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斐然摊了摊手,“不管主意是馊还是好,你没选择不是吗?”怀里的老胖灰猫翻着软软的肚子,水汪汪的浅色眼睛骨碌骨碌地转来转去,看了看张斐然,又看了看季时珹,一副好奇的样子。季时珹的指腹搭在它软得像是一滩春水的肚子上,微微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下头,是啊,他确实没得选择。夏嵩月照着短信上的地址找到了钟子宁说的那家咖啡馆,一进门就看到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等着。看见了他,钟子宁便站了起来朝他招了一下手。“想喝什么?这里的咖啡很出名。”钟子宁将餐单递过去给他。“不用了,我不想喝什么。”夏嵩月坐了下来,他今天穿了一件深色的复古潮牌牛仔外套,衬得他皮肤白皙如雪,脖颈瘦削而修长,精致白皙的五官漂亮得像是画出来的一样,过眉梢的头发随意在脑后扎了一个小揪揪,神情看上去矜贵又冷漠,让钟子宁看着不由得心下一动,连呼吸都慢了半拍。“你给我发那条短信是什么意思?”夏嵩月不想跟他拐弯抹角,“当年那个u盘真的是你给我的?”那天晚上季时珹出去跟律师见面拿一些夏元庆生前留下来的文件,夏嵩月就在门口发现了一个u盘,里面都是关于季时珹找私家侦探调查他和夏元庆的一些照片和对话,以及季时珹的家庭背景,详细的父母姓名,也正是因为这个u盘,夏嵩月才知道季时珹原来就是杜岚的儿子,才想起了之前他曾经进过夏元庆的房间,然后他去看夏元庆电脑上操盘后台的使用痕迹,发现最后一次使用的时间正是那天下午,这才有了之后他质问季时珹而季时珹亲口承认他确实间接害死了夏元庆的事情。“是我给你的,”钟子宁很直接地承认了,“因为季时珹找来调查你们的那个私家侦探正好是我父亲的朋友,有一次我和我父亲去他家做客,我无意看到他的电脑上有个以你的名字命名的文件夹,所以我偷偷拷贝了下来,然后给你,因为我不希望你蒙在鼓里,继续被季时珹骗下去。”其实他也是有私心的,他希望夏嵩月看到了那些东西之后能明白季时珹确实不是个好东西,然后远离他,不要跟他走得那么近,更不要喜欢他。钟子宁本以为他把这件事情说出来之后,夏嵩月会对他表示感激,亦或是表露出惊讶的情绪,但是夏嵩月清澈的浅色眼眸由始至终都是神色冷冷淡淡的,甚至在他说完了之后,又微微冷了几分,钟子宁正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是这个反应的时候,夏嵩月忽然冷冷地道:“你在撒谎。”“我没有,”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地否认了,狭长的眼眸微微泛起一丝痛苦,钟子宁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目光诚挚而专注地望着夏嵩月,声音似乎染上了几分苦涩的味道,“你知道的,我那么喜欢你,我不可能骗你。”夏嵩月清澈的浅色眼眸并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他静静地看了钟子宁好一会儿,便道:“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这样吧。”他说着便要起身离开,钟子宁却一把拽住了他瘦削白皙的手腕,脸上斯文谦和的面具彻底碎裂,他看着他,眼底微微有些发红,“夏嵩月,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绝情?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季时珹,你就这么喜欢他,连他害死了你爸你也喜欢吗?”夏嵩月微微垂了垂鸦羽般浓密长长的睫毛,目光落在钟子宁拽着自己的那只手上,语气颇为冷漠地道:“我不喜欢他。”钟子宁的神色微微有些动容,唇角还没来得及上扬,下一刻就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同样的,我也不喜欢你,我不喜欢你跟他没有任何关系,由始至终,我都没有喜欢过你。”夏嵩月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然后起身往外走了。咖啡馆的门被推开的时候发出了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夏嵩月看了一下时间,便决定走小巷拐出去打车,刚一转弯,身后便猛地扑上来一道影子,他猝不及防,一转身便被钟子宁面对面地压到了身后冰冷的墙壁上。钟子宁的个子略微比他要高一两公分,额头微低地与他平视着,他发红的双眼里泛着一层泪光,里头包裹着沉甸甸的痛苦,“夏嵩月,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从见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了,这么多年来我没有喜欢过别人,只有你,为什么你一次机会也不愿意给我?”夏嵩月微微蹙起了眉头,一双清澈的浅色眼眸依旧是情绪冷漠地看着他。钟子宁被他冷冷淡淡的目光刺得心口发酸,他用力将他瘦削柔软的手腕按在墙上,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所有的架子和身段都放下了,甚至有些卑微地低声乞求他,“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我会对你很好的。”闻言,夏嵩月鸦羽般浓密长长的睫毛微微动了动,尔后清澈的浅色眼眸眸光逐渐沉了下去,在巷子里昏暗的路灯折射之下,里头仿佛凝起了一层凌厉的冷光,看上去颇为渗人。钟子宁从来没有见过夏嵩月露出这样的表情,一时之间便怔愣住了,手指的力道也不由得微微松了一些,随后夏嵩月便猛地施力将他推到在了地上,然后缓缓俯下身子蹲在了他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钟子宁,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其实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品学兼优,正直善良,还是我这张脸?说学习的话,我其实也不是那么爱学习,纯粹是为了考大学而已,而且现在我也没有大学毕业证,善良么,你还记得季时珹偷拍孟维拿他耳机的视频吗?摄像头是我帮他处理掉的,他的病我知情,我不仅不说,我还帮着他删帖子,反泼脏水给那些人,至于我这张脸,老了也就那样了,如果你是看脸,那我何必要跟你浪费这几十年的时间等你看腻我,所以你说,你有什么资格要我接受你的喜欢,光凭你的一张嘴吗?”钟子宁被他诘问得哑口无言,嘴唇张了张,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睁着一双狭长的眼眸愣愣地看着夏嵩月,仿佛第一天才认识这个人一样。【作者有话说】:周末有事,所以就一天一更,等周一之后再陆续补回啦,离误会解开不远了哦,谢谢小伙伴们的支持第69章 对不起可是夏嵩月并没有打算这样放过他,他抬起左手按在他的右肩上,五指稍稍施力,钟子宁便觉得自己的骨头好像要被捏碎了一样,冷汗顿时顺着额头流了下来,夏嵩月见状轻轻“啧”了一声,冷漠的浅色眼眸微微泛起一丝讥讽之情,“还想跟我来强的,你觉得你能打得过我吗?好声好气跟你说你装听不懂,非要我对你动粗,我再说一遍,我不喜欢你,下次还敢偷袭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说罢,夏嵩月便松开了手,然后站了起来,不管钟子宁难看到了极点的脸色,径直地转身离开了小巷。夜凉如水。夏嵩月回到公寓的时候,墙上的时钟刚刚过了七点一刻,迪丽雅吃得很饱很满足地摸着自己浑圆的肚子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其他人不知道去了哪里,见他回来了,立刻高兴地抬起头朝他招了招手。夏嵩月换了拖鞋走过去,“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其他人呢?”迪丽雅用一只手撑着沙发微微坐起了一点,指了指二楼,小声道:“季哥哥胃病犯了,刚刚吐得很厉害,张哥哥在上面照顾他,他脸色都白了,好吓人。”她话音刚落,张斐然便从楼梯走了下来,然后就黑着一张脸走到了他跟前,质问道:“你跑去哪里呢?让你照顾病人你就是这么照顾的吗?”夏嵩月站直了身子看着他,清澈的浅色眼眸一片冷淡,似乎并不打算开口搭理他。他这个反应也在张斐然的预料之中,于是张斐然没有继续逼问下去,进去厨房调了一杯蜂蜜水之后就塞到夏嵩月手上,态度嚣张地朝他道:“去,到楼上喂给阿珹,要是再不好好照顾他,我不仅不倒明天的垃圾,后天大后天的我都不倒,熏死你。”夏嵩月抬眸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地拿着蜂蜜水上楼了。张斐然站在原地回味了很久,总觉得刚刚夏嵩月那个眼神好像在哪里看过一眼,非常熟悉,他正想着,迪丽雅便拉了拉他的衣袖,仰着灰蓝色的眼眸一脸天真烂漫地问他,“张哥哥,你刚刚说了什么,为什么song要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你?”张斐然:“......”季时珹被张斐然安置在床上,脊背靠着床头,脸色苍白如纸,嘴巴颜色淡得几乎没有什么血色,听见声音,他微微抬起修长的睫毛,一双漆黑幽深的眼眸静静地望了过来,眼底泛着墨一样的光泽,夹杂着几分虚弱。夏嵩月眸色冷淡地将蜂蜜水递给他,季时珹却没接下,目光径直落在了他被掐出了几道指痕的手腕上,语气略微有些急促地问道:“你的手怎么了?刚刚去了哪里?”夏嵩月的皮肤白,稍微大力一点就会留下很明显的痕迹,以前季时珹还说过他娇气,细皮嫩肉像个娇贵的小少爷一样。修长冰凉的手指微微抬了抬,季时珹似乎是想去触碰,但是蓦然想到了什么,半路上硬生生止住了动作,抬起浓墨一样漆黑的眼眸神色担忧地看着他,“疼不疼?”夏嵩月没有说话,一双清澈圆圆的猫儿眼眸光微微转动,似乎也陷入了某些久远的回忆里,半晌之后,他把蜂蜜水搁在床头的桌子上,垂眸看着季时珹血色极淡的嘴巴,他声音冷淡地道:“季时珹,你今年多少岁了,二十六?二十五?不小了,不用做这么幼稚的事情,这么大的花生酱的味道,我闻得出来。”季时珹的脸色微微白了白,他其实不是胃病犯了,是吃花生酱吐了,他不能吃任何花生或者是花生类的制品,不然就会吐个不停,之前高中的时候刘阿姨不知道,有一次打豆浆的时候放了一些花生进去,然后季时珹就吐了半天,最后还是夏嵩月送他去医院的,刚刚张斐然在出这个主意的时候他就觉得不行,但是最后还是忍不住诱惑,结果果然弄巧成拙了。夏嵩月看着他明显清瘦了不少的侧脸,在光影下更显得线条分明和虚弱,原本是还想继续说什么,但是嘴巴微微抿了抿,最终还是一声不吭地走开了。自那以后,季时珹就再也不接受张斐然出的任何馊主意了。很快,三个月一晃眼就过去了,到去医院拆石膏这一天,夏嵩月一大清早就出门去了,连手机也关机了,张斐然没来得及抓人,只好自己请了假推着季时珹去了医院。天气渐渐转冷,墓园里基本上一天都不会看到一个人过来,山脚下卖百合花的大婶也因为太冷所以早早地回家过年没有再出来摆摊子了。一路上寒风萧瑟,也许是因为来得太早,扫墓员还没来得及收拾,所以台阶上都铺满了落叶,枯枝败叶零落一地,还带着些许晨雾的湿意。夏嵩月拿着从花店里买来的两束新鲜的百合花,沿着长长的台阶走到了夏元庆和林星柔的墓碑前,刚一放下,身后便传来了声音,“你,嵩嵩?”夏嵩月动作微微一顿,一回头,便看见一个戴着黑色墨镜身材高挑的女人站在他身后,手上还提着一个黑色的皮箱,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晨雾渐渐散去,玻璃窗上映照出了窗外的街景。杜岚取下脸上的墨镜,保养得宜的脸蛋看上去只有二三十岁,她看着夏嵩月苍白精致的面容,一双形状好看的杏眼微微泛起些许泪光,她吸了吸鼻子,问他,“嵩嵩,你这几年跑去哪里了?过得还好吗?”夏嵩月温热的指腹搭在桌上,皮肤苍白得能看见手背上淡淡的青色血管,腕骨凸起,看上去很是瘦削,杜岚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眼里满是心疼,“你这孩子真是的,为什么不来找我,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来找我?”当年她说要在夏嵩月高考那天回来,但是后来因为工作的事情耽搁了半年,也没有去个电话,等到她回来的时候才知道夏元庆死了,而夏嵩月不知所踪,她跟着季时珹一起找了一年多,后来因为工作上的事情不得不先回美国,就这样岁月蹉跎,白驹过隙,一晃眼就过去了六年多,没想到今天她刚下飞机,就在墓园里看到了夏嵩月。夏嵩月没有说话,沉默着低垂下鸦羽一般浓密长长的睫毛,似乎是在想些什么,直到一杯咖啡都凉透了,他才重新戴好围巾,疏离而客气地朝杜岚说道:“谢谢您今天的招待,也谢谢您特意来拜祭我的父母。”杜岚有些着急地起身喊住他,“嵩嵩,你是不是在埋怨我?我知道小珹做了一些很对不起你的事情,但是请你认真看一看他,看一看他对你对你的用心,好不好?”她仰望着他,脸上精致的妆容掩饰不住眼角岁月留下的痕迹,素来强势又自我的气势完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略微显得有些卑微的态度,她拉着他瘦削的手腕,声音带着少许哀求的意味,“他是个特别孤独可怜的孩子,他只喜欢你,没有你,他真的会死,过去我没有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但是今天我想以小珹母亲的身份恳求你,哪怕不喜欢他,也不要对他太狠心,可以吗?”夏嵩月静静地站在那,窗外透进来的阳光在他苍白精致的面容划出了一道淡淡的虚影,让他原本就瘦削白皙的面容看上去更加苍白,仿佛一张一碰就破的纸一样,他鸦羽般浓密长长的睫毛微微动了动,看着杜岚再怎么保养得宜,也不可避免透出一丝老态的面容,挣扎了许久才微微叹了叹气,轻轻拉开了她的手,“对不起,杜阿姨。”从墓园回来之后,夏嵩月顺道去了一趟警局,拿了身份证之余还带走了一些有关于当年夏元庆一案的笔录文件复印件,那是他托云飞凡偷偷弄出来的,等他回到公寓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院子里架起了烧烤的网和架子,迪丽雅拿着串好的鸡翅和丸子兴高采烈地跑过来和他说道:“song,你回来啦,张哥哥说为了庆祝季哥哥的腿伤痊愈,所以今晚我们吃烧烤,晓漓姐跟周哥待会儿也会过来,你回来得正好,跟我一起弄丸子吧。”夏嵩月点点头,接过迪丽雅手上的烧烤叉子,刚走上台阶,就看到季时珹正好要从公寓门口出来,左腿的石膏拆了之后,他已经能够行走自如了,视线相碰,季时珹漆黑幽深的眼眸眸光微微动了动,率先抬步走了过来。看见夏嵩月被冷风吹得有些泛白的脸颊,季时珹垂在腿侧的长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抬起来又生生忍住了,他比夏嵩月要稍微高大半个头,微微低着下颚看着他的时候深邃的眼眸染上了一抹浅浅的温色,他轻轻朝他说道:“上去换件衣服吧,我来弄就可以了。”若是换做平常,夏嵩月肯定又会直接无视他走过去,但是他今天却难得接了话,“嗯。”虽然只是一声不冷不热的“嗯”,但是季时珹还是觉得有些受宠若惊,伸手接过了夏嵩月递来的烧烤叉子之后,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夏嵩月已经错身进门了,脑袋后面绑着的小揪揪发丝柔软而冰凉,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轻轻地蹭过他的脸颊,带起了一阵细微的痒意。张斐然拎着炭块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季时珹手里拿着烧烤叉子站在门口发愣,便忍不住用手肘撞了撞他的手臂,喊道:“干嘛呢在这,做望夫石还是看星星呢?再不过来帮忙你的小宝贝我就要累死了。”季时珹缓过神来,修长的睫毛微微垂了垂,漆黑幽深的眼眸目光淡淡地张斐然脸上扫过来又扫过去。张斐然被他看得心里发毛直直倒退了一步,正想问他你干嘛这么看着老子的时候,季时珹就慢悠悠地开口了,语气十分认真地纠正他,“他在上面换衣服呢。”谁?换什么衣服?哦,他说他的小宝贝在上面换衣服,我不配做他的小宝贝,明白过来之后的张斐然脸都黑了,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就抱着炭块走了。【作者有话说】:周一再补更啦,差不多差不多差不多就要虐完的,信我,后面高甜第70章 一模一样的伤疤夏嵩月换好衣服下来院子的时候,周睦阳和薛晓漓已经到了,还带了一大袋的啤酒和零食,几个人一起围在搭好的烧烤架子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炭火烤得正旺,烧烤架上摆放着串好的各种肉类和蔬菜,旁边一堆瓶瓶罐罐的调味料,隔老远就闻到了香喷喷的烤肉的味道。一看见夏嵩月,迪丽雅就立刻放开薛晓漓的胳膊,兴冲冲地跑到他跟前,拉着他坐到了长桌的一旁,笑眯眯地将烤好的鸡肉推到他面前,说道:“song,这是季哥哥烤给你的,你快吃吧,老好吃了。”她这阵子不知道跟着薛晓漓出去认识了什么人,原本就有些生涩的中文口音染上了一股浓浓的东北味,听上去怪腔怪调的,夏嵩月仔细辨认了一下才明白她说了什么,下意识地微微抬起鸦羽般浓密长长的睫毛朝烧烤架前那抹颀长高大的身影望了过去。仿佛是有所感应一般,季时珹微微抬起了头,目光与他在半空中交汇了一下,一个不留神就打翻了手边的蜜汁,张斐然手忙脚乱地给他擦了一通,一边嚷嚷着“滚过去找你的小宝贝,别给老子添乱”,然后就将他赶到了长桌那边去。季时珹没敢和夏嵩月坐太近,就挑了个对角线的位置坐了下来,夏嵩月微微收回目光,周睦阳就走了过来,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恰好坐在了季时珹的面前,挡住了两人奇奇怪怪说不清楚是好还是不好的目光对视。“夏小爷,听说你过阵子又要回去了,真不打算留在这里了吗?”周睦阳开了一罐啤酒,本来是想要递给夏嵩月的,但是想起他酒量浅,就又拿了回来,但是半路上却被夏嵩月截了过去。夏嵩月仰头灌了一大口,白皙漂亮的脖子拉出了一段修长的弧线,被远处明明灭灭的灯光映照着,看上去有些单薄和脆弱,他点了下头,应下了周睦阳方才的话头,“嗯,过几天就回去,不回来了。”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轻,但是季时珹还是捕捉到了,握着杯沿的长指猛地一颤,他漆黑幽深的眼眸有些慌乱地想要朝夏嵩月望去,但是周睦阳将他挡得严严实实,季时珹看不见,也不能贸然上前问什么,这样的认知让他觉得很憋屈,也很难受。“这样啊,”周睦阳十分遗憾地看着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他看了一眼身后的季时珹,压低了声音,朝夏嵩月问道:“那,你们?”他这话问得很隐晦,毕竟夏嵩月和季时珹没有承认过,但是两人之间那些交交缠缠的情绪和过往却又真真实实地存在着,周睦阳有时候在想,如果当时他能够聪明一点,看出一些端倪,或许就能帮上一点忙,不至于让这两个人现在这么平白无故地生生耗着,但是感情这种东西本来就是旁人难以置喙的,说白了,他也只是觉得很遗憾,像是在看一场被长镜头拉长了却没有结局的老电影,心里头满是一种说不出的空落落感觉。夜风微微吹乱了夏嵩月额头的碎发,他闷着头一口一口地喝着酒,没有作声,也许是因为酒水上头让人觉得难受,周睦阳觉得他的眼眶好像红了,但是层层叠叠的水光之下,那些情绪又淡漠得让人觉得那只是一种生理性刺激的泛红,眼眸的主人其实什么也没想。直到夏嵩月喝完了三罐啤酒还要去拿第四罐的时候,周睦阳才如梦初醒一般连忙抬手制止了他,夏嵩月这几年来酒量其实有长进的,至少不再是一杯倒了,他拨开了周睦阳的手,十分冷静地看着他,“我还可以喝。”周睦阳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下一秒就看见刚刚才还信誓旦旦地说着自己没有醉的夏嵩月突然就双眼一闭倒在了桌子上。周睦阳:“.......”迪丽雅眼尖地看了过来,正要起身走过去,就被身旁的薛晓漓一把拉住了胳膊,她这落后了一步,立刻就有人上前将夏嵩月扶了起来。大概是奔波了一天有些疲惫,夏嵩月撑着鸦羽般浓密长长的睫毛看了一眼搂着自己的人,只觉得近在咫尺那张的俊美的面容轮廓线条分明而凌厉,带着那么点儿隐忍的情绪和冷色,但也只是轻轻扫了一眼,他就缓缓阖上了眼眸。看见季时珹横抱起夏嵩月往公寓里走的身影,张斐然原本是想吃块肉的,见状只好忍痛割爱地换了一盘蔬菜,嘴里还念念有词地道:“信徒愿意斋戒三日,换取佛祖的一次助攻,各路鬼神大佬快快显灵......”他觉得季时珹要是在他这样诚心诚意的祈祷和牺牲换取的来自神明的保佑之下也搞不定夏嵩月,那就真的没戏了。夏嵩月其实醉得没那么厉害,他还能知道抱着他的人是季时珹,但是知道了跟不知道好像也没有多大差别,被轻轻安置在床上的时候,他软软地抬了抬胳膊,翻身半张脸颊压在雪白的枕头上,努力却还是含糊不清地道:“.......给我水。”季时珹很快给他倒了一杯水上来,宽阔冰凉的手掌托着他白皙柔软的后颈,将马克杯沿贴着他的嘴巴,一点一点喂进去,但是刚刚喝太多酒了,夏嵩月只沾了个嘴巴就不想喝了,一扭头,温水全部洒在了他的身上,将他脖颈周围的衣服都打湿了,而夏嵩月一点儿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不好的事情,软塌塌地躺下去之后,觉得湿衣服贴着皮肤很难受,就用力扯开了一下领子,但是没什么力气最后也就随它去了。季时珹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站在床沿将夏嵩月所有的举动都看了进去,半晌之后,他像是无可奈何一般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然后微微俯下身子,修长冰凉的手指轻轻地将他的衬衫扣子一颗颗解开,解到第三颗的时候,夏嵩月鸦羽般浓密长长的睫毛忽然轻轻地抬了起来,一双泛着水光的清澈眼眸就这么扬起看着他,颜色浅浅的眼珠子在昏暗的灯光映照之下,透出了玛瑙一样漂亮水润的光泽,两个人贴得极尽,季时珹将他的眉眼看得很清楚,也将他眼眸里的情绪看得很清楚,不是厌恶,也不是冷淡,而是很久很久以前,在那场漫天盛放的烟火之下,亘古不变的蜿蜒长江之上,他亲吻他时,那样悸动而又纯粹的少年情绪。所有隐忍的情绪像是达到了一个临界点,在名为理智的那根弦断掉的一刹那,季时珹的薄唇轻轻覆上了夏嵩月的眉心,一路沿下到了嘴巴,浓烈的情绪像是顷刻间就翻涌了起来,季时珹克制了再克制,却还是没有办法戒掉夏嵩月的气息,他一寸寸地撬开了夏嵩月的牙关,甚至都做好了万劫不复承受一切后果的时候,猛地感觉到了夏嵩月伸出软软的舌头勾了勾他,主动地回吻了。季时珹蓦然一怔,稍稍分开了一些,声音克制不住微微有些颤抖地问他,“你,你知道我是谁吗?”这个问题问出来有点傻,夏嵩月水光粼粼的猫儿眼静静地看着他,微微蹙了蹙眉头,然后将头扭到了一边,看上去不像是生气,反倒有点像兴致被打断了有些不高兴的样子。季时珹仅仅只是愣了一下,然后就探下身子一把捞起了夏嵩月,宽阔冰凉的大掌贴着他瘦削单薄的脊背,半抱着将他搂在了怀里,就像是抱着一件失而复得无比珍贵的宝贝一样,深情而又贪婪地亲着他的嘴巴,脸颊,颈侧,动作轻柔又无比眷恋。夏嵩月与他唇舌交缠着,仿佛谁也不肯认输,只感觉肺里的空气都要被压榨干了一样,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明明无法思考,却不知道怎么的还是能够想起白天杜岚说的那番话,“嵩嵩,你要好好对小珹,他是个特别孤独可怜的孩子.......哪怕不喜欢他,也不要对他太狠心......”渐渐地,杜岚的声音又被另一道声音盖了过去,“爸爸没事,嵩月,你快去考试吧,要考个好成绩,知道吗?”夏元庆倒在血泊里,一片鲜艳的血色渐渐蔓延上来。夏嵩月猛地感觉心头生出一阵机械般窒息的绞痛感,脸色瞬间就白了,他这略微一停顿,季时珹便反客为主,修长冰凉的长指顺着他的衣领钻了进去,轻轻地摩挲着他细嫩苍白的皮肤,夏嵩月本就敞开了三颗扣子的衬衫随着他的动作滑落,很快便露出了瘦削漂亮的锁骨和肩胛线条,也露出了胸膛上那道约莫一指长,横亘在他左心口上,刺眼又狰狞的疤痕。季时珹的呼吸陡然一滞,抬眸便看见了夏嵩月苍白得近乎没有血色的面容,这道疤痕他一点儿也不陌生,因为他的右手手心上,也有着一道一模一样的伤疤。当年夏嵩月发现季时珹间接害死夏元庆之后无法面对,说两个人之间必须得走一个,季时珹不肯离开他,也不会让他离开自己,于是夏嵩月就随手拿起了放在书桌上的美工刀,季时珹劈手去夺,争执之间,那锋利的美工刀从夏嵩月的胸膛上划过,也划破了季时珹的右手手心,所以后来季时珹就干脆打晕了他,买了副手铐将他铐了起来。【作者有话说】:补更啦补更啦第71章 季盛川病危季时珹在给夏嵩月处理伤口的时候,自己掌心里的伤口也血流不止,两个人的血液曾经不可避免短暂而又深深地交织在一起,他甚至有种病态又荒诞的想法,觉得夏嵩月的身体沾染了他的血液,有了这样深入骨血的亲密,是不是就真的能属于他了。大概是意识渐渐清醒了一些,夏嵩月抬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眼角滑落的泪水打湿了季时珹覆在他耳朵上的指腹,他下颚微微瘦削的线条在灯下显得尤为脆弱,***露出的皮肤苍白如纸,看起来漂亮而单薄,而那道疤痕狰狞又刺眼,似乎在张牙舞爪地告诉季时珹,伤疤留在了夏嵩月的身体上,而夏元庆的死却深深地烙进了他的心里。缓缓将脑袋埋进了夏嵩月的颈窝里,季时珹忽然泣不成声,两个贴得这样近,仿佛一对密不可分的初生婴儿,但是他的心却一寸寸冰冷,泛起了细细密密的苦涩和绝望,他好像突然在这一刻就清醒了,其实他跟夏嵩月之间隔着的并不是八年的时间和距离,而是一道无法跨越看不见又摸不着的铁门,夏嵩月被关在门里踏不出来,而他也走不进去,开门的钥匙被夏嵩月握在手里但是他不愿意拿出来,哪怕季时珹在门外喊得声嘶力竭、精疲力尽,那声音也落不进他的耳朵里。烧烤聚会十二点多就散了,张斐然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爬起来,一开房门就看到对门正好也开了,夏嵩月和季时珹一前一后从一个屋子里走了出来,衣服虽然穿好了,但是看上去皱巴巴的,让人一看就很容易想入非非。张斐然当下眼睛就瞪圆了,兴奋之意溢于言表,他还没来得及冲上去八卦一番,就看见夏嵩月走下楼跟坐在沙发上的迪丽雅不知道说了什么,迪丽雅微微撅了撅嘴巴,不是特别高兴但是很听话地走了上来,垂头丧气地和他说道:“张哥哥,song说我们今天得搬走了,谢谢你们这么多天的照顾。”剧情转折得太快就像龙卷风,张斐然在原地愣了一下才消化完夏嵩月马上就要离开的事实,眼看着迪丽雅已经回房间去收拾东西了,他转了一下头看了看楼下的夏嵩月,只见后者神色冷漠脸色微白,看上去精神并不是很好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