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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珣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10(1 / 1)

本以为这是神明眷顾,没想到神明偏要他做选择,是松开手,他独自沉入海底,还是抱着他,拉着他一起深陷。在这样恍惚的时刻,朝珣做了一道算术题。是有关他的世界,和江夕迟的世界的。他的世界很小,有爸爸,有妈妈,有看不到尽头的无边无际的黑暗,还有江夕迟。江夕迟的世界却很大,有爸爸,有妈妈,有舅舅和那个小台球馆,有万众瞩目的优秀,有球场上的潇洒背景,有明晃晃的美好未来,还有可有可无的他。也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一个他吧。没有他,江夕迟可能会更好。江夕迟得不到答案,又不知怎么安慰,于是他也脱光了衣服,地上太冷,他和他一起躺在一张双人床上,朝珣平静了一些,睁着眼睛,手指在他的锁骨上来回摩挲,好像格外喜欢那个地方,他说了很多话,他给他讲故事,说从前有一只狗叫小黑,他从来不说话,别的狗以为他是哑巴,可他只是不想说,小黑有个好朋友叫小小黑,别的狗都不欢迎小小黑,只有小黑喜欢它,后来小黑遇到了狗贩子,狗贩子给他喂很好吃的肉,他并不知道里面掺了药,他吐了好多好多血,死掉了,于是只剩小小黑了。朝珣讲故事的时候语气很平淡,好像这是件很寻常的事,江夕迟听着他说,他伸手把他揽在怀里,皮肉相贴的温度,让朝珣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江夕迟很漂亮的一张脸,他伸出手,从他的眉眼,抚摸到他鼻尖,他说了很多很多的话,像要把有生之年的话全都说光,他从早上说到下午,说到江夕迟似乎有些乏了,闭上眼睛,收紧了手臂,把朝珣抱在怀里,朝珣的指尖触在皮肤上,微微的痒意,于是那只作乱的手,被他抓过去亲了一口。朝珣笑了声,十分短暂,他收回手指,喃喃问了句:“江夕迟,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吗?”江夕迟闭着眼睛也笑了一声:“当然记得。”朝珣凑过去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过了很久很久,江夕迟快要睡着了,他极轻地说了句:“别记得了,忘了吧。”他以一种十分滑稽且不舒服的姿势缩在江夕迟怀里,不知多久,最后,他凑近在他锁骨上用力吮吸出一个红痕,又舔了舔,然后轻轻下床,一件件穿好了自己的衣服。听人说第一次弄不好会痛,想和他一起,算作是最后的回忆。没想到他太温柔了,痛也不舍得让他痛。那就这样吧。再见,江夕迟。没想到会打扰到你的人生,我真的特别特别抱歉。你是我的英雄,可我一点也不想成为你的灾难。一点点也不想。没有用的。他看着书包里那堆药片,一堆没用的药片,他把那些药一个个抠出来,冲进马桶里。然后把自己关进房间里,关了很久很久。外头妈妈在敲门,妈妈说:“宝儿,出来,妈妈做了西红柿炒蛋,你不是最喜欢吃这个了吗?”朝珣说:“对不起,妈妈,我不是很饿。”朝珣妈妈沉默了一会儿,问:“你要跟我说说吗?”朝珣实在不是个演技很好的人,就算他是,这世上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像他妈妈一样这么快察觉到他的难过。朝珣有些心动,他张了张嘴,但很快又想起了每次他跟妈妈说完之后,妈妈那副比他还要伤心的样子,他看着镜子发了会儿呆,哑声说:“不用了,我马上就去吃饭。”这种情绪实在太厉害,高度的传染性,有谁稍微沾上一点,就会很快地枯萎。他首先传染给了妈妈,这让他很后悔,如果世上有后悔药卖,他愿意从始至终,就做个哑巴。他吃了很多,吃到脸色泛白,好像吃得多了,就会好一些一样。朝珣妈妈还是忍不住哭了,她说:“你想要什么,你说一说呀,妈妈都会给你,你倒是说一说呀。”作者有话要说:就…dbq愚人节不是很快乐第38章朝珣看着她,愣了很久。妈妈很爱他。从前他很依赖她,妈妈说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会听。妈妈说,不要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说出来或许更好。心理医生鼓励他开口,妈妈也一遍遍的重复着她会永远陪在他身边的话。于是他说出来了。他说,人活着有什么意思呢,一百岁的人和十几岁的人,不都是处于一个临死之前的状态吗?他说,既然人终有一死,为什么不能在稍稍快乐的时候死去,而非要历经磨难而死呢。他说,妈妈,一个不被需要的人,还有活着的必要吗?他说了很多,妈妈说不出任何话,她只是一直哭。朝珣妈妈比朝珣还要爱哭。他给妈妈看他收藏的别人卧轨自杀的视频,妈妈脸色泛白,一脸惊恐地看着他。从那以后,她看着他,警惕的、难过的,她开始频繁流泪,她的眼睛,红了又红,她再也没有好好打理过她的头发。朝珣又后悔了。他发现,心理医生说的话,也不一定正确,大人,也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坚强。她只是个平凡的女人,她不见得比自己强大多少。你看啊,说出来,又有什么意思呢?他抿着唇,拍拍妈妈的肩膀,手足无措地安慰妈妈,“你怎么哭了,我没事啊,你不要哭了好不好?”朝珣妈妈看着他,张了张嘴,话还没出口,就又被眼泪噎住了。“宝儿啊,妈妈什么都会听的,你难过就说出来啊,别憋在心里,妈看了心疼。”朝珣笑了笑,说:“好,可是我很好,你不要担心。”朝珣抽出纸巾,一点点擦去她脸上的泪,她的睫毛好像会下雨,眼泪一颗一颗,像在里面藏了一个生产悲伤的车间。朝珣擦掉,那里又涌出来,朝珣擦掉,那里又涌出来,就这样反反复复。朝珣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极轻地说:“妈妈,我是不是,也耽误你了呢?”“没有我,你本该会是一个很爱笑的人吧。”朝珣妈妈愣了,红着双眼,嘴唇都在颤:“傻孩子,你说什么傻话?”朝珣笑了笑,说:“我开玩笑的,我知道,你最爱我。”朝珣爸爸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然后从烟盒里抽出根烟,放进嘴里,起身,离开了那张饭桌。朝珣妈妈还在哭,朝珣爸爸站在窗前,皱着眉,一口口抽着他那手廉价烟,他是个老实又节省的人,这辈子都没抽过十块钱以上的烟,朝珣的药倒是一盒又一盒的买,从国产的百适可,到丹麦的来士普。他是个沉默的人,不怎么说话,他就那么一直沉默地看着他与众不同的孩子,沉默地掏钱,沉默地去爱。朝珣就那么呆愣愣望着某处,他在饭桌上又看见了那条黑狗,它躺在桌子上,四条腿垂在桌子上,血浸湿了整块儿桌布。他喊了一声:“小黑。”小黑没有理他。他吃完饭后开始频繁地看见它,闭上眼也是他。江夕迟自从晚饭起就一直在打电话,他手机上有许多条未接来电和短信,他不敢去接。他把手机关上,把窗帘拉上,任由黑色一点点淌到身体每个角落,他看见小黑,有时候他会和它对话,有时候它听,有时候它不听,但无论它听或不听,它都不会回答。不会回答。在更深的夜里,他睁着眼,看着天花板,发呆,夜晚真的好长好长啊,他的心跳声很明显,他把手贴在胸膛,数着自己的心跳,数了一万六千二百三十下,夜晚还是没有过去。好无聊啊。心跳也很无聊。他垂下手,起身,赤脚踩在地上,拉开了窗帘,夜晚的街道,很静很静,绚烂的白色车灯,路灯映照下微微泛着光的柏油大道,渐渐地,窗外一辆车也没有了,他觉得有些乏味,于是他戴上耳机,站在窗边在软件上翻翻找找,打开了那首《no one is there》。"i am the mistress of loneliness我是孤独的情人my court is deserted but i do not care我的庭院一片荒芜但是我无心照看the presence of people is ugly and cold活着的人丑恶且冷酷and something i can neither watch nor bear我不想去看这些也不能忍受so i prefer to lie in darkest silence alone因此,我祈祷独自躺在寂静的黑暗中listening to the lack of light or sound听那黑暗,听那声音or someone to talk to for something to share是谁在低语,分享着一些东西but there is no hope and no-one is there但是这里没有希望,没有人在这里."阴郁的词曲,和黑夜融为一体,朝珣嘴里跟着哼哼了两句,他声音有些粗哑,夜色底下,是断断续续的几个音调。这首歌好冷,没一会儿他就觉得浑身冰冷。他摘下耳机,听见了风和树在轻轻低语,它们商量着,怎么去飞。朝珣手搭在窗边,脚尖踮起,把窗户开得更大一些,他也想要试试飞是什么滋味。手机又开始嗡嗡震动,他看见江夕迟的名字,笑了笑,拿起手机,亲吻了下屏幕,又放下。然后伸出一根手指,把他的电话,拉进了黑名单。顿时安静了许多。他返回到桌面,点开游戏图标,开始玩那个切水果的游戏。刀划过水果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里,特别清晰,朝珣哼着歌,重新躲回到了被窝里。第二天早上他起得很早,说要去商场,说明天开学,他要买双漂亮鞋子,他笑着跟妈妈要钱,问她要什么东西,他可以帮忙买回来。他的表现太正常了,朝珣妈妈迟疑了一会儿,从钱包里掏出了钱塞到他手里,说让他早去早回。朝珣没说好,只是给了她一个拥抱。他说:“那我走了,妈妈。”他在街上四处逛,漫无目的,走走停停。买了很多车轮饼,吃了冰激凌和小蛋糕,又装作大人的样子,买了一瓶酒。他比被人早熟,长得高大,下巴上又长出了青青的胡茬,今晨懒得没去刮。没人怀疑他是未成年。他躲在小胡同里喝酒,酒液灼烧着喉咙,辣的他眼泪要流出来,他躺在地上呻吟,像个流浪汉。后来他提着那酒瓶,醉醺醺在街上走。有人在吵架,一男一女,难以听清的脏话,歇斯底里的哭声,朝珣觉得很吵,想要绕过他们,继续往前走,才走了没一会儿,却被一只手拉住了。朝珣回头,看到了浓浓的蓝色眼影,哭花的睫毛膏和眼线。朝珣脑子里,跳出了一个名字。“是你啊,沈小乐。”“咳咳…”沈小乐从他手里抢过那瓶酒,灌了一口,被呛得咳了很久。朝珣歪着头看她,“那是我的酒。”沈小乐看着他说:“未成年不能饮酒,你的酒被我征用了。”朝珣看着她的脸,说:“你又哭了。”沈小乐还没回答,一个男人追了上来,拉住了她的胳膊。朝珣看到了他腕上的文身,他看到那男人皱着眉,说:“沈小乐,我再最后提醒你一句,我不喜欢男人,你也别再来找我了。”沈小乐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看看他又看看朝珣,指着他对朝珣说:“哈哈哈,你看看他,他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贱样儿,哈哈哈哈你觉得你自己很有魅力吗?一条狗罢了,老娘看你顺眼,叫你陪我逛逛街,吃吃饭,看你不顺眼,你什么也不是!”孙孝昌看看她又看看朝珣,骂了一句:“你可真是,变态。”沈小乐脸上的笑一下消失,她“哈”了一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朝珣,用力勾着他的脖子,强迫他低下头,然后在他嘴上印下一个吻,问他:“你觉得我变态吗?”朝珣看着她使劲压抑着颤抖,却还是微颤的嘴角,心里忽然痛了一下。他摇了摇头。沈小乐于是笑了笑,她扭过头看着孙孝昌,“你看,你不稀罕我这个变态,自然有别的人稀罕。”那男人的脸色非常难看,他看看她,又看看朝珣,皱着眉,看着她说:“沈小乐,你真让我恶心。”沈小乐啐了他一声,挽着朝珣的胳膊往前走,昂着头,挺着胸,走了很久。直到在下一个拐角,她再也迈不动一步,钻进小胡同,放声大哭。朝珣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哭了很久,她穿了身很漂亮的裙子,是黑色的,胸口那滚了一圈蕾丝,脖子上带了条颈带,也是黑色的,她蹲在地上,裙子上沾了很多土,直到她的哭声渐弱,朝珣说:“你的裙子脏了。”他说:“我有钱,你想要一条新裙子吗?”沈小乐扭头看着他,问他:“你想干什么?”朝珣歪着头,说:“如果可以,你能帮我挑挑,适合我的裙子吗?”他说这话,好像有点滑稽。沈小乐没有笑,她看着他,看了很久,然后喊了他的名字:“朝珣,你叫朝珣对吧?”朝珣点点头。沈小乐和他一起去商场,她领着朝珣去女装区,她先给自己挑了一件白色,给朝珣挑了件黑色。后来又觉得穿起来特别像黑白双煞,于是给朝珣,换了条紫色。那条紫色裙子,女装区的最大码,朝珣穿起来仍然箍的背很紧。沈小乐给他化妆,给他买了假发,看起来仍然不伦不类。朝珣看着镜子笑,说好丑。沈小乐看着他,说:“是有点儿,没办法,你长得太man了。”她又给自己重新画了个美美的妆,她穿着白裙,在镜子前转了好几圈,问朝珣:“有这么像公主的变态吗?”朝珣说没有。沈小乐扭头看着朝珣。朝珣也看着沈小乐。过了很久。朝珣问沈小乐:“你想干什么?”沈小乐说:“你想要干什么,我就想要干什么。”朝珣说:“我想了很久了。”沈小乐说:“我也是。”朝珣说:“你想去哪儿?”沈小乐说:“我不知道,你知道吗?”朝珣说:“我想去海边。”沈小乐愉快地点了点头,说:“那很好,我喜欢海边。”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有点忙加上有点卡文,原本昨天要更的没有更,今天清明节希望所有人都健健康康,另外…不建议年纪小的去搜那首歌听。第39章两个人在女店员的窃窃私语中结了账,朝珣要坐公交,沈小乐说她有车。于是朝珣跟着她,走进了一条窄小的胡同。沈小乐从小胡同里开出了她的二手吉普,那辆吉普很旧很旧,保险杠上有剐蹭的痕迹 ,沈小乐穿着她那条白色裙子,抽了根烟,打开音乐哼着歌,载着朝珣往海边开。朝珣低头看了一眼歌曲名字,是joy division的《isolation》,躁动又密集的鼓点,车上有浓郁的香烟味道。“王八蛋——”沈小乐脸上很兴奋,她把声音开到最大,打开车窗,探出头,大叫了一声,“王八蛋,我**妈——”车速很快,窗外涌进来的风,吹的朝珣那件紫色裙子皱皱巴巴,吹走了他身上所有的酒意,他浑身的细胞好像都在咆哮,他心里兴奋极了,车上的音乐开得很大声,整部车像个行走的喇叭,他趴在车窗上,看过路人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他们。很奇怪的感觉,他平时畏惧这些眼光,此刻却完全不介意。沈小乐扭头问他:“抽烟吗?”朝珣愣了愣,他迟疑了,没一会儿,一包烟丢到他怀里,“试试。”朝珣看着那包烟,从里面抽出来一根,点燃,然后放进嘴里,狠狠吸了一口,然后呛到了。“咳咳…”他咳红了脸,看着手里那根烟,不知如何是好。沈小乐嗤了一声,“傻蛋,你当放火呢,这么小心翼翼,哪有人这么抽的。”朝珣看她:“你怎么这么会抽?”沈小乐说:“小时候装逼学的呗。”她单手握着方向盘,扭头看他一眼,“你不行,你不会装。”车子到了海边的公路,他们在路边停下,沈小乐从车里拿出两包彩色软糖,丢给他一包。她在四周看了一眼,不急着去海边,指着不远处的一家面馆,说:“肚子饿了,朝珣,我给你糖吃,你请我吃碗面吧。”朝珣说好,于是两个人走进了面馆。老板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愣了有几秒,才开口问他们吃什么。沈小乐一屁股坐下,要了碗加了很多料的面,朝珣只要了碗清汤面。沈小乐看着他,问:“最后一顿,不吃顿好的?”朝珣摇摇头,从身后的背包里,掏出了一个洋娃娃,“我有它就够了。”沈小乐一脸嫌恶地看着他:“你出来还带了个洋娃娃?”朝珣捋了捋那洋娃娃的头发,说:“它叫蔓蔓。”沈小乐翘着二郎腿,手抄在口袋里,打量着这个小面馆儿,嗤了一声,说:“朝珣,你比我变态。”朝珣笑了笑,没放在心上,又小心翼翼把洋娃娃放进包里,说:“它是我的朋友。”沈小乐扭头看了眼他,不说话了,过了很久,她像忽然想到了什么,问。“你那个男朋友呢?”朝珣抱着自己那个书包,拍了拍,说:“在这儿呢。”沈小乐看了他很久,暗骂了一声,说:“你是真的有病。”朝珣歪着头看她,说:“你不也有病吗?”沈小乐又想抽烟了,但是面端过来了,她看着那堆料堆成小山的面,问老板,“你们这有纸笔吗?”老板愣了愣,说:“有。”沈小乐说:“给我拿几张吧。”老板点点头走了,没一会儿,几张纸被递到了她面前。朝珣看着她,问道:“你要纸干什么?”沈小乐转悠了两下笔,抬头看他,“你要写遗言吗?”一张纸被推到了朝珣面前,朝珣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困惑,沈小乐看他一眼,也不管他,低头刷刷写了两行。她字很大,朝珣坐她对面也能看清楚几个字。“**妈的,活着太他妈累了,家里还有几张碟,值两个钱,谁捡了拿去卖了……”然后沈小乐停了笔,像意识到什么抬头看他一眼,不满地护住自己那张纸,说:“你在学校学习成绩一定不好,写个遗言都想抄别人的。”朝珣笑了一声,不再看她,也拿起了笔。沈小乐写完之后,把那纸叠成了一个心,塞进自己的小包里,然后开始吸溜面条。朝珣写了很久,沈小乐都吃完了,他才刚刚写完,他看着那张纸,忽然想起了他和江夕迟一起去吃炸猪排饭的时候。沈小乐一边补妆一边催促他,“你快点儿,一会儿到晚上了。”朝珣把那页纸叠成了千纸鹤。沈小乐在那儿玩手机,她打开短信,看到了好几条未读。“小乐,你弟弟病又严重了,你要是有办法借到钱…”她没看完,往上翻,翻到了这人给自己发到第一条消息,“男不男女不女,你走了最好,死在外面我也不管,别想着进我们沈家的祖坟,我没你这样的儿子!”她露出个讽刺的笑,丢开手机,拿了颗彩色软糖丢进嘴里。朝珣没一会儿也吃完了饭。海滩上人不是很多,两人穿过人多的地方,准备找个寂静角落。风一阵又一阵,朝珣小臂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沈小乐脱了鞋踩进沙子里。朝珣穿着裙子,有些不太敢挺起腰,沈小乐看他一眼,在他前面喊:“朝珣,直起腰来!今天我是全天下第一美,第二是你!”不少异样的眼光,朝珣却情不自禁地放松了些,他直起腰,脱了鞋走向沈小乐。两人窝在无人角落里,沈小乐赤着脚,穿着那身单薄的连衣裙,捡起一块儿小石头用力扔向大海。风吹起了她的裙角,朝珣看见她打了个哆嗦,问她:“你冷吗?”沈小乐说:“冷啊。”朝珣说:“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沈小乐扭头看了眼人群,说:“等人都走光吧。”朝珣说:“好。”沈小乐说:“海里会更冷,你怕不怕?”朝珣从包里拿出了他的娃娃,抱住,问她:“比人间还冷吗?”沈小乐说:“那倒没有。”她左右看了一眼,跪在了地上,开始刨沙,朝珣问她:“你要干什么?”沈小乐不说话,她刨了一会儿,在那儿刨出一个很深的坑,又从小包里,掏出那被叠成心的遗书,说:“我打算埋在沙滩上。”朝珣于是也掏出了自己那只千纸鹤,他拉开蔓蔓衣服的拉链,把千纸鹤放进它肚子里,犹豫了下,也刨了个坑,把它埋了。沈小乐把刨出来的沙坑又填上,她跪在地上,看着那块儿沙子沉默了很久,最后俯**,把额头贴在沙子上,像对这世界行了个礼。水边开始涨潮了,一股股的潮水扑到岸边又退下,岸边的人渐渐走了。天空由彩色一点点变成灰蓝色,又变成黑色。沈小乐说:“朝珣,你可以抱抱我吗?”朝珣说:“好。”他拥抱她,两人靠着取暖。沈小乐问他:“如果有下辈子,你想做个什么样的人?”朝珣问她:“一定要做人吗?”沈小乐问他:“你不想做人吗?”朝珣摇摇头,说:“我想做一株不用说话的植物。”沈小乐笑了一声,她松开他,说:“你真是个小孩儿。”朝珣问她:“你呢?”沈小乐敛了笑,昂起头看他,她的头发在风里飞舞,朝珣听到她说:“我还是想做我,只是下辈子,我希望自己,真的是个女孩儿。”朝珣看着她,沈小乐也看着他。然后沈小乐往水里走,朝珣跟在她身后。水打湿了她身上的漂亮裙子,勾勒出一具瘦条条的躯体,沈小乐在唱歌,朝珣听不清她在唱什么,但听到了她笑。“终于…我要自由了。”她喃喃说。朝珣看着她越走越快,直到海水淹到她的肩。天上那块黑布,被残缺的月亮,灼出一个洞,不太圆满的月照着她,恰似她不太圆满的人生。第40章海是真的很大,人在海里,像黏在礁石上的碎牡蛎壳一样微不足道。朝珣忽然想牵一下沈小乐的手,手在碰到沈小乐肩膀的时候, 她回了下头。朝珣看到她湿漉漉的头发,湿漉漉的眼。沈小乐朝他笑了一下,漂亮的像个天使。朝珣无数次的幻想过死亡,他从前总觉得,临死之前,自己大概会想到很多东西。但其实没有,在这一刻,他的脑袋完全是空的,他水从指缝流逝,他看着亮汪汪的海,一直发呆,最后被涌到身上的海水淹没。海水包裹着他,和他抢夺着空气,一波又一波,它们争先恐后,先是灌进嘴里,又从四面八方涌入。**纵的感官、水温柔又锋利,穿过他的身体,穿过他的灵魂,他听到海水里有什么在拥挤着奔向他,他被海水拥簇,好像在这片海域受到热烈欢迎。它们喊;“朝珣!朝珣!”他们喊:“朝珣!朝珣!”那声音忽远忽近,来自水里,来自岸边。紧接着有人狠狠地把他推到了一旁的礁石上。紫色的纱裙被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朝珣闷哼了一声,抬头看见了沈小乐湿漉漉的头发,她力气倒是很大。朝珣被按在礁石上,腰卡在两块礁石之间,一下清醒过来,他咳了两声,睁大了眼睛,“你…”沈小乐笑了一声。朝珣听见她低低的覆在自己耳边说:“朝珣,你听到了吗?有人来找你了。”朝珣被她按在礁石上,扭头看了眼离他们很远的岸,那里有人,他回过头,皱着眉,哑声问她:“你干什么?”沈小乐头发上的水滴到了他脸上,她低下头,眼珠也湿漉漉,她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笑了一声说:“你以后还想穿裙子吗?”朝珣没说话,皱着眉看她,不知道她想说什么。沈小乐哑声说:“我是坏女孩儿,很多人围着我,但是没有人爱我,我死在哪里都无所谓,但朝珣,你比我幸福,你看,还有人在乎你,还有人来找你。”朝珣红着一双眼,“沈小乐,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不是约定好的么?再往前一点…”沈小乐笑了一声,打断了他,“我们只是临时组队,到了时间总会分开。”朝珣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他咬咬唇,“你在说什么,我们说好的。”沈小乐脸上很平静,一波海水涌过来,拍打在礁石上,拍在他们身旁,在他们脸上头上掠过去,又退下。无边无际的水。沈小乐说:“你是个好孩子,连你也死了,就太便宜这个世界了。”她松开他,笑了笑,没了嬉皮笑脸,也没了张牙舞爪,只剩下平静,极度的平静。朝珣张了张嘴,他猛地一下伸出手,可还是没来得及,一个浪打过来,那湿漉漉的头发穿过他的指尖,悄然迷失在水里。沈小乐朝更深的海里游去。朝珣觉得自己被骗了。他疯了一样想要抓住她,想叫她说清楚,想最后不留遗憾,一个浪又打过来,叫他浑身有力无处使,他挣脱那处礁石,他潜进水里,喊:“沈小乐!”“沈小乐!”“沈小乐!”“沈…”沈小乐没有回答。沈小乐像只灵动轻盈的蝴蝶,抛弃他,不见了。四面八方的水,重新灌到嘴巴里,月亮照着水汪汪,一波波的水,压迫着他的视线,朝珣来不及哭,也来不及,再抓住那只纤细手腕。意识消失之前,他的眼前,是一片深深沉沉的黑,有只蝴蝶在眼前飞,飞到月亮上,飞到云朵里。海水包裹着皮肤,朝珣陷进去,陷进去。他闭上眼睛,感觉自己也会飞了。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荒诞的梦,梦里他荡着秋千,从地上荡到天上,荡进厚厚的云层,荡到从未见过的外太空,他看到了很多行走的小木棍,大家脸上带着程式化的微笑,有人喊他:“你来啦。”朝珣准备回答,一切又戛然而止,他睁开眼,看到了一个洁白的病房,看到熟悉的两张脸,有爸爸,有妈妈。他身上的裙子被脱下来,换上了一身干净衬衣。妈妈抱住了他,她哭,无声地。“宝儿,你怎么这么想不开。”“你想就这么丢下爸妈走吗?”“我们去复诊去瞧瞧好吗,别这样,就当是妈妈自私一点求求你,别总想着…”朝珣眼神很空洞,又有些失望,他面无表情,呆呆地看着天花板,耳边的声音好像是幻听,忽远忽近。他好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沟通实在是一件很难的事,他疲于再去一遍遍重复着从快乐顶端坠落的失落感觉,也疲于应付“爱”这种东西,一旦陷入黑暗里,幸福也是个让人畏惧的东西。“宝儿,你想要什么,你和妈妈说,妈妈什么都给你,什么都给你…”好吵。朝珣闭上眼睛,过了很久,他开口说了第一句话:“那个女孩儿呢?”朝珣妈妈的声音戛然而止。朝珣睁开眼睛,他看了眼她,然后赤着脚下床往外头冲,朝珣妈妈没有拦住他,他疯了一样在医院里奔跑,推开了无数张门,看到了躺在床上的沈小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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