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想裴贺朝一听完她的话,猛一垂头咳嗽起来。羌意一惊,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却是下意识地往他后背拍去,这手才拍了没两下,两个人皆是怔愣住。“咳,那个,珩王是怎么受的伤,不是说只是受了风寒吗?”羌意收回手,将它背到身后握了握,随口扯了个话题。只见裴贺朝有片刻沉默,只言“私事”二字,说完就又低下头喝茶。也不知怎么,见他这幅神情,羌意心里依稀闪过一个猜测。就在这时,“咯吱”一声,门口传来响动,一名身着浅褐色长衫的男子提着个药箱走了进来。“王爷,公主。”范致不卑不亢,微弯腰拱拱手。羌意轻点下头,让出位置,示意范致上前,道:“既然范大夫来了,本宫就不再多留。”裴贺朝抬眸看了下她,倒也没有阻拦,只对着去唤范致的那两个小丫头道:“你们将公主送出府。”“是。”羌意见状,倒也不再拒绝。回宫的路上,轿子外,蔷薇突然凑到小窗边开口问道:“公主,刚刚摄政王是出了什么事吗?奴婢在外头怎么瞧见有大夫往里走啊?”听到这话,羌意面上一滞,抬手缓缓将帘子掀起,叮嘱道:“今日在摄政王府瞧见的事莫要对旁人说。”蔷薇一顿,随后猛地点头:“嗯嗯。”轿子走得不快不慢,羌意将帘子放下,右手抵着另一边的小窗,头轻轻靠在掌心,思绪又渐渐飘远。原著男主裴贺朝最大的秘密,并不是他乃裴家养子这件事,裴父隐瞒多年也不是为了让裴贺朝光耀他们裴家的门楣,这所有的一切归根究底,都只是为了掩盖裴贺朝的真正身份——燕齐先皇后的嫡子。燕齐国位于云昭北边,两国毗邻,多年交好,羌意的皇姐,也就是云昭另一位公主羌思更是为了两国情谊于数年前和亲去了燕齐。二十多年前,云昭有一户富商窥探出两国贸易往来的商机,携着妻女去了燕齐,这富商的女儿不仅有着天女之姿,更是惊才绝艳,不过数月这女子的名号便在燕齐边境一带人尽皆知。这女子正是裴贺朝的生母,燕齐后来早逝的皇后,贺颜欢。缘之一字向来难以捉摸,当年燕齐的太子到边境不过数日,却愣是在街边一眼相中贺颜欢。接下来的剧情便是古早言情文必备之要素——狗血般的强取豪夺。在羌意看来,其实当年燕齐太子,如今的燕齐皇帝对贺颜欢最初不过是视觉心动,可在贺颜欢一次次的拒绝下,这高高在上的太子反而对她愈加上心。一年未到,贺颜欢有了身孕,她心心念念想要回云昭一趟,燕齐太子也不忍拒绝,那年燕齐先皇疾病缠身,一众兄弟对他的储君之位皆是虎视眈眈,再三权衡下他最终没有陪着贺颜欢一起回云昭。表面顺从的贺颜欢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在云昭生下孩子后便将他随手丢给了她的竹马——裴父,然后孤身一人又回到燕齐。燕齐新皇满是欣喜地等着爱妻携子归来,可没想表面温顺的贺颜欢布下了一个弥天大谎。她假装自己半路被劫匪污辱,孩子丢失,终日一副痴儿模样。新皇巨恸,却是半点也没有怀疑,不顾众臣反对仍旧立贺颜欢为后,三年后,燕齐皇后薨。羌意不知该怎么评价这段悲剧,或许是当年那位燕齐太子过于强势霸道不懂变通,也或许是贺颜欢心中执念太深,偏见太重,总之这一段孽缘带来的影响并没有因为贺颜欢的逝去而消失。在裴父去世前,裴家上下,包括长兄裴展和长姐裴湘,都只以为他是裴父随手捡来的弃子,直到那夜裴父单独将裴贺朝叫至病榻前,将这辈子最大隐秘和盘托出。原著中,裴贺朝在知晓自己的身世后便开始培养自己的暗卫,甚至暗中在燕齐布眼线收集燕齐皇室消息,这些举动虽然秘密,但绝不可能保证没有人察觉。今日裴贺朝的神色,让羌意有很大的把握猜测到行刺的人是来自何处。如今燕齐皇帝并不如往年一般强健,可这么多年他却一直未立储,这其中之意那两位燕齐皇子自然明白,私下里皆着手寻找先皇后当年丢失的孩子。按着原著时间线,现下燕齐有些人恐怕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不过羌意倒不是特别担心裴贺朝,这人可是男主,这命自有天意保着。她脑子里不断地回忆着,再回过神时,皇宫正大门已经在眼前。她随手掀起帘子往外看了看,却立刻瞧见一身粉衣的芙蓉面色焦急地站在午阳门边,看到她们时,面上明显一松,疾步朝她们的方向跑来。“怎么了,为何如此急色?”羌意示意停轿,准备让芙蓉好好喘会气,并且心里已经有了让她好好和蔷薇一起习武的打算,这体力着实不太行。“公主,皇,皇上来颐安宫了,见你不在,现下正在寝殿里生闷气呢!”芙蓉擦了擦额间的汗,面对着小窗皱眉道。羌以泽来了?羌意眉心一动,有些意外,便道:“快回颐安宫。”轿子一落一起,往着颐安宫的方向而去。……羌意甫一落地,人还没踏进寝殿门,一个小小身影就猛地往她身上冲来,她急急稳住下盘,下意识伸手接住来人。“皇上小心些!”“皇上!”前头几个宫婢内侍吓得冷汗直掉,羌意轻咳一声,抬手让他们退下:“你们先下去吧,这里有本宫在。”“芙蓉,蔷薇,去沏茶,再拿些皇上爱吃的点心过来。”等旁人都退开,羌意这才轻声吩咐,然后牵着羌以泽的手往寝殿内走去。“姐姐,你去哪儿了?”羌以泽扯了扯她的手,脆生生地问道。“你刚刚病好,怎么可以这么乱跑?”羌意没有立刻回答,倒不是故意隐瞒,只是想先让羌以泽好好坐下在谈。其实两年多前,她刚来这个世界时,羌以泽对她并没有这么亲昵,看见她时甚至还有些畏畏缩缩。只不过羌意本身就特别喜欢小孩,这几年相处下来,比起生母裴湘,羌以泽反倒更喜欢粘着她。“我坐好了,那你可以说你去哪儿了吗?”羌以泽双手轻放在桌上,直挺着小腰背,故作老成地“审讯”。羌意对他这般模样一点也不惊讶,将放着糕点的碟子往他面前一移,也跟着装腔作势道:“回皇上的话,我去了摄政王府。”羌以泽听到这答案一愣,道:“去那里做什么,舅舅他没有骂你吧?”这话从他嘴里说出并不意外,羌以泽自小就特别畏惧裴贺朝。“没有,我是同他商量梁州水患的事,国库的问题明日应该能解决,到时你只需接着他的话便好。”羌以泽懵懂地点点头,可片刻后小嘴一撇,将手里的如意卷放下,低头道:“我什么也不会。”“你还小嘛,姐姐在你这个年纪更是什么也不懂,你已经很聪明了。”羌意轻声安慰着,这孩子小小年纪,心思敏感得很。不过话到这里,羌意心里也生出一个念头,或许应该再给羌以泽找个老师。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更新时间改到晚上,双更~后天更新时间还是早上~感谢在2020-04-12 00:00:00~2020-04-12 22:22: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倪 2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七章其实在早年时羌以泽是有一位太傅的,可自先皇驾崩,羌以泽登基后那太傅就以自己无法胜任辞官回了乡。在这之后太后裴湘本已经说好会再给羌以泽找下一位老师,可她这人心心念念着裴贺朝,只想着自己能多看见裴贺朝几次,便随口定下了摄政王兼任羌以泽老师一事,完全不顾自己儿子对这个舅舅是否亲近。而裴贺朝这人大抵是和孩童相处不来,来过两三次后便也没了耐心,罗列了长长一串书单后便不再往延华宫跑。这事到后来自然是不了了之,可既然如今羌意想起来了,那便也得好好打算一番。其实她心底是有个人选的,可适不适合还是应该试试才能确认。她将自己的想法同羌以泽一说,小皇帝几乎没有犹豫地就把此事应下了。翌日。羌意正在寝殿中用早膳,吃到一半,就见蔷薇一脸笑意地从外头跑进来,匆匆行了个礼后忙道:“筹款的事估摸着已经成了!”“已经下朝了?”羌意筷子一顿。蔷薇连连点头,走近一步,脸上挂着一个看热闹般的笑:“泰和殿出来的那些大臣脸上,十个有八个脸上都写满了‘肉疼’二字,看来筹到的钱不会少。”后来,羌意从原玉峥那儿得知了今日在泰和殿里发生的事。只道裴贺朝一早来上朝便是满面忧色,还没进大殿时一旁便有人关切问候,可他微蹙着眉冷冷摇头。等进了泰和殿,日常事务汇报完毕后,裴贺朝终于开口。他先是用一种十分沉重的语气来述说了梁州灾情,而后又不经意地当着众臣的面说想要筹集善款捐助乌安县。他这话一落,立刻便有一位工部的大臣恭维他心怀仁爱,结果他并没有承下这赞美,反而皱着眉惋惜自己有心无力。大殿上顿时一片寂静,前头那个工部的人更是闭了嘴退回自己的位置上,与边上的同僚面面相觑。就在这时,大殿后方突然响起一道声响,众臣回头望去,竟是一位着绿袍朝服的男子走了出来。这男子的话被原玉峥复述了一遍,他道:“摄政王之言让臣深感惭愧,臣处在天子脚下,受天子庇佑,如今梁州有难,微臣愿拿出自己半年月奉以济梁州。”羌意对着人的身份十分怀疑,几乎认定他是裴贺朝早就找好的托,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裴贺朝听完他的话后,阴沉了一早上的脸终于放晴,还抬手让羌以泽身边的内侍将那绿袍朝服的名字记下。有一就会有二,那几个本想装聋作哑,爱好敛财的大臣见裴贺朝命人做了捐款名单,终究是不得不开口。而且在朝为官,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每个人都不想被人比下去,这报上来的数额越往后越高,这也导致了剩下的朝官争先恐后地上前,明明心里头在滴血,可面上仍旧风轻云淡。“摄政王几乎没怎么费口舌便让众臣心甘情愿地拿出了钱。”原玉峥坐在羌意对面,嘴角含笑,“其实众臣哪能不知他在演戏,可就算知道也得笑着陪摄政王演下去。”羌以泽在一旁点头,道:“舅舅很厉害。”羌意转向他,笑道:“以后你也会变得这么厉害。”没错,羌意给羌以泽找的老师正是原玉峥。“真的吗?”羌以泽看向原玉峥,试图从他这位新老师那儿寻求一点自信。“微臣自是认同公主所言。”原玉峥笑意温柔,说话时不卑不亢。羌意也弯着眉眼看了眼羌以泽,只见他也正微红着一张脸看向自己,姐弟俩心有灵犀,他这么一个表情,看来是定下原玉峥做他的老师了。这日课业一结束,原玉峥便准备告辞出宫,羌意见此立刻跟了上去。“原丞相,其实我想问问,今日皇上学得如何?”羌意来延华宫时,他们的授课已近结束,也因此没能亲自看看原玉峥上课是何种情状。“皇上虽年幼却并不顽劣,对微臣亦是恭敬有加,虚心向学。”原玉峥面上温和,左手捏着空心拳扣在自己的腹部,右手自然垂落于腿侧,一举一动皆是文人之气,“臣听闻摄政王曾给皇上列过书单,今日便从那些书中抽了些问题考查皇上,没想皇上竟都能答得出来。”虽说羌意和羌以泽只相处了两年多,可听到原玉峥这番话,她心里免不了升起一股骄傲之意。“只是……”突然原玉峥话锋一转。羌意侧头看着他,忙道:“丞相有话不妨直说。”“皇上年幼,却能看出秉性良善,性格温和,若是先皇还在,皇上自是有足够的时间来成长,可如今……留给他的时间并不算多。”“时间并不多,丞相这话是什么意思?”羌意心里隐隐察觉到什么。“如今朝中大事皆有摄政王裁决,众臣心中对他亦是十分臣服,可这云昭终究是姓羌而非裴,若是皇上能快些成长起来,将权力收回那还好,可若是……”原玉峥面上染了一丝忧色。从他口中听到这番话,羌意心里其实并不意外,原玉峥对裴贺朝手中的权力一向忌惮,如今二人只见还算和平,仅仅是因为还没遇到影响云昭未来的事罢了。“原丞相的意思本宫明白,不过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想摄政王应该会有分寸,就如同此次梁州一事,他是全心全意在为云昭考虑。”羌意的话只能说到这里,只希望原玉峥能听进去,日后还是不要同裴贺朝起冲突为好,毕竟一个是男主一个在原著中只是炮灰……“公主说得也不错,此次梁州一事,确实让微臣对摄政王有些改观,我原以为他会直接同意工部的提议。”原玉峥摇头笑了笑。羌意看着前头朱红宫墙之间狭长的夹道,淡淡道:“不管如何,还希望丞相日后能多教教皇上。”“还请公主放心,微臣既然已经接了此事必会倾尽全力。”本以为原玉峥做羌以泽老师一事就这么愉快定下了,可谁想第二日裴贺朝当朝反对此决定,称丞相政务繁忙,并未是太傅最好人选。羌意是在午后听说的这个消息,她先是一愣,不明白裴贺朝为何要反驳此事,甚至准备叫上蔷薇再去一趟摄政王府,好好同裴贺朝谈谈。可还没等她迈出寝殿,挑衅男主直至作死的远大目标再次浮现在眼前,不过转念之间便计上心头。“芙蓉,明日陪我去一趟泰和殿。”羌意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次日,泰和殿外。汉白玉铺就的长阶下,一名着桃粉襦裙的宫婢瞪着双杏眼,一一扫过从殿内出来的人,突然,她眼睛一亮,朝着一位绯袍朝服的男子而去。“左司谏请留步。”男子面露疑惑:“你是?”芙蓉并未多言,只道:“还请左司谏莫要声张,我们嘉安公主有请。”……羌意站在泰和殿后头的某个拐角处,前头蔷薇在不停张望着,突然,她回过头道:“公主,他们过来了。”羌意忙清清嗓子,一副优雅高贵不容轻视的模样。“微臣给公主请安。”左司谏低垂着头,语气倒是十分恭敬。“左司谏请起。”羌意抬手虚扶了他一把,然后学着宫斗剧中必备台词,“左司谏可知本宫今日把你找来是为何?”“微臣愚钝,还望公主明言。”左司谏拱着手微抬起头。“本宫很早便听说谏院左司谏为人正直,行事公允,不知这事是真是假?”被人夸了的左司谏眉心一动,道:“公主谬赞,臣不过是做了分内之事罢了。”“既是如此,那看来左司谏定是个秉公办事之人,那不知你是否有勇气弹劾一个位处高位的权臣。”羌意挑了挑眉,一步步引导面前的人进入自己的圈套。“公主所说的权臣是?”左司谏神色变得有些严肃。羌意并没有直言“摄政王”三字,只道:“这人仗着同我羌氏沾了点亲,藐视皇权,欺压幼童。”这话一出,左司谏面色一变,厉声问道:“还有此等恶人,这人是谁?!”羌意听到满意的回应,顿了顿,笑意盈盈地一字一句道:“摄政王,裴贺朝。”话音刚落,这面前的人先是一怔,而后轻咳一声:“公主,公主怕是对摄政王有什么误会?”羌意正要一一对应细数裴贺朝之“罪状”,可一个字都还没出口,就见左司谏面色骤变,目光突然一移像是略过她一般,急急跪下。“你……”羌意下意识往后一退,随后就听见身后一道沉稳且带着磁性的声音响起。“公主和左司谏这是在谈论什么呢?”裴贺朝!羌意一惊,虽说最后的确要让裴贺朝知道是自己在暗中捣鬼,可当面撞见告小状这种俗套剧情也太惊悚了吧!果然背后说人坏话是不可取的吗?“下官叩见王爷!”看着左司谏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羌意就明白自己的计划是胎死腹中了。“退下吧。”裴贺朝从她身后走出,对着前头跪着的左司谏淡淡道。“是是……”羌意面上尴尬,心里也有些忐忑,这裴贺朝不会就地把自己解决吧,虽然自己就是要找死,可也得给自己一个缓冲的时间吧!沉默中,裴贺朝又转头看向她的两个小宫婢,依旧语气淡淡:“你们也退下。”芙蓉和蔷薇到底是她的贴身宫婢,听到这话并没有立刻离开,反而齐齐地往前一步不着痕迹地挡在她的面前。羌意隔着两个丫头接收到来自裴贺朝的目光,她轻咳一声:“那什么,你们往后退几步吧。”作者有话要说:二更稍微迟点~第八章芙蓉和蔷薇对视一眼,点点头然后一起退到了拐角外,一时之间这泰和殿后的角落安静得有些诡异。“仗着自己同你们羌氏沾了点亲?”“藐视皇权?”“欺压……幼童?”一句一问,每一问,裴贺朝都往前一步,逼得羌意连连后退,突然,面前的人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君子动口不动手啊!”羌意下意识又往后退了一大步,双手挡在自己的头部。“后面是墙,莫退了。”裴贺朝淡淡开口。羌意怔了下,感觉到自己的胳膊正被人抓住,她轻咳一声将自己的手臂抽回,说:“那你别再凑近了。”“公主想让谏官弹劾我,为何?”裴贺朝果然站着不动,只是问出的话却让羌意一滞。“嗯?”见她不语,裴贺朝作势又要往前。羌意见状只得扯了一个明面上的理由,道:“是因为你驳了原丞相做皇上太傅一事。”“只是因为此?”她抬眼对上裴贺朝审视的目光,点点头:“皇上如今还不善处理政事,前太傅早就辞官,他如今正缺一个老师,这件事本该是由你珩王来担,可现下你光是下头递上来的奏折就看不完,自是不可能有时间教导皇上。思来想去,也只有丞相能担此一职,可珩王却当着众臣的面反驳了此事,难保不让人猜测是不是王爷想一人掌控皇上。”“所以这就是藐视皇权,欺压幼童,这算欺压皇上了吗?”裴贺朝失笑。羌意秉着不作死就不会死,只要作死就一定会死的信条,继续道:“这不是由我一人评判的,若是珩王不想让人误会,便应了此事,皆大欢喜,不是吗?”本以为裴贺朝会因为自己这番生硬直言冷脸,谁想他却轻轻一笑,点点头:“确实,皇上的确应该找个老师。”羌意一愣:“你……答应了?”这就答应了?裴贺朝这是准备走什么套路?!就在她在心里暗骂裴贺朝阴晴不定,比女人还善变的时候,裴贺朝却再次开口:“当然,但,这个老师只能是我。”羌意愣住,忙道:“原玉峥昨日已经来给皇上授过课,就我看来,他完全可以胜任。”裴贺朝沉默地看了她一眼,突然勾起唇道:“这样吧,往本王同丞相轮流授课,一个月后让皇上自行选择。”羌意觉得裴贺朝这是自己给自己挖坑,就目前看来羌以泽明显更亲近原玉峥,但既然裴贺朝自己都不介意被打脸,那她也不必帮他维持男主光环。“可以。”两个人就这么约定好,之后几日,裴贺朝真如自己所言和原玉峥二人轮流来给羌以泽上课。羌意让芙蓉前去打听这两位老师的授课行程,故意等了六日,经过三个轮次,最终挑了一个原玉峥来授课的日子,带着自己做的糕点前去慰劳原玉峥和羌以泽。结果等她到了御书殿,她才发现今日授课之人竟是裴贺朝,她扶额看向打探消息的芙蓉丫头,只见后者也是一脸懵。“公主,奴婢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啊。”芙蓉小声喊冤,有些委屈,感觉自己打探消息的能力受到了质疑。羌意忍俊不禁,轻拍了下这位小可怜的脑袋,用眼神示意她下次努力,然后她又轻手轻脚地走到屏风后,隔着镂空的纹饰观看里头教学现场。这一看倒是让她有些震惊,在她的想象中,羌以泽面对裴贺朝一定是正襟危坐,学着裴老师直挺着自己的小腰板。哪想现实情况是羌以泽右手执笔惬意地用笔杆戳戳自己的发顶,听完裴贺朝说完一句话,他又像个小老头似的晃晃脑袋。这幅画面似乎比想象中要和谐啊。“公主?!”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惊呼声和“扑通”的跪地声,等羌意反应过来已是来不及,透过屏风镂空处,她似乎感受到了来自裴贺朝玩味的视线。羌意摆摆手示意那受到惊吓的小宫女起身,然后领着芙蓉拐过屏风走了进去。里头一大一小皆直直地盯着她,让她有些许不自在。“姐姐?”羌以泽眨眨眼,视线很快下移落到芙蓉手上的食盒,可他心里还是知晓现下是上课时间,于是他转过头看向裴贺朝,得到应允后才笑着跑向羌意。“既然来了,那便休息会儿,公主也一起坐下吧。”裴贺朝的目光跟着羌以泽的身影瞥了眼食盒,然后对着怔在原地还有些僵硬尴尬的羌意说道。“这些时日都是珩王在授课?”羌意回过神,一边往桌边走去,一边状似无意地问。裴贺朝并没有回答,只端着茶杯轻抿着,反倒是羌以泽抢在前头道:“不是,这几日舅舅和原丞相是一人一日,今日原本也是原丞相来的,只是舅舅说他过些时日有事要忙,便把他的课提前了。”羌意了然地点点头,目光不经意一转正好撞进裴贺朝的视线中,那双桃花眼平静似水却又让人觉得捉摸不透。短暂的休息后,羌意不打算久留,刚要离开就听到裴贺朝说:“今日皇上学得已足够,多的还需自行消化。”这话的意思就是他也要告辞了。羌以泽愣愣地看着起身的两人,点点头:“那我让人送送姐姐和舅舅。”从延华宫里出来,羌意和裴贺朝并肩走着,两个人之间只隔着一个人身的距离,很长的一段路,两人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突然,裴贺朝开了口:“公主对本王似乎有敌意?”作者有话要说:蠢作者发现自己还得压字数苟榜单……所以二更有点短小了争取下次二更能粗长些(捂脸遁)明天还是晚上更新吧,晚安!第九章羌意对他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有些反应不及,心口一跳,假模假样地笑道:“珩王定是想多了,我们平素里也没甚交集,哪里生的敌意?”她这个笑意掺了假,却没有做任何掩饰,颇有一股“我对你确实有敌意,但我不会承认”的挑衅意味。裴贺朝双眉一挑,脚下顿住。羌意见此也不得不停下,只听见身侧的人好似很抱歉道:“看来是我误会公主了,是我对公主不了解,公主莫见怪。”这般恳切的语气让她心生警惕,忙大气地回了句:“珩王客气,本宫向来不会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不过公主刚刚的一番话倒是点醒了我。”裴贺朝提步继续往前,嘴角轻提。羌意跟上前,有些不解:“什么话?”“我们平时交集确实太少了,看来本王以后还是应该多同公主接触接触,多多了解公主,以防下次再生出误会。”这下轮到羌意脚步一顿,神情也有片刻呆滞。前头的人大概是发现她落了后,停下脚步转过身,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公主怎么不走了?”摸不透裴贺朝心思的羌意:“……”这一日,羌意几乎没怎么睡好,她总觉得裴贺朝那抹弧度刚好的笑容饱含深意。按着裴贺朝的处事习惯,像她这般心口不一的低级挑衅举动早该被他当面戳破才是,可不论是她暗中将杂事琐事往他那儿堆,还是背后怂恿谏官弹劾他,这厮竟半点反击的举动也没,甚至……还说要和她好好接触接触?难道是在憋什么大招?那一夜,羌意翻来覆去,愣是没把那个笑意参透,直到……第二日。“公主,外头有位公公求见。”芙蓉从外头进来,手里拿着一叠纸还有一本书。羌意瞧见她手头的东西,面露疑惑:“哪个宫里过来的?”“好像是在……泰和殿伺候的公公。”芙蓉说得有些磕磕绊绊。“泰和殿?”“这是他带来的东西,还请公主过目。”羌意点点头,接过书和纸。这书看上去已有些年头,外头不知是用什么皮包着,上面还留着长短不一的划痕,里头的纸张微微泛黄,粗略一翻入眼满是字,密密麻麻。就在她准备翻到扉页看书名时,一张还带着新鲜墨香的纸晃晃悠悠地从夹页中掉出。芙蓉见到立刻拾起递给羌意。“这是什……”羌意接过,才瞄了一眼就瞬间怔住。这是一张信纸,落款裴贺朝,写于昨夜。“闻嘉安公主好书法,此乃浣心堂新出宣纸,最宜习书。恰巧臣从旁处借得一古书,无奈近日须得外出数天,无闲暇拜读,若待臣回帝京,恐需归还之,劳烦公主誊抄一份,他日裴贺朝必携礼拜谢。”羌意通读完,脑海里浮现昨日裴贺朝那个莫名的笑,忙抬头看向芙蓉:“让那位公公进来。”小内侍看着十分机灵,见到羌意立刻挂上笑,道:“公主,摄政王吩咐说十日后他便会回帝京,让奴婢到时再把东西取走。”“他还有说其它的吗?”小内侍回忆了一下,突然又道:“对了,奴婢这才想起来,摄政王似乎还说会把公主所写的抄本装订成册,所以让奴婢务必把纸张完好无损地带给公主。”羌意面上平静,心里头却翻起波浪,她抬抬手,有气无力道:“退下吧,本宫……累了。”等小内侍离开,芙蓉和蔷薇噤声不语,齐齐看着羌意。“公主,信里头说了什么,为何你的脸色这般差?”蔷薇试探地开口。羌意随手将那张信纸丢给她,然后哀嚎一声趴在桌上。片刻后,蔷薇将信拿开,轻咳一声道:“公主,你的手……”裴贺朝所说的嘉安公主确实喜欢练书法,一手好字在宫中传开,可那是原主,不是她这个穿书过来的羌意啊,她这个羌意写的毛笔字只能用两个字形容——生硬得难以入眼。等等,这好像不是两个字……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当初从那山洞回到宫中有了原主记忆后,便以右手受伤为由对芙蓉和蔷薇说不能再练字。可这理由对两个丫头有用,却是瞒不过裴贺朝那厮,那人和她一同遇险,对她右手是否受过伤再清楚不过。羌意沉默地定定心神,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裴贺朝敢要,那她为何不敢写?若是他起了疑心,只道自己不乐意认真写,反正得罪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说不定,这还能成为自己作死路上的一道里程碑。这么想着,她突然升起一股豪气:“芙蓉,笔墨伺候。”羌意来到书案前,面前铺着还带着点檀香的宣纸,准备下笔前,她再次拿起那本旧书,缓缓翻到扉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