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寒不发一言,也没有穿上衣服的打算,adrian在一旁不耐烦地催促道:“快点,今晚给你准备了礼物。”顾念寒依旧没有动。adrian靠了过来,扬起了手。顾念寒下意识以为adrian要打自己,闭上了眼睛,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落下来。adrian竟然坐在床边,耐心地帮他穿起衣服。其实互相给彼此穿衣服这件事不算什么特殊,毕竟曾经对方受伤不方便,彼此之间总会照应着衣食住行,但此时此刻,顾念寒却对他这突如其来的温柔不适应。adrian体贴地为他系好扣子,手落在顾念寒的的脸上,然后游移到他额上的绷带,语气轻柔:“还疼吗?我抱你走好不好?”顾念寒没有讲话,喉头微微一动。adrian的眼神很温柔,表情也很真诚,不像是在骗人,可顾念寒却依旧无法信任他。顾念寒不回答也没有关系,adrian满足的笑起来,弯腰将顾念寒抱进了怀里。顾念寒被adrian的保镖们前后簇拥着出了门。万万没想到,adrian所说的礼物竟然是带他去游船。g港有一条知名的河道,一到晚上会吸引诸多观光船的到来,算是g港一个不大不小的景点。顾念寒刹那间便回想起曾经裴鹤之带着他冬至日游船那次,时间过去许久,却又跟近在眼前似的。顾念寒还记得在那个夜里,裴鹤之从背后拥着他,热气跟那轻声的耳语就跟响在耳边一样。那时裴鹤之对他讲:“能这样抱着你,就像是梦一样。”现在想来,过往又何尝不是梦境一般?河岸的冷风呼啸划过,顾念寒的眼眶蓦地就红了。他们登上了船,船行到河中心的时候,两岸突然放起了礼花,姹紫嫣红的礼花接连不断的盛开在天幕上,火光映亮了半边天,零零碎碎的火星飘落,落在水里。顾念寒怔怔地看着,那片漂亮的颜色映在他的眼眸中,石子在湖面上敲起涟漪一片,他轻轻一眨眼,一滴泪便从眼角滚落下来。adrian似乎很喜欢搞烟花这样的小把戏,火花炸在天空中很浪漫,火星却是危险的,落下来很容易燃烧柴草。adrian笑着转身,他似乎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他伸开手,笑容灿烂,像是一个等待褒奖的孩子:“喜欢吗雁子,专门为你准备的。”顾念寒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他低垂着头,像是完全陷入自己的世界一般,没有理会adrian的所作所为,反而小心地将脖颈上那颗钻戒捧入掌心。这小心翼翼如奉珍宝的举动极大的刺伤了adrian的眼,他满是怒火地走向顾念寒,拽着他的头发逼迫他抬眼,看着漫天的烟花:“你笑啊,哭什么?”项链从顾念寒的掌心里掉出来,在半空中折射出刺目的光。adrian冷笑一声,一把就把项链从顾念寒的脖颈上拽掉。他动作过于用力,在顾念寒的颈部勒出了一条纤细的红色印记。他细看着绑在项链上的那枚钻戒,神情满是讥讽:“这也是那家伙给你的?”顾念寒就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浑身上下的毛都炸了起来,他愤怒地向adrian扑过去,伸手去抢那小小的物件:“还给我!”adrian眼底阴冷一片:“人都死了,还留着这个做什么?更何况你现在是跟我在一起,你搞清楚了吗?”他手腕一抬,戒指便在空中划过一条直线,啪嗒一声落在水里。顾念寒怔了一秒,神情恍惚一瞬。adrian原本以为他可以为此有所消停,却没想到顾念寒突然不顾一切地向着船头冲过去,毅然决然地跳进河里。三月的河水依旧冷凉刺骨,冰冷的水不顾一切地包裹上来,在其中呆上几分钟便会四肢麻木僵硬。顾念寒浑然不觉,他一头埋入水底,在水中胡乱的摸索,手指冻得发僵,肺部的氧气即将耗尽的那一刻,他的手心里终于抓到了一块圆形的硬物。然而下一刻,便从水面上直直伸下来一双手,扯着顾念寒的领子,硬生生地把他拽到了船上。冷风吹过湿透的衣物,顾念寒卷缩在船上一角,肺里呛了一口冰水,不住的咳嗽。他的皮肤冻的惨白,就连泛红的唇此刻都毫无血色。adrian怕极了顾念寒出事,他气的浑身发抖,他三步上去,扯起顾念寒的头发就是一拳:“你他妈疯了吗?为了个破戒指就这么不要命?!”顾念寒将那戒指紧紧地攥在手心里,任由adrian扯着他的衣领,毫不畏惧地盯着面前人的双眼,突然勾起唇,轻轻笑了一下:“对比起现在,死不也挺好的吗?”他眼底冷凉一片,不见丝毫感情。有时候,死了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adrian在他这句话之后瞬间失声。他一动不动地瞪着顾念寒,金发被风吹散,他仅有的一只眼睛张得极大,红血丝布满眼珠,竟然渐渐的也分泌出泪水来。“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雁子…”烟花炸开在头顶,借着火光可以看清楚彼此的面貌。adrian开口,声音沙哑低沉:“你不是答应过我,永远都不会离开我的吗?”他攥着顾念寒衣领的手慢慢握紧,到最后顾念寒已经有了近乎窒息的痛意。adrian不住的喃喃着一些顾念寒听不分明的话语,他整个人都像是陷入了某种魔怔:“为什么就不能回到当初那样呢?我们一开始明明那么要好,对不对,雁子?”那时两个少年在那片狭隘窒息的小房间里互相取暖,金发的少年紧拉着黑发少年的手,轻声问:“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那么冰冷的夜里,他们像两只受伤的幼兽一样依靠着,好像只要有彼此,一切苦难都可以熬过去。“我的身边只有你了…”顾念寒脸色苍白,他虚弱地看着adrian的脸,目光中透露出深切的疲惫。他轻声道:“对不起,我们回不去的。”“为什么?”adrian愣了一秒,就像是瞬间被人戳了逆鳞,血液一瞬间冲入大脑,崩溃一般的怒吼出声,“我问你为什么!”adrian疯疯癫癫的,他有时像个冷血的魔鬼,杀戮成性手段残忍,可有时又像个哭着问大人要糖吃的孩童,天真固执到幼稚。顾念寒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顾念寒从喉头溢出一丝虚弱的呻吟。adrian这才意识过来,神情一怔,送开了紧拉着顾念寒的手。顾念寒随着他的动作仰面倒在地上,剧烈地咳了几声,一直到顺匀了口气,这才抬起头来,目光平静地注视着面前人。“你真的不明白吗,adrian?”顾念寒道,“我所认识的那个adrian,在当年我逃走的那个冬天,他就已经死了。”“为什么要那样固执呢?”顾念寒的声音那样轻,好像要随着夜风消散一样。“现在的你所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无论是对待我,还是对待你自己。你永远都不会成为一个真正的alpha,就跟我永远都不会回到你身边一样。”第73章 他到底有几条命夜晚的b市医院。裴鹤之倚靠在病床上,半阂着眼看着不远处的电视机,最近有关裴氏的消息层出不穷,他只是看了几眼,便面无表情地换了台。裴鹤之的目光落在门口,从这个角度能看见门上的玻璃外空无一人。他等候了半晌,一直没见有人动作,才开口问:“你不进来吗?”门口安静了两秒,倚靠在门边的白浩叹了口气,默默地推开门走了进来:“你怎么知道我在门口?”裴鹤之不咸不淡地笑了笑:“我能感知到你的气味。”白浩怔了一秒,随即也苦笑出声。隔着一扇门都能感受到同类的气息,这大概就是顶级alpha感官敏锐的可怕之处。“我跟连修谈话那次你也站门外吧。”裴鹤之对他的出现毫不惊讶,实际上在这半个月里,白浩出现在门前不止两次,但都没有进屋的打算。裴鹤之静静地望向他:“事情就是你听到的那样,你有什么要说的吗?”白浩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段时间他都没怎么睡好觉,眼下淤青大片,看起来憔悴不少。他在裴鹤之旁边入座:“小念哥现在会有性命危险吗?”裴鹤之沉默片刻,他的发丝有些长了,有一种罂粟般带着毒性的颓然美感。裴鹤之眨了眨眼,将眼底刹那间的寂寞抖落:“adrian的意思只是要他留在身边,不会杀了他的,但具体很难讲,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白浩试探道,“如果你那边需要人的话…或许我可以帮你。”裴鹤之闻言抬眸,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眉梢微微一挑:“你是白家的继承人?”白浩愣住:“你怎么知道?”他不愿意掺乎商圈那堆事情,从高中开始便与家里联系极少,基本上没有在公共场所露面,父母也将他的私人消息保护严密,应该没有任何渠道泄露才对。裴鹤之心下明朗,答非所问:“这段时间医院内部的保镖都是你的人吧,谢谢你了。”白浩没想到他会这样讲,被情敌当面说感谢的感觉有些独特,白浩神情尴尬一秒,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这话题该如何接下去。裴鹤之察觉到了他内心复杂的情感,低声道:“我不需要你的人跟着。”白浩抬眸:“为什么?”“白家现在是在风口浪尖上,如果白老一旦出事,你在白家根基未稳,这些人在你继位以后还能护住你。”裴鹤之十指交错放在被褥上,摩挲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神情淡淡,“你没必要掺乎进这种事,我一个人足够了。”“可是我对小念哥…”白浩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十指攥紧衣袖,眼神中涌现茫然。裴鹤之说的很对,现在白老气息奄奄,他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保全白家,以adrian的身份背景,他没办法拿着自己的父母乃至整个白家来做赌注。白浩心底霎凉一片,他没有想到,原来有心无力是这样一种绝望的感觉。“我知道了。”他将心底的苦涩咽入喉。白浩失魂落魄地站起身,扶着椅背,神情蓦地一阵恍惚,连续走了几步腿都没有知觉。“你有任何需要随时找我。”他侧头看向裴鹤之,眼底一丝恳请之意,“你一定…要把他活着救出来。”adrian这几天往地下研究室走的频率越来越高。活体切割腺体本就是一件风险很大的事情,那些被adrian选中的alpha可怜的躺在手术台上,为了确保腺体活性无法进行麻药,只能在意识完全清醒的程度下被割下腺体。腺体在远离宿主以后活性会大大降低,如果在被剥离前宿主死亡的话会大面积坏死,所以必须保证活体切割,在腺体完全被摘离以前alpha都得保证存活状态。adrian虽然说出入实验室的频率愈发频繁,脸色却越来越差。没几个人能够在剥离腺体的过程中存活下来,一般情况只要切断腺体神经人便会处于昏死状态,不久后将会死亡。主刀的医生站在手术台前瑟瑟发抖:“主人,我们现在技术还不够成熟,没办法做到……”“闭嘴。”金发的男人扯着他的领子暴吼出声,“不想死的话就给我好好做,我让你动手就动手!”上一次顾念寒那番说辞显然是极大的刺激到了adrian,从那一晚上回来后他便始终焦躁不安,恨不得第二天就有新腺体能给自己换上。顾念寒觉得他已经疯了,他冷眼看着动辄摔摔打打的adrian,对此没有任何表示。顾念寒睡眠浅,adrian的脚步声刚行至门边他就醒了,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他整个人都被adrian从被子里拖出来,入目便是男人惊喜的眼。“我成功了雁子。”?adrian的手指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我终于找到了最合适的alpha腺体,你一定要陪我一起去。”顾念寒踉跄地被扯下了地下室,手术台前可怜的alpha正在奋力的挣扎着,怒吼着,被人压在病床上,铐上四肢。adrian冷冷地说:“给他注射镇定剂。”两支镇定剂下去,alpha终于陷入了安静状态。手术开始,医生小心谨慎地用手术刀将alpha后颈处的腺体剖开,与之前那些一动刀便气息奄奄的试验品不同,床上地alpha依旧精神充裕,他因为疼痛浑身的肌肉都紧绷着,汗水从额前滚落,愤怒地瞪着adrian的位置,不住地小声咒骂着。adrian深吸一口气,兴奋感已经麻痹大脑,他在原地不住的徘徊着,笑意已经逐渐蔓延上了嘴角——在今晚过后,他就可以闻到顾念寒的气息,甚至可以永远的标记他,让他彻底变成自己的所有物。他如此深爱着顾念寒,如果感情无法将对方捆绑在自己身边的话,那么总有别的方法可以……手术刀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清脆的响声瞬间唤醒了adrian几乎展翅高飞的神志。“主,主人。”医生满脸都是汗,脸色惨白,浑身都在止不住的颤抖,“他……死了。”刚刚还满目愤怒的alpha平静地躺在床上,眼神空洞一片,显然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adrian的眼瞳中渐渐地出现了裂痕。他英俊的面容因为狰狞而变得扭曲,他突然上前几步,抬脚猛地揣在手术台上,一声尖锐刺耳的摩擦声,床被他直直地踹出去了几米。他怒吼道:“一帮废物!”现场没有人敢讲话,如果adrian拥有信息素的话,此刻这里应该已经是片可恐的修罗场。场面一度陷入坟场般的死寂声,而就在这片死寂当中,却传来了男人的轻笑声。“哈…哈哈。”顾念寒单手捂住脸,渐渐地轻笑声也止不住了,衬着adrian阴郁的面容,有种诡异的气氛。顾念寒笑够了,从手掌下露出一只眼,漆黑的眼瞳里攒着满满的嘲讽:“adrian,我早就说过了,你永远都不可能变成一个alpha。也永远都不可能标记我。”adrian突然上前几步,扯着顾念寒的领子走到手术台前,一把就将人丢在了坚硬的手术床上。adrian在手术灯下的脸分外可恐,他冷漠地看着顾念寒,缓缓勾了勾唇角:“既然如此,我也不允许任何人标记你。”他抬头对医生招了招手,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给他清除标记。”顾念寒闻言瞬间炸了起来,眼看着有人向着自己靠了过来,他迅速往后撤,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跑去。想要远离adrian的想法从没有像此时此刻这样强烈。“抓住他!”顾念寒一脚踹上飞扑而来的保镖胸膛,将对方踹翻在地,自己也向后趔趄几步。这几日他身体虚弱,仅仅是这样一个简单的举动就足够令他头晕目眩。顾念寒单手撑着跳过试验台,用力将身旁的柜子推到,一阵巨响,玻璃破裂声接连不断,不少试管全部被撞翻,液体撒了一地。有刺鼻的味道弥漫出来。顾念寒有些犯恶心。从始至终,adrian都冷冷的看着他,直到看见顾念寒脸上那一抹仓猝的错愕,才迅速从医生手里抢过什么。是一把枪。他毫不留情地扣下扳机,枪口里射出的却不是子弹,而是一根细小的针管。扎入顾念寒肩头的那一瞬间,针管里的液体便快速注射入他的身体。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药效就弥漫至顾念寒的全身,他心脏迅速的跳动,浑身没有力气,似乎被麻痹了神经。几个alpha迅速上前,半道上却被人截住。adrian走过来,像是高傲的兽王一样注视着瑟瑟发抖的猎物,然后他拽着顾念寒的领子,硬生生地将他从地上拽起来,一路拖至手术台上。他低头,掐着顾念寒的下颚,神情可恐:“雁子,你乖乖听话,别逼我对你动粗。”他说完这句话,几个保镖便一左一右将顾念寒按了下去。拖拽着顾念寒被几个人摁在床上,恐惧充斥而上,他不可控地尖叫道:“不要!”adrian对他的挣扎视若无睹,对医生试了个眼色,径直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顾念寒用力的喘息着,汗水顺着额头滚落,他咬牙怒吼:“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那医生咽了口口水,深知如果这一次自己都无法做妥善的话恐怕会小命难保。他从医疗箱里拿出麻药,颤抖着轻声道:“对不住了,顾先生。”尖锐的针刺破皮肤,冰冷的液体便被推入体内。顾念寒那颗心在感知到凉意后便已经死了大半。麻药的药劲开始在身体中起作用,顺着血液冲往身体各处,没过多久顾念寒便觉得四肢发软,竟然毫无挣扎的力气。他五指攥紧,泪水从眼角泌出,浸透在床单上。顾念寒几乎能感受到手术刀在皮肤上游走时的寒意。顾念寒的一半生命都在随着裴鹤之的死亡而流失,到现在已经是三魂丢了七魄。这次是真的彻底完了。楼顶突然传来一阵巨响,紧跟着是嘈杂的枪响声,硬是止住了医生接下来的动作。有人急匆匆地从楼顶冲下来,脸色焦急地站在adrian面前:“主人,楼上出事了!”厂房外的大门已经完全被炸开,门口的第一波防线已被摧毁,死伤遍地,枪声不断,来者气势汹汹,颇有一种要把此处尽数踏平的架势。adrian阴着脸看着监视器,看见打头者后先是一愣,随即止不住笑出了声。他的笑声尖锐刺耳,一时间在场所有人都不知他是何反应,更不知自己该如何反应。adrian笑完了,这才转头看向顾念寒,眼底冷凉阴郁:“真他妈邪门,你知道来的人是谁吗?”顾念寒望进监视器的屏幕,他不需要看清面容,只是远远的一瞧身形体态,血液刹那间回流,全身的细胞都止不住的哆嗦起来。adrian站起来,紧跟着把顾念寒扯了起来。麻药剂量不够,顾念寒虽然能站,却站不太稳,接连几次都险些栽倒,被adrian揽着腰摁进怀里。“好。”adrian冷声道,“那这次我就好好看看,他到底有几条命。”第74章 冰冷的暴戾adrian的宅邸建的十分偏远,靠近废港口,是基于厂房的结构。因为占地位置,周围树木掩映,少有人家,即便是闹出了大动静,也很难被人发觉。裴鹤之整个人都浸在黑夜里,风吹过他的发,遮掩了眼神中泛起血色的狠戾。他这样大张旗鼓地冲进来,估计里面早就已经乱了套了。adrian手下全是些经过严苛训练的杀手,有不少都是愿意为其卖命的死士,要想直接攻进去并非是件容易的事情。裴鹤之两枪崩掉飞扑到身侧的人,脚步声已至背后,他侧身闪过,一把便擦着鼻尖划过,裴鹤之一掌捏住背后人的手腕,胳膊夹住脖颈用力一拧,只听得咔嚓一声,那人便软绵绵的倒下去。事实证明要想硬闯进去确实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裴鹤之步伐又快又轻,在崩掉朝着自己开枪的敌人后,刚好子弹耗尽,他随意将枪仍在脚下的尸体上,从背后抽出一把手提轻机枪,上膛,毫不犹豫地向前射击。这把枪在本国并不常见,如果想要拿到手只能依靠地下市场,手感跟射击效果都跟市面上可以拿到的普通的smg有所不同,如果没有经过专业训练不可能如常使用,可此刻裴鹤之的动作却异常熟稔。裴鹤之幼时,特种兵出身的龙叔曾在私下作为导师教他近身格斗,等到再长大一点便惯于去靶场练枪,摸了小二十年枪,以裴鹤之的资质,基本上就没有他学不好的东西。然而所有的这些除了连修一知半解以外,始终没人知晓,这位圆滑世故的裴家三少爷竟然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黑暗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枪响声,刺眼的火光在暗色里明明灭灭。一声枪响,子弹划过男人飘逸的衣角,在铁质物上打出一道圆润的深坑。裴鹤之侧蹲在掩护物之后,脚底一动,胸下却蓦然闷疼,疼痛像是扎根在前胸开始缓慢蔓延。他伤还未痊愈,之前连修便不住的劝他在缓和两天。可裴鹤之却等不了。顾念寒还在adrian手上,多等一分钟于他而言都是煎熬。裴鹤之藏身在掩体后,子弹上膛时目光敏锐的捕捉到头上的一抹细微的红光,他抬头望去,才发现是墙角处的摄像头。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就像是要通过这冰冷的黑色固体与它背后的人对视一般,几秒过后,他面无表情的举起枪,一枪将它崩得四分五裂。他相信,adrian一定看到了。裴鹤之顿了顿,一直到伤口的疼痛减弱些许,他冷眼抽枪,边行边射,弹壳掉落一地。敏锐的五感可以提前为他感知威胁,空气中弥漫着可恐的alpha信息素的味道,血性一涌而出,几乎被人可以阻挡他的步伐。男人俊美无双的面容半藏在这片昏暗之下,即便是渐上血,他依然显得很漂亮,同那颗血痣相得映彰,似乎他生来就应该与红色相配。他是从地狱前来讨伐的魔,眼底一片冷凉的暴戾,像个美丽的疯子,令人闻之丧胆。裴鹤之闯入主宅,脚下踩过尸首,他却浑然不觉。他似乎有些杀红眼了,气息乱做一团,体内暗藏已久的血性成百上千的往上翻涌,似乎下一刻就要挣脱躯壳,将其完完全全释放出来。裴鹤之深知自己不能这样,如果无法控制,他会变成一个理智全无的疯子。可是他却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举动。裴鹤之在尸体中间看见一名尚有一口气的男人,他几步走过去,五指掐入满身是血的人的颈部,稍一用力,生生将人提起来。血色几乎完全浸透他的眼瞳,浓郁的血腥味无一不在刺激着裴鹤之身体中的猛兽。他深吸一口气,努力使得自己的声音平稳:“顾念寒在哪里?”他的黑发垂下来,遮掩了一只眼眸,显得骇人十足。裴鹤之的手背上隐现出青筋。他的力道把握的极好,不足以掐死人,却十足痛苦,将人徘徊在地狱的边缘。那人的脖颈几欲掐爆,整张脸都憋成了可怕的紫红色,鲜血自鼻孔流出,他无骨一般被裴鹤之提在掌心中,颤抖着说:“跟…主人一起…在地下…”“谢谢。”裴鹤之姿态平静地说:“作为感谢,我不会杀你。”裴鹤之收回手,男人露出了感激的神情,然而下一秒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响声。那人软绵绵地低下了脖子,顺着墙滑坐在地上,额头多了一个血洞。裴鹤之将还冒着烟的手枪垃圾一样扔在了地上。他一刻不停地往楼下冲去。如果他再见不到顾念寒,他就真的要疯了。裴鹤之走一路杀一路,他的理智此刻绷紧成一条,随时都有崩断的风险,幸存的雇佣兵紧跟他的步伐,碍于裴鹤之冲天的信息素又不敢过于接近。负一层漆黑一片,在裴鹤之脚尖落地的那一瞬间,刹那间红灯闪烁,警报炸响,实验室的外貌留出,关押alpha的玻璃墙尽数破碎,伴随着那些试验品们野兽一样地飞扑而出,alpha催情气息扑面而来,裴鹤之瞳孔骤缩,肌肉绷紧,血液在四肢猛窜,血管险些炸开。这些出现在面前的试验品们化作勇猛的水流涌入大脑,使他感觉整个人都变成了一枚随时都可引爆的炸弹。冲锋枪的火光自暗出亮起,无差别射击,那些alpha跟裴鹤之的人混在一起,一扫就扫倒了一片,一时分不清是敌是友。兵荒马乱中有人像这裴鹤之扑来,结结实实地砸在他身上,厚重的甲压在肉体上。鲜血浸透衣物,胸口闷响,竟然是帮他挡下了一枪。血腥味瞬间闯入鼻腔。赤色瞬间弥漫在裴鹤之的双眼之中,他的心跳跳得飞快,身体上的每一条血管都在鼓动着,身边的氧气在一点点的抽干,身边每一个声音都被放大到了极致。这是顶级alpha狂癫症状的前兆,裴鹤之脑海里一片空白。裴鹤之迅速推开身上的人,步伐蹒跚地躲入某件房间内。那一瞬间他无法判断自己身在何方,身体里翻涌起惊涛骇浪,拼了命地想找到一处突破口。他快疯了。不行,一定要忍住。裴鹤之牙关用力,牙齿刺破舌尖,疼痛可以帮助他短暂的回复神智,不至于被本能牵引。他深知顶级alpha一旦进入狂癫状态,就是一条发狂的疯狗,见人就要咬碎撕裂,就连顾念寒都无法幸免。他会以一个疯子的形态面临死亡。那个时候,顾念寒该怎么办?顾念寒。这三个字像是带着魔力。他怎么样,最近过的好不好,adrian有没有对他做什么?关于顾念寒的事情,他想知道的太多太多了。既可以让他发疯,又可以令他获得久违的平静。裴鹤之突然听见背后急促的脚步声。他转身的那一瞬间,枪响声炸起。裴鹤之闪躲不及,子弹擦上了左腰。即便是穿有防弹衣,冲击力和疼痛依然不容小觑,他往后倒去,背部压碎玻璃,硬生生地摔到到实验台上。试验台承受不了这样大的压力,瞬间倒塌。裴鹤之只觉得腹部剧痛,这一摔似乎带出了旧伤,前胸阵阵发闷,剧烈的疼意几乎让他无法呼吸。他眼前恍惚一阵,咳出了一口血来。裴鹤之无法判断自己尚未完全愈合的肋骨是不是再一次断裂。然而下一刻,眼前便闪现过一道黑影。有人拿着尖刀以闪电般的速度向他刺了过来。裴鹤之迅速往旁边侧滚,忍着剧痛出脚,鞋尖飞起踹上那人的头部。咔嚓一声脆响,男人脖颈便以某种扭曲的诡异姿势,直挺挺地倒下了。第75章 做个交易二十分钟过后,这片土地陷入了死寂。入目已经没有活人,天空泛起鱼肚白,冰冷的天光笼罩着这片可怕的坟场。身型高大的男人摇摇晃晃地走在这片无尽的尸海之间,全身有几处都受了伤,眼底的血色已经褪去一半,依然隐隐泛着艳色。裴鹤之咳了两声,腥甜的的血液瞬间从嗓口溢出。他嫌弃地皱了皱眉头,张口吐掉了。裴鹤之已经无法分清嘴巴里的血腥味究竟是从何而来,嘴巴因为长时间没有摄入水分的关系干燥异常,好像仅仅是轻微的动动喉头,喉咙便会因为干涩而撕裂。他艰难地咽下了一口唾沫。裴鹤之迈过这一地的尸体,拖着没有痊愈的身体长时间战斗本来就极其耗力,更何况他还始终努力压制着alpha的狂癫症状,精神和肉体都紧绷成一条弦,紧到稍微一碰就会断裂。他眼前一阵阵的恍惚,内外的折磨冲击下神经已经疲软到极点,摸索着找到了实验室的暗门,里面是通往厂房楼上的阶梯。裴鹤之扶着扶手一路爬上去,尽头是等候他已久的adrian,以及被他牢牢禁锢在怀里的顾念寒。顾念寒看见裴鹤之的那一瞬间,眼眶蓦地通红,adrian的手紧紧掐在他的咽喉上,他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裴鹤之,眼底因为充血的原因而赤红一片。他使足力气,那句细若游丝的“裴哥”最终也只化为冷风中的一粒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