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沉应已定,不必问君平。☆、第 12 章第二日清早,因为时间紧急并没有告诉太多人,所以只有何东篱与白及行至江边给顾伯俞送行。“子清你其实不用来了,明年你不就回京了么?有这么舍不得我么?”顾伯俞看着何东篱一脸没休息好的样子,笑着说道。“是啊,大少爷是处处留情,谁知道待到我回京以后,您还记得我否?说不定有了新欢,建了摘星楼,就见不得我这个破庐屋了,那我还不得趁您恩宠还在,抓紧讨点好?”何东篱没好气的给了顾伯俞一个难堪。顾伯俞自知自己落了下风,便摸了摸鼻子,讪讪的对着白及说道:“白大夫,您也不好好管管子清,人家好歹也是清白公子,经不起这样诋毁的,以后谁敢跟我?”白及看着顾伯俞抱怨的模样,不由发笑,露出自己右边一小颗虎牙,柔和又俏皮,眉眼少了很多原来给人的距离感,变得温和又亲切。可能何东篱都很少见到这个样子的白及,不由失了神呆呆的,很久没发出声:“季临,你有一点变了...”何东篱喃喃的说道。白及笑容在脸上一凝,心中不知为何,感觉有些奇特,好像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突然,鱼默从船甲板上走来,“少爷快些准备吧,马上我们就要出发了。”听到此,顾伯俞脸上的嬉笑慢慢退散,染上了不舍之色,拱手对着白及说道:“来此扬州,感谢白大夫的照顾,此去经年,不知何事能还能遇见白大夫,望白大夫无病安康,若有念想,书信来访,希望白大夫不嫌叨扰。”白及微笑着应了礼:“白某感激,希望顾少爷一路顺风,万事顺心。”顾伯俞随后来到何东篱身边,说道:“子清照护好自己,顺道替我去刘伯那尽尽孝心”说着就凑近何东篱的耳朵边小声说道:“还有白及,他阴天时腿脚不好,你一个当表弟也不知关心,没事帮他照看一下孩子。”何东篱忍无可忍,咬着牙说道:“我知道了,大少爷,您也记得帮我和家父与顾伯母问好,我年后就回去,切记,做事不可冲动。”说着顾伯俞便上了船,只留下白及与何东篱在岸边,看着船越行越远...“季临,你觉得夷欺这人怎么样?”“天真烂漫,不失远谋。”五日后,顾伯俞刚下马车,就见到顾大奶奶就携着一家家眷来到门口等着了。“母亲,这天气炎热,你在这门口等着,做什么?”顾伯俞一把搀住了顾大奶奶的手,扶着她往家中走。“无事,让我看看我儿...”说着就拽着顾伯俞周身瞧了一番,“我儿瘦了,也精神了,你知道么?前些日子,货到了的时候,太子亲自去看了,夸你有能力,你到是不知,一开始你刚到扬州不久时,有人背地里说你是废柴,这回一定赶不上趟儿,现在想来有人要隐隐作痛了...”顾大奶奶说着眼神就往身旁顾二姨太身上瞟,故意把声音提的高高的,生怕人不知似的。“娘,咱们消停会...”顾伯俞一向对妇人家的事烦心的很,转头看向站在旁边畏畏缩缩地二姨娘,只好弯腰行礼,笑着念到:“夷欺不在的时日,多谢二姨娘照顾母亲了。”二姨太听到顾伯俞喊到自己,连忙陪笑着摆手说到:“哪里,哪里。”“你干嘛...”顾大奶奶还想说些什么,连忙被顾伯俞打断“母亲,好饿,好饿,还没吃饭呢!”顾大奶奶这才停下,连忙笑着拉着顾伯俞进了屋“是了,是了,还没吃饭呢,快,都等着呢,我叫林妈做了你爱吃的桂子鱼....”到了晚上,这两日舟车劳顿,顾伯俞早早回自己房间休息了,正坐在椅子上皱着眉头养神时,突然想到了今天顾大奶奶的话,她说太子去审查了货,太子怎么会对这样的小事如此上心。他倒是也对这个太子有所了解,就是那个被白及姑姑丢了又重新找回宫的孩子,身世倒也是离奇,据朝廷那边消息的意思是,太子刚一直以来就收世家势力,又同时给足了贵族好处,简直是个老好人,挑不出问题,深得人心,但是顾伯俞知道,这种没明显立场的,是站不住脚的,看这两年的趋势,太子是要继续收拢世家了。据江礼的来信的意思是,太子是想提议继续扩大地方转运使的权力,使转运使来主管漕政,顺道废除舟楫署,责成地方长官分负其责。其实顾伯俞明白,这件事情看起来虽是没明摆这针对顾家,可谁都知道,光靠地方舟楫署,是无力养的起这么长的运道的,所以地方长官只能靠着民间商队,提供商税,这样就给了民间商队一次滋长的机会,若是直接交给转运使,顾家无非是受影响最大的。隔日,顾伯俞就去赴了江礼的约。听雨阁今日翻牌谢客了,本该繁华的酒楼,在今天格外冷清,顾伯俞循循环环的跟随小厮来到了一个房间,刚推门,就见到江礼正襟危坐在桌前。“江大人,抱歉,久等了。”“顾兄客气,赶紧入座”二者只是寒暄了两句,便进入了正题。“前些日子,麻烦江大人了,改日定将重谢,还希望江大人能将朝廷之事稍告一二,让顾某好做布局。”顾伯俞坐在桌子边,端起酒杯,缓缓说道。那杯酒在顾伯俞手上一直微微摇晃,并不着急将它递到嘴边。“江某定将知无不言.....”江礼客气的说道。“那我就有话直说了,之前顾某在扬州得到了消息,朝廷准备将商运税提到四成,这可是有什么含义啊..”顾伯俞缓缓的端起酒杯,小泯了一口,神情冷漠的说道。“不瞒您说,上面是有将漕运回归中央的意思,您也知道,漕运是南北要道,太平盛世还好,要是动乱起来....圣上也是担心到时候...没办法统一调度。”江礼也明白,看着对面冷下来的脸,语气说的很委婉。虽然自己贵为户部侍郎,可是顾家是京城的巨贾一把手,自从前朝市场放开过后,国库一半来源就是商税,他知道顾家不能倒,一棵大树虽然倒了,可它根依旧扎在原地,阻止了别的树木生根发芽,就算是想要铲除这棵枯木,也不是一朝半夕能做到的。“当年江南战乱,南北物资交通不畅,户部为了配合兵部调遣军用,点名让顾家运送粮草,当年家父家业虽小有规模,但也谈不上无所顾忌,就这样依旧冒着金钱散尽的决心,调动西北与淮扬地区的所有名下的人力、财力支持平乱,虽算不上什么千古不朽的佳话,但也是做了一件尽善尽美的好事,大大小小算个功臣,上头现在是看着这漕运油水重,来和百姓抢粥喝么?”顾伯俞悠悠哉哉的给自己满上了酒,手指不停的摩挲着酒杯冷冷的说,什么怕调度不来,还不是怕顾家仗着财势大来垄断南北吗?“顾少爷,这树大招风的道理你不会不懂,虽是名义上由舟楫署管理,但是谁都知道背后是你顾家,如今顾家主控的江淮地区占了六成,这么关键的位置,朝廷是不会交给您的。”江礼也是明白人,他知道顾伯俞不可能轻易同意,于是继续说道“况且,直接交给转运使顾家依旧可以继续经营这南北水道的。”“哈哈...哈哈...哎呦喂...可笑死我了。”顾伯俞突然扶着桌子笑了起来,“好一个继续经营.....哎呦喂”“我想我今天真没猜错,江大人是来当说客的,是替谁?户部尚书?还是你那个太子啊!”顾伯俞突然将自己面前的酒一饮而尽,按着桌子站了起来,嘴角挂着笑,似醉非醉的指着江礼的鼻子。“江大人啊江大人,你好是聪明,你说江大人,我将船队交给转运使他是听我的,还是听你们的,害....你们倒是好,不想给我饭吃,还想叫我给你们白干活啊.....你是不是想逼良为娼啊。”顾伯俞大声说着,一边说一边左摇右晃的在桌边走着....江礼看到他这疯癫模样,生气又羞愧,脸色青青白白,很不好看,还好是读书人,念了几遍孔夫子压抑住内心愤怒,强装镇定的说道:“顾少爷,你这是什么意思?”顾伯俞有重新拿起酒杯,悠哉悠哉的靠在墙上缓缓说道:“原来在地方舟楫署那,他们没能力,都是人家拜托我帮着运,你们倒好,层层加税,这倒不算什么,现在要直接归中央管了,摆明不要我们插手了,现在还好意思说继续经营,干嘛?想让我们听你的话?我可没你那么乖,这么愿意给人当狗腿子。”顾伯俞对着江礼摇了摇头“你这是打一手好牌啊,还知道羞耻么?”“嘭”江礼将酒杯往桌子上一摔,脸气成酱紫色,指着顾伯俞骂到:“不知好歹,少将你那市井气带来,你倒不是看看你在和谁说话。”顾伯俞也不听,直径走向一旁的酒桌,拿着压在酒杯下的一封信,塞在腰间,笑道:“是是是,江大人,我就不再这肮脏您的眼了,在下先行告退。”随后顾伯俞潇洒的摆了摆手,大步跨出房间,走出酒楼....少许片刻,江礼脸上的怒气还未来的及褪尽,迈步来到了与刚才一墙之隔的房间来。房间内端端庄庄坐着一个人,那人脸上毫无表情,身上玄色蟒袍与窗外的夜色融为一体,那只微微泛蓝的义眼,在暗暗的房间里格外显眼。“太子殿下”江礼跪在地上,恭敬的说“他不识好歹,您听到了。”“劳烦江大人了...”顾府顾伯俞打开自己藏在腰间的信,映入眼帘的是江礼修长秀气的字迹,信的内容言简意赅,太子确实想要针对顾家,漕运收归中央大势所趋,已成定局,希望顾家立刻减少南北运道的投资。作者有话要说:啊.....说不好,我觉得江礼真的是年轻有为....☆、第 13 章夜色迷茫,高耸庄严的宫殿外跪着一个人,那人不自觉得咬着唇,接触冰冷坚硬地面的膝盖早已经因为两个时辰的压制变得麻木疼痛。宫内,李轩正坐在龙纹精雕软榻上扶着眉心,头疼不已。站在一边的吴顺将茶端上前去,担忧的说:“皇上,您这头疼病又犯了,不如早些休息吧..”“太子还在外面么?”吴顺在皇帝身边照顾这么多年,自然了解皇帝性情:“还在跪着呢,都两个时辰了,您看这罚也罚了,想着这太子殿下一定也知道错了,要不就让他回去歇着吧,天也不早了。”“让他跪着....咳咳咳”李轩说着就突然咳了起来,胸口的痰音轰鸣,脸色涨红,不知是因为暴怒还是咳嗽,脖子上的青筋直暴,本就衰老的脸上更加憔悴,连头发上的白发就变得晦暗无光。吴顺慌忙跪下,老泪纵横的颤颤巍巍的说着:“老奴无能,但是陛下恕老奴多嘴,奴才自小跟着陛下,如今看着陛下与太子殿下父子间争吵,陛下劳心劳力,老奴心里实在是难过到不行,还望陛下保重龙体,莫要置气了。”李轩看着宫门口,半响后,又重新坐在软榻上掩目休息。“老奴替太子殿下谢谢陛下”说着赶忙起身来到了宫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天上已经飘起了细细的小雨,李言洛依旧跪在台阶下,低着头,看着吴顺的出现,不发一言。走廊里有几个宫人在来往忙着,吴顺提着自己苍老尖细刺耳的声音呵斥道:“眼都瞎了?不知道给太子殿下拿把伞?”说着就挪着步子,慌忙的的来到了李言洛的身边,“这群奴才太不懂事了!回头老奴定要好好罚他,太子殿下委屈了。”“谢谢吴公公了,这么晚了,您去休息吧。”李言洛推开旁边被吓得抖抖索索的小太监递来的伞。“父皇气还未消,我且在这跪着吧。”“太子殿下折煞老奴了,您这是什么话,天下哪有父亲和自己孩子置气的,陛下只是一时气盛,您就认个错,服个软,什么都没了。”吴顺顺手将伞打开,撑在了李言洛头上,“让您回去就是陛下的意思,您私自跑到江南去,陛下自然起疑心,还望太子殿下沉住气,小心驶得万年船。”这言外之意李言洛再明白不过了,是啊,沉住气,眼看这李轩身体一年不如一年,这帝位迟早是自己的,何必操之过急?可是是否是这样,想来只有自己与那坐在那与天同齐的皇位上的爹最清楚,想到这,李言洛冷笑了一声。既然如此,李言洛接过了吴顺手中的雨伞,缓慢地站起身来,这跪久了的腿,愈发不听自己使唤,刚起身,差些就踉跄倒地,还好吴顺连忙起身搀扶了一下。“谢过吴公公,我就先行告退了,保重身体。”“诶..老奴谢过殿下”吴顺连忙跪下行了个礼,然后目送着李言洛的背影慢慢走出了宫门。宣仁六年秋,皇帝接纳太子李琛与户部尚书施宜修的意见,废除舟楫署,将漕运收归转运使管理,各地方分责。此诏下,大多商贾被迫放弃南北水运,损失惨重,其中损失最多的就是燕京顾家,好在六月前,顾家船队多是调至黄河,趁汛期输送洛阳货物,未损根基。又是一年春,何东篱依照原来的约定归京了,刚到时,本想直接去找顾伯俞,可惜正值初春,顾伯俞人在庐州,忙着调度一年新茶,大约半月才能回,何东篱扑了个空。何东篱于是回到了家中,见何扶风正在□□新来的何园学徒,孩童尚小,嗓音不稳,何扶风就叫他们在院子里练着,一院子的咿咿呀呀,好在少年嗓音通亮,不至于聒噪。见何东篱回来了,何扶风起身笑着来到了他身边,拉着他坐在对面,倒一杯茶递在他面前,说道:“夷欺不在,想着你一定去找他了,我忘记说了。”何府与顾府两家就隔了一个院墙,虽说这顾家家财万贯,但是天子脚下也难动土,虽然是早已偷偷购置些许房产,但是依旧住在这边的老院子里。“是了,前些日子在扬州还说着不想要顾家的混账话,现在也是知道越来越上道了。”何东篱想着顾伯俞原来那副倔强的幼稚样子,不禁笑出了声。“那时,哪有孩子不长大的,夷欺虽然如此,可还是知道分寸的,这孩子,是你们当中最聪明的。”何扶风想着小时候顾伯俞在他们三个人中,年纪最小,虽是不爱读书,可嘴最甜,最讨喜。何东篱听到父亲说道‘你们’时,心头一颤,不由想起来那日与李言洛见面时的情景,看着父亲正沉浸在回忆中,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问到:“父亲,您还记得言洛么?”何扶风顿时语噎,过了片刻,只能勉强说道“啊.......记得啊,后来就被父母接回家了。”“他是哪人,为何在这里待了这些年。”何东篱紧张的抓住自己的衣袖,等着何扶风的回答,期待,但又害怕,他多希望那天只是恰巧,恰巧只是言洛在那,或者是自己做的一场梦而已....“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言洛父母是你顾叔叔的朋友,因为多年在外,就交给了你顾叔叔.....”“父亲!我在扬州见到他了....”何东篱打断了何扶风的话,何扶风并未注意到,何东篱额头冒出了些许细汗,眼圈也染上了红,“您说实话吧。”何扶风听了这句话,身体不由得颤抖,只好勉强端住杯子,喝了口茶,压抑住心底的慌张,颤巍巍的开口对不远处练嗓的几个孩童说:“也累了,小云带着回园子里吧。”不一会里面稍大的孩子对着他们行了礼,便领着一帮孩子离开了。院子里顿时只剩下这父子俩了,没了孩子的嗓音,两人连彼此的呼吸都可以听的一清二楚,虽已入春,但春寒料峭,风还刺骨,杯中的茶一会就凉了下来了...少许片刻,何东篱就听到了柳扶风的微微一声叹息,转头看向柳扶风,不由感叹岁月真的催人老,越来红极一时的柳扶风,脸上也慢慢爬上了细纹,嗓子也因岁月的摧残,再也都抵不过当初了。“你都知道什么了?”何扶风皱着眉头问到。“为什么我见到的太子是言洛!”何东篱有些失控的吼道。何扶风看着何东篱的脸,犹豫片刻,悄悄攥起了拳头“看来是不得不说了....言洛是当初圣上托寄在顾兄家的。”柳扶风叹着气说下去。“你的意思是,当时丢皇子的事情,是假的?”何东篱抬起头来,全身的力气一半用来压抑住内心的恐惧,一半来维持自己清醒的思维,嘴巴已经没了控制,颤颤的说出自己的猜想。“没错,当初你顾伯父正好替朝廷运送粮草,皇上觉得他身份可靠,于是就将太子托给了顾伯父。”何扶风说道。“当初我也不知,后来我才明白,越来是皇上为了打垮白家,弄的阴谋....”柳扶风后悔的说道,“可就算我知道我也没办法,不能连累你顾伯伯,但凡言洛出点事,皇上不会放过顾家了。”何东篱努力的理清思绪,这样子来说,顾伯父知道言洛是太子,这就是他对伯俞严格的原因,每次伯俞与言洛有矛盾总会偏向言洛,是因为不能让伯俞得罪太子殿下.....“可为什么言洛走后,顾伯父没有告诉伯俞真相,反而对伯俞更加严格了?”何东篱好奇地问道。谁知何扶风轻轻一笑:“孩子啊,你太傻了,宫闱之事谁能说得清呢,皇帝不杀你顾伯父灭口已是仁慈了,怎么会让你顾伯父说出去,至于伯俞,是因为你伯父知道了伯俞伤了言洛的眼睛,为了保护伯俞,只有顾伯俞过的不好,言洛心里才会好受一些,伯俞难过一分,他才安全一分.....”“可这对伯俞太残忍了不是么?”何东篱喝下杯中的茶,茶水已经冰凉,顺着嗓子流进胃里,顿时茶的苦涩被无限放大....“真正可怜的是言洛....”何扶风感慨着说道。何东篱细细咀嚼着这句话,是啊,被自己的父亲当作工具,遗弃好几年,丢下了一只眼睛,还有...自己,何东篱不得不承认,想到这,何东篱不禁鼻子一酸,差点落泪。“子清,你要将这件事情压在心底,勿与他人说起”何扶风严肃的说道。“可是,要瞒夷欺一辈子么?”何东篱皱着眉头问到。“当然不是,只是夷欺的性格你不是不知,时候未到罢了。”☆、第 14 章转眼又临近年关了,今年何家父子受顾伯俞的邀请,来到顾家过年,从早上开始长安街上就张灯结彩的,热闹极了。何东篱与父亲很早便来到了顾府,顾大奶奶连忙迎了上去。“何兄,子清,来得这样早,我还准备叫伯俞一会去接你们的。”顾大奶奶热情的握住了子清的手,连忙将人请到屋中坐下。小厮们端来热茶,何东篱一边接过一边说道:“婶婶刚说这伯俞要来接我们的,您以为我们不想等啊,我猜着现在这会儿恐怕还睡着呢吧!这要是等着,刚好就能吃个年夜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爷俩只是来讨吃食得呢!”何扶风听此笑着骂到:“你这孩子,这张嘴,别人不知你还不知么?我们年二九就没米面了,这可不就是来讨吃食的么!”何扶风说完引来了哄堂大笑,厅堂里的小厮丫头们都直不起来腰,顾大奶奶甚是,扶着桌边,捂着嘴巴,一时笑的搭不上话,稍过一会儿缓和些了,才面带笑意勉强答道:“真是受不了你爷两,看还是请对人了,要不是你们啊,今年我们就无趣了。”说着就对着旁边的丫头说道:“喜鹊,快去看看你少爷,别再真没起吧,对了顺道将昨天准备的衣物拿来。”唤作喜鹊的丫头连忙答是,说着就出了门。三人在厅内逗趣来片刻,结果衣服到了人还没到,只见喜鹊那丫头笑盈盈的捧着托盘答话道:“大奶奶还真是神机妙算,这大少爷刚洗上脸呢!这不托我先把衣服拿来了。”“这小子,还真是没规矩惯了,不管他,来看看今年我给子清准备的衣物。”说着就从托盘上拿起一件水蓝云纹白裘披风:“我就爱看子清穿浅色,好看清秀,来试一试这个披风,披风合适,里衣应该也差不来多少,都是按你尺寸来的。”每年顾大奶奶都会给顾伯俞与何东篱做上几件衣服,就算是这几年不在京城,顾大奶奶都会托人带去扬州去,所以何东篱也不推辞,穿上衣服,笑着说:“婶婶就爱给我穿着女儿家的颜色,是想养着媳妇是不是,那我这衣服我还是不收了!”顾大奶奶乐不可支,故意拉着子清的说,笑着说道:“这衣服正是合适,听你爹说之后就留在京城了,这里冬天冷,就特意给你做的厚了些,我看子清是越来越俊俏了,我倒想给你讨来,不知何兄舍不舍得呢!”何扶风听了此话只顾大笑,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门外头传来顾伯俞的声音:“谁说给我讨媳妇儿的,我到要看看。”何东篱看见顾伯俞来了,故意拦着顾伯俞的胳膊,笑着说道:“你看我怎么样!”“娘,眼光不错啊!”顾伯俞朝着顾大奶奶笑着说道。顾大奶奶看着面前这哥两模样,笑纹更加明显,笑骂道:“你个没规矩的,不知道和你何叔问好。”顾伯俞这才反应过来,转过身给何扶风行了礼笑着说道:“何叔好,年前没来得及去看您,怎么,听门口小厮说,何府最近没米面了,要不要送些去?”何扶风听此笑着说道:“好啊好!会调笑你何叔了!闺女我断不是给你了!”“我不要您闺女,就看中这个带把的小子了!”顾伯俞说完,屋子里又是笑,其乐融融,好不热闹。从堂屋出来后,顾伯俞与何东篱来到了后院,可能是刚刚下了一场雪的缘故,地面湿滑的很,顾伯俞与何东篱慢慢的踱着步。“我有个两个好消息,你想听哪个!”何东篱故意卖着关子。顾伯俞偏偏不吃他这套,笑着说:“您老要是有办法一起说,我就服您。”“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得把扇子给我....”何东篱摸摸了眼角,固执地说道。“害....还没忘,好,您说,我就给你,都要给我做媳妇了,我还能不惯着么!”想起刚才在前厅里的对话,顾伯俞就觉得好笑,故意调笑。谁知何东篱并未像以前一样回嘴骂他,只是冷笑两声:“等会你就不会这样说了,关于白及的....”听到这两个字,何东篱看见顾伯俞的眼睛突然就放光了,比这雪地还要亮,耀眼的很。“季临,昨个写信告诉我,大概明年冬,最慢春天,就会来这了。”何东篱一字一句的说道,眼里透露出狡猾的笑意,故意停了一会。果然,顾伯俞耐不住性子就开始求饶:“好哥哥,扇子我一定送到,快说吧,求你了。”何东篱看着顾伯俞吃瘪的样子,心里暗爽,摇了摇头,没有开口。“快说啊,白大夫怎么就突然来京城了,还有一个好消息呢?”顾伯俞扯着何东篱的袖子,迫不及待的问到。顾伯俞的样子实在是满足了何东篱的趣味,于是便大发慈悲的从腰间掏出一个信笺,递给顾伯俞:“感谢吧,白及给你的,接下来,你自己看吧。”顾伯俞迅速抢过信笺就跑向自己的房间,路上差点摔倒,看的何东篱心惊肉跳,连忙喊道:“没人和你抢,你慢点!”顾伯俞根本不听,迅速跑进了屋子里没了人影,何东篱笑着在心里暗骂一句幼稚。顾伯俞来到自己的房间,端正的坐在桌边,心里莫名紧张起来,感觉面前不仅仅是一张信纸这么简单,就像是白及坐在自己面前。怀着激动的心情打开那张纸,小心翼翼的,都不忍心折乱一个纸角,心里不禁骂了何东篱一句,怎么就把信随意的塞在自己腰间了。自己怎么就想那么多,不就是一张信么,真没出息。顾伯俞终于打开了信,字如其人真的是没错了,纸上跃然出现了白及清秀有力的字迹:顾兄,见字如晤,展信舒颜。多日未,见甚是想念,之前与子清谈话得知,这些年来顾兄四处奔波,多有劳累,因此,季临也没有像约定的那样,常常书信来往,还望顾兄谅解,大致在明年冬日,因些许原因需要前往京城一趟,想来还是需要与顾兄知会。想来顾兄此时时应近年关,望顾兄,岁岁平安。白及依旧是客气的语气,但是信前的顾伯俞已经开心到不行,将信纸好好保管起来后,便出门了,刚踏出房门,就看见了正准备叫他的何东篱。何东篱看着他喜形于色的样子,骂了一句没出息,然后拉着顾伯俞的袖子说:“婶儿让我们出去看看,你去么?”长安城里属这个时节最热闹,恰好又下了一场雪,平平添了些许年味。于是两人闲来就来到了街上,到处都是孩童放的炮竹声,小贩叫卖灯笼符节的声音此起彼伏,热闹极了。“白及要来了,我得抓紧时间将明年调度做好,这样保证我能待在京城。”顾伯俞突然和旁边正在买路边小玩意的何东篱说道。何东篱朝着他白了一眼,然后佯装自己没有听见,依旧和老板交谈:“老板,你把那边的猪给我看一下,对对对,我就要那个!”等老板递来时,何东篱交了银子,把那红彤彤,憨态可掬的糖人递给了顾伯俞:“这就是你,你现在的模样,丢人的很。”顾伯俞接过糖人,也不言语,观察片刻后,心想,这不是挺讨喜的么?自打春起,顾伯俞就盼着冬天了,这些个月,他每半月就会给白及写一封信,无非给白及说一些自己的趣闻,顺道询问白芥的‘生长’,情况,或者关心白及的腿伤。白及每次月末也会回信,而这些回信就被顾伯俞当做宝贝一样,珍藏起来了,除了送信的,再也没有人碰过了。这次,顾伯俞刚出门准备将信递出,就见到了何东篱,被吓了一跳,而何东篱见到他这畏畏缩缩地模样就明白了,摇着头无奈的说道:“好一个痴情儿,去吧,闺女大了不中留,为父不拦你。”“去你的,什么便宜都占!”顾伯俞也不理他,就出门去了。真是,何东篱看着固执着大步往前走的顾伯俞,心里不由感慨,管你是什么天王老子,也难逃美人关。终于,顾伯俞在十一月收到了白及要来的消息,按照何东篱的话说,那就是像是躲在泥土里的蝉,听见一声春雷,就以为夏天到了,便拦也拦不住的爬到树上,活活把鸣夏变成了□□。作者有话要说:开开心心....大家要保重身体!☆、第 15 章又是一年春节后,下了一场大雪,正因为大雪封河,白及来的迟了些,白及刚到的第二日晚上,某位大少爷就把人家喊了出去,本来何东篱也要一同前往,可是活活被大少爷安上了伤寒的由头,不得外出。第二日,白及带着白芥来到了何府,刚进门时,便见到了何东篱在外面吊着嗓子,嗓音婉转,清亮有力,见到白及进来后,连忙迎了来:“季临,今天天气这么冷,你怎么来了....”“我来看看姑父,顺便探望探望你。”“我?”“是啊,昨日顾少爷说你伤了寒,看你今日精神不错,我就放心了。何东篱听此,咬着牙,自知一切都是顾伯俞搞的鬼,在心里骂道,这个不上道道的东西,真是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