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所有人都舒了一口气,傅长陵还有些茫然,谢玉清便叫他:“上来。”傅长陵赶紧跑上台去,谢玉清淡道:“拔剑。”傅长陵听着谢玉清的话,试探着开始拔剑,然而他手才放在剑上,谢玉清手中木剑便直直探出,傅长陵吓得连滚带爬的开始躲闪。他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试出自己原本宗门的东西,只能仓皇逃脱,谢玉清用的虽然是木剑,但招式异常狠辣,每一次打在他身上,几乎都要把他打到吐血,一招演练完毕,傅长陵已经趴在了地上,谢玉清气定神闲收剑,淡道:“今日感悟这一式,名为探梅十七。今日先将基础剑式习练一遍,而后单独练习。”说着,谢玉清没有忘记傅长陵,她回头看向傅长陵:“沈师弟,起来习练了。”傅长陵趴在地上,他撑着自己,艰难起身,咬牙道:“是,师姐。”他不能不起身,他已经看透了,鸿蒙天宫这些剑修,都是一些不拿自己的命当命,拿自己身体当身体的疯子!他们不会管你承受极限,因为他们世界没有极限。他们的世界只有,越级,越级,再越级!鸿蒙天宫,不相信眼泪。傅长陵颤抖着身子回到自己位置,开始麻木不仁跟着练剑。早训完之后,当谢玉清宣布休息那一刻,他再也支撑不住,直直倒在了地上。上官明彦和云羽赶过来,上官明彦焦急道:“沈兄,你还好吗沈兄?”傅长陵看着天,面露绝望。“明彦……你答应我……”“沈兄,你说,你现在怎么样?要不要我送你到救世堂?”“如果,如果我死了,”傅长陵转过头,看着上官明彦,眼神真切道,“你一定要多烧点床褥、被子给我,我在下面,想躺在一张舒服的床上,再也不当人了。”“他没事儿。”云羽听了这话,顿时放心下来,同上官明彦道:“你看看他,还能说这么多话呢。”说着,云羽推了推傅长陵:“话说你还起不起得来?起不来就没饭吃了。”傅长陵听到这话,立刻又有了力气,他撑着自己,在上官明彦搀扶下站起来,和云羽一起去了鸿蒙天宫的弟子食堂。修仙之人,筑基之后便不用吃东西,凡间俗物对于他们来说,还是需要排出的累赘。但如果是用灵植灵兽做的饭菜,对于修仙人士来说则是有益无害,故而大宗门大多有弟子食堂,每日专门有灵兽灵草供应作为饭食。傅长陵被上官明彦和云羽扶着去了食堂,一进食堂,所有人都看了过来,自来熟的人还走上来,高兴道:“沈师弟可以哈,还能来吃饭。”“沈师弟厉害,一套探梅十七式接完还能站着,不亏是长月峰弟子。”“沈师弟……”吹捧从傅长陵进食堂到吃完都没停下,一顿饭下来,傅长陵基本和食堂里的人熟悉起来,他一面吃一面和这些弟子吹牛,这些弟子大多对长月峰十分向往,却很少接近,长月峰就秦衍师徒两个人,都不是他们能聊天的对象,傅长陵一来,所有人都激动起来,端着碗围着他问东问西。“师兄,大师兄书不是特别严厉?”“那不叫严厉,”傅长陵撑着脑袋,一副前辈的模样纠正道,“那是关爱。”“师兄,我听说大师兄让你住狐狸窝,是不是真的?”“就住了半晚,”傅长陵抬眼看问问题的人,“而且那是师兄为了把偏殿打扫出来迎接我,让我在那里暂时休息,怎么能叫让我住狐狸窝呢?师兄对我的爱护,你根本想象不到,你看,为了迎接我,他打扫偏殿打扫了半晚,你们师兄有这么好吗?”“没想到大师兄对师弟这么好,”有弟子露出羡慕的表情,“我也想要这样的师兄。”“行了行了,”旁边云羽听不下去了,他拉扯着傅长陵起来,“下午还有课,还闲聊什么?走了。”傅长陵被他拉扯着从人群中挤出去,傅长陵朝着其他弟子拱手,颇为不好意思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先走一步,改天再聊。大家来长月峰做客啊,我做东……”云羽和上官明彦一路挤了出去,云羽低声道:“下回别在外面这么瞎吹了,到时候,我怕你没面子。”“我这是瞎吹吗?”傅长陵一脸奇怪道,“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你不知道,师兄为我搭的那个狐狸窝多可爱。”云羽:“……”没有救了。云羽放弃了让傅长陵清醒一点的念头,他拖着傅长陵去了下午的课室,领着傅长陵找了位置。下午的课除了基本的一些仙界史之类的文化课,最重要的课程就是心法,鸿蒙天宫统一一套心法,基础的心法修习就由秦衍来教。傅长陵听到是秦衍的课,心里就很是高兴,早早期盼着秦衍过来。秦衍来得很准时,进门之后,他没看傅长陵一眼,只是翻开书,开始给所有人讲授鸿蒙天宫的基本心法。鸿蒙天宫的基本心法走得是极正极阳的路子,秦衍简单介绍之后,随后道:“云泽基本心法大同小异,等诸位步入金丹,会开始各自选择各自的特定的心法用来修习,各峰有其擅长的心法,倒时会由各峰亲传弟子专门教授。今日大家先感受基础心法。”说着,秦衍盘腿坐下,领着所有人一起开始练习基本心法。傅长陵就当自己是个新生弟子一般,跟随着秦衍的话开始调动灵气,滋养金丹。午后阳光从窗户洒下来,鸟雀在枝头欢快轻鸣,秦衍轻声念着口诀,引领着所有人运转灵力,他的声音很平静,这种平静让人内心中正温和,这凡世一切喧嚣似乎都远离开来,一节课似乎是身在世外桃源,让人完全忘记了过往,也不担忧未来,只着眼于此时此刻。此时此刻,他一睁眼,就能看见那个让他忘却烦忧的人坐在他面前。他的眉目如画,美若谪仙,可这仙气之中,又缠绕了几分说不出的佛性。这种佛性是一直在秦衍身上的。哪怕上一世,秦衍还是个魔修的时候,他身上也缭绕着这种说不出的悲悯大仁。傅长陵看着秦衍的面容,一时忍不住呆了。秦衍念完最后一个字,他似乎是察觉到傅长陵的目光,他慢慢睁开眼,就看见少年呆呆看着他。那目光清澈又炙热,好像很多年前。秦衍看着那目光,神色有了一瞬间的涣散。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很多年前,他在无垢宫中,和苏问机喝酒。苏问机问他:“傅长陵那个人,你觉得他哪一点好?”他握着酒杯顿了顿,慢慢道:“眼睛。”“眼睛?”“一个人看过恨,就学会恨。看过绝望,就知道绝望。可就有一个人,他看过了所有爱恨、所有绝望、所有苦难,可是每一次,你再见到他,他一抬头,就好像第一次见你时那样。”“他活着,你就会觉得,这世界所有人都放弃,他也还会坚持。”这遥远的记忆让秦衍有些措手不及,他发愣的模样让傅长陵笑起来,他朝着他无声做了个口型。“师兄,下课等我。”秦衍收回涣散的神智,不着痕迹转过头,仿佛什么都不知道。傅长陵撑着下巴笑起来,他扭过头去,看着外面跳动在枝头的鸟雀,觉得心情好极了。等到下课后,秦衍并没有等他,他起身径直走了出去,傅长陵和上官明彦、云羽极快的说了声:“我先走。”之后,就赶紧追着秦衍跑了出去。云羽愣了愣,随后大声道:“喂,我等会给你搬账本!”傅长陵挥了挥手,追着秦衍跑过去:“师兄!师兄等等我啊!”秦衍并没有因为秦衍在脚步上有任何变动,他走得不紧不慢,仿佛傅长陵对他没有任何干扰。傅长陵很快追上他,但这一天体力消耗着实有些大,他还是喘了粗气,忍不住道:“师兄,不是说好等我吗?”“没说好。”“那算我单方面说好好啦,”傅长陵没半点不高兴,自我安慰道,“我追上来也一样的,都是一起回去。师兄是回长月峰吗?”“找师父。”“哦,”傅长陵听到这话,点了点头,突然想起来,“说起来,师父好像还没找过我,师兄,师父以后会教我吗?”“我若教不了你了,”秦衍回答傅长陵的问题,回答得不紧不慢,“师父会教你。”“那太好了!”傅长陵高兴出声,秦衍不由得看了他一眼,傅长陵立刻察觉到自己这话有些不妥,他赶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师兄这么厉害,有师兄教导我,我已经很高兴了。”秦衍扭过头去,没有多说。傅长陵跟在秦衍身边,他想多说点话,想了想,他觉得秦衍是喜欢说正事儿的,便询问道:“师兄,你之前课上说各峰有自己的心法,咱们长月峰主修的心法是什么啊?”“无情道。”听到这话,傅长陵咯噔一下,他一直是知道秦衍修无情道的,可他还是忍不住再问了一遍:“师兄也修无情道?”“嗯。”“那,”傅长陵有些纠结,“无情道的人,是不是不会有感情啊?”“无情道分五层境界,清心、收欲、寡情、无情、忘情。清心尽量保持内心清净,能克制收敛自己情绪,这是最基本的一重。”“哦,”傅长陵点点头,“所以你和谢师姐、师父,都话少。”“收欲是从内心收敛对这世上的欲望,口腹之欲、权势之欲、男欢女爱,皆为业孽。”听到这些,傅长陵心里有些发慌:“你们这和和尚有什么区别?”“寡情是第三层,既放下与这世上的牵扯,无论任何感情,都与我们没有太大关系。但寡情只是寡,并非无。”“所以第四层无情,”傅长陵立刻道,“我懂了,无情就是没有感情。”“可说如此。”秦衍点头:“不动情,是为无情。”“那最后一层呢?都无情了,还有什么忘情?”傅长陵有些懵了,秦衍御剑在前,双手负后,风吹得他鬓发飞扬:“忘情是为无情道最后一层,然而这世上,少有人能修。”“忘情是有情而忘,明明有情,却能如同无情一样豁达洒脱。太上忘情,太下不及于情,无情简单,太下之人常有,可忘情却是极难。”傅长陵听着这些话,他看着秦衍,忍不住道:“那么,无情道中,什么是情根?”秦衍没有说话,他似乎是思考了很久,才开口:“情之所钟,太深太过,又不为道法所容,便会生出一根情根,那根情根,是修道者本身对某一个人,某一件事的感情。修无情道的人,也是普通人,到达寡情已是不易,更何况是无情?故而修炼之法中,便专门有一个办法,把一个人把所有感情寄托于一根情根。等情根成形,再将其拔除,便可入无情之境。”听到这话,傅长陵有些恍惚:“那,每个修无情道的人都会有一根情根?”秦衍沉默不言。傅长陵想想,却也觉得不大可能:“若每个人都可以通过这样的法子,把所有感情寄托于一根情根,然后拔除,那无情道的修炼,也太过容易了,情根生出来,必然有一些苛刻的条件,或者是拔除之时,也有苛刻的条件。是什么条件?”说着,傅长陵看向秦衍,有些疑惑道:“师兄?”秦衍看着远方:“不是每一份感情,都能担得起情之所钟。而情根生成,与命相连,故而自古到今,未有因此得道者。”傅长陵愣了愣,两人到了长月峰,秦衍朝着上方行去:“我去找师父。”说完,秦衍便朝着远方行去。傅长陵待在原地,好久后,他的心突然有些锐利的疼了一下。秦衍啊……他抬起头,看向那已经走远的人。他突然很想问问他。他要多喜欢一个人,才能有这么一根情根。这一辈子,他还会不会,再这么喜欢一个人。第三十五章 你说你要教谁,上下尊卑傅长陵看着秦衍向问月宫过去, 他稍稍站了片刻, 便收回了目光, 自己往密林里走去。该建的房子还是要建的, 该做的事儿也得做。他在密林了砍了建房子的木头, 仔细辨别了灵草, 将他需要的灵植和灵兽采摘了回去后, 便开始做饭。秦衍从问月宫回来不久,傅长陵就端着饭菜上去,高兴道:“师兄回来啦?师父今个儿说了什么吗?”秦衍看着傅长陵把饭菜放在桌上:“师兄不去弟子食堂,平时也该吃点灵植灵兽, 对师兄身体有好处, 师兄太拼了, ”说着,傅长陵抬起头, 盯着秦衍,瞧了片刻后,他皱起眉头来, “年纪轻轻,身体就这样, 不好。”秦衍沉默不语, 傅长陵放好碗筷, 跪坐在地上,仰头看着秦衍:“师兄,我们一起吃饭吧?”秦衍看着那一桌饭菜, 顿了顿,终于道:“你吃吧,我不用。”说着,秦衍想了想,还是道:“以后你做你的就可以了。”“没事儿,”傅长陵笑起来,“我每天都多做一份,师兄你什么时候想吃,随时来就可以。”“你……”秦衍迟疑着,慢慢出声,“不必如此,我的确不用这些。”“师兄想不想吃是师兄的意愿,”傅长陵提了筷子,扭过头去,一双眼明亮如星,“记得我一直等着就是了。”秦衍没再开口,他站了片刻,终于还是转身,回了自个儿屋里。等他走了之后,傅长陵自己夹着菜,吃了两口,他忍不住叹了口气。他抬头看了看秦衍的屋子,撑起下巴。“难办啊。”他感慨出声,自己默默把饭吃完。吃完饭后,傅长陵便回了自己房间,他先上了小榻,拿出灵石来,给自己布了一个聚灵阵,而后将聚灵塔放在阵首之处,开始闭眼打坐。他是雷系天灵根,这样的灵根并不常见,云泽适合的功法屈指可数,上一世他一直在寻找最合适自己的功法,最后终于在一个密境中得得到了一位先圣的留下的功法,他将这位先圣功法稍作修改,最后自成一套体系。直到开始学这一套功法,他的修行才开始一日千里。这一世他不打算走这样的弯路,便直接开始试着运转上一世的功法。他如今金丹有损,不敢太过激进,哪怕有聚灵塔这样的神器相助,他也只是慢慢将灵力吸入身体之中,缓慢净化而出。如此反复大约三个小周天后,他感觉金丹开始有些隐隐作痛,立刻便停了下来,等再睁开眼时,白日疲惫一扫而空,他内心情绪也平缓了许多。他转头看了看外面的月亮,想了想,便站起身来,开始到书桌面前绘制封印业狱的阵法。这是他答应给秦衍的东西,之前他胡扯说是先祖留下的,如今只能自己临时画给秦衍。他猜想着,秦衍应当是会将阵法交给江夜白,既然秦衍要这个阵法,证明江夜白打算追查这事儿,只要云泽仙界高层有动作,如今一切还没发生,那所有事儿都还在可控范围之内。业狱不打开,没有那场生灵涂炭的仙魔之战,云泽……或许也能幸免于难。傅长陵低头用着自己平生所学,低头画着阵法,一直纸鹤振翅从窗外慢慢飞来,落在窗户上,傅长陵没有抬头,他抬手一弹,纸鹤便化作灰烬,空气中传来傅玉殊的声音道:“七日后江夜白召集七宗大会,应该就是说你密境一事,金光寺态度不佳,你早做准备。”傅长陵听着傅玉殊的话,他绘图的手顿了顿。片刻后,他低下头,一面绘制阵法,一面道:“知道了,这两天有人派灵鸟窥伺我,你派人跟一下,如果是你夫人的人,让她收敛些。”傅长陵说完,凭空又变出一只纸鹤,那纸鹤振翅往外面飞去,傅长陵低头认真绘制着阵法,一言不发。第二天清晨,不等疾风来叫他,傅长陵就早早起身,洗漱完毕之后,换上衣服,站在门口等秦衍。秦衍出门见他站在门前,也没多说,御剑起身,便让他跟在后面。傅长陵追着秦衍一路狂奔,果不其然还是迟到,照旧在问剑崖被谢玉清打了个半死,被上官明彦和云羽拖到食堂,而后挣扎着上完下午的仙界史、秦衍的心法课。等晚上回来,他又开始做饭、练功、画封印阵法。秦衍从不过问他的阵法怎么还没给他,他和傅长陵始终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他从来不碰傅长陵的饭菜,也从来不搭理傅长陵不靠谱的问话。对比起和其他弟子的和颜悦色,面对傅长陵,秦衍可以说是过于严厉了。就连迟钝如云羽也察觉到情况不对,忍不住在午间吃着傅长陵打包的晚上剩饭剩菜时给傅长陵说了句:“我觉得大师兄好像不大喜欢你,你也别上赶着碰硬钉子了。”傅长陵听了这话,抬眼瞪向云羽:“把饭菜给我吐出来!”云羽赶忙抬手,示意自己不说了。傅长陵带的虽然是剩饭,但是比食堂好吃多了。转眼七日过去,傅长陵的封印阵法也差不多绘好,他清晨照旧起床,早早等在揽月宫门口,秦衍出门来,见他静静候着,淡道:“今日我有事,你自己去吧。”傅长陵恭敬应了一声,随后捧着阵法道:“师兄,阵法找着了。”秦衍没有多问,从他手里拿过阵法的图纸,在秦衍拿到图纸那一瞬间,傅长陵不着痕迹在秦衍袖子上一抹。秦衍似是未曾察觉,领着疾风御剑而去。傅长陵见他们一走,脸上笑容顿失,赶紧折回秦衍房间,开始四处搜索。他找了片刻,从一个木盒中翻出了之前疾风带回来的那块带着血迹的黑色绸布,拿到绸布之后,他揣在了胸口,转身走了出去。他照旧跑到了落剑崖,到了落剑崖后,便见谢玉清在落剑崖等着他,他一来,谢玉清便惯例道:“上来。”傅长陵苦着脸上去,谢玉清提了剑,声音平淡:“今日我们来学,问雪十三式。”话刚说完,谢玉清木剑横扫而过,傅长陵回眸一看,便见不远处,华光自山下陆续而来。傅长陵回头朝着谢玉清笑起来,他抬手用木剑挡住谢玉清的剑,笑嘻嘻道:“师姐,手下留情啊。”谢玉清见他嬉皮笑脸,眉头一皱,剑风骤然腾起,横拍到了傅长陵腹间。傅长陵一口血呕出来,当即飞远了去,然后趴在地上,便不再动弹了。谢玉清见傅长陵没爬起来,她皱起眉头:“沈修凡。”傅长陵不动,谢玉清没有说话,上官明彦急得不行,忍不住道:“师姐,我……我带沈师兄去看看吧。”“是啊,”云羽观察着傅长陵,“我看着沈师弟不太对劲啊。”傅长陵这几日积累下的好人缘在这一刻终于有了作用,所有人都嚷嚷起来,谢玉清迟疑了片刻,终于点头道:“去吧。”上官明彦得了这话,赶紧上前去,和云羽一起扶着傅长陵去了救世堂。两人扛着傅长陵,才出了问剑崖,傅长陵便左右一个手刀,直接将两人砸晕了过去。两人晕倒之后,傅长陵将两人拖到旁边假山,拍了拍两人的肩道:“兄弟,对不住了,等一会回来见你们。”说完,傅长陵便赶紧往鸿蒙天宫外奔去。他看今日架势,金光寺怕是来者不善,他不知道秦衍一个人会不会吃亏。秦衍这个人,太过正直,不知变通,遇到金光寺那些不要脸的,容易吃闷亏。傅长陵一路冲到鸿蒙天宫护山大阵外,便擦去了自己的千面水,然后套上了傅家家装,他刚套上衣服,便察觉周遭不对,他顿了顿动作,清骨扇从手中滑落出来,他抬眼看向旁边的人,忍不住笑起来:“跟了一路了,终于找着机会了?”说罢,清骨扇朝着周遭卷罡风窒息而去,傅长陵大喝出声:“给本座出来!”话音刚落,十几把钢刀从四面八方飞来,傅长陵金扇抵在唇边,嗡念出声,顷刻之间,他周边便被金字环绕,这些金字浮在半空,形成了一个无形的结界,钢刀撞到金字之上,而后猛地折回,周边丛林发出有人惨叫之声,傅长陵闭上眼睛,金字朝着密林之中直冲而去,密林中的人顿时不再隐藏,提刀直冲而来,傅长陵见他们露了面,冷笑出声:“上一次被吓了个半死,这一次还敢回来?”“故弄玄虚。”黑衣人声音僵硬,傅长陵轻轻“呵”了一声:“躲了这么久才敢动手,也为难你们了,怎么,不打算靠我身上的血脉打开封印了?”“你知道得太多。”两把钢刀相交而来,傅长陵腾空而起,轻盈落在树尖上,笑眯眯道:“所以,哪怕没有我的帮助,你们的计划必须要往后推迟,你们也打算杀了我了?”“你没用了。”黑衣人冰冷开口:“一个受损金丹,杀你易如反掌,受死吧。”说话间,黑衣人抬起手来,露出尖锐的指甲,朝着傅长陵狠抓过来。傅长陵垂眸轻呵了一声,他小扇单手张开,遮住半张脸,低声道:“不知死活。”说罢,他抬手一扇,数百张符咒如雨而去,直直冲向众人。傅长陵和黑衣人在山下过招时,鸿蒙天宫正殿之内,江夜白坐在首位上,旁边坐了鸿蒙天宫七位长老,而后三宗掌门人和四族家主陆续进殿,各自说笑着坐在了各家长老旁边。等七大宗门坐定之后,一位身着红绸宝石袈裟的大佛修领着四个佛修走进来,众人起身,都同来的这几位佛修见礼,江夜白请着红宝石袈裟的佛修上座,恭敬道:“大师上座。”佛陀普明坐到江夜白身侧,跟随他来的四位弟子都站在他身后,所有人坐下后,大殿门缓缓关上,普明身后弟子给他倒了茶,他看了众人一眼,目光最后落在江夜白身上,笑着道:“江宫主召开七宗大会,还特意将老僧请来,不知是出了什么大事?”“此事大师应该比江某先知晓,”江夜白面色平稳,他目光看向佛陀身后一位中年佛修,淡道,“不知近日贵寺手中的璇玑密境,可有异动?”“原来是为了这事。”普明笑起来:“这事儿,我不来找江宫主,没想到江宫主却也敢先来找我们。”说着,普明顿时一变,怒道:“你那好徒儿秦衍毁我宗门密境,你倒是好好说说,你们鸿蒙天宫打算怎么赔?!”众人得了这话,面面相觑,傅玉岚打开了扇子,遮住半张脸,靠近傅玉殊道:“今个儿有好戏要看。”傅玉殊尴尬笑了笑,只道:“喝茶,喝茶。”江夜白听着普明的话,面上神色不动,只道:“具体发生了什么,还是让我徒弟来说吧。”说着,江夜白抬眼,同守门弟子道:“叫秦衍进来。”秦衍守在门外,江夜白一出声,他便已听见,神色微动之后,他转过身,看见大门打开。他提步进了正殿,一撩衣摆,单膝跪下,恭敬道:“秦衍见过师父,”说着,他转头看向场上其他人,“众长老、掌门、家主。”他眼神刚毅,不卑不亢,傅玉岚同傅玉殊传音道:“这就是我们鸿蒙天宫新一代最好的弟子,长相就比咱们家小长陵差一点点,但十五岁金丹,不得了得很。”“三叔,你少说两句吧。”傅玉殊在这种场合下有些心虚,忍不住提醒傅玉岚。傅玉岚摊了摊手,一副死猪不怕滚水烫的模样。相比傅玉岚的轻松,在场其他人都摆足了姿态,听江夜白道:“将你在璇玑密境所见所闻,清楚报上来。”“是。”秦衍应声开口,将他如何进入璇玑密境,如何在璇玑密境中遇险,得到吴思思帮助,最后如何打开璇玑密境封印,璇玑密境封印下有着什么,都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傅长陵一面同黑衣人交战,一面听着秦衍说话。他清晨在秦衍离开时,便在他身上留了传音咒,此刻秦衍说的每一句话,都清晰传到他耳里,他一面躲避着杀手的剑招,一面听着秦衍的言语。这一次,秦衍依旧没有告诉别人他是谁。他将傅长陵做的所有事都揽在了自己身上,中心魔的是他,使用十方诛神阵的是他,打开璇玑密境的是他,看到璇玑密境之下那个世界的也是他。傅长陵有些不明白,上一世可以说秦衍是为了自己对他那份感情为他抵罪,可这一世还不肯说出他的名字,是为什么?傅长陵听着秦衍一字一句将所有事情承担下来,听见上方有人迟疑着道:“所以,璇玑密境是你破坏的?”“是。”秦衍答得不卑不亢。傅长陵听到这一句话的瞬间,心绪一震,他几乎是勾勒出了前世的景象,他心绪难平,抬眼看着前方的人,知道不能再和这些人耗下去了。“本来不想惹麻烦。”傅长陵抬手抽出五张符纸,冷着声道:“如今倒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死到临头……”黑衣人刚刚张口,旋即就看见那五张符纸骤然飞出,傅长陵同时疾退,五张符纸在原地轰炸开去,这动静撼天动地,鸿蒙天宫都忍不住为之一颤,而在场十几位修士,瞬间就被炸飞开去。傅长陵掸了掸衣袖上的血,冷漠看了地上碎开的尸块,抬手一卷,便让旁边枯叶埋了过来。他御风而起,到了鸿蒙天宫门前,方才的动静早已让鸿蒙天宫警戒,谢玉清来得最快,谢玉清持剑站在鸿蒙天宫山门口,冷眼看着御风而来,轻盈落在山门前的傅长陵,冷如碎冰的声音淡道:“来者何人?”“傅家傅长陵,”傅长陵朝着谢玉清行了个礼,“有要事拜见江宫主,烦请通报。”谢玉清点了点头,转头看了一眼身后云阳:“去通报。”云阳有些犹豫:“师姐,这种人……”谢玉清抬眼看向云阳,警告道:“去通报。”云阳抿了抿唇,终于还是转身御剑回了正峰。谢玉清回过头来,看着傅长陵,傅长陵含笑而立,听谢玉清道:“不知傅道友能接我几剑?”谢玉清这见着人就想打架的性子,傅长陵是熟悉的,他不想在这时候和谢玉清纠缠上,果断道:“君子台论战,谢道友自会知道。”谢玉清听到这话,抬手行了个礼。而这时候,大殿之上,金光寺却是与秦衍僵持起来。“你说了这么多,都是你一个人做的,”普明看着秦衍,冷着声道,“你不过金丹期剑修,就能用十方诛神阵?你怕不是害怕承担毁坏璇玑密境的重罪,编个故事,在这里糊弄本座!”“秦衍所说,句句属实。”“那,”普明身后一个佛修慢慢道,“可有证据?”秦衍抿紧唇:“证据就在璇玑密境里,璇玑密境中的封印还没被完全打开,只要诸位前辈进入璇玑密境,就可以看到。”说话间,侍从急急走了进来,覆在江夜白耳边说了什么,江夜白点了点头,侍从便退了下去。其他人并没注意这些,所有人目光都在秦衍身上。“小友,”普明身后佛修慢悠悠道,“璇玑密境封印已被破坏,璇玑密境已经不复存在了,你还要让大家验证,如何验证?”说着,那佛修慢慢走下来,围着秦衍转着圈:“小友说话,处处矛盾,你既然是个剑修,如何会开启十方诛神阵,那可不是普通阵法。你不过十七金丹,怎么能如此准确辨认所谓魔气、鬼气、灵气,一口咬定是魔修现世?你说的魔修,若当真存在,这么千百年来,云泽为何从未出现过?你说的话,简直是匪夷所思,闻所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