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故事又会怎么发展?“你好像很害怕?”裴贺朝突然开口。羌意回过神,扯出一抹笑摇摇头:“没有,我就是担心燕齐来的人会对你不利,毕竟你是燕齐皇室的血脉,他们不可能不针对你。”“你真的只是因为这个?”裴贺朝握住她的肩,让她面朝着自己,双目相对时,他问道,“你是不是又在想那个人了?”“……”羌意被迫同他对视,嘴里的一个“不”字因他专注认真的神情咽了回去,“你和她初遇就是在这个时候,她是燕齐大将军之女,其父手握兵权,而她正需要一个皇室来庇护自己的家族,你就是她最好的选择。”“同样的,你想回到燕齐拿到属于你自己的东西,也需要这么一个老将来支持你。”裴贺朝轻笑一声:“所以我同她是因为利益才走到一起的?”羌意见他这般不在意,忙道:“这可是古早文必备的情节,男女主双方为了利益结合,你猜忌我我怀疑你,我替你解围,你维护你,爱恨纠缠,虐恋情深。”“……”只听懂了几个字的裴贺朝默默皱眉,“所以那个故事里的我竟然做出了这样的选择?”“你不认同?”羌意有些意外,在她看来,就算自己出现是个意外,但裴贺朝作为男主的某些价值观人生观应该不会有变。谁想裴贺朝很自然地摇了摇头,深棕色的瞳孔深邃而又专注,他启唇道:“如果是两年前的我,或许确实认可这样的选择,但如今……我不会。”两年前?羌意皱着眉问道:“为什么是两年前?”裴贺朝顿了下,扣着她的后颈在她额间落下一吻,而后才道:“日后再同你说。”“你还有秘密了?”羌意轻哼一声,,单手搭在他的肩侧,下巴抵在上头,抬眸看着他。“你没有?”裴贺朝垂着眸,嘴角微微勾起。这话一出,羌意看好戏的脸顿时僵住,其实她还真的有秘密,不过现在也不是说的时候。“既然我们都有秘密,那不如做个约定,哪天互相交换秘密?”她主动提议。裴贺朝挑了挑眉,饶有兴致道:“听着倒是有趣。”两个人聊着天,裴贺朝倒也能陪着她东扯西扯的,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马车已经不知不觉地行到了新宅。明叔和青云早就已经将晏园收拾了出来,见到羌意回来面上皆是满满笑意。晏园。“若是要去后山汤池,一定要同青云说一声,她会替你备好东西,比你两个丫头要熟悉一些。”裴贺朝牵着她进了屋子。“随时都能去?”羌意挑眉。裴贺朝微勾起唇:“随你乐意。”……大概是燕齐使团即将要到帝京的缘故,裴贺朝这两天都十分忙碌,下了早朝后往往不能立刻回府,偏偏这人固执,哪怕羌意已经用过早膳,他也要回来后让她陪着一起。“从皇宫回来这边这么远,你为何不直接在宫里或者在外头用完早膳再回来?”羌意给他夹了一只煎饺,眉心微微拧着。裴贺朝并未多做解释,只说自己吃不惯外头的东西,可后来明叔悄悄同她说,王爷只是想让公主陪着一起用早膳而已。明叔说,王爷自小便知道自己不是裴家的亲子,虽说裴家人待他并不差,但他自己却硬生生给自己建起了一道隔阂。从小到大,裴贺朝不管做任何事都是自己一个人,一个人睡觉,一个人用早膳,一个人独自在房中做着先生布置的功课,一个人默默地长大。“王爷虽都是一个人,但其实他是不喜欢这样的孤独的。”明叔这样说着。“那就不能找个人陪他吗?”羌意想起裴湘,她不是喜欢裴贺朝吗,为什么还会让他事事一个人?明叔摇头笑道:“王爷虽然不喜欢孤独,但他向来是不会说出口的,况且他这人固执得很,唯有他看中的人他才会愿意相处,公主能让王爷主动要求陪着,这倒是让老仆十分意外和欣慰。”听罢,羌意心底微微泛起酸涩。有那么一瞬间,她竟觉得裴贺朝并不仅仅是书中的一个人,他早就脱离了书而存在,并不是书中那样简简单单描述出来的那么一个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作者有话要说:互相交换秘密应该会写在番外~第六十二章召见燕齐使团的前夜, 裴贺朝迟迟未回, 羌意窝在熹园他的房间里看着话本子,顺便想等他回来道个晚安再歇息。戌时过一刻钟的时候,院子外头终于传来响动, 羌意抬着头, 下一刻房门果然被人推开。裴贺朝见着她时, 眼里闪过一丝意外,勾唇道:“你还真的在等我?”“我这是话本子没看完,顺便等的你。”羌意抬手扬了扬手里的本子。裴贺朝轻笑一声, 朝她这边走来, 目光在桌前的瓜果零嘴上一扫,问道:“你以前不是很爱吃瓜子吗, 怎么今儿还是满满一盘?”羌意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撇撇嘴:“这里的瓜子都是一个口味,不大想嗑了。”“口味?”羌意见他感兴趣, 忙朝他勾勾手:“你想不想尝尝核桃味的瓜子?”裴贺朝蹙了下眉:“核桃味?”“对啊,你想不想试试?”裴贺朝走到羌意身前, 一把将她从圈椅上横抱起,而后轻声道:“核桃味的瓜子……你为什么不直接吃核桃?”羌意:“……”“明天我让明叔去买些核桃。”听到这一本正经的话,羌意忍不住在心里各种吐槽,等她回神过来,发现自己已经被裴贺朝抱到了床上。她愣了愣抬眸看着他:“你抱我来这儿做什么?”裴贺朝挑了挑眉,渐渐弯下.身,越凑越近。“你, 你干嘛!”她下意识双手抵在他的肩上,虽然她思想没那么保守,但那什么她还是没准备好啊。“你说……我想干嘛。”裴贺朝轻轻一笑,一双桃花眼微微弯起,迷人却又不显轻佻。羌意面上发热,还不知该如何开口,手下意识一松,面前的人就往前一把将她抱住,而后肩侧忽地一重。嗯?“抱一下吧。”肩侧传来低沉沙哑的四个字。羌意心间一软,伸手回抱住他的肩,歪过头轻声问道:“你怎么了?”“累。”累?羌意有些意外,在她的印象中裴贺朝与累这个字压根不可能同框出现,她眼眸微动,启唇道:“你这是在撒娇?”圈着她腰的手微微一紧。“是不是燕齐那边有什么消息?”羌意忍不住猜测。“今日燕齐的人已经到了。”裴贺朝突然轻声开口。她点点头,这事她已经知道:“我听说已经在延熙馆住下了。”延熙馆是云昭特意用来招待外使的驿馆。“嗯,今日礼部的人已经去过了。”“……都有谁来了?”羌意有些犹豫,这几日她确实很开心,但心里其实也一直藏着事,比如原女主段令芙就要来了……裴贺朝从她肩侧抬起头:“你说的那两个人都来了。”两个人四目相对,羌意咬了咬唇问道:“那你今日回来说累是……”她的话还没说完,裴贺朝就忍不住勾了勾唇:“你又在多想了?”“嗯?”“今日礼部的人离开延熙馆后便回了宫里,同我们说了一件事。”羌意这下明白了,看来让裴贺朝说累的恐怕就是接下来要说的事。“燕齐……皇帝此前春猎不小心摔下马,已经整整一个月未能上朝,此番燕齐来使也是想拉拢云昭,以防周边国家趁机作乱。”燕齐皇帝慕容达?羌意抬眸看着他:“你担心燕齐?”谁想裴贺朝摇摇头道:“燕齐如今皇子众多,慕容……达就算病重,燕齐也不会大乱,他们这次来看似说是为了拉拢云昭,可真正的目的恐怕是想知道我会不会趁此机会回去。”“那你选择回燕齐当你的皇子吗?”这也是羌意一直想问的。裴贺朝并没有立刻回答她,反而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你希望我留在云昭吗?”这个问题对羌意来说,最直接的答案自然是肯定的,可她知道裴贺朝的野心,而她也不想干涉他的选择。她这么想着,也就这么说了。裴贺朝听了她的回答,突然俯下.身吻了过来。沉默而绵长的亲吻让两个人的心在寂静的夜里又默默靠近了些,一吻毕二人也默契地不再谈及燕齐的事。羌意坐在他的腿上,双手轻勾着他的脖子,语序混乱地说着今日看的话本子里两个主角的故事,说着说着便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裴贺朝垂着眸,见她渐渐没了声儿,嘴角忍不住微微扬起。“你说自己知道我的野心……”他低下头在她额角亲了亲,话却没有继续说下去。……羌意醒来时,外头已经天光大亮,她舒展着身子坐起身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晏园。“公主?”走进来的竟然是青云,“公主终于醒了,这是今日宫宴穿的衣裳,公主可以自己挑。”“宫宴?”羌意下意识问出口,可瞬间自己也想到了,也对,燕齐来使,宫里头一定会设宴宴请,“王爷呢?”“今日燕齐使团入宫觐见皇上,王爷一早便过去了。”青云福身回道。羌意点点头,正在这时芙蓉和蔷薇也一道走进屋子。“公主,我们煮了绿豆排骨粥,你一定要尝尝!”羌意见着两个丫头兴奋地走进来,愣了愣道:“你们两个做的?”芙蓉猛点头:“是啊,是厨房林妈教我们的,她说我们两个厨艺天赋极高。”羌意挑了挑眉,披着外衫就下了床,几步走到桌边,甫一打开陶瓷盖子,一股略显刺鼻的烟味就飘进鼻间。“……”她的手在半空中一顿,抬眸看向两个丫头,“林妈喝了你们的粥?”“没有,林妈听说这粥是我们特意给公主准备的,哪会喝啊。”芙蓉一脸期待地看着她,“公主,你尝尝嘛。”“你们……尝过了吗?”羌意忍不住问道。芙蓉和蔷薇一致摇头。羌意不想打击她们的自信,主动拿过小碗替自己舀了一小勺。“公主,奴婢来吧。”蔷薇作势就要替她来盛。“不不不,我自己来就行,本来就不大饿。”羌意不着痕迹地拦下,而后拿起一旁的小勺子,磨蹭着吹了吹,最后才放进嘴里。三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看,其中两道视线更是充满期待。这粥虽然有些糊了,但除了闻着有些味儿以外,吃着味道倒是还比较正常,羌意咽了下去,而后抬起头道:“不错。”“哇,那奴婢以后一定要好好练厨艺,这样以后公主想吃什么让奴婢做便成。”芙蓉戳戳蔷薇,“你说是吧。”“公主喜欢就好。”蔷薇倒是谦虚。羌意看着二人的满腔的热情,不好打击,只能委婉道:“这厨艺并不是一日两日便可提升的,还是慢慢来吧。”青云看出羌意有些口不对心,于是也凑过去看了眼那锅粥,她一愣忍不住笑了下,忙开口替羌意解围:“公主,用过早膳便来挑挑今夜要穿的衣裳吧。”羌意像是从未听见过如此美妙的声音,忙放下碗勺,拿过帕子擦了擦嘴道:“今夜宫宴十分重要,是得花时间好好挑一挑。”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参加宫宴,不过还是头一次需要面见外使,她扫了眼案托上一套套宫装锦服,目光最后落在最中间的一套紫棠兰花纹宫裙。“公主喜欢这套吗?”青云一直注意着她的眼神,见此忙让人将那宫裙展开,“这套裙虽不是最显眼的,但却十分显高贵之气,同公主倒是特别搭。”羌意没想这么多,这些裙装看来看去其实差不了多少,她选择这套不过是看看中这个颜色罢了。裴贺朝今日一定是穿朝服,正好同他穿情侣装。羌意心里忍不住直乐,这点小心思恐怕也只有她自己能察觉到。云昭的宫宴设在延华宫外殿,羌意到时殿内左右两排座位皆已坐满了人。“公主。”一道温润清朗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羌意回过头去,竟是许久未见的原玉峥。“你竟也来得这么早?”她以为原玉峥会同裴贺朝他们一起进来。“臣闲来无事,便早早过来了。”原玉峥笑了笑,“公主,请。”羌意没大明白他为何说自己闲来无事,不过她也没打算深想,走到自己的位置便直接坐下。云昭宫宴的规矩并不多,朝臣皆按着品阶入座,最上头设有两层阶梯,一层为公主皇子之类,二层则是皇上后妃。按着云昭如今皇室的情况,羌意对面本应没有人,可如今对面却同样设了一个位置。约莫一刻钟后,内侍通禀的声音便从外头传来,羌意循声看去,就见裴湘牵着羌以泽的手走在最前头。再往后,裴贺朝一身紫黑色金银绣朝服,步伐沉稳地朝着前头走来,眉宇之间隐隐透着丝丝淡漠,而他身侧并肩走着一个与他眉骨极为相似的男子。此男子一身绯红宽袖长袍,手里头握着把折扇,笑容爽朗。羌意目光一顿,心里已有了猜测,看来这人应该便是燕齐三皇子慕容寒了,那么段令芙……她将目光往后移,慕容寒身后并没有女子跟随,不过他身侧一名白衣男子倒是引起了羌意的注意。这个人在一众男子间显得格外纤瘦,巴掌大的脸,墨发高高束起,只一根玉簪固定着,若用一个词来形容此人面貌,那便唯有粉面朱唇了。女扮男装?羌意眉头轻挑,终于回想起来。没错,段令芙初次来云昭便是女扮男装待在慕容寒身边,而当时裴贺朝一眼便看穿了她的身份。就在羌意愣神之间,进来的这些人已经一一入座,而当她抬头看向对面时,却正好对上慕容寒的投来的视线。他怎么坐在自己对面了?羌意微微蹙了下眉头,下意识便寻找裴贺朝的身影。“公主。”低哑熟悉的声音在她右侧响起,羌意立刻转头看去,就见裴贺朝坐在了自己下位处。若裴贺朝还是珩王的身份,他应该与自己在一阶才是,如今却坐在了自己的下方。羌意抛开心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弯起唇角,朝他笑了笑。“都说云昭嘉安公主貌可倾城,今日得见果真不假。”突然一道响亮的男声从羌意对面传来,她侧头看去,就见慕容寒一瞬不瞬地瞧着自己,嘴角还勾着一抹略带轻挑的笑。“三皇子谬赞了。”羌意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并不想多搭理。慕容寒瞧出她的敷衍,倒也不介意,呵呵一笑却并没有收回视线,反而更加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羌意。裴贺朝面色微沉,起身对着羌以泽道:“皇上,时辰差不多了。”羌以泽被点名,立刻挺直了腰板,背词一般道:“今日宫中设宴主要是为了给燕齐使团接风,诸位卿家不必拘礼,三皇子更是无需拘束,若是有什么需要尽可提出。”“燕齐慕容寒先饮一杯,谢过云昭圣上款待。”慕容寒举着酒杯朝前头一敬,话落便仰头饮下。……羌意百无聊赖地看着羌以泽强撑着和慕容寒来回说着客套话,目光时不时地朝右手边瞥去。不过好在裴贺朝身为云昭摄政王,也需得和慕容寒互相客套敬酒,这个时候羌意便能光明正大地歪过头,目不转睛地瞧着他。裴贺朝自然能感觉到羌意看着自己,他倒是面上淡定,只不过一坐下便差自己身后的婢女将桌上的一碟油酥饼拿到隔壁桌上。羌意吃完最后一块油酥饼,正在回味间就见桌上忽然又多了一碟,她会意,忙侧头看去。那人正端着酒杯轻轻抿着,目光微敛,看上去倒是神色如常,可嘴角微微扬起的幅度却是暴露了他此刻心头的愉悦。“嘉安公主很喜欢油酥饼?”对面的人又一次主动搭讪。这次慕容寒的声音更大了些,不过好在宴上声音比较杂,除了裴贺朝第一时间听见了,大多数人都没有注意到这边。羌意抬头时,也只能感觉到羌以泽还有原玉峥朝他们看来。“三皇子倒是观察得细致。”羌意倒也不掩饰,喜欢便是喜欢,裴贺朝知道自己的喜好也不算奇怪,若是她扭扭捏捏反而此地无银三百两。慕容寒的目的果然不仅仅是搭讪她,一开口便是:“我倒是比不上摄政王细致,见公主的碟子空了便立马让人补上。”羌意见他声音越拔越高,眉头挑了挑,直言道:“皇子这话说得我听着总有些不舒服。”“哦?”慕容安一笑,像是鱼儿上钩般得意,“慕容安初来乍到,若是有哪里说得不对,还望公主海涵。”羌意故意皱着眉:“你说的话让我不舒服,这和你是不是初来乍到有什么关系。”“嗯?”慕容安一愣。“本公主虽然爱吃了些,可到底是个女子,你当众就说我把自己的盘子吃空了,你让别人怎么想?”羌意说着说着,自己还真气上了,“这话若是传到燕齐,怕不是人人都以为云昭的嘉安公主只知道吃。”此话一出,周边几桌大臣纷纷点头认同。“三皇子有所不知,云昭在吃这一方面素来没什么严苛的规矩,嘉安公主也只是太喜欢这道点心罢了。”原玉峥忍不住开口。羌意没想到他会替自己说话,听此遂朝他笑了笑,而后又转向慕容寒:“都说燕齐男子以礼为上,可如今嘉安怎么觉得传闻有假。”“三皇子不过是陈述一个事实而已,虽说表述略有不当,但云昭公主也大可不必如此咄咄逼人吧。”突然,一道细声低缓,却又有些不太自然的声音响起,羌意循声看去,竟是一直立在慕容寒身后,女扮男装的段令芙。第六十三章 (捉虫)羌意其实不大想同段令芙产生交集, 可她没想到段令芙竟也会帮慕容寒说话。在原著中, 段令芙同慕容寒本就只是临时合作,二人原先的关系只能用水火不容四字来形容。“看来公主说的话不错,燕齐的以礼为上确实只存在传闻之中。”羌意一愣, 跟着众人一道侧头看向出声的人——裴贺朝。只见他轻轻放下酒杯, 而后抬眸看向对面, 勾唇解释道:“公主虽心思敏感了些,但说的话做的事都合规合矩,倒是对面三皇子的贴身护卫, 在如此场合竟给公主扣了一个咄咄逼人的帽子, 倒显得我们云昭作为东道主仗势欺人了。”慕容寒嘴角紧抿着,面上有些许难看, 大概是见摄政王发了话, 殿中大多数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不过是随口一句话而已,怎么还争执上了?”裴湘坐在上位旁观半天, 见裴贺朝出声,忍不住也开了口, “三皇子也是想同嘉安你多说说话罢了,无心之语,倒也不必如此计较。”羌意本来也没想和慕容寒争辩什么,只是见他想利用自己针对裴贺朝,这才故作矫情地开始怼人。如今裴贺朝发了声,若再继续下去,反倒和她原本的目的背道而驰。“太后说的是, 是嘉安……心思太过敏感了。”羌意笑了笑,又道,“不过我怕生得很,不大喜欢同陌生人说话,还请三皇子勿见怪。”这话的意思就是,你想说话就找别的人说去,本公主不乐意奉陪,否则热脸贴冷屁股也别怪她不懂礼数。慕容寒眼里闪过一道冷光,转瞬即逝,而后朗声笑道:“之前是慕容寒不对,在下自罚一杯,还望公主见谅。”说罢,他直接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羌意见他喝完,却并没有接话,瞥了他一眼后就自顾自地低下了头吃着油酥饼。众臣面上一顿尴尬,纷纷跟着低下头假装没瞧见,而慕容寒像是气极了,反倒勾了勾唇一脸笑意。宫宴其实漫长又无聊,中间还有歌舞表演,却也都是些催眠的曲调。羌意吃了几块饼还有甜枣便没了胃口,看准时机寻摸个空挡便趁机从殿中溜了出来。“公主,那我们今日还回新宅吗?”蔷薇跟在后头问道。“回啊,我们去看看皮皮,顺便等他出来。”羌意口中的“他”自然就是裴贺朝,两个丫头也是心知肚明。出来的时候,她特意没和裴贺朝打招呼,也是怕燕齐某些有心人抓住什么把柄。三个人来到太清池,不过却没见着皮皮,羌意估摸着它已经跑回到清玉宫,便也懒得再过去。“罢了,我们在凉亭里歇歇,等时辰差不多了再去正阳门。”羌意趴在栏杆上,夜里微风带着点凉意,她吸吸鼻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刚刚走得急忘了把披风带出来了。”芙蓉面上懊悔,“公主,要不要奴婢回颐安宫取一件过来?”“别麻烦了,就待一会儿,没事。”羌意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芙蓉见状,还想再劝一句,刚准备开口就见一个身影朝这边走了过来,她低呼道:“摄政王!”羌意听到声一愣,还没来得及回头,身上忽然一重,她侧头一看,竟是自己落在殿上的披风。“你拿了我的披风,旁人留意到了怎么办?”她忙回过头。裴贺朝示意两个丫头先退开,而后才回道:“我现在已经不是珩王了,就算让旁人瞧出来也无妨。”嗯?羌意挑了挑眉,这是能公开的节奏了?不过这倒不是今晚的重点,她开口问道:“你知道今天站在慕容寒身后的人是谁吗?”“女扮男装,你想说这人就是你口中的段令芙?”裴贺朝观察细致,早就瞧出此人乔装改扮,只是并不能确定这人的身份而已。羌意点点头道:“我虽没见过她,但应该就是。跟随三皇子出使燕齐,女扮男装,也只她一人了。”说完,她突然想起什么,眯着眼问裴贺朝:“你刚刚在殿中说我心思敏感,这是什么意思,我哪儿心思敏感了?”“本王难道说错了?”裴贺朝勾唇轻笑,伸手在她下巴上轻轻一捏,“是谁日日担心我会同旁人在一起?”羌意面上讪讪,可转瞬又挺直腰板问道:“那你今日见到她可有和她说话?”“我这人……也怕生得很,不喜与陌生人交谈。”裴贺朝凑到她耳边笑言。羌意一愣,马上反应过来:“你敢取笑我?”“臣不敢。”裴贺朝双目含笑,语气却故作严肃。两个人玩闹过后,羌意反而有些担忧,她问道:“今日慕容寒似乎在刻意找机会针对你。”身边的人有片刻沉默,而后才开口道:“他是想试探我的底线罢了。”“底线?”“你不用担心,如今燕齐还是大皇子势力更广,慕容寒是不敢对我如何的,他或许还想同我合作。”羌意明白他的意思,只是……“那你呢,你会怎么选择?”如今他既已不可能同段令芙合作,那么他会怎么做?“看戏。”裴贺朝淡淡吐出二字。“看戏?”她有些不解。裴贺朝揽着她的肩起身,而后牵过她的手,道:“慕容寒得了来云昭的机会,你觉得燕齐那边的人回就这样看着他同云昭皇室交好吗?”“所以……狗咬狗?”羌意挑了挑眉。“今日我已向皇上告了假,燕齐的人自有礼部来接待,我们便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就行。”裴贺朝说得云淡风轻,羌意歪过头看着他的侧脸,突然感觉他这些日子以来,身上凌厉深沉的气息少了些许。难道是被她带佛了?她心里还有些话想问,可也明白现在不是一个好时机,云昭皇宫虽不像燕齐那般四处藏匿着危机,但也绝非是什么干净无暇之地,凡事还是谨慎为上。这个时辰还不是宴会结束的时间,宫中还有些冷清,正阳门外展连佩着剑在马车边候着。马车行得缓慢,羌意反倒被这速度给催眠了,没过一刻钟便枕着裴贺朝的腿睡过去,等再次睁开眼时,自己已经被他抱着在走回晏园的路上。“我睡了多久?”羌意余光瞥见后头还跟着数人,不大好意思地作势就要下来。裴贺朝稳稳地抱着,低声道:“别动,就快到了。你都已经睡两刻多钟的时间了,怕是今夜要睡不着。”羌意不再扭捏,圈着他脖子,窝在他肩侧笑道:“真睡不着喝口酒便能睡去。”“然后又醉酒,撒酒疯?”裴贺朝说这话时满是笑意,显然也是想到了很久之前在后山汤池那一幕。羌意下意识捂住脸,片刻后又像是证明自己一般轻声道:“其实我现在酒量要好些了,那次真是意外。”“这么说我没机会再听见你夸我长得好看了?”裴贺朝挑了挑眉。羌意一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堂堂摄政王还在乎自己长得如何吗?”“以前是不在意,只是今日听见别人夸你,臣怕自己的相貌配不上公主。”这话字里行间透露着卑微,可说这话的人却是满满的调侃语气。羌意挑了挑眉,想了想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句话:“本公主觉着唯有摄政王的样貌能配得上我。”裴贺朝沉默了下,而后低声笑起来。……“公主,奴婢怎么觉得你和王爷这么腻歪呢?”裴贺朝送羌意回房没多久便离开了,芙蓉将门合上后忍不住打趣。“有吗,还好啊。”羌意躺在床上歪头想了想,没感觉。芙蓉戳戳蔷薇,寻找认同,问她:“蔷薇,你觉得呢?”“奴婢觉着……自从公主和王爷在一起后,好像不大会走路了。”羌意:“……”“哈哈哈哈。”芙蓉忍不住给蔷薇翘了个大拇指,“有道理。”羌意拉过被子盖在头上,闭上眼回想一番,好像确实如此啊。她这么一想不要紧,只不过苦了裴贺朝,此后连着几次他想抱她都被以各种理由拒绝了,当然这是后话。宫宴过后两日裴贺朝都在新宅陪着羌意,两个人倒也没有时时刻刻都腻在一起,羌意喜欢嗑瓜子看话本子,裴贺朝便在一旁练字看书。这天,羌意又看完了新的话本子,回到房间正准备换一本新的,却忽然发现隔壁架子上放着围棋盘,她眼中一亮,转瞬就弃了手里的话本子。“我们来下棋吧。”羌意抱着围棋盘走到院里。裴贺朝轻抬眼皮,看见她吃力地抱着立刻皱了皱眉,起身便走过去接过。“你会下?”羌意冷哼一声:“嘉安公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你没听说过?”“那是原来的她,你……也会?”裴贺朝挑了挑眉。“我们棋盘上见真章。”羌意勾起唇,一副气定神闲的姿态。二人才选定棋子,明叔就突然从外头走了进来。“王爷,外头有人求见。”裴贺朝落下一子,随口问道:“何人?”“他说自己是燕齐三皇子身边的侍卫。”明叔轻飘飘的一句话,让羌意和裴贺朝同时一顿。段令芙怎么来了?“只有她一个人?”裴贺朝问道。明叔点点头:“只有她,但我感觉到附近有人跟着她,不能确定她自己是否知道。”羌意蹙了蹙眉,段令芙被人跟踪了?“你觉得她来这儿是为何事?”裴贺朝抬眸看着她,面色淡淡,看不出是否想让段令芙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