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受惊地缩回手,无神的双眼茫然地睁大,眉宇间微微蹙成一条痕迹,有些不知所措。为什么要说爱?他顾念寒有资格去接受别人的爱吗,用那双背叛友人,沾满友人鲜血的手吗?“为什么这么怕我,是因为愧疚吗?”adrian的话语顿时撞入脑海。顾念寒发出了一声幼兽般的悲鸣,他突然感受到极致的恐慌,从床上一跃而起,发疯一样想从裴鹤之身边逃走。“你要去哪里?”裴鹤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不咸不淡,带着失落的平静,向针一样深深扎入心脏,顿时让他停住了一切动作。裴鹤之现在会是什么表情?会不会很失望?顾念寒缓缓地抱紧双臂,就像小时候每次试图将自己藏进角落里一样。“干嘛对我这么好?”就像是他用两手做碗,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池好梦,随时都有翻露的风险,水洒了,梦也就碎了。即便是裴鹤之此时就这样活生生的躺在他的身边,也依旧没有实感。既然拥有过的东西早晚都会失去,那还不如一直都不曾拥有,这样既不会有所希冀,更不会痛彻心扉。顾念寒抽气,话语里带着一丝哽咽:“我究竟有什么好的?”裴鹤之身边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要来招惹他?他听见背后男人深深的叹息。“念寒。”裴鹤之轻声唤他,“我说过的吧?我会等你,也会陪你到一切都平静下来的那一天。在你愿意接纳之前,我不会去奢求些什么。”男人慢慢地从背后拥住他,缓慢的将他冰冻的四肢融化。“我只希望,在这种时候,你不要将我推开。”第53章 有朝一日,与他并肩凭着顾念寒本身的恢复能力,一周左右的时间他的感官系统已经恢复如初,也逐渐习惯了切除屏蔽器以后的生活,在前段时间他必须服用医院开的抑制药物,不然随时都有可能受到信息素的影响。裴鹤之一连陪了他几日,见他已无大碍,这才放心的回了公司。诺大明亮的会议室,每个人都在聚精会神地听着台上的报告演讲,裴鹤之十指交叉靠在唇边,思绪却一度飘出去很远。等到会议完毕,他走出会议室,便遇见了一直等候在此的郭璐璐,她将一叠文件递过去:“辛苦了裴董,还要你专门来一趟…这是你上周让我整理的数据。”裴鹤之打眼看了一眼:“不着急,你先放到我办公桌上吧。”他垂眸看表,离约定的时间只有十五分钟。裴鹤之坐着电梯一路下行,不知怎么他就想起了一开始顾念寒踌伫着不愿同自己乘一班电梯的谨慎模样,现在想一想,也许确实是当时自己过于心急,把人吓到了。之前看他不顺眼的女高层无意间往后一看,就见正中间的男人唇角上扬,满目温柔,衬着如画的眉目,暖意刻入骨,看得她也不由得为之一震。女高层红着脸转过身,暗啐真是个祸害。裴鹤之走出公司大门,公路上车流往来,他抬头,自然而然地对上了路对面一个人的目光。是一个金发男人,五官深邃,不似标准的亚洲人,像是个混血,发下只露出一只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那人相貌英俊独特,在人群中很明显便能一眼看到,他目光平静的直视着裴鹤之,突然就勾起唇角对他笑了笑。一辆巴士经过,路对面已经鬼魅一般没了人影。那抹金色消失的悄然无踪,裴鹤之抿起唇,视线一沉,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随着行人走过了斑马线。他径直走到了离公司两条马路之远的咖啡厅,推门进去,远远便看见角落里坐着一个带墨镜的女人,背影姿态无不熟悉。裴鹤之走近她,礼貌温和地唤道:“姐。”女人掀起眼皮看他,见面前人打扮得体,永远都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扮相,此没忍住讽道:“你别这么装模作样的喊我,打开天窗说亮话,咱们彼此没必要继续装了。”“你我好歹也姐弟一场,互相也算是有缘,又何必这样龃龉难入呢。”裴鹤之叹了口气,从善如流地改口,“是吧,晚晴?”他入座,点了一杯拿铁咖啡,侧目问:“你喝什么?”裴晚晴像是被他眼角的痣灼了一下,干巴巴地回应:“我不喝。”一直到裴鹤之点的咖啡上来,她看着男人没事人似的举动,一时间就觉得牙酸。裴晚晴道:“裴鹤之,你手段还真高明。现在看来我之前果然是小瞧你了。”裴鹤之抬眼,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怎么?”“你知道小刘是公司的内应,还让他准备假文件拿给母亲,你知道他现在什么下场吗?”裴晚晴深吸一口气,“他现在被打断双腿,割了舌头,在他爸治病的那家医院路上乞讨。你把什么事都挑给了我们,自己倒是推得一干二净。”人心总是肉长的,每次她路过那条路的时候,都不忍心再多看那残疾的乞丐一眼,虽然早已知道茹恩做事心狠手辣,但这样的处置方式还不如直接给他一刀来的爽快。“你这么说话可就伤人了。”裴鹤之不急不缓地喝了一口咖啡,浅浅一笑,温文尔雅,浑身上下不带有一丝戾气。“明明是茹恩让人去偷我的文件,我只不过是顺水推舟,说到底还是帮了你们忙,怎么还怪罪到我头上来了?”这人讲话毫无破绽,耍赖耍的理所应当,要是裴晚晴有本事,估摸着早扑过来把他连人带骨头全给撕了,可惜今非昔比,裴晚晴现在有求于他,无论是再看不惯,也不得不忍气吞声。裴晚晴也懒得同他计较,开门见山道:“连修跟曲安南巴厘岛的婚礼你要去参加吧,这件事母亲知道了。”裴鹤之笑得不以为意:“是又如何,她难不成准备派人跟我到国外去?”曲安南跟连修的身份不一般,成婚是大事,只要两家家主同意,就算是传到天皇老子那里都与他无关。裴晚晴冷淡地白了他一眼:“母亲要想对你动手,那肯定伤不到两位少爷分毫。只不过,在异国他乡惹出事端,岂不是更容易跟裴家撇清关系?这些你应该不会不懂吧。”裴鹤之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目光落向远方,并没有马上回复。正当裴晚晴以为她这弟弟难得卡壳死机了,裴鹤之才不急不缓地开口:“你上次说去裴家的那个怪人,是不是金发?”这话倒是把裴晚晴说的一怔:“你怎么知道?”裴鹤之回想起刚刚在路上见到的那个男人,那笑容里不见友善,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非要说的话,颇有一种警告的意味。警告他什么,远离顾念寒吗?裴鹤之眼神微沉,他小口抿了一下咖啡,酸苦的黑咖啡香味瞬间漫入口腔。“因为我已经见过他了。”他话音才落,裴晚晴的神情便紧张起来,清秀的眉梢蹙起,语气也略显急促:“那顾念寒呢,他既然是来找顾念寒的,总不能…”总不能没在顾念寒眼前露面吧?她未讲完,裴鹤之已然意识到她的话中含义,神色一凛,蓦地起身,掏出手机拨出顾念寒的电话。无人接听,他脸色沉了几分,又拨出医院电话:“你好,帮我转接一下3014病房。”电话那头的护士应了一声,对面嘈杂一阵,也不知查到了什么东西,这才匆匆跑回来,对着话机讲:“不好意思这位先生,病人现在不在3014房。”裴晚晴听不见电话里讲了什么,抬眸的那一刻,却被裴鹤之眼底翻涌的戾气吓了一跳。顾念寒抬头看了看泛着青灰色的天幕。b市当年是靠着工业发展起来的城市,污染比较严重,这几年已经在尽力治理,即便是在雨过天晴后,天空也显得有些乌蒙蒙。他手上捧着花,穿过b市墓园的大片墓地,最后将那一束花放置在了写有“裴尚泽”姓名的墓碑前。除了他以外,墓碑前还有一束鲜花,看起来还新鲜,应该是刚放不久,想必裴晚晴早些已经来过了。他今天背着裴鹤之出院,傻子也能感觉出来对方对裴尚泽的不待见,想着先偷偷溜出来,晚一些再跟裴鹤之交待。顾念寒怔怔地看着墓碑照片上笑颜灿烂的男人,呼出一口白气,默默地蹲下身子。他开口,声音不大,似乎怕影响到面前人的安眠:“尚泽哥,我前几天把屏蔽器取出来了。你离开后的这半年发生了很多事情,我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也想通了很多,上一次去顶撞了夫人,没能完成任务,想着无颜来见你…我现在不在替夫人做事了,我不喜欢那种偷偷摸摸的生活,你别怪我好不好?”顾念寒干脆面对着墓碑坐下来,就像是往常无数次那样同裴尚泽促膝长谈,脚下的草还有昨夜未干的雨,他的裤子不到片刻就被打湿了,但他却依旧浑然不觉。他想起来之前刚刚被裴尚泽带回家那阵子,自己做什么都是小心翼翼的,唯恐做错什么事情就被踢出家门,再度回归到那个冰冷无依的世界去。那时的裴尚泽既像兄长又像父亲,更像是挚友,他教会他许多在组织里都不曾学过的东西,带他看了从出生以来都没有见到过的漂亮风景。“你以前不是总问我将来有没有什么打算吗?其实我现在也没有什么目标,非要说什么的话,我大概有了自己想要珍惜的人,我想要有一天也能昂首挺胸地站在他身边。虽然有些艰难,但你曾说过,只要有心,没什么是克服不了的吧。”这个想法听起来简单,可又十分遥远。顾念寒抬头,望着天幕,心底突然想着:裴鹤之现在在做什么呢?一想到那个男人,他的心便是猛地一揪,既甜蜜又苦涩。他真的很想接住裴鹤之向他伸来的手,可肩背上造下的孽太多,裴家也好,adrian也好,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等到将孽债还清的那一天。还记得adrian曾对他说过:我们这些人将来死后是要下地狱的。如果真的可以下地狱,那是否这满是包袱的心就可以轻快了呢?可他一想到裴鹤之失望悲伤的表情,便感觉到由衷的窒息。他无法做到将那个人抛弃的事情。人一旦有了软肋,便再也难以割舍。顾念寒不知道在墓地里坐了多久,好像说完了一辈子的话,只知道来往的人一批一批来了又走,太阳缓缓归西,天色暗下来,他才拍拍衣服站了起来。临走之前,顾念寒伸手将裴尚泽照片上的雨滴抹掉,轻声道:“好眠。”他转身,并没有发觉藏在树后的一抹灿金,随着他的离开,也一并消失。顾念寒站在路边,拦到一辆出租车,报地址的时候阴差阳错地说出了裴鹤之家的地址。此时刚好是下班的点,路上来往车流众多,橙黄的车灯亮成一片,远看过去像是一条跨越天地的灯带。自从他上车以后司机便时不时地从后视镜里瞥他,顾念寒抬眸,正正好好对上了司机正在偷看他的视线。司机对了他一眼,只觉得背后凉意一瞬,跟一把刀扎过来似的,又迅速缩回了头去。顾念寒淡声问:“有什么事吗?”他声音天生冷淡,即便是正常讲话,也会让人觉得冷漠疏离,不好接近。“呃…”司机挠了挠头,耳根泛红,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客人您身上的气味,有点重。”顾念寒没有了信息素屏蔽器,本身还不能很好的控制自身信息素,闻此他面色一白,沉默地打开了半个窗户。裴鹤之在他身边算是隐忍至极,可这不代表别人都可以忍住这样催情的气息,是他大意了。顾念寒终于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盘算着也该到了裴鹤之下班的点,之前打了静音,收不到消息提示,开屏入目便是裴鹤之十多个未接来电。“……”顾念寒揉了揉眉头,突然觉得手机有些烫手,一时不知道究竟该不该反播回去。要是说来看尚泽哥了,他一定会生气的吧?正在顾念寒犹豫不决之际,裴鹤之的电话再一次打过来。他接起通话,男人略带急躁的声音便冲出来:“念寒,你现在在哪里?”“我在墓…”顾念寒顿了顿,匆忙改口道,“刚刚出门转了转,在去你家的路上。”他明显感觉电话那头松了一口气。“好。”裴鹤之并没有就这个话题纠缠不放,不然顾念寒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圆。alpha的声音里携着一股劫后余生的疲态,似乎找了他很久,此时这话撞入顾念寒的耳中,令他感动又心疼。“那你在家门口等着我,哪都别去。”第54章 吃醋的表现顾念寒站在裴鹤之门口候着,等了小二十分钟,才看见裴鹤之的专属用车停在了大门前。他等的时间太长,手指都已经冻得微微发麻。男人从车上迈下,长风衣在风中掀起,眼神中的焦急之意让顾念寒为之一怔。他眼睁睁地看着裴鹤之大步向他走来,混杂着冷空气的alpha信息素冲入鼻腔,下一刻对方便捧着他的脸,深深地吻了下来。吻带着雨水的微潮气,可偏偏唇却是火热的,裴鹤之虽然手指冰冷,唇舌的温度却是极高,轻轻一碰触就能将人软化得一塌糊涂。出乎意料的,顾念寒并没有避开这个吻,相反,他微微张开嘴,任由裴鹤之更深的侵入自己。他二人就这样站在门口肆无忌惮的亲吻着,直到彼此间的气息都变得急切并且燥热,裴鹤之才惩罚一般咬了对方的唇一下,将人放开。“怎么一直都不接电话?”一下午都没找到的人此刻安安稳稳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一瞬间就好像抽空了所有的气力。“对不起,让你担心了。”顾念寒话音才落,便没忍住打了一个喷嚏。裴鹤之这才意识到面前人浑身都是冷气,就连发梢都是凉的。没想到自己那一句让他在门口等着,哪都别去,这人就真的乖乖站在门口等着。裴鹤之又好气又心疼,他牵住顾念寒的手,带着人往屋里走:“也不知道变通一下,这么冷的天怎么不进屋里?”顾念寒乖乖进屋,进门前还忍不住抽了抽鼻子。“今下午你去看裴尚泽了吧?”裴鹤之背对着他,一边换鞋一边问,“今天是大哥的忌日,按理讲你应该会去。”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掩藏的真相这样轻而易举地被对方揭破,顾念寒揉了揉鼻子,顿时有些尴尬。他试探般的小声问:“你生气了吗?”“我哪里敢生气,不然你下次又会偷偷跑掉吧?”裴鹤之一肚子意欲发出又咽下去的火,难得没控制好语气,显得有些小孩子气。顾念寒敛下眉梢,眼底隐约有了一丝笑意。正在这时,屋内突然传来一声轻响。虽然是很细微的脚步声,但逃不脱职业杀手的耳,他眉梢一凛,刚刚的笑意荡然无存,条件反射地往前站了一步,像是一只凶猛的狼一样,结结实实地把裴鹤之挡在了自己的身后。他冷声道:“谁在那里?”脚步声猛地顿住了,过了半晌,才有一个少年扭扭捏捏地从房间的角落里走出来。这变故弄得两个人都猝不及防,顾念寒只觉得这面孔脸熟,反映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不就是之前那个差点儿在街上被人欺负,后来被自己救下的omega。这少年从那天过后他就再也没见过,也不知道怎么过了这么长时间后突然出现在了裴鹤之的房间里。倒是裴鹤之的声音淡淡地从身后传来:“阿帆,你怎么来了?”被唤作阿帆的少年这才哆哆嗦嗦地抬起头,带着哭腔喊了一声:“裴哥。”顾念寒心中顿时就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我知道你现在不愿意见我,但我有事不得不跟你说。”阿帆哭哭啼啼地抹着眼泪,他生的娇俏可人,哭起来颇有一种梨花带雨的娇弱感。“我好像……有了……”不光是顾念寒一怔,就连裴鹤之都愣了一秒。虽然裴鹤之床伴数不胜数,但通常睡过几次都不会在联系,像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纠缠上来的这还是第一个。裴鹤之的脸色当场就变了。阿帆还在哭:“我没骗你,我今下午刚刚去过医院了……”他一边哭一边说,声音断断续续,讲一句话的功夫就要抽泣无数次,听的人心烦意乱。裴鹤之冷笑一声,上前几步猛地抓住阿帆的胳膊:“找我来碰瓷,你胆子还不小。”他沉下脸的时候美艳不存,直看的人心惊胆战,那少年浑身发抖,哭得更厉害了。“既然如此,我们就一起去医院查查。”裴鹤之扯着少年的胳膊,每一声都像是从牙缝里发出来的,无比森然,“要是真有,立马打掉。”阿帆一屁股蹲在地上,被扯着一路往房子外面走,他在地上拼了命的挣扎,奈何抵不过alpha的力气,只能像小鸡一样任凭拖拽。顾念寒还是头一次见到裴鹤之这样动怒的模样,跟上一次对自己满是压迫感的质问不同,他现在简直无时无刻都想要把脚底下这人给咬碎。“裴鹤之!”阿帆用力抓着他的手,惨叫连连,“你怎么这么冷血,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吗!”裴鹤之只当听不见,继续阴着脸将人往外拖。顾念寒皱了皱眉头。若说别家公子做出这种事他尚且信,可裴鹤之办事不像是这么不小心谨慎的人,如果不是这个叫做阿帆的人提前做了手脚,那就肯定有猫腻。“等一等。”他突然说,“我有话问。”裴鹤之闻言顿住脚步,将人往地上一丢,看向顾念寒的目光里勉强恢复了几丝平静:“念寒,你别听他乱说。”顾念寒冲他微微点头,再不多言。他手往背后一模,刀锋出鞘,下一秒就笔直地顶在了阿帆的脖子上。“你说说看,孩子真的是他的吗?”男人眼神寒凉,就连吐息都仿佛毫无热气,“你最好想清楚再说,我没耐心听你骗人。”阿帆在他手底下哆嗦成一片,看见刀的那一瞬间什么话都讲不出来了。他嘴唇打着颤,在顾念寒冰冷的注视下几乎抖成一个筛子,一连吸了好几口气,壮着胆子盯上顾念寒的视线,仰着脖子嘴硬道:“怎,怎么,我怀着孩子,你还能真把我杀了不成?”顾念寒掀起眼皮,眼里一片不屑的讥讽:“你搞清楚一点,即便是裴鹤之杀不了你,但我可以。”话音未落,刀风已至,阿帆只觉得脖颈一凉,刺痛感尚未袭来,鲜血就已经从颈部溢了出来。先前在大街上他已然明了顾念寒的本事,可觉得他不过区区一个保镖,做不了裴鹤之的注意,没想到真的会对自己动手。他捂着脖子一声惨叫,掌心里抹了一手血,差点儿吓晕过去。裴鹤之皱了皱眉,往前一步,张了张口刚想说什么,顾念寒便背着身子对他一摆手:“无事。”他力度把控的极好,只是划破皮肤,吓唬吓唬,完全伤不到性命。那少年见此情景,什么乱心都没了,捂着脖子正准备求饶,二楼便传来一声轻响,紧跟着是一阵细微的脚步声。这样的动静普通人不见得能察觉,可逃不脱顾念寒的耳。“还有人。”他神情一凛,漂亮的面容布满杀气,转眼间人就已经冲到了楼梯口,疾风一般奔上二楼。大概是由于他的靠近,楼上的响声越发分明。是从书房传来的。他飞身上楼,一脚踹开书房门,触目是满地的书本纸张,听见一阵玻璃破碎的响声,整个书房都被翻的乱七八糟,一番不堪入目的样貌。那人见顾念寒人已到,不再停留,当机立断从窗口跳了出去。看背影是个男人,身手极好,一刻不停地跑到了大门之前。顾念寒眉峰蹙起,他出手如电,一把尖刀从他手中飞出,笔直扎入了对方鞋跟后的土地里,咚一声闷响,半个刀身都扎入土。他正准备翻窗追出去,裴鹤之的声音便从后面传来:“别追了。”顾念寒身体尚未完全痊愈,刚刚跑的激烈,此刻从窗户上跳下来的时候一阵眩晕,一头栽进了裴鹤之的怀里。裴鹤之远远看了一眼那人逃跑的位置,神情阴郁,嘴唇抿成一条僵硬冰冷的直线。他揽着顾念寒,一直等他气息平稳,这才松开了拥抱着他的手。等到他二人再下楼的时候,阿帆已经捂着脖子哭得接近窒息,期间还伴随着接连不断的打嗝声。他一见到顾念寒,就像是见了鬼,整个人缩进墙角,剧烈的哆嗦。“别,别杀我……我也不想的,有人逼我这样做……”顾念寒上前几步,一把扯住他的头发,逼迫少年仰头直视着他,皮鞋重重地踩在阿帆跪在地上的膝盖之上:“谁?”他脚底用力,便能听见骨骼发出的咯吱咯吱地脆响,阿帆正欲惨叫,却被顾念寒扯进头皮,巨痛之余从嗓子眼里溢出一声急促的呜咽。此时的顾念寒那里还有半点儿在裴鹤之面前乖顺沉静的模样,浑身带刺。这才是曾经跟在裴尚泽身后的那个“黑雁”。“都,都带着面具,我也不知道……”生理的眼泪自阿帆眼角流出,他剧烈的哆嗦着,拼了命地辩解,“我用性命发誓,我真的不知道!”顾念寒被他哭得一个头两个大,又直直看了他一会,这才松开阿帆的头发,有些无奈地面对裴鹤之,等着他拿主意:“怎么办?”裴鹤之目光落在阿帆身上片刻,瞬间像是看见多恶心的东西,有些厌恶地移开,揉了揉眉头道:“让他走吧。”被人利用到这种程度,就是打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与其浪费时间倒不如抓紧滚蛋。顾念寒手一松,阿帆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哪里还敢停留半分,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出了裴家。裴鹤看着大门的位置,太阳穴隐隐作疼:“看样子密码锁应该换一下了。”“书房里有丢重要东西吗?”顾念寒语气严肃,似乎对阿帆走掉的事情心有不甘,“会不会是夫人派来的?”裴鹤之点了一根烟,沉思片刻道:“不是没有可能。”话虽如此,实际上他从来不往家里放任何重要文件,就连私人电脑的备份都故意做过手脚,经过上次假文件那事,茹恩不可能做事这样鲁莽——如果说对方不是来偷取文件的,那究竟是在找什么东西?阿帆出现的时间点也太可疑了,如果只是单纯入室偷窃的话,完全可以不额外搞这一出的。就像是有人在刻意试探他跟顾念寒的关系一样,毕竟能让他方寸大乱的也就是跟顾念寒相关的事情了。不知怎么,他脑海中便闪现过今天站在马路对面的那个金发男人。那发色简直太灼目了,像是掉落的太阳,一眼便吸引了所有的视线。裴鹤之若有所思,似乎已经嗅到了暴风雨来临的前兆。他闭眼片刻,再睁开时眼底再恢复成那一片无尽的黑海。无论怎样都得想办法把顾念寒护好。他站在书房里抽完一支烟,转头就看见顾念寒正站在门口静静看着他。他将烟掐掉,任由冷风将室内烟雾吹净,温声道:“怎么了?”顾念寒微微张口,神情犹豫,像是有些难以启齿,直到裴鹤之走近他,才低声开口:“你说阿帆到底有没有怀孕?”一提到这件事,裴鹤之刚刚那压抑的恶心之感再也抑制不住,俊美的眉宇间便蓦地翻涌过一丝戾气:“他有没有我不清楚,孩子不可能是我的。”往常他性发泄很大程度是为了中和自己的alpha血性,目的性强,并非是乱来的精虫上脑,为了尽可能的避免麻烦向来谨慎小心。“我刚刚原本想仔细审问一下的,没想到你这么快放他走了。”顾念寒微顿,见裴鹤之低着眉眼,没有接话的打算,有些无厘头地蹦出一句话:“是因为心疼吗?”“什么?”裴鹤之先是一怔,没控制好神情,眼神惊讶地望向顾念寒,似乎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这些。他直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一直到顾念寒略略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忍不住笑了一声。其实联想一下之前在医院,顾念寒对待梦子鸢那副不待见的态度,他就已经有所察觉了。他伸出手,抚过顾念寒精致的侧脸,带着笑意打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在吃醋?”顾念寒眼底细微的瑟缩了一下。裴鹤之以为他会反驳或者干脆装作没听见,没想到对方却轻轻的说:“如果吃醋是这种表现的话,那就算是吧。”裴鹤之吃惊极了,一时没反应过来,难得显得呆滞。顾念寒咬了咬唇,像是下了多大的决心般开口:“我不太懂,可能需要你多教教我。”顾念寒安静地垂着眸,耳根却微微发起烫来。实际上他没想要对阿帆那样粗暴的,毕竟是个身娇体弱的omega,更何况那孩子还有可能怀着裴鹤之的骨肉,他应该注意一些的。可那股怒火偏偏忍不住的窜上心头,使他难以自控,连带而之的还有几丝对裴鹤之的怒意。这样的情绪实在很不应该。裴鹤之似乎看穿了他纠结的情绪,并没有再逼问什么,而是俯身,在顾念寒额上轻轻吻了一下:“别多想,值得我心疼的只有你一个。”他又忍不住补充道:“虽然不是什么好事,但你这么想我也是很开心的。当然我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多奇怪的事情,仅仅是裴鹤之的一句话,顾念寒那堆乱七八糟的想法便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或许,自己比想象中的要更在乎面前人。顾念寒无奈的往后退了一步,看着碎的不成样子的窗户,问:“那玻璃怎么办?”裴鹤之冲他眨了眨眼:“明天让连修找人来修吧。”第55章 白日做梦连修知道裴鹤之烂摊子喜欢找他,但没想到什么烂摊子都能丢到他头上,平日里调查追踪这些事尚且无伤大雅,连玻璃碎了都懒得亲自找人这也就说不过去了。对此裴鹤之笑得很无辜:“听说连公子家是卖玻璃陶瓷的,应该对此造诣颇深。”连修气的一个哆嗦,一张俊脸无比狰狞,差点儿把手机扔在他头上,但又忌惮裴鹤之有瑕疵必报的脾性,唯恐自己哪天在阴沟里突然翻船,权衡利弊以后,只能默默将手机踹回了口袋,找人给裴鹤之换了一面雷打不动的防弹玻璃。转眼就过了年关,连曲两家的婚事正式排上日程。连修的婚礼筹备在巴厘岛,正月十七一过,十八号一早起飞。曲安南包了私人飞机,前天他才处理完一个案子,耽搁了一天,几个人一同前往,曲老跟连老已经提前一天到达了。裴鹤之跟顾念寒的酒店订在了海边。与普通的海景酒店不同,连修订的酒店直接像是建立在海面上,自海上铺设而出的一条路,直通往市中心。大楼紧靠着海,十五层的高度,拉开窗户便能看见一望无垠的海面,往旁边看去能看见海岸处接连不断的灯火。房间里还有一个小阳台,一站出去便能感受到海风扑面而来的潮气。连修不知是有意无意,给裴鹤之他们定的是两张豪华大床的双床房,将房卡递给他好兄弟的时候笑得意味深长,目光里说不出的暧昧体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