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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刃》TXT全集下载_8(1 / 1)

他在夜里视力极好,轻功更是少有人能及,前面的黑衣人很快意识到跑不过他,向后扔了一把飞镖。茯苓轻松躲过,开玩笑,柳晚晴的银针都扔不中他,这三流飞镖也好意思叫暗器?黑衣人还想再扔,听见动静的颜烛已经赶了过来,他提着剑,站在黑衣人了前面。黑衣人不认识茯苓,但绝对认识颜烛,稍作思索,便转身提剑直指茯苓,想找机会逃走。但他注定要失望了,茯苓刚突破《三无刀法》的第二重,他不退反进,挥着刀迎了上去,黑衣人甚至看不见刀刃,电光火石之间,只觉左腿一阵剧痛,接着就从房顶上跌了下去。茯苓当然没直接砍死他,砍死了还怎么逼供?黑衣人摔在地上,刚抬起头,便见茯苓与颜烛二人站在了他面前。他知道今日是逃不掉了,猛的吐出一口黑血,歪倒在地上。茯苓拽着颜烛的衣袖,把颜烛向后拉,没让血溅过来。“他服毒自尽了,不像杀手,倒像是死士。”颜烛走上前查看,那黑衣人已经没了生气。“我又没说一定要严刑逼供,死的真干脆。”茯苓说着,三两下从黑衣人的衣服里摸出几个飞镖,又摸出几两银子、一封信,“又不是女人,怀里揣这么多东西做什么,拿来垫胸吗?”茯苓把信拆开,自己看了一眼,又递给颜烛看。信上只有一行字:事情败露,求援。颜烛接过信,扫了一眼,“看来要去一趟无皋山。”茯苓惊讶道:“你怎么知道要去无皋山,这都能看出来?颜少侠果真厉害!”颜烛把信纸翻过来给他看:“反面写着的。”茯苓:“……”这时李忠已经跟了上来,颜烛随手把信递给李忠,让他把这黑衣人的尸体处理掉。颜烛道:“查一下无皋山在何处,想办法找一张山上的地图来。”李忠方才并未听见他二人说话,于是问道:“无皋山?是和这个案子有关吗?”茯苓十分欠打的说:“你不识字吗?没看到反面写着三个大字?”他说这话的语气,仿佛刚刚睁眼瞎的人不是他。颜烛没忍住笑出声来,不是平常那种温和疏离的笑容,而是发自内心的笑。月光下,谦谦君子展颜一笑,确实如清风朗月,明明赫赫。第16章无皋山——这里距离泰泽门不算太远,骑马不过两个时辰的路程,但地势险要,处于城外远郊,树木丛生,少有人来。茯苓骑着马走在最前面,突然回头冲颜烛一笑。颜烛心中一动,他在和茯苓这几日的相处中,总感到一种若有若无的熟悉感,一些小细节、小动作,比如吃饭的时候超乎寻常的专注。此时茯苓戴着面具,遮住了大半的面容,笑起来的时候,嘴角弯起的弧度却像极了……程宿雨。但怎么可能呢?程宿雨明明还在霍山上。武功和内力都与茯苓差了不只半点,性情也完全不同。到了山下,骑马不好走山路,三人把马拴在山下,李忠道:“公子,属下派人到山上探过了,山腰上被人开辟了一块空地,建了房子,里头还住了人,他们好像说晚上有个集会。”颜烛道:“那晚上我们便埋伏在这里。”茯苓吹了个口哨,两短一长的调子,很快飞下来一只乌鸦。茯苓顺手从李忠身上扯了半块布。在李忠开口前,茯苓道:“那总不能扯你家公子的衣服吧?他堂堂霍山派的大弟子,被人扯了衣服多不好听?”李忠:“……”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不对劲儿呢?茯苓咬破手指,沾了血在布上写下几字——无皋山,速来。字体极乱,他只管自己写完,不管别人能不能看得懂,把布条绑到了乌鸦腿上,张发财和王有钱也跟着他来了泰泽镇,收到了信便会过来。颜烛看着他那白皙的指尖沾了血,问道:“既然要传信,为何不随身带点墨汁?”茯苓道:“那多麻烦啊。”这么点小伤,茯苓根本不放在心上。所以一下咬得狠了,写完了字血竟然还没停。颜烛递过去一张手帕。茯苓看着那张白净的帕子,摆摆手道:“无事,一会儿就好了。”颜烛依旧伸着手。茯苓一笑,接过帕子道:“谢了。”这张帕子很素净,什么绣花也没有,想来也是,又不是女子的帕子,但茯苓就是觉得很干净,他本来是不想弄脏的,在颜烛的注视下,只好随意擦了下血,收进怀里道:“洗干净了再还你。”“不必了。”一张帕子而已,颜烛并不放在心上。夜色暗下来,颜烛和茯苓还有李忠,藏在在空地附近的树林里,陆陆续续有人到了屋前,这帮人挑了个这么隐蔽的地方,竟然还谨慎的不生火也不点灯,只靠月光照明。茯苓压低声音道:“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啊,这样的山头不是匪首聚头,就是江湖邪教聚众开会。”颜烛道:“你如何看出是邪教?”茯苓道:“偷偷摸摸的,大晚上的还不点灯,不是偷情就是邪教练功,我们万仇门都是白天集会。”颜烛道:“但你们也是晚上行动。”茯苓道:“青天白日的杀人那叫暗杀吗?那叫当众处刑。”两人说着话,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颜烛道:“是刘通。”空地上有二十多人,有几人还蒙着面,木屋的门打开,七八个被绑着的人被推着走出来。茯苓问道:“有认识的吗?”“不认识,但有几个看穿着像门派里的弟子……”颜烛道,“是泰泽门的外门弟子。”刘通走到这些人身前,果然有一人马上跪下来,痛哭流涕:“大师兄!求求你放过我……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求求你放了我!”刘通置若罔闻,一掌伸向那人脑后,只见那外门弟子抽搐着,突然七窍喷血,接着就没了生气。刘通怪叫一声,转身一拳打在树上,腰粗的木头竟然生生折断。茯苓惊道:“这是什么邪功?”眼看刘通又转身走向后面几人,茯苓道:“咱们上吧?”颜烛点头,已经提剑跃出树林,直指刘通。茯苓和李忠跟着上,早就藏在另一边的张发财和王有钱,也纷纷现身。那二十人武功都不低,虽然武功功法各有不同,但却都内力深厚。颜烛手握昆吾剑,一套《霍山剑法》行云流水,刘通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几招下来,手中的佩剑被颜烛的昆吾剑斩断,掉在一边。颜烛一剑抵在他身前,问道:“你为何要残害同门?”“残害同门又如何?”刘通嗤笑一声,“就这点武功,也配称作同门?颜兄,你武功高强,自然可以仗剑匡扶正义,武功低的人尚且难以自保,谁还会多管闲事?”颜烛还没接话,同时被四五人围攻的茯苓,竟然还能找着空隙插话:“你少放屁!不愿行侠仗义还害人,老子他妈只剩一口气,也要杀尽天下恶人!”一刀挥去,一人流血倒下,颜烛也不废话,打晕了刘通,也提剑与茯苓同战。身后的木屋静悄悄的打开了窗,伸出一支竹管,接连三枚银针向颜烛飞来,角度极刁钻,无论颜烛怎么躲,都必有一枚躲不掉。茯苓眼尖的看着了那一点寒光,手上的刀上还架着两把剑,来不及抽来,电光火石之间容不得他多想,侧身挡住了那枚银针。颜烛瞳孔一缩,吼道:“你干什么?!”茯苓见过柳晚晴用针,银针一出必定带毒。那枚针扎进肩膀,茯苓立时感到一阵酸软,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封住了,没躲过挥过来的剑刃。鲜血从右臂涌出,茯苓暗骂,这他妈不是三年前他给颜烛下的那个毒吗!“茯苓!”颜烛几下解决了身前几人,伸手扶住他,夜色太暗,茯苓又是一身黑衣,颜烛问道:“伤到哪儿了?”另外一边的张发财和王有钱同时回头:“老大!”茯苓眼神示意他俩别过来。“右手,没事,我感觉伤口不深……”茯苓浑身无力,颜烛半抱着他坐下来,扯下一块布,给他包住止血,“你挡过来干什么?我们相识不过三日……”“不是三日,”茯苓打断他,“我们很早之前就见过,只是那时并不相识……”颜烛道:“三年前不过匆匆一遇……”茯苓捂着胳膊,突然一笑:“罢了,你肯定不记得了,我那时那么狼狈,本也不想让你……”他突然顿了一下,表情一瞬间变了:“王八蛋,竟然还有别的毒……”五脏六腑一阵绞痛,茯苓吐出一口血来。颜烛转身一剑向将要逼近的人刺去,扶着茯苓坐下:“能不能运功逼出来?”茯苓摇头道:“我怀里带着几枚解毒丸,银针上的毒量小,没事……”颜烛把手伸到茯苓的衣襟里,隔着一层里衣的肌肤传来温热,颜烛的手仿佛被这点热度灼烫,摸到一个白瓷小瓶,就赶紧把手伸出来,却不想带出一条红绳,莹白的玉佩边角露了出来。颜烛的眼睛一下子定住,那玉佩的成色虽然在月光下看不太真切,但那一角的花纹却和他给程宿雨的那块非常相似。那玉佩他一直带在身边,再熟悉不过,正想借着月光细看,就听茯苓戏谑道:“怎么了颜少侠?想占我便宜吗?”茯苓一动,那玉佩就滑进里衣内,看不见了。“没有。”颜烛压下心中的疑惑,又见茯苓张开嘴,只好打开白瓷小瓶,把药丸喂进他了嘴里。颜烛问道:“可好些了?”茯苓点点头:“嗯,但是浑身无力,站不起来,怕是走不了路了,你能不能找个轿子来抬我?”这山路重重,荒郊野外的,颜烛哪里去找轿子来抬他?倒是有野猪可以来拖他。“你先休息一下。”颜烛让他靠在那棵被刘通打断的树旁边,张发财和王有钱二人尴尬的站了半天,这才敢靠近。张发财道:“老大,你怎么样?”茯苓摇摇头:“无事,还好柳姑娘给我配了点解毒丸。”王有钱道:“老大,你其实,不、不必……”茯苓一把捂住他的嘴:“别说了,我为的是什么我心里清楚,跑了几个?”张发财道:“四个。”茯苓冷笑:“命真大,要是不是我今日……算了,那二十人里有认得吗?”“跑了四个,其他没蒙面的都很面生,蒙着面的倒有一个熟人,”张发财道:“是原来翼山杀人谷的杀手,薛承昱的下属。”“杀手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不会真心效忠于谁,薛承昱那几个手下倒是忠心耿耿,当年还是没清干净,跑出去几个,让丁淮再查查,万仇门现在还有没有混着薛承昱的余党……”茯苓靠在树下,盘腿调息,“找出来了就全部处理掉,一个不留,这帮人只要活着就卯足了劲儿作恶,薛承昱底下人没一个干净的。”张发财应道:“是,我立刻传书回去。”茯苓:“别用乌鸦传书,二代血鸦还不够成功,万一半道被人截住,肯定会打草惊蛇,派个跑得快靠谱的人,递到丁淮跟前。”张发财道:“好。”茯苓摆摆手:“行了,你们先走吧。”王有钱问:“老大,那你,怎么办?能、能走么?”“颜少侠不会不管我的,”茯苓一笑,向着颜烛问道:“是吧,颜少侠?”“你别动了,好好调息。”颜烛应了他一句,一脚把刘通踢醒:“徐以昭是不是你杀的?”刘通睁着眼瞪他,竟然还很有骨气的不肯开口。“不说?”颜烛一剑刺在他肩上,刘通还没来得及叫,又一剑扎到他腿上。“是、是我杀的!”没疼没流血的时候,大多数人都是有骨气的,但是见了血,那点骨气就被颜烛一剑捅破,随风飘扬了。颜烛听了,抵在他右腿的剑停住,接着问道:“为何?”“为了练功……”刘通疼的鼻涕眼泪都往往外流,“我杀了他就可以获得他的功力……”“什么功?”“无上神功……”“放屁!”靠在一边闭目调息的茯苓睁开眼骂道:“什么狗屁邪功妖法,草菅人命还取这么个不要脸的名字!”李忠已经搜完了屋子,里面有几间房,又用来关人的,也有用来住人的,但并无所获。“公子,死的人尸体发黑,可能和练邪功有关,屋里的人应该是方才趁乱跑了,没搜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茯苓忍不住插嘴道:“哼!练邪功就是要遭报应,尸体发黑带着恶到阎王跟前,休想狡辩!”刘通疼的呲牙咧嘴,交代了他们今日聚集的缘由。原来他们所练的“无上神功” ,可以通过杀人来获取他人的功力,今晚他们就聚在这里,打算杀人练功。那被绑着的七八人中,又泰泽门外门弟子,也有一些江湖散客,泰泽门有刘通打掩护弟子失踪也无人深究,这些江湖散客武功都不高,居无定所,四处闯荡,突然死了一时连收尸的人都没有。颜烛用剑抵着他的胸口,问道:“屋里放银针的人是谁?”刘通跪在地上,抖了一下:“我、我真的不知,虽然同为通天教,但我入教不久,对教内事务不甚了解,只知道这里是其中一个丙级据点,教徒遍布江湖各地,大多蒙着面……”茯苓又睁开眼:“还通天教,老子今日就送你们登天!”颜烛转过头道:“你好好调息行不行?”茯苓这才乖乖闭嘴,又合上眼。颜烛:“你说这里是丙级据点,还有什么据点,统统交代清楚!”刘通此时已经知道跑不了了,老老实实的交代道:“据点分甲乙丙三级,我只知道无皋山上一级的乙级据点在泰泽山,就在泰泽门的另一边,向西二十里路,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了!”颜烛:“泰泽山?你们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刘通:“我师父虽为掌门,却一心只想修仙长生,根本不管门内的事,都是二掌门徐以昭在管,我这次杀他,也是遵循上头的指示,门内应当还有通天教的人,只是我并不知是谁……”这样说来,徐以昭之所以被杀,很有可能因为他管着门派事务,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于是有人便想除掉他。此人在泰泽门内地位应当不低,否则光靠刘通这个大弟子,骗外门弟子来送死问题不大,可是想要善后却没那么容易。颜烛问:“那个功法呢?”刘通从怀里掏出一张残破的纸。茯苓再次睁开眼道:“我也想看!”颜烛看了茯苓一眼,叹气,收了剑,把那张纸递给他看。“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注)……”茯苓扫了一眼,骂道:“你糊弄谁没文化呢?这不是《千字文》吗?后面这写的什么鬼话,乱七八糟的,人能看得懂?”颜烛道:“后面写的是番语。”茯苓:“哦。”颜烛对李忠道:“把刘通带回去,给这些人松绑。”被绑着的人连连向颜烛道谢,颜烛道:“不必客气,救人性命、拔刀相助,也是江湖侠义,诸位可稍作休息,夜里山路不好走,天亮了再下山。”作者有话要说: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千字文》这里的通天教与《封神演义》那个没有关系哦(≧▽≦)/第17章颜烛走到茯苓面前,蹲下身:“上来,我背你下山。”茯苓问道:“不是说夜里山路不好走吗?”颜烛道:“你身上有伤还有毒,在这里待一夜,我不放心。”其实如果这伤放到平常,茯苓完全可以自己走下山,大不了就是艰难一点,反正他这一辈子也没少难。但颜烛这么一说,他马上就四肢无力,十分娇弱的趴到人家背上去了。“那个兄弟,”茯苓对李忠道:“你去屋里找找有没有灯笼,路太黑了,别摔了你家公子。”那你怎么不自己下来走呢?李忠在心里腹诽,但没说出来,他跟着颜烛这么多年,知道礼仪尊卑、谨言慎行,所以他一言不发,去屋里找了个灯笼,走在前面探路,颜烛背着茯苓在后面跟着。颜烛边走边问:“身上难受吗?伤口痛不痛?”“还好……我能靠一下吗?”说着茯苓已经趴了下来,头靠在颜烛的肩上。颜烛感觉到他的气息喷洒在自己的颈间,明明并不重的人,此时却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茯苓的心跳透过他的后背,一下一下的传过来。颜烛轻声道:“累了就趴着睡一会儿,还有好一段路才能下山。”茯苓“嗯”了一声,闭上眼睛,却没舍得睡着。霍山派掌门常如松近期要出一趟远门,茯苓会趁此机会杀了梁如竹,待在霍山派那段闲适的时光就会结束。颜烛很快就会知道,这个“程宿雨”是个冒牌货,来到霍山派只是为了杀他师叔。颜烛会怎么想呢?肯定要后悔死了,他还赔了块玉佩。那以后呢?茯苓永远蒙着面吗?颜烛脖子上的脑袋又不是纸糊的,他不仅不傻,他比一般人都更聪明,迟早都会发现的。那之后又该如何是好呢?颜烛背着茯苓,每一步都走得极稳,坎坷的山路草木丛生,但颜烛却如履平地,一是因为他身手极好,二是他想着茯苓身上的伤,不想太颠簸。路上三人都不说话,夜里的无皋山很静,只有他们脚步声,和衣料穿过树木草丛的声音。我真是疯了,茯苓想,我竟然还在想以后的事,我这样的人不知道哪天就死了,过着蜉蝣朝生暮死的命,还操心乌龟王八能活几百年?感觉到身上的人叹了口气,颜烛问道:“怎么了?”“没什么,”茯苓说,“颜烛,我们算朋友吗?”“嗯。”“可是我们相识不过三日。”“嗯,”颜烛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柔和,只可惜茯苓看不到他的表情,颜烛说:“可我总觉得已与你认识了许久,不过无妨,现在也不晚,往后日子还长,你可来霍山找我。”茯苓心想,以后颜烛要是发现了他是谁,估计整个霍山都等着要他的命呢。颜烛没听到应答,他不知道身后的人在想什么,也许是有什么顾虑,他刚想开口说两句,就听茯苓答道——“好啊。”那声音很轻,但是却沉沉的落在了颜烛耳边。一路下了山,天上泛起鱼白肚,颜烛背着茯苓,走进了一家医馆。医馆的大夫刚起床,见人被背了进来,赶紧打起精神给茯苓看伤。好在柳晚晴给的解毒丸确实很有用,银针上那点毒已经去的七七八八,大夫把茯苓手臂上缠着的布条拆下来,打算重新给他上药包扎。血已经凝固了,布条被粘在伤口上,想也知道有多疼,颜烛皱着眉站在茯苓身边。茯苓的脸色都被面具挡住了,只有下巴露在外面外,发白的嘴唇弯起来——茯苓仰起脸正冲着他笑。颜烛的眉头稍稍舒展,有些无奈的看着他,心里忍不住想:这人是受过多少伤,才能如此泰然?可受过再多的伤,也还是会疼。大夫给茯苓亲自伤口,一盆水都被染红了,大夫侧身向屋后道:“师弟,你能不能帮我换盆水来?”屋后有个人伸着懒腰,应声出来。茯苓抬头看了一眼,身子一僵。此人正是当年给茯苓师娘看诊的那个庸医,那个用“初雪的蟪蛄”作药引的肖永!茯苓的眼里浮现出恨意,身上的杀气陡然外露,把大夫吓得一哆嗦。颜烛问道:“怎么了?”“无事,”茯苓深吸一口气,收了杀气,道:“太疼了。”大夫抹了把汗,刚刚揭布条、清洗伤口都不疼,这会儿都洗完了,知道疼了?这人难道伤到脑子了不成?颜烛看了一眼出去换水的人,压下眼中思绪。他方才分明在茯苓身上感到了杀意,绝对不是错觉,那股杀意非常强烈。甚至带着深切的恨意。包扎完,又敷上药,大夫开了两幅药,颜烛带着茯苓去了一家客栈。茯苓躺在床上,觉得自己最近过得有点太舒坦了,受了屁大点伤,就有人床下床上端茶送水,嘘寒问暖的。这伤在茯门主眼里确实算不得什么,杀手受伤那简直和吃饭一样寻常,在万仇门的时候,他完全信任的就那么几人,柳晚晴毕竟是姑娘,也不能麻烦人家天天当药童,剩下一帮大老爷们儿,能把药煮熟就不错了,茯苓只要下的了床,就不会再劳烦他们——谁知道那几个把瓦罐子煮炸过的人熬出来的药,会不会多喝一口就让茯苓命丧黄泉了呢?且不说他大仇未报,堂堂万仇门门主、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邪刀阎王,竟然是被底下人熬出来的药喝死的,还没来得及流芳百世,就先贻笑万年,茯苓死也不会瞑目的。“先把药喝了。”颜烛给他端了个瓷碗过来。茯苓接起来就喝,仍旧是不急不缓,一般人喝药要么死都逼不进去一口,要么是捏着鼻子一口气全喝完,像茯苓这种喝法,颜烛只见过一人——程宿雨。茯苓喝完药,又接过颜烛给他漱口的茶,发现他一直盯着自己看,奇怪的问道:“怎么了?”颜烛问:“你为什么要戴面具?”茯苓觉察出他语气有些不太对劲,心里一咯噔,但仍语气随意道:“因为我长的丑,不想让人瞧见。”偏偏这语气还带着点自豪,哪有半点因为相貌丑陋的自卑?颜烛道:“相貌不过是一张皮囊,不必如此在意。”茯苓反问:“那你为何执着于我长什么样?”颜烛知道说不过他,若他真是程宿雨,必定不会轻易承认,于是换了个事说:“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茯苓:“事情还没查完,我还要留在这里继续找人,你呢?”颜烛道:“我要回霍山一趟,联系一些门派来泰泽山,通天教的据点必须要尽早处理。”茯苓点头:“嗯,今日动身么?”颜烛道:“明日再走,这里离万仇门不近,一路颠簸,我再给你熬一天的药。”茯苓笑道:“其实我真的没那么金贵,如果因为我帮你挡了针,你心里过意不去,一路把我背下山,又给我熬药,也算两清了,本来我挡那一下也全是我自愿的,本没想过要你报答……”“以后不可如此,”颜烛扶他躺下,“什么时候都要记住,自己保命才最重要。”茯苓没答话,他躺下来,在枕头上撑着脑袋,咂咂嘴道:“我现在觉得那个药好苦啊,你去给我买点桂花糕好不好?”颜烛点头,又道:“你还在吃药,不可吃太多甜食。”茯苓笑着说:“知道了。”颜烛不仅给茯苓买了桂花糕,晚上丑时过半,颜烛竟然还记得他要吃宵夜,给他带了半碗热粥。茯苓喝完粥,看着那人端碗出去,心里忍不住泛酸。从前茯苓以为他的命里只剩下仇恨,数十年如一日苦练武艺,在梦里都握着刀,他什么别的都不在乎,为了报仇他愿意付出一切。但他头一回发现人间春景如此烂漫,杏花吹满头,微风抚青柳,燕子穿过绵绵细雨,路上还有卖花人沿街叫卖,确实值得留恋。可惜“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注),竟然让茯苓也生出些伤春悲秋来。春景虽好,奈何太匆匆。当这无限烂漫的春色逝去,便只剩残花败叶,在寒雨和晚风中萧瑟。茯苓翻身下床,把刀背在身后,从窗户跳了出去。外头下着雨,春日的雨都是这样,雨水一点点零零散散的落,总是下个不停。肖永正躺在床上,冷不防的感到一阵寒意,他睁开眼,就看见一人黑衣黑衫,握着刀站在他窗前。肖永吓得一下从床上弹起来:“你、你是谁?你想干什么?!”“庸医,你挺会跑啊,难怪我在冬青镇找不到你,原来跑到这里来了。”茯苓提着刀,一步步向前,“你干了多少害人的事?!”茯苓一刀下去,床板被劈下去一大块,肖永吓得缩在墙角:“你、你是谁?有话好好说,要什么都好商量的……”茯苓冷笑:“我要什么?我要你的命!”“你不能杀我!”肖永叫道,“我是大夫,你杀了我,会……”“你也配称作大夫?你可有半点医德?我师娘是怎么死的,你说你能治好她,你开的什么狗屁药引?你让老子找什么’初雪的蟪蛄’!”茯苓的双眼通红,后来他把这件事说给柳晚晴听,柳晚晴跟他说,他师娘如果再找个别的大夫,哪怕不那么高明,好好养着,也能熬到开春。他三九天在雪里扑腾,脸上、手上处处是冻伤,他不委屈,可是没能治好师娘的病,他就是让雪埋了也无济于事。“我、我也是没办法,他们都说我是神医……”又是一刀挥下去,木床彻底塌了下去,茯苓道:“你既然治不好,为什么要用这种法子诓人?”“我……”肖永张了张嘴,他说不出来,还能为什么?不就是为了保住那点虚名?茯苓的刀架在了肖永的脖子上,肖永大喊“救命”,茯苓冷冷道:“不用喊了,你那个师兄和几个药童不会来的,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一,写一纸忏悔书,把你这些年害人的事全都写上去,二,现在我就送你去给我师娘谢罪。”肖永赶紧跪在地上磕头,捡起茯苓丢在地上的纸笔:“我写!我写!我作恶多端,我不得好死,我有悖医德,我不配为人……”他拿着笔跪在地上,发着抖写了满满一张纸,写完他举在头顶上:“我、我写完了,求求你放了我,我以后一定好好做人……”“放了你?那被你害死的人怎么办?我师娘如何安息?”茯苓丢下来一捆绳子,指了指房梁,“你自己来,还是让我动手?”他写了这忏悔书,用绳子吊死,第二日医馆的人从蒙汗药里醒过来,就会以为肖永是因为做了恶事,良心不安而自缢。肖永看着那捆麻绳,眼里浮出绝望之色。作者有话要说: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李煜《相见欢》今天早点更新嘻嘻。第18章茯苓从医馆走出来,外头的雨还没停,他眼中划过一抹狠戾,龙牙刀横在医馆的木门后:“哪个狗崽子蹲在这儿看你爷爷?”门口的人没动,叫了他一声:“茯苓。”这声音很熟悉,茯苓一愣,立马收了刀:“颜烛?”颜烛从门后出来,黑暗中茯苓仍旧能感觉到颜烛的目光,他在门后都听见了。十年前的冬青山,雪中那个双眼澄澈的茯苓,颜烛去找过,但杳无音信,本以为只是萍水相逢。年少时的惊艳,没想到还能再见。茯苓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那什么,狗崽子不是叫你,别往心里去啊。”“无事,你……”颜烛想安慰他几句,可是一想,当年雪地里那个孩子,尚且不需要安慰,何况是现在的茯苓?这些年,他吃过多少苦?犹豫片刻,颜烛问道:“伤还疼吗?”茯苓煞有其事道:“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点疼。”颜烛上前一步,似乎想伸手拉他,袖子抬了抬,没能伸出来,只是问道:“回去看看伤口是不是裂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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