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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深难觅》TXT全集下载_9(1 / 1)

周世襄倚在墙上,看着兄妹俩出来,走上前去一笑:“三小姐好。”林乐筠抬头去看林鹤鸣,发现他的额头冒汗厉害,心想怪不得敢跟那么多人当堂对簿,原来周世襄在外面,然后开口笑:“周先生好,好久没见你了。”“前些天忙,没去府上拜会,请三小姐见谅。”周世襄对她微微颔首,很是尊重。林乐筠忽然放开林鹤鸣的小臂,凑去周世襄耳边低声说:“我这里有新从古巴来的雪茄,回头送给你。”周世襄被她轻声细语的说话搔得痒,向后一退,笑说:“谢过三小姐美意。”林鹤鸣很是不悦他们两个当着自己的面咬耳朵,四处张望一番,转移话题:“严昭呢?”周世襄指着食堂的方向,一笑:“我让他去吃饭了。”实则是他怕严昭听见林鹤鸣受欺负忍不住冲进去将人统统毙了,那影响可就大了。林鹤鸣仍然不能从刚才的事里缓过神来,他在来学校的路上想了千百种解释的的话语,但未曾想,他的血和心,也许要比今天这些人热多了。他三言两语打发了林乐筠,见她依依不舍的不想回教室去,才上手点点她的眉心,揶揄道:“看什么呢?快回去。”从林乐筠对周世襄的称呼和举动里,他觉出不对劲。周世襄向林乐筠摆手:“三小姐,再见。”“再见。”原本是很正常的一句话,今日林乐筠却从中听出些不耐烦的味道,她一面向教室走,一面想,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称呼周世襄为周先生的。她记得清楚,自有记忆以来,她就认得周世襄了——他是一个青涩英俊的青年,嘴唇是好看的“m”型,有好看的唇珠,成天穿着一身服帖的军装,在林公馆前站岗,那时候,他是周长官。再大一些,她上了沪城的法国学校,同窗的法国女生和班里的男生开始初恋,她坐在一旁看、琢磨。等再见到周世襄时,他就变成周先生了。少女时代,一场无疾而终的单恋是说不出口的,只能将秘密像钱一样,装在自己口袋里,才最保险。林鹤鸣望着她走远了,有样学样的对周世襄表演“变脸”。他的表情突然垮下来,拽着周世襄的胳膊走到柱子后面,周世襄不明就里,见他眼神不善,一双眼湿漉漉的:“你做什么?”林鹤鸣将周世襄箍在墙与他之间,眼神凌厉起来,靠在他耳边,寒声道:“再让我看见你和别人咬耳朵,看我不收拾你。”周世襄对此感到莫名其妙,可是心里又甜滋滋的,没想到这个林鹤鸣醋起来,挺有意思。遂不自然的笑,伸手指向一旁,做口型说:“注意影响。”“我和你说话还用注意影响吗?”林鹤鸣不可置否的一笑,然后迅速的在周世襄脸上吻了一下,方才放开手,走回教室,颇有事了拂身去的气势。周世襄对此无可奈何,只能在心里叹气,林鹤鸣终究太年轻,不能够做他的灵魂伴侣。可他活到这个年纪,有钱有地位了,最不缺的就是玩具伴侣。他曾想过,要好好的把林鹤鸣打磨成钟意的样子,原本这事是不急的,知己知彼,也还需要时间。但就刚才那一吻,让他有些心动。人一旦动了心,就再不能从容了。---------------第25章==============================在学校里洗脱汉奸的恶名后,林鹤鸣终于过上一段安稳日子。农历正月前,学校放寒假,他老实在家里呆了段日子。年关将至,邀请函雪片般纷纷送至林公馆,林督理有心培养,便将林鹤鸣全权交到管家严三手上,由他照管安排。坊间传闻,刺杀林鹤鸣的杀手组织已被林家清理干净,而那些被活捉的,要么回了老家,要么归顺,总之处理得相当之好。然而事实总与传闻出入很大,林家目前为止,只是杀尽了动手刺杀的人,而并未查明是谁买凶。严三为了将这些事处理妥当,着实下了一番苦功夫,在各界一一排查,奈何林家的仇人多得他们自己都数不清了。让他忙得晕头转向不说,还忽略了林公馆的保养修复,导致家中供暖不足,在寒冬腊月里结结实实冻了几天,将林督理冻得害了一场大病,断断续续的低烧不退,只能卧床休息。与此同时,日本人开始联合沪城的帮派对林家名下的产业进行骚乱,先是搅乱赌马和白鸽票市场,再是搅乱军心,引起内乱,再一步步的蚕食林家赌场。林督理在病中无心过问具体的事宜,只采取一个策略,对各路拜访的人一视同仁——闭门不见。而后是林思渡从城外赶来,领兵将林公馆四周保护起来,围了个水泄不通。各界见事不对,小道消息纷纷流传,其中最令人相信的,是林督理病入膏肓,命不久矣。等过了正月十五,林督理已经整整两个月没有露面,甚至对家里人都避而不见,让林鹤鸣着实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闭门在家,林鹤鸣整日的待得无聊,但由于老爷子生病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他不好出去消遣,生怕被小报记者拍到又给他扣上个不孝的帽子。那他可真就是个不忠不孝不义之人了。是故,只能日复一日的窝在家里发呆,等到周世襄来换防时才得以抽出空来和他进屋做做。严三常见两人同进同出,神神秘秘的像在密谋,但碍于林鹤鸣的身份,他不好过问,只能在教导林鹤鸣时旁敲侧击的问一些兼说教一些,最后再从严昭那里了解一些。小别胜新婚,尤其是对林鹤鸣这样的小年轻来说,在坠入爱河时,脑子里那些从前在书上看到的奇怪知识都挨个钻出来了,于是他在见到周世襄时,将它们一一实践起来。好似成效不错,他们的关系更加如胶似漆了,大有新婚夫妇的甜蜜。一阵云雨后,林鹤鸣和周世襄一前一后清理了身体,林鹤鸣看着怀表,对自己刚在的表现相当满意。他站在镜子前一丝不苟的穿上衣衫,认为自己生的好,性子又温柔,对待周世襄也是全心全意,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个完美的人选,于是对着镜子里的他粲然一笑:“周悠,我要向你提一个要求。”周世襄还没从刚才的卿卿我我里回过神来,这时裹着毛毯坐在床边抽烟,他头一遭听林鹤鸣这样叫自己,觉得有趣,忽然精神饱满的看向镜子:“什么要求?”林鹤鸣转身,走到他面前蹲下,望着他的眼睛柔声道:“我要你跟我好。”周世襄深吸一口香烟,又呼出气来喷在林鹤鸣脸上,笑说:“我这还不算跟你好?”烟迷雾锁里,林鹤鸣的眼神变得有些迷离,他心里也有些胆怯了,然而还是鼓足勇气,向他再说一句:“我要你一心一意跟我好,再也不要有别人了。”周世襄忽然笑起来,手掌轻捧着他的脸,低头凑下去一吻:“小孩,清廷已经亡了,你还搞三贞九烈这一套?”他笑得极坦然,然而讽刺,然后丢下烟,替他系上领带,拍拍他的肩膀:“我会好好考虑的。”林鹤鸣被拍得身体一晃,跌坐在地上,周世襄起身解开浴巾,将身体裸露在空气里,旁若无人的穿上衣裤。林鹤鸣被他搪塞后,心里堵得难受,坐在地上半天没有起身的意思,周世襄穿戴整齐,方才弯腰对他做出一个请的动作,林鹤鸣却抬手:“你先去吧,我没事。”周世襄并不理会,径直蹲下去将他拉得站起来,林鹤鸣面无表情的别过头去,隐忍着眼里的泪。周世襄侧头去看他,见他真伤了心,便将双手放在他腰间,调笑似的:“宝贝儿,你要我对你三贞九烈,也得给我时间缓缓吧?”林鹤鸣被他说得没面子,忽然转移策略,俏生生的用手指在他面前比出一个八,垂下眼去认真的说:“我八岁那年就记得你了。”他记性不好,忘记过很多事或人,但唯有对周世襄,不论是他的人,或是他的事,桩桩件件他都记得,并且记得清清楚楚。“八岁!”林鹤鸣忍不住重复一遍:“我对你绝不是临时起意,是认真的。”周世襄伸手握住他的手,颔首浅笑,他与江石认识时,江石也才八岁而已。他的心顿时软下来,然后去吻了吻林鹤鸣的脸:“好,我答应你。”这句话被他说得郑重其事,可林鹤鸣心里却嘀咕起来,周世襄对他所有的温柔的时刻,眼神都是陌生的,好像那幽深的眼眸里另藏着一个人。总之不是他。周世襄说了谎,撇下他一路出了房间,避着公馆内的使女仆人,穿过一条青石板小路,这才惊觉后花园里已经零星坐了好些人,一眼扫去,那穿衣打扮,有西洋人,有也有各界大佬。那些能让沪城翻天覆地的人,全来了。严昭正安排落座,欧式的小廊亭里,立着一个麦克风,旁边坐着西洋演奏班。周世襄留意到,院中的角落里,一个一身西装打扮的中国人,正站在一个金发碧眼的西洋人面前同他谈话。他走近一看,原来是英租界新上任的公使马丁,看他一脸懵的样子,想必是被身边的人叫来林公馆烧冷灶的。周世襄极为友好的上去同他们打了个照面,待他走远了,那名国人才眉飞色舞的接着说:“林督理从军中退下,已有十年之久,他常说要闲云野鹤,但如今就算他在病中,也还是咳嗽一声就能让沪城抖三抖的人物。你想想,这是怎样的手段?”马丁对此不明就里,眉眼皱作一团:“可你们中国有一句成语叫做人走茶凉,他死了,林家这碗茶,还有谁来加热?”国人听罢,在他面前坐下,苦口婆心的说:“公使先生,林督理走了,还会有下一个林督理。你们打跑了宣统皇帝,难道还不懂世袭罔替的道理吗?”马丁摸着礼帽默了默,点点头,暗自明白了林督理是沪城的土皇帝这件事情。旋即他问:“听说他并不接待客人,我们来这里又有什么意义呢?”国人拍拍他的肩膀:“我们以礼相待,林府自然会懂得回礼,这样咱们英租界会好管许多。”原来,最近英租界绑架案甚多,华人探长追求线索无门,今天特意央着公使马丁来林公馆寻求帮助。马丁会心的点点头,又说:“你们不是讲究个以礼相待吗,为什么林督理不来见我们?”探长将椅子搬去靠着他,凑近了说:“皇帝不好见,今天运气好,咱们能见到太子爷。”话音未落,演奏班奏起《友谊天长地久》的曲子,在一片靡靡之音里,严三领着严昭从一处刚点亮路灯的小路上走来,神情肃穆的对严昭低声说:“再好好找找小少爷。”今天林公馆接纳了前来探病的人,意在让林鹤鸣过来认人,可时候到了,他们在林鹤鸣的房间却里找不见人,就只好让严三先来救场,由严昭继续去找人。马丁极懂礼数的取下帽子放在手里,回头低声问:“这是太子?”“这是林督理的魏征和秦叔宝。”众人见严三和周世襄一齐,都心知肚明今晚既见不到林督理,也见不到太子爷,但各自禁了声,从椅子上起身,站在原地等着他们走来。严三年纪大,一头灰白的短发,穿一身灰长衫,走起路来稳稳当当,周身有一股让人不敢冲撞的气势,周世襄为他压阵,气势更盛。他大步流星的向院子里走去,众人七嘴八舌的呼喊一声:“三叔。”他微笑着点头示意。他走到最近的一桌停下,一个精瘦的中年男人放下手里的水果刀,对他抱拳,颔首:“三叔,敢问督理大人的身体可好些了?”严三避而不答,只说:“谢许先生关心,听说这些天许先生在法租界新盘了几家赌场,又预备发行一些白鸽票。”穿长衫的许先生连忙点头,说是,是。严三从他身旁走过,接着说:“明天去取证书就可以开业发行了。”许先生听了,顿时敛去脸上的关切,情真意切的一顿点头,周世襄跟在后面,不声不响的打量四周。严三向前走,经过一位梳着瓦片头,油头粉面的摩登男子,那人顿时开口,热情的叫上一句:“三叔啊!我那批由林家航线运回的盐,一下船就被一帮小崽子用枪比着,抢了个七七八八。”他诉苦时不住的额头冒汗,显然相当紧张。严三点头表示了解,又听他问:“不知道督理大人现在身体怎样了?”“刘先生不必担心,你那批盐嘛,明天他们会原原本本的给你还回去,像这样的小事,你坐在家里,托人来说一声就好。”严三说完,毫不留恋的从他身旁掠过。周世襄听得走神,眼神向众人身后的演奏班一扫,顿时欲哭无泪的把严三拉到一旁,俯在他耳边低声说:“三叔,你看。”严三顺着他的眼神望去,那演奏班里坐着拉梵婀琳的青年人,不是林鹤鸣,又能是谁?---------------第26章==============================林鹤鸣歪着头,如痴如醉的拉着梵婀玲,严三心里不大高兴,脸上的笑意也跟着收敛起来。周世襄见状,向他做个不必动怒的手势,在心里拿了主意,让他继续去同人周旋。等严三走到国民政府驻沪办事处的李主任面前时,他才悄悄从众人身后溜过去,不动声色的对林鹤鸣做个“跟我走”的手势,将他带离众人的视线范围内。林鹤鸣放下梵婀玲,乖顺的随他一路走到院外,周世襄走在前面,见人群远了,便骤然停下脚步,回头怒喝一声:“荒唐!”他想不明白,林鹤鸣怎么能做出这样没谱的事。“我又荒唐了?”林鹤鸣与他置气,先前的满腔温情被他敷衍的泛了酸。周世襄气上心头,用手指着他的鼻尖怒问:“你是演文明戏的啊?”林鹤鸣被问得怔住,不言不语。周世襄压下心里的火气:“我知道你不想去应酬,但是这些人对你以后能否在沪城站稳脚跟,相当重要。你别畏缩不前的让所有人都瞧不起你。”对林鹤鸣这玩世不恭的态度,他是有十二分的恨铁不成钢。林鹤鸣轻嗤一声,不声不响地埋头将衣服整理好,对他转个圈,张开双臂问:“周长官,我现在能去了吗?”他说话的语调低沉,表情漠然,像是引水强行浇灭了心底的火,然而灰烬闷得难受。周世襄上下打量一遍,软下心肠伸手替他理了理头发,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对他着实过分了一些,便双手捧着他的脸,在额头轻轻一吻,最后叮嘱一句:“都看着你呢,好好表现。”林鹤鸣点点头算作回应,跟着他一起回到院中。周世襄先在外围给林鹤鸣找了位置坐下,再上前到严三身边,低声回话:“三叔,我先去换防,你带少爷给大家敬敬酒。”严三很是满意的一点头,再走到林鹤鸣身边,半躬着身:“少爷,督理身体不大好,今天就由你去陪大家喝一杯。”他手上做出个请的动作,林鹤鸣心不在焉的把玩怀表,环顾四周看不见周世襄的身影,这才认命的起身:“严叔,我酒量不好。”严三将手搭在他背上,笑说:“意思意思。”仆人端来两杯红酒,林鹤鸣端着酒杯跟上去,先走到最近的一桌。桌上坐的是父子两人,一样的摩登兼油头粉面,严三走近,先叫一声:“刘先生。”再用酒杯朝向林鹤鸣说:“这是我家小少爷。”刘先生和人聊得热火朝天,听声音扭头来看,先是认真的打量一番,暗自觉得林鹤鸣与外界传闻很是吻合,再一想到他的丑闻,很惊讶的举杯:“小少爷年纪轻轻就做了大学教授,真是年少有为,前程似锦啊!”最后还很给面子的从脸上挤出爽朗的笑。林鹤鸣得了严三的眼神,也笑起来应付:“谢刘先生美言。”然后浅尝辄止的饮一口酒。严三托词说“失陪失陪”,就领着他移步去下一桌。那人穿着长衫,拄着拐,坐在位子上发呆,严三上前低语:“许先生,我家小少爷来给你敬酒。”许先生恍然大悟的回过神,从桌上端起酒杯,做出一副德高望重的模样,望向严三身后魂不守舍的林鹤鸣,然后从鼻腔里哼出轻蔑的一声,接着皮笑肉不笑的调侃道:“林二少爷,年纪轻轻的可别想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林鹤鸣被说得有些茫然,将酒杯举到唇边停下,相当认真的应他:“牡丹花?太艳丽了。”他喜欢素一点的,像兰花,百合花,总之像周世襄就好。严三立时觉得自己丧失了语言能力,只能木然的咬下嘴唇,转头低声提醒他:“顾荷。”这位许先生,乃是电影明星顾荷背后的金主,林鹤鸣与她一舞,传到他耳朵里,自然听得出绿的意味。林鹤鸣了然的点头,侧眼去看许先生,五十岁出头的年纪,头发还算茂盛,保养也较为得体,一双眼射出精光,就足以让他在林鹤鸣心里得出一个人精的评价了。许先生端酒杯的手向上一抬,随即笑道:“你也就是林督理的儿子,要是我手下的小孩子,早就发配去黄浦江里种荷花了。”林鹤鸣尚不了解种荷花的意思,也跟着笑起来:“黄浦江怎么能够种荷花呢?水会不会太深了。”许先生牛头不对马嘴的说一通,见严三苦恼,脸上仍然保持微笑:“当真是个洋人啊,种荷花是什么都不知道。”严三愣了一下,跟着赔笑:“年纪小嘛,没在家待过几年。”许先生转过头去,饮一口酒:“种荷花,就是在人脖子上挂块石头,扔进黄浦江里。”林鹤鸣适才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许先生又说:“有不懂的东西,你就问问严昭,或者干脆辞了你学校的工作,来跟我做事。”他虽然瞧不起林鹤鸣这样的读书先生,但这句话倒是真心实意的。林鹤鸣笑着点头,忽而侧头问:“许先生做的什么生意?赌博和白鸽票?”“是了。”“这我可学不来。”林鹤鸣先是拒绝,然后回头望向严三:“听说有一个女人买了许先生的白鸽票,你们要她的房做赌场,她的男人不肯交房契,你们就把那一家三口-活生生打死了。严叔,你听说过这件事吧?”许先生被驳了面子,立时怒目圆睁的看着林鹤鸣,严三满是无奈的对他点头:“这些小道消息,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嘛?”林鹤鸣话锋一转,继续对许先生说:“杀人放火,我学不来。”话音未落,他将酒杯放在仆人端的餐盘上,走到一旁背过身去。严三认为他的做法不妥,只好举起酒杯朗声大笑,向许先生赔罪:“许先生见谅,我家小少爷,他......”他一时词穷,片刻后才接上一句:“他信佛。”许先生心中搓火,别过头去板着脸不出声,严三见软的不行,只好凑上去正声道:“督理说,小少爷将来要坐他的位置,要在这沪城立足,还不是要仰仗你许先生帮忙?”话音甫落,他将酒一饮而尽,由着愤怒的许先生去想去体会。严三处理完事情,深感林鹤鸣不够安分,直觉得心里烧得厉害,遂对他厉声道:“接下来要见的是跟你一同上报的日本公使,不许胡闹!”林鹤鸣认命的跟他走去,臭着一张脸,像去讨债。木户重光见林鹤鸣过来,就和身边的横山有纪一起起身,端起酒杯:“小林先生,我们又见面了。”林鹤鸣对报纸的事仍然耿耿于怀,刚才又在心里压了火,这时眼尖,见他身边站着一个高大的年轻男人,一直嘀嘀咕咕的在同他说话,猜出应该是他带的通译,立刻把怒气发作出来:“你不会中国话吗?装什么装呢。”木户重光对此莫名其妙,正要解释,一旁的横山有纪就接过话说:“小林先生误会了,上次严先生向我们木户公使提过要他出门带通译的建议,并非不会说中国话。”那名通译立刻站得笔直,用标准的中国话说:“林先生你好,我是横山信玄,和贵府的三小姐是朋友。”林鹤鸣将信将疑的眼风一扫,忽而想起林乐筠的翡翠吊坠,恐怕是这个人的手笔,顿时敌意更浓。横山有纪见他连敷衍的心思也没有了,连忙说:“这是我弟弟,六年前在南洋公学进修中文,现在是木户公使的通译。”她介绍完毕,又笑着补充一句:“算起来还是林教授的学生呢。”林鹤鸣抬手,向下压,示意她停下:“看来横山小姐很懂我们的人情世故,拐八道湾的关系你都算得出。”他转向木户重光,放下手里的酒杯:“木户公使,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来林家。”严三听他多有要下逐客令的意思,不禁扶额,眼神飞快的扫过四周,在心里暗自庆幸,这是在自己家里,否则他真的不能肯定能保得住林鹤鸣这条小命。木户重光终于等到他说话的机会,上前一笑:“听说林督理身体欠佳,小林先生就快接管林家了。”林鹤鸣心里直堵得慌,眉头一皱:“你听谁说的?老爷子得个伤风感冒你们就这么着急。”他转身又走,就听木户重光接着说:“我们此行是来恭喜林先生的。”“不用恭喜我。”木户重光假做没听见,提高音量:“我们希望林先生能和大日本帝国合作,将海上航线的经营权放给我们。”林鹤鸣被粘得无言以对,他甚至在心里想,自己对林家的了解还不如一个外国人多。但他深知不能露怯,便学做林督理说话的声音,语气,回他:“此事不谈,木户先生请回吧。”木户重光软磨硬泡不成,眼神也变得凶狠起来,大有要和他一决高下的意思:“既然林先生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么请你转告你的父亲林督理,我们日本的出云号,即将被评定为一级巡洋舰,在不久的将来,大日本帝国的航空母舰也会登录吴淞口,我们不希望到那时再谈合作的事。”林鹤鸣回过身去瞥他一眼,正要开口,就被严三接过话头:“木户先生见谅,督理身体不好,喝不得酒呀。”两队士兵呼啦的围上来,周世襄对木户重光做出一个请的动作:“走吧,木户公使。”木户重光愣了一刻,见士兵都端着机关枪,而己方只有横山家两姐弟,着实没有抗衡的能力,就只好愤愤然尴尬一笑,黯然退场。作者有话要说:突然发现晋江把口-活两个字屏蔽了,笑死。感谢在2020-03-01 02:10:02~2020-03-05 22:24: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成 1个;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27章==============================一圈酒敬下来,严三身心俱疲。这时向四周一扫,只见周世襄而不见林鹤鸣,就只能是拄着拐到周世襄跟前揉膝盖,周世襄对林鹤鸣那一张矫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同时心里因为他的阳奉阴违而生气。“三叔,你累了吧。”周世襄扶着他的手臂,要扶他去休息,严三摆摆手,相当苦恼的一摇头:“我带小少爷敬完酒了,先去向督理复命。”林鹤鸣得罪了公使大亨们,让严三想起,当年带林思渡出道时,又规矩又听话,从不曾有过今日的境况。林鹤鸣得罪了人而不自知,但刚才就被周世襄的眼刀剜得生疼,知道他一闲下来就会找自己的麻烦,索性溜之大吉,跑到林乐筠房间里去躲清闲。由于今日并非是林公馆正式的宴会,其他人也就没有去参加的必要,各人用过饭后就都各自回房休息了。林鹤鸣去到林乐筠房里时,她正穿着一身旖旎的祖母绿丝绸旗袍,带着那条晶莹翠绿的翡翠项链,坐在唱片机面前,跟唱名曲《魂萦旧梦》。真个是风情万种。满眼的绿,让林鹤鸣想起那个叫横山信玄的年轻人,自信,谦恭,中国通。抛去他日本人的身份不说,像这样优秀的青年,是值得被林乐筠放进心里的。他倚靠在门框上,侧头望向屋内,眼神迷离的望向林乐筠——粉面桃腮,像块无瑕美玉,是有十二分的赏心悦目。所以他越发能理解她为什么热衷社交。今日,原本林乐筠与人有约,但由于林督理的病情,她不能擅自出门参加任何社交活动,就只好在房间里,穿好漂亮的衣裙,听着唱片过上一把干瘾。楼下花园里的演奏未停,她也相当认真的对着镜子描眉画唇,丝毫没有察觉到林鹤鸣的存在。她刚放下手里的蜜粉,就听的楼下传来一道枪声,惊得她立刻起身要去露台。这时门外传来一道清脆的男声,含笑道:“乐筠,你不冷啊?”说话的是林鹤鸣,由于林乐筠要送周世襄雪茄的事,他这些天一向对这个妹妹很有意见。好在住在家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林乐筠很识趣,没有再提过周世襄,否则他非要气死不可。林乐筠心思敏感,能够察觉出他对自己态度里微妙的转变,但她想不明白是为什么。果然,男人的心思还是太难懂了。现今听他揶揄自己,心里也不气恼,反而走到他面前去大方一笑:“我很年轻,火力壮呢。”一句话噎得林鹤鸣没话说了,林乐筠领着他走进房间,在沙发上坐下来。林鹤鸣很是体贴的拾起搭在沙发上的毛毯,给林乐筠披在肩背上,这才明知故问:“你在等谁?”林乐筠用毛毯的角盖住胸前的吊坠,旋即面上微微一红,对林鹤鸣含羞带怯的一笑:“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她从没想过要自己能遇到衡山信玄那样的人,真心实意待她好的人。小小年纪就远渡重洋来了沪城,毕业后在日本使馆谋得一份好差事,平日里说话总淡淡的,很无趣,可又温暖,一笑起来眼眉弯弯的,像能勾摄人心的新月。她在心里悠悠思量一番,不知道自己走的什么运,毕业后若能嫁给他,跟着他回到日本,那就再好不过了。可家里人好像对日本人很有成见?她在心里轻叹一口气,照这样长久下去,怕是要节外生枝的。林鹤鸣陷在沙发里,将身心舒展开来,慵懒的声音拖得长长的:“是横山信玄吧,我今天见到他了。”林乐筠点点头,拿起桌上的桂花糕递到他手里:“他怎么样了?”林鹤鸣面无表情的将桂花糕送进嘴里,静静的望向林乐筠。老爷子态度坚决,日本领事馆又步步紧逼,而自己身上,他尚未搞清楚横山有纪为什么追杀他,林乐筠这里却又和横山信玄坠入情网。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点儿这么背。简直要到了孤立无援的地步。桂花糕的味道很是清甜爽口,能与草莓给他带来的快乐分庭抗礼,但他无论如何笑不出来。只得咽下后再回答林乐筠的问题:“他笑起来有点子桃花相,不像个一心一意的人。”“小哥,你就别跟我打埋伏了。”林乐筠很是不悦的垂下头去:“刚才外面打枪了,到底发生什么了?”林鹤鸣凝望着天花板的一条直线:“周世襄把他们带走了。”“带走用得着放枪吗?”“你放心,他又不是严昭,总不会不分轻重的把人扔去城外。”林乐筠无法理解这样的行为,心里隐隐觉得这事一出,林家和日本人的关系要更加紧张了。林鹤鸣侧眼望去,见她的书桌上放着许多百代唱片,伸手去拿过一张,仔细端详一番:“他出手很大方啊,这唱片很难搞的。”唱机仍在放着轻缓悦耳的歌,兄妹俩却沉静下来,正待林乐筠回答,楼下的嘈杂声忽然出人意料的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寂静。楼下,刘先生与许先生早坐在了一处,刘先生手里拿着雪茄,相当平静的吞云吐雾:“这个林鹤鸣,真是不识好歹,竟敢对许先生无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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