲近的人造成了痛苦,真有泉下有知这回事的话,恐怕也是不愿意的。”邢沛突然笑了笑,眉间那一点郁郁之色化开,蹙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我还是挺希望别人记住我的,不过是以名人的方式,成为传奇,每年忌日都有人公开怀念那样。”裴青还也笑起来:“你这是虚荣。”“也许。”这是邢沛第一次以一种轻松的姿态跟人谈论死亡,那块一直郁积在心间的沉重的东西,竟然以这样一种奇特的方式在慢慢松动。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要是早一些遇到裴青还就好了。他又跟着裴青还回家,到了下午,来裴家串门的邻居特别多。邻居看到裴青还,先是把他里里外外夸了一通。看到邢沛自然有些吃惊,裴父便跟每个来串门的熟人得意介绍这是他新收的学生,关门弟子,为此,邢沛被拉出来表演。想他小时候学琴,被亲戚调侃表演,邢妈妈表面委婉推脱,实际根本不屑跟那帮对音乐一窍不通的人展示自己儿子。没想到小时候免除了的才艺展示,竟然要用这种方式在他长大后补偿回来。邢沛绝望地看着裴青还,寄希望于裴老师能帮他说两句话。裴青还只有无奈耸肩,然后把脸撇开了。邢沛想起裴家是以裴妈马首是瞻,赶紧换了个求助对象,却没想到裴妈妈笑眯眯地:“没事,你去给他们露一手。”又对来串门的客人说,“我们小邢很有天赋,弹得可好了。”邢沛无奈起身,刚走进书房,客厅门从外往里推开了,瞿连拎着满手的礼物,侧着身子想要进来。裴青还见状,赶紧起身去接瞿连手上的东西。邻居说道:“哟,瞿连来了啊,你还真是有心,每年初一都来看你老师呢,”又转头对裴母酸溜溜地开玩笑,“我也教那么多学生,难得有几个逢年过节打电话问候一声的,怎么才能教出这么有良心的?”裴父思忖片刻:“这恐怕跟良心没关系,还是你让人家跑楼梯跑多了,你学生背后都说他们的声乐是体育老师在教,你知道吧。”邻居是在音乐学院教声乐的,听到自己老同事这么揭短,也不太高兴:“那是为了锻炼肺活量,为他们好。我跟你没话说,走了,大过年的,真是。”裴母、瞿连、裴青还三人都憋着笑,裴母赶紧给瞿连倒了杯热茶,心疼地埋怨:“十五我们不就都要过去你那儿嘛,还来干什么,也不嫌辛苦的。”“没事,也不远,飞机一个小时就到了。”“你又拿那么多东西,上次拿的都没吃完,你以后真不要买这些了,浪费钱,我跟你叔也不爱吃。”瞿连不答话,只是腼腆地笑。裴家对他有恩,他总不能空手就来了。裴青还朝门外望了一眼:“师兄,你一个人来的,你……”妻子、女朋友、未婚妻、老婆、媳妇,裴青还一时不知道该用哪个词儿合适。他一卡,瞿连倒是立马意会到了:“她在家安排婚礼的事儿呢,今年来不了,明年我两再一块儿过来给老师拜年。”裴青还没说话,裴妈妈又说他:“这么忙还过来干啥,把你媳妇儿一个人丢家里忙,人家保不齐埋怨你呢。”“我跟她说了,她让我来的,就呆一天,明儿就回去。我一年也来看不了您几次,能多来两趟就多来两趟吧。”裴母嘴上是埋怨,但心里也是高兴的。她自己也没想到不过一时的援助之手,竟然结下了几十年的师生情谊,而瞿连和裴家也早超过了师生情,裴母看他更像是看自己的亲侄子。她乐颠颠去厨房切水果了。瞿连问候了裴老爷子,又拉着裴青还在沙发上坐下,他最近接到两个角色,好巧不巧,档期又刚好撞上。两个角色各有长短,他一时不知道接哪个,所以想问问裴青还的意见。邢沛刚刚已经进了书房,他从那边一直看着客厅的情况,只是才进来的瞿连没有注意到他。这时,他从书房出来,从瞿连背后喊他:“瞿老师,新年好啊!”瞿连转身,看到邢沛自然很是惊讶。“邢沛?”“是呀,又见面了。”瞿连满腹狐疑:“新年好!”趁跟瞿连打招呼,邢沛暗地里扯了裴青还一把,裴青还自然心下了然,动了动屁股,坐得远了一些。“你……”裴青还赶紧解释:“邢沛是我爸新收的学生,在这儿学钢琴。”“哦,原来还真是。”邢沛在三人皮沙发的宽扶手上坐下,自然把手臂绕在了裴青还脖子上:“是啊,八卦也总有是真的的时候,我在这边学挺久了。”裴父在一旁插嘴:“学是学挺久,就是没有一点长进,出去别说是我学生。”邢沛坐到他老师身边,狗腿子似的献殷勤帮忙倒茶,忒不要脸地撒娇:“可我就是您学生啊,您可是我从小到大最喜欢的老师。”裴老爷子哪里受得住这个,干咳两声,脸膛微红,把脸扭开一些:“最喜欢的老师,那就要更认真对待学习。”瞿连看得目瞪口呆,他印象中的裴老爷子顶着钢琴大师的头衔,还是个挺严肃的人,今天怎么……又想起了前段时间铺天盖地的绯闻,狐疑地看了裴青还一眼。裴青还只得面上云淡风轻,既要假装忽视瞿连那颇有深意的眼神,又要忽视邢沛跟他爸卖萌撒娇,实际他尴尬得头皮发紧。他不是不知道邢沛在干什么。虽然一点看不出来,但他猜测邢沛应该是不怎么喜欢瞿连的,但没有办法,邢沛必须得接受这个人的存在。裴青还可以为了照顾邢沛的感受不和瞿连单独来往,可瞿连不仅是跟他有关系,跟他父母也有关系,特别是对于裴妈妈来说,是个很重要的晚辈。裴妈妈像帮助瞿连那样帮助过很多人,但大部分接受她帮助的最后都成了不相干的人,甚至还有因为她没有继续援助而反目成仇在别处诬陷诋毁的,也不是说非要别人报答,但升恩斗仇的事情总让人怀疑自己。而瞿连的存在,让她相信自己做的那些都是有价值的事。到了晚饭时间,裴妈妈进厨房时,瞿连也系着围裙进去帮忙了。饭桌上,也大都是瞿连喜欢的菜式。裴妈妈很高兴,还特意开了一瓶酒,她闷了一盅,话也多起来。一直热情地给瞿连夹菜,事无巨细问他婚礼上的事,关心程度完全不亚于自己儿子结婚。看裴妈妈的样子,邢沛咬着筷子想,如果让裴父裴母选儿子的伴侣,他们一定会选瞿连的吧,毕竟这看起来已经把他当另一个儿子了。或许他们对自己好,仅仅是因为老夫妻两是不多见的好人罢了。心里堵得慌。突然,他胳膊肘被轻轻撞了一下,邢沛侧眼。裴青还把一只鸡腿放进他碗里,趁着那三人聊得热闹,悄声对邢沛说:“别胡思乱想,快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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