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缨咧嘴笑了笑,她紧紧握住楚拂的双手,“不过,我还是要比淮信侯待你好!”“嗯?”“母妃说的,不能输!”楚拂忍俊不禁,“确实,不能输。”“拂儿你笑话我!”燕缨挑了挑眉角,“你教我的,我可都记住了!”“那今晚教你点别的。”楚拂说得淡然。燕缨怔了怔,“啊?”“好好学。”楚拂徐徐说完这三个字,清楚地看见小狐狸脸上的红晕更盛,她压低了声音,又加了一句,“这回……我手把手教。”燕缨哑然失笑,“这可是你说的,不许赖皮!”“好。”楚拂意味深长地笑了。燕缨隐隐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明明是她占便宜才对,怎么楚拂的眼底竟藏了那么一抹得逞的笑?当晚,小狐狸便发现上当了。楚拂确实是手把手教她,可她才是楚拂手下的那个“铜人”!第二日一早,小狐狸对镜梳妆时,发现颈边的吻痕还没有散去,她羞然扯了内裳衣领盖住,又羞又恼地回头对着楚拂道:“拂儿!这儿还没散!”这一开口,声音哑涩,昨夜似是哼得久了些。“我这儿也没散啊。”楚拂慵懒地在床上坐起,她撩开了垂落在肩上的青丝,勾下了覆在肩上的内裳——沿着锁骨一路瞧去,有好几个吻痕。燕缨呼吸微沉,她坐直了身子,连忙转身望着镜中的自己,哪里还藏得住狡黠的笑意?“那……算打平了!”她一个,拂儿有好几个,好像她也没吃亏。“好,打平了。”楚拂就知道她会这样说,她忍笑说完,一边走,一边系上内裳衣带,坐到了燕缨身边,侧脸笑问道:“今日要我绾发么?”“嗯!”燕缨眸光一亮,重重点头。楚拂站了起来,拿起梳子温柔地将燕缨的青丝一一梳顺,她熟练地给燕缨绾起了发髻,拿了妆台上的白玉簪子簪好。她扶住了燕缨的双肩,望着镜中眉目如画的燕缨,“好看。”燕缨眸光中涌动着柔情万千,“拂儿,今日我给你绾发,好不好?”“真的学会了?”楚拂含笑问道。燕缨点头,“这个是真的会了!”“好。”楚拂坐了下来,这次换做燕缨帮她把发丝梳顺,温柔地帮楚拂绾好了发髻。只见她簪好发髻后,微微探前,从后拥住了楚拂,笑问道:“拂儿,这回绾得可满意?”“嗯,很好。”“那可有赏?”“自然是……”“嗯?”“重来……一遍?”楚拂忽然站了起来,扯散了燕缨的白玉簪子,将吻未吻时,酥声道:“我突然想……试炼一二……缨缨昨夜可都学会了?”燕缨终于反应过来,所谓“重来”是什么意思?“拂……唔……”所以,今日的郡主是肯定不能早起了。这几日在临淮行宫的日子,远比当初的那些日子,要更暖更甜。八月十四,新帝驾临临淮行宫,百官叩迎。都说秦王病入膏肓,可他站在百官之前,一袭麒麟王服在身,少了三分文质彬彬,多了三分英姿飒飒。太后看在眼里,急在心间。齐正满心纳闷,他记得他给秦王把过脉的,秦王绝不会有这样的气色!如今秦王不死,他便相当于对太后说了谎,只怕太后中秋之后绕不得他!新帝看见秦王大好,倒是真心实意地喜在心头,他本就资质平庸,如今有王叔辅佐,定能守好先帝交给他的江山。长阳殿已经修缮如昔,新帝循例入住了此殿。接风宴后,秦王单独求见了新帝。“王叔,请坐。”新帝生得斯文清秀,帝王平庸,多半是缺少心机。朝臣都知道,如今大燕的这位新帝,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喜欢谁,不喜欢谁,一目了然。秦王恭敬地一拜,“谢陛下。”坐定之后,他故意看了一眼殿中伺候的内侍与宫婢。新帝还是能明白秦王的意思的,他挥袖示意都退下。秦王等内侍与宫婢都退下后,担心地看了看新帝的气色,“陛下这些日子,还是会头晕么?”新帝点头,下意识地揉了揉太阳穴,“许是路途颠簸,朕这几日还会头疼。”“太医们怎么说?”秦王关切地问道。新帝皱眉,“说只是染了暑气,可如今都要中秋了,朕感觉这暑气是一点没有散。”秦王沉吟片刻,起身对着新帝一拜,“陛下,臣这条命也险些没了,全因遇上了一名少年郎中,他用了奇药,臣才保住了这条命。若是陛下信臣,可否让这位少年郎中请一回脉?”“世上还有这等厉害的医者?”新帝又惊又喜,他看秦王说话洪亮,确实已是大好之相,他是愿意见见这人的。“世间百病,一个大夫医不好,总有其他大夫能医好。”秦王点头,“那臣就传他上殿给陛下请脉了。”“好……”“慢!”突然,长阳殿殿门外响起一声厉喝。只见太后身穿华服,迤着长长的裙摆走了进来,她走到新帝身侧,给新帝递了一个眼色,肃声道:“秦王,万事都有规矩,江湖郎中岂能给陛下看诊?”“太后,陛下龙体欠安,可不宜久拖。”秦王敬声说完,他看了一眼候在殿外的齐正,“陛下金口已开,岂能出尔反尔?”新帝为难地看了一眼太后,小声唤道:“母后……”自他登基之后,大小事宜,几乎新帝都要看一看太后的脸色。“陛下只须见一见,至于给不给请脉,还是太后说的算。”秦王又补了一句。太后并不知秦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既然他这样说了,那她见过之后,再给否了,也算是君无戏言了。“也好,难得秦王有心,陛下就见见吧。”太后说完,在新帝身侧坐了下来。秦王微笑着走到殿门前,吩咐候在殿外的府卫,“去把齐郎中请来。”齐正耳朵一颤,他偷偷地瞄了一眼秦王。秦王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他,并没有多说什么。没过多久,便有一个瘦弱的江湖郎中低着头走近殿前,他在殿前站定后,齐正不禁大惊,脱口呼道:“弟弟!”江湖郎中正是齐良。他站得笔直,恭敬地对着殿内一拜,“草民齐良,拜见陛下,拜见娘娘,拜见殿下。”说完,他跪了下去,接连叩头三下。“兄弟团聚,最是难得。”秦王笑然回头,望向新帝,“齐右院判的弟弟,陛下应该放心吧。”太后暗暗握拳,万万没想到秦王举荐的江湖郎中竟是齐正的弟弟。哥哥帮手害秦王,转眼弟弟就把秦王救了,这两兄弟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后如何放心?可对新帝而言,他并不知这其中的内情,自然欣然笑道:“齐右院判的医术,朕信得过,自然他弟弟的医术,朕也敢信。”“陛……”“娘娘是不想陛下康健么?”秦王知道太后定是又想阻拦,他抢先一步问道。太后的话哽在喉间,狠狠地瞪了一眼秦王,“秦王说的这是什么话?”新帝圆场道:“母后是为了朕好,王叔也是为了朕好,都是一家人,不必这样的。”说完,他抬眼看着殿外的齐良,“齐郎中,进来给朕请脉吧。”作者有话要说:甜蜜蜜是日常~当然,秦王的反击也是必须的~故事继续~兰先生的身世交代了,自然这齐家也得交代了。第143章 终章齐良给新帝请脉后,当着太后的面,给新帝行了针。新帝本来还觉得头疼,行针之后,痛感消失了大半。当日,新帝便留下了齐良,封了御医。太后一时也琢磨不定秦王的心思,她安静地打量了一番齐良,瞧这少年眉目端正,看上去比齐正要清秀许多。他比齐正要小两岁,这样年纪的少年郎,一般是藏不住心机的。只是这两兄弟似乎各为其主,太后多少是不放心这个弟弟的。太后放不放心?秦王并不在意,把齐良送入宫,他便走完了这一步。明日才是最关键的一出戏。太后不知,新帝也不知。齐良退出长阳殿时,齐正给他递了眼色,示意有话要说。齐良其实也有话要说,他凉凉地看了一眼齐正,跟着齐正退出了长阳殿的空庭,找了个无人之处。“你怎么去救秦王了?”齐正冲口第一句就是责备,“你可知你这是惹大祸了!”齐良失望地道:“哥哥,你不是应该先问娘亲情况么?”齐正哽住了话,片刻后,才哑声问道:“娘如今怎样了?”“她死了。”“……”齐良眼眶一红,“若不是娘亲临终前叮嘱,我这辈子都不想踏入这儿,更不想看见你这满手沾满鲜血的坏人。”齐正冷嗤一声,“坏人?当初若我没走那一步,你我还能活到今日?”“本就是我们欠整个临淮百姓的,我们的命都不够偿的!”齐良咬牙说完,他凉然看他,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哥哥,医者仁心,医术应该拿来救人,不是拿来害人换取荣华富贵的!”“你不懂!你根本什么都不懂!”齐正猛摇头,“在宫中,你只要退一步,那便是万劫不复!”“不做齐右院判,还可以做江湖郎中,天下之大,还有很多病家可以医,可以救,哥哥……”“什么都不必说了!”齐正没有让齐良说完,他寒了脸,“总有一日,你会懂我的。”“倘若没有那一日呢?”“你会的。”齐正笃定地说完,他倦声道,“日后陛下必定会时时传你照料龙体,你是我弟弟,这份恩宠让你便是!至于太后那边,你若不想我被太后用之即杀,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他略停了一下,肃声道,“你可以看不起我这个哥哥,但是,请不要帮着外人把哥哥逼入死路。”齐良沉默。“若有一日,你想明白了,再来找我好好聊聊。”齐正回头望着远处的宫阙错落,“你我兄弟联手,这太医院便可以姓齐。你我兄弟反目,你我便只有死路一条。”叹了一声,“你嫂子前几日才小产,算是老天给我的报应了。”说完,齐正垂头回了长阳殿外。齐良静默地望着哥哥的背影远去,心中五味杂陈。因果报应,谁也逃不了。只是可怜了他那个还没出世的小侄儿。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原本就是临淮最热闹的时候,今年因为有大陵国使来访,所以更加热闹喜庆。大燕建国至今,还从未有过其他国家来访。大燕百姓知道大陵这个国家,也多是从海商口中得知的。那是一个女子能领军打仗,女子能入朝为官,天子也是女皇的大国。海商们鲜少提及大陵的山河风物,讲的最多的都是上面这句。大燕人听后,有的羡慕,有的冷嗤,有的惊诧,有的向往。越是好奇,就越是期待一睹大燕国使的风姿,所以天才亮起来,临淮城正街两侧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清晨,一声礼炮在临淮城外炸响,礼官扬声高唱道;“大陵国使到——”“呜——”“咚咚!”军号吹响,随后跟了两声战鼓声。百姓们大惊,这哪是礼乐,明明是打战的鼓乐!八匹白马拉着一辆凤纹马车,缓缓驶入临淮城门。“呜——”“咚!咚咚!咚咚咚……”铜铃大眼的汉子木阿站在随后的马车上,双手拿着鼓槌,在军号声中,不断击打着马车上的巨大战鼓。随后的一千铁甲兵士缓缓行来,虽然手上的长戈都换做了木头,可身上铁甲依旧,大红盔缨迎风飞扬,每个兵士看上去都是不敢惹的。一千铁甲兵前,一骑鬃毛飞扬的黑马背上,背负长弓的银甲长缨少年高高昂头,英气极为逼人,正是大陵的镇北将军明寄北。临淮百姓忍不住发出一阵惊呼声。据说,这次大陵来了万人,来的都是大陵的精兵强将,大部队都在临淮城郊外就地沿河驻扎。大燕为防大陵趁虚而入,专门调了五万兵马小心戍卫在临淮城郊。百姓看这大陵兵将的威武英姿,只怕都是些以一敌十的猛将,真若是打起来,只怕胜负未知。如今看见这样震撼的一幕,不免让人有点害怕。一千铁甲兵后,辎重兵押着百车国礼紧随其后——车轱辘压在青石板上,发出嘎吱响声,看那拉车的马儿走得那般费力,不少人忍不住猜想,这一百车国礼箱子中到底装了多少沉甸甸的宝物?大陵国使的阵仗实在是太大,围观的百姓们一路跟着,都想看看,传闻之中的镇南将军谢南烟是怎样的一位飒飒女将军?淮信侯云舟又是怎样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八马拉动的马车终是在临淮行宫外停了下来,秦王带着礼官们亲自站在宫门前迎候。“恭迎大陵国使——”木阿停下擂动战鼓,吹军号的人也停了下来。马车的金丝绸帘缓缓掀开,映入众人眼中的是大红官服上的一团麒麟绣样——云舟头戴乌纱,当先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她唇角含笑,一手掀帘,一手对着马车中的妻子温柔伸出手去,“烟烟,我们到了。”只见镇南将军谢南烟今日穿了她的雪白色官服,她莞尔牵住云舟的手,走下了马车,与云舟并肩而立,微微昂头,下令道:“众将听令。”“末将在!”一千铁甲兵齐声高喝,声势震天。谢南烟轻笑,“都在这儿候着,别吓到人了。”“诺!”她说的轻描淡写,可铁甲兵的声势实在是浩大,怎么可能不吓人?众人细细打量着这位镇南将军谢南烟,只见她眉目妩媚,自带一抹飒然英气。放眼整个临淮行宫,没有一名宫卫能有她这样的气度。秦王暗叹,原先已经觉得楚拂不可小觑了,此时亲眼得见谢南烟,他不得不承认,大陵即便是女子当政,也半点不输大燕。“秦王殿下?”谢南烟转眸对上了秦王的眉眼,似是打量。“正是。”秦王挺直腰杆,虽说今日他与谢南烟是一个阵营的人,可也不能输了大燕的体面。“有劳相迎。”谢南烟淡淡应了一声。瞧这秦王生得还算可以,那他的女儿云安郡主,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看来,楚拂这个妹妹,还算有眼光。“谢将军客气了,请。”“请。”云舟与谢南烟随着秦王一同走入临淮行宫。明寄北只点了十名铁甲兵放了木制长戈,跟着一起进了行宫。木阿指挥着辎重兵将百箱国礼一一搬入行宫,整整齐齐地放在行宫的百阶宫阶下。今日是国宴,所以朝廷二品以上的官员都来了大殿,入了席。官员们的女眷都按照品阶,在大殿外的空庭中设了酒席,每个都穿上了诰命官服,入席迎候大陵国使。云清公主已殁,云安郡主便是女眷第一人,自然坐在女眷的最前头。燕缨今日盛装在身,身边岂能少了楚拂?楚拂也特别装扮过,发髻也照着大陵郡主的式样绾好,坐在燕缨身侧,诸位女眷纷纷猜测,这到底是秦王府的什么贵客,竟能与云安郡主平起平坐?行宫的有些婢女与内侍是见过楚拂的,小小的一个江湖医女,如今竟能得到如此圣宠,许多人在猜测,怕是秦王准备收她做侧妃了。秦王妃与义女绿澜坐一席,就在燕缨与楚拂的旁边。宫婢最是羡慕绿澜的命,竟被大陵国使的弟弟看中了,既然有了婚约,这次镇北将军定是要把她娶回去吧。燕缨今日有些焦灼,她想看看,拂儿口中的南烟姐姐到底是怎样的风采?更想看看,曾经娶了拂儿的淮信侯生得怎样好看?她紧紧盯着宫阶,等着那两个人的出现。楚拂忍笑,悄然在案底牵了她的手,小声道:“缨缨,我不会跑的。”“我知道。”燕缨得意地笑笑,却将楚拂牵得紧紧的。终于,谢南烟与云舟携手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燕缨瞬间看呆了眼。这该是怎样天造地设的一对?谢南烟实在是生得美,那眉眼含媚,即便微微笑着,都让人觉得心酥。燕缨怔了怔,连忙收回心神,再看向她身侧的云舟。天下哪有男子生这样干净的?唇红齿白,笑容明净,云舟微微侧脸,往楚拂这边看来,对着楚拂温润一笑,暖意渐生。楚拂含笑点头。燕缨倏地收紧了手指,将楚拂紧紧扣牢。拂儿是她的!突如其来的危机感,让燕缨有些不安,她小声嘀咕道:“我的。”与此同时,谢南烟觉察到了燕缨不善的目光,她微笑挑眉,笑容中忽地多了一丝挑衅的意味,仿佛在说,“阿舟也是我的。”云舟悄然打量燕缨,这姑娘生得极是水灵,应该不会如她一样木讷,一定会哄拂儿高兴。想到这里,云舟更放心了些。她侧脸看向谢南烟,才发现她的笑容有些不对,轻声唤道:“烟烟?”“我想……她定是秦王妃吧?”云舟沿着谢南烟的目光望去,秦王也看了过去,笑道:“谢将军好眼力,她就是本王的妻子,萧瑾。”“有意思。”这三个字谢南烟并没有说出口,可萧瑾说出口了。只见她意味深长地笑笑,转眸望向楚拂,“你们大陵的姑娘,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我们大陵的太后,也是个人物。”楚拂微笑回答。“哦?”萧瑾忽然来了兴致。楚拂点头,满是期待,“我想,她也想见见你。”作者有话要说:更文~秦王妃好像发现了新大陆~~嘿嘿嘿~第144章 终章“大陵国使入殿觐见——”长阳殿外,礼官又高唱了一声。“宣!”新帝穿着龙纹衮服,高坐龙椅之上,也不知是激动,还是有些害怕,他的声音竟有几分颤抖。太后就坐在新帝身侧,她伸手轻拍新帝的手背,示意不要慌乱,勿要失了大燕的体面。谢南烟与云舟携手一起走入大殿,走至大殿正中时,对着新帝拱手微拜,齐声道:“参见大燕陛下。”“平身——”“慢!”太后显然是想给两人一个下马威,她突然拦住了新帝,肃声道:“大陵就是这样给天子行礼的么?”云舟微笑,“大燕太后有何指教?”众臣战战兢兢,气氛突然变得凝重起来。太后不悦地回道:“臣子行礼,岂能不跪?”“笑话,我们又不是大燕的臣子,为何要跪?”谢南烟冷嗤一声,负手而立,她挑眉直视新帝,“大燕陛下,我也想问一句,大燕到底是你当家,还是太后当家?”“放肆!”太后厉喝。谢南烟半点不慌,笑道:“真正放肆的是谁呢?”云舟环顾众臣,“我大陵女皇年幼,所以才有太后临朝之举,可你们大燕的陛下分明已经加冠成人,怎的还有太后临朝之举?”“你!”太后瞬间语塞。谢南烟又道:“天子说话,岂有太后打断之理?啧啧,这大燕到底是谁说的算?我大陵诚心盟好而来,居然遇上国有二主之事,这可就难办了。”“咳咳。”新帝轻咳两声,他揪了揪太后的衣袖,小声问道,“怎么……怎么办?”与此同时,殿外的席上,听见这些谈话的萧瑾饶有深意地笑着看了看楚拂,大陵哪里是来盟好的?分明是来砸大燕脸面的!楚拂淡淡轻笑,只怕好戏还在后头。秦王在这个时候突然站了起来,“国使远道而来诚心盟好,我大燕自然也想诚心盟好。”说着,秦王言辞不卑不亢,“两国交好是大事,还请国使以大局为重。”“这话,我倒是爱听。”谢南烟对云舟相互看了一眼,顺着秦王给的台阶走了下来。新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激地看了一眼秦王,万幸还有王叔在。“那便……便请二位大陵国使入席吧。”“嗯。”谢南烟与云舟不说“诺”,只轻声应了一下,便一起在席间入座。原本是想给大陵一个下马威,哪知竟险些砸了自己脸面,太后又悔又恼。哪知,随后的国宴之上,大陵国使竟与秦王相谈甚欢,各口岸如何开放,如何保证海商往来无恙,如何互通两国特产,如何订立海商律例等等,每一件需要天子亲自参与讨论之事,几乎都由秦王一一办成了。先前还说她抢了天子风采,如今秦王所为,与太后又有什么区别?太后越听越不舒服,一旁的新帝也如坐针毡,在秦王面前,他简直是自惭形秽。先帝总说他资质愚钝,如今真的是相形见绌。“陛下,此事已经议定。”秦王突然面向新帝,恭敬地一拜,“还请陛下下旨,拟定规程,发往各部,按章行事。”新帝清了清嗓子,“一切就照王叔的来。”“咳咳!”太后猛咳提醒,新帝这样未免长了秦王的威风。新帝无奈地看了看太后,他资质如此,能好好守着先帝交给他的江山便好。“太后似乎有话要说?”秦王直接问道。太后本来只是提醒新帝的,哪知秦王竟会突然问她,她愣了一下,看见了谢南烟微带轻蔑的眸光,“哀家……看这酒宴的菜都要凉了,正事既然已经谈罢,便开宴吧。”“也好。”秦王笑了笑,他举杯敬向云舟与谢南烟,“这酒可是太后最喜欢的上等猴仙酿……”他故意说话只说一半,给太后递了个眼色。太后本不想接话,可如今骑虎难下,她只能赔笑道:“不错,这酒素来只供皇家饮用……”谢南烟不悦地哼了一声,“嗯?”太后自忖又说错了话,急道:“哀家的意思是,大陵国使是上宾,自当以美酒迎之。”秦王提醒道:“太后为了迎接二位,可是亲自带人去酒库选的上等佳酿……”新帝连忙圆场,“来来来,饮酒!”云舟只轻尝了一口此酒,她皱眉道:“这味道……好像不太对。”太后脸色一沉,“侯爷这话是什么意思?”谢南烟却将酒往旁边一洒,把酒盏砸碎在了脚下,“意思就是酒中……有毒。”“啊?!”谢南烟此举一出,众臣哗然。新帝手执酒盏,震惊无比地看着太后,“母后,这酒……”“陛下!你难道不信母后么?母后怎会做这样的事?”太后厉声一喝。“我也相信太后,不会做这样的事。”秦王附和,“侯爷,将军,倘若此酒无毒,可要向我大燕太后赔礼致歉。”“这个自然!”谢南烟点头,转眸一动不动地盯着太后,“倘若此酒有毒,我也要贵国太后给我们大陵一个交代!”“酒一定没有毒!”太后为证清白,将酒盏中的酒一饮而尽。秦王仰头也将酒盏中的酒喝尽。众臣看看太后,又看看秦王。新帝紧张地将酒盏放下,只期望一切只是误会。太后无恙,可秦王就不一定了。只见秦王脸色瞬间变得极为惨白,他猛地捂住了心口,张口就吐出一口鲜血,宛若一时喘不过气来,身子摇了摇,便瘫倒在了地上。“果然有毒!”云舟也摔了手中的酒盏,牵住谢南烟的手,退到一旁。“速速传太医!王叔一定不能有事!”新帝慌乱地高呼一声。殿外听到声响的萧瑾与燕缨相互递了个眼色,提起裙角,冲进了大殿。此时此刻,谁也顾不得所谓的宫规。“阿远!”“父王!”两人惨声大哭,只见萧瑾抱住了秦王,红着眼眶狠狠一瞪座上的太后,“太后娘娘,你还要害阿远几次才罢休?!”“你……你这话什么意思!哀家没有下毒!”太后百口莫辩,方才秦王一心为她说话,当着众臣,可是把话说得清清楚楚的。燕缨哭得更是伤心,她慌乱地望了一眼楚拂,“拂儿,你快救救父王!”楚拂装模作样地探上了秦王的脉息,猝然缩回了手来,惊呼道:“缨缨……晚了……”“父王不会死的,他一定不会死的!”燕缨抱住了秦王,在殿上肆无忌惮地嚎啕大哭起来。秦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虚弱地昏死了过去。齐正与齐良赶到大殿之时,两人探上秦王脉息,也只能断症,秦王已经毒发身亡。终于盼到秦王死了,可秦王死在这个时候,太后的嫌疑如何得脱?秦王才德兼备,在临淮素有仁名,方才在殿上处理国事井井有条,锋芒早已盖过了当今天子。虽没有功高盖主,却已名震天子。萧瑾颤然站起,她恨声道:“阿远上回饮了太后你的践行酒,已经去了半条性命……如今,当着众臣,你故技重施,毒杀我夫于殿前,大燕到底还有没有天理公道?!”“哀家说了,哀家没有!”太后慌乱地大喝,“萧瑾,你别太放肆了!”楚拂抖落针囊,拿了两根银针,分别试了试地上被谢南烟与云舟洒落的酒汁,银针果然出现了淡淡的黑色。她又拿银针刮了一下秦王酒盏的盏沿,银针瞬间变得一片漆黑。楚拂倒抽一口凉气,“好狠的心,好毒的计!”“放肆!你是什么身份,胆敢在殿上大放厥词?!”太后不能再让这些人继续说下去,否则就更加说不清了。楚拂缓缓站起,冷声道:“你问我是什么身份?”云舟往前一站,将楚拂护在身后,凛声道:“她是我大陵的长安郡主,我淮信侯的妹妹!”“她也是我大陵太后与女皇陛下的救命恩人,我镇南将军的妹妹!”谢南烟走到云舟身侧,与她并肩而立,只要有她们两人在,楚拂就不必害怕。楚拂又岂是一个弱女子?她愤然往前走一步,哑声道:“其他人的酒,只掺了微毒,饮之无恙,可秦王殿下这一杯,毒性之大,一杯下肚,药石难医。太后你三番两次地想要殿下死,为的不就是陛下的龙椅坐得安稳么?”“胡说八道!”太后仓皇急呼,“哀家的皇儿已是天子,哀家还怕什么?”“诸位以为,秦王贤德,太后会不会怕?”即便是知道满朝文武不敢答,可楚拂还是问出了口。云舟摇头叹道:“大燕有这样一个恶毒太后,只怕国运堪忧。”“阿舟,我们走!”谢南烟冷冷瞥了一眼太后,“你们等着!今日下毒暗害之仇,我大陵必定倾国来报!”“慢!慢!朕……此事朕会处理!”新帝终是开了口,他实在是害怕两国因此开战,如今王叔已死,朝中众臣谁人能用,谁人不能用,他一时半会儿还没弄清楚,万万不可在这个时候再起战端。“你处理?陛下如何处理?连一心辅佐你的王叔都保不住,你的天子威严何在?”谢南烟冷声反问。新帝被激,他猝然站了起来,“朕是大燕的天子,朕一定会给诸位一个交代!”“陛下,妾只求杀人偿命!”“陛下哥哥,我也只求杀人偿命……”萧瑾与燕缨两人哽咽开口。太后震惊无比地看着新帝,“哀家是你的母后,你不能信外人,不信母后啊!”“请陛下……以大局为重!”百官们纷纷跪下,如今若是继续袒护太后,不单会失了人心,甚至会牵惹大陵的报复。两害相遇取其轻,若是处置太后一人,便能换一切太平如昔,这是最小的一种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