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肖白很心动,立刻去和僧人取了一根。他笑得绚烂,看向赵栩,满眼都是眼前人,“阿栩,写什么?”旁边有小僧和路过的香客经过,听见这句话猛然一愣,用惊骇的眼神看向他们。赵栩别过头,走到一边去看高山云景:“我不认识你。”于是,季肖白要了笔,只好自己写。赵栩悄悄转过身打量他,见他正认真地拿笔写着。寻常人写这些东西,往往都是“某某某高考顺利”“身体健康”“永远在一起”之类的,可是季肖白却写了很久,伏在破旧木桌上时的神情无比专注。季肖白把红带挂在树上后,高兴地往赵栩的方向看去,却并不见他人。顿时,他的脸一沉,就像变脸一样,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可怕至极。他的视线在寺院迅速环视四周搜寻,眼神冰冷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把整座寺院翻过来。“你在干嘛?”赵栩独有的倦怠声线传来,季肖白看过去,发现他从一间小屋子的阶梯上走了下来,“要不要上个厕所。”原来是上厕所去了。核弹的火瞬间熄灭,他呼了一口气,等他朝自己走过来。赵栩走到他面前的那一刻,顿时心安。他大力地抱住了他,紧紧把他搂在怀里,恨不能他融入自己的骨血。下山的时候,还有一段山路,因为路径过窄又是土路,车没有办法开上来,他们便只有走路上下山。沿原路返回时,季肖白一直牵着他的手,一刻也没有放开。“阿栩。”他忽然唤道。“嗯?”季肖白牵着他的手,语气欢快:“你猜我今天写了什么?有没有兴趣知道?”赵栩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季肖白和赵栩要永远在一起。”“哈哈哈,猜对了,下一次你自己去看吧。”他的笑容很深。赵栩懒得再理他。谁知道下一次来是什么时候呢?“我写愿望的时候你有没有瞒着我做什么事情?”季肖白把脸凑近冷冰冰的赵栩,“我看那个僧人很年轻,所以还是不要经常来这里为妙。”“……”“你要是经常来,我会怀疑你是不是看上了庙里的小和尚,我会吃醋,而我吃醋的后果可是很严重的哦。”他轻轻咬了咬他的耳垂。赵栩头一歪,摇了摇头,“季肖白,你没救了。”季肖白霸道地一把把他捞过来,“是啊,我喜欢你喜欢得病入膏肓,除了你,无药可救。”赵栩眉角一抽,见鬼一样地一把推开他,迅速加快了步伐。-入秋以后,天色黑得很快,他们还没有下山,但视野渐渐被黄昏的暮霭模糊起来。赵栩忽然定住,叫季肖白不要动。但是,还是晚了一步,赵栩话音刚落季肖白便小腿一痛。赵栩立刻捡了个石块扑过去,脚下双手同时发作,狠辣地攥住了一条青色的细蛇,已经被赵栩砸死了。竹叶青,有剧毒。已经入秋了,蛇类开始准备入冬食物,这个季节往往会更加凶猛。季肖白刚才很有可能是踩到了它的食物,或发出声音惊吓到了它。“坐下,把裤腿卷起来!”赵栩立刻折了一只藤条,在他小腿的近心端处绑了起来。季肖白震惊地看着,万分动容。阿栩他……居然肯救自己。“阿栩……”“别乱动,不然你死在这里我可不会管。”他让季肖白缓缓在路边坐下来,反复让他保持心态平和镇定。然后,他半跪下来,低头去替他吮吸出毒血。吸一口,吐一口。短短的几分钟里,季肖白觉得这一个月的互相折磨终于迎来了幸福时光。一切都值得。赵栩又借着黄昏的微光去找了几位草药,捣碎了涂在他的伤处,又扯下了卫衣上的绳子替他包扎。所有的动作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季肖白也难得没有过多废话,安静地注释赵栩。他们偶尔会有对视,但赵栩看他的时候除了面无表情,就是白他一眼。季肖白忍不住嘴欠道:“阿栩,还是你嘲讽的表情更有味道一些,你这样太高冷了。”赵栩看了他一眼,如愿地嘲讽一笑,然后在处理他伤口的时候狠狠加大了力道。“嗷嗷嗷,痛痛痛!!!”处理完伤口,赵栩把背部朝向季肖白。“上来。”“???”“我的处理未必专业,怕你走下山的过程中死在半路上白费了我的治疗,还不上来?季大少爷,我背你。”季肖白怀疑今天的许愿太过灵验了,今天简直过于走运,他也要信佛!下山的路上跌跌撞撞,暮色越来越深,但季肖白却蓦然心安。好像又回到了西藏时,那时他在搏命,故意发了高烧试探赵栩,他终究没有丢下他把他背下了山。这一次,他又这样靠近他,但在此之前,他从未觉得两颗心能离得如此近。“冷不冷。”他趴在赵栩背上,听见自他胸腔发出的声音,明明是一贯的冰凉语调,听来却滚烫而热烈。“不冷,很暖和。”他低声回应,有些犯困,“阿栩,我真得、真得好爱你,从许久之前便是。”赵栩身体微微震了震,但并没追问,而是一反常态地温和道:“困了的话就睡一会儿吧,快到了。”“怎么能睡呢?我还要好好地看住你……”可是他说着说着却渐渐没了声,趴在赵栩的背上昏睡了过去。背上的人睡着后,赵栩立即加快了步伐。之前他一直刻意走得很慢,因为他在等草药里的催眠效果发作,现在加快速度后,他很快就到了山脚下,到了季肖白的车边。用季肖白的钥匙打开车门,把他扔了进去。他趁上厕所的时候和方丈问了下山的路,以及弄明白了这里究竟是哪里。他驾驶了一会儿后,记住了农人家的灯光位置,然后开回之前的大道边上——这可以误导他最后离开时的位置,同时也是为了防止车被落石砸中。他扔掉了季肖白的手机,毫不犹豫地下了车,关上车门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季肖白猛然醒来的时候,李已经找到了他,正是月上中天。看到李深深低着头的模样和旁边空空如也的车座,他刹那间就明白了来龙去脉。脚上的伤口已经好了,赵栩的鞋带还捆在他的小腿上。他回想今天赵栩的态度,冷淡又温情,他本以为他已经被自己给打动了,谁知道他从头到尾一直都在骗他。“少爷,我们已经开始搜寻他的下落了。”李恭敬地道。季肖白把手插进头发里,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封山!在一天内把他给我找出来!整个市,整个省,全国也罢,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是。”李立刻退下了。季肖白转动了车钥匙,在夜幕高速行驶,几乎是在玩命。他恨恨看向沉沉黑夜,挡风玻璃上反射着他可怕的表情。那双眼睛里因为映射了油表的红光而泛红,在浓稠的夜色里看来就如同饿狼一般凶狠。“阿栩,这一次再抓到你,我不会再让你有任何逃离的机会了。”作者有话要说:考试周又来了,今年所有考试都提前了,我好方!得赶快完结啊,八爪鱼大神请赐予我力量!感谢小可爱指出我的一堆bug~第17章 报复一栋公寓大楼内,一处窗户中闪烁着微光。楼心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地敲击着键盘。她齐肩的短发被夹到耳朵后面,有一丝滑落到了眼前,楼心也懒得再去撩它,任由它遮挡自己的视线。电脑上有许多窗口,最大的那个是一个正在编辑的文档,文档中有许多人像照片,五官精致英俊,全部都属于季肖白。不仅如此,整个墙面上,全都用打印纸贴满了季肖白和赵栩的信息线索。电话忽然响了,她不耐地接过,看了一眼屏幕,上面是陌生的号码,属地也是另一个省。她狐疑地接通,“楼心,睡了没”熟悉的声音响起,时隔一个月之久。原本坐在电脑前表情严肃的楼心立刻扭紧了眉弯,泪水夺眶而出,她沙哑地骂道:“姓赵的!你去哪里了?你现在用的是谁的手机?你现在还好吗?是不是季肖白把你抓走了!你知不知道我都要急死了……!”赵栩在捐功德时瞒着季肖白偷偷留了一点钱,他借住在农人家中,手机也是借用他们的。他站在农家小院里,面对翻滚的稻浪,静静听着她发作完毕。然后他在星空下仰头,温和笑道:“我没事,但是现在我可能暂时还回不来,我还有事情要弄清楚。”“赵——栩——!我不准你在把自己置身危险之中,你现在就是在季肖白那里对不对?!我替你查了他,你知不知道他有多可怕!”寂静的山野夜色中,电话中传来的楼心的声音分外刺耳。“他也在暗中经营灰色生意!连你最恨的拐卖一类事情,他也干过不少。他手底下还有大量黑帮,每一条都在□□裸地挑衅人性与道德。我觉得他唯一没做的就是贩毒了!”赵栩只道:“嗯,我知道。”楼心:“你就是被他抓走了对不对,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没关系,作恶的人总会付出代价的。”他把手伸向天空,五指张开,神情凝重犹如在星空下起誓,“翻云覆雨的人总有一天会死于惊涛骇浪,我绝不会姑息纵容我所见的任何恶意。”“栩!回来吧,你没有必要以身犯险做一个无名英雄,这些年来,你背着公安去独自查探的那些拐卖窝点已经够多了,你救了那么多的人,可是你什么也没有得到。”楼心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几乎要哭了,“我知道其实你一直都不喜欢女生,但我希望你回来,安安全全地活着就好。”电话那头长长久久没有讲话,好半晌,赵栩才柔声开口问:“上次细江事件你报警了吗?结果怎么样?”楼心长长吸了一口气,早就料定他把自己说的话权当耳旁风,“……嗯,当然,全部抓起来了。但是,你说的那个孩子没有找到。”“好的,我明白了,谢谢你,楼心。”“还有一件事,我长话短说,”楼心顿了顿,“你让我查的那张照片,地址找到了,是在壶章市北山实验高中。”赵栩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嗯,我的高中。”“听你的语气,你好像也猜到了你和季肖白的渊源,对,你们高中是同校同级不同班。”楼心看了一眼通话时间,不知不觉加快了语速,“栩,我知道你故意留在季肖白身边也是想弄明白这些事对不对,但是季肖白他不是好人,他母亲有精神病史,这很有可能遗传,你这样做实在太危险了,”是吗?他已经领教过了。“楼心,还有我最后一个请求。”楼心站在窗前,压抑地低低笑了笑,“哈哈哈,我就知道,你说,只要我能做到。”“你一定要做到!”赵栩语气严肃起来,他看了一眼时间,“以后别再查这些事了。你也知道的,再查下去会有危险,我已经很对不起你了。关于我的事就先忘掉吧,如果我还有机会活着回来,到时候一定请你吃饭。”“赵栩你个大白痴!我图你那几顿饭吗?你他妈要是不活着回来,我就……我就把你是卧底的身份公之于众,让你做不成自我感动的英雄,要让你老妈也知道这件事儿,天天搁你坟头哭。”“好啊。”赵栩瞭望着稻浪,看着麦浪滚了一波又一波,才轻声道,“楼心,一直以来,谢谢你,还有——对不起。欠你的,这辈子我还不清了。”“嘟嘟——”赵栩先她挂断了电话,他很少这样。大概是心意已决吧。楼心颓然靠在落地窗边,低着头,一点一点滑落坐在地上。“傻瓜,你欠我什么呢?我和我弟弟这条命都是你救来的啊。”她点开相册里偷拍的赵栩的图片,眉角温和,但全都透着疏离。他总是把自己一个人包裹起来,不让任何人靠近。但他又是那样强大而坚韧,一个人置身黑暗,去摧毁恶臭的肮脏与腐朽。楼心起初是喜欢上了他这张脸,后来喜欢上他的肌肉和力量,再后来,让她真正沦陷的是他真实的身份和背后所做的每一件事。这个男人,背负了太多。他的品格,他的强大隐忍都是致命的吸引,令她深陷。盯着那张照片良久,她才缓缓起身。她抹掉眼泪,站了起来,对着手机上的照片咬牙赌气道:“姓赵的,这就要甩开我了吗?对不起,我做不到!”可是,紧接着,她迅速扭头看向对面,眼神一凛。对面的高楼隐在云层的月光下,那是新修不久的小区,还没有人入住。但就在刚才,她好像从里面看到了红外线的红光一闪而逝。-第二天一大早,农家阿嬷热情地叫赵栩和他们一起吃饭。但是饭桌上的氛围很明显和昨天晚上的欢愉不一样了。昨天,他声称自己是来旅行的,但是包和钱财都被别人抢去了,鞋也坏了一只。只有一点现金,希望可以借宿一晚。然后顺理成章地借了电话,说是给自己的朋友打电话让他们来接自己。阿嬷的孙女十一二岁的样子,看见赵栩的第一眼就被迷住了,昨天晚上各种和他搭话,可是今天她却低头闷声吃饭,什么话也不说。阿公则坐在饭桌前抽着老烟管,眉头紧紧皱着。而阿嬷本人,吃饭的手不停地颤抖。赵栩当然不会以为他们是知道自己今天要走了心里舍不得,唯一可以解释的是——季肖白找来了。他不知道他用什么手段找来的,但可以肯定,他在自己醒来之前就对他们一家人说了什么威胁性的话。赵栩轻轻对小姑娘说了声:“别怕。”随即,他放下筷子,起身对他们几人鞠了一躬,温和有礼又带着歉意道:“谢谢几位的盛情款待了。”但老太太却因此抖得更厉害了,吓得筷子都掉了下来。赵栩心底一阵怒气上涌,不知道季肖白对他们说了什么!他面色不悦起来,打算往外走,他敢肯定季肖白就在外面守着。谁知阿嬷却拽住他的袖子跪了下来,激动地哭着道:“我们把您招待得很好吧!您千万不要和那位说我们的坏话啊!”赵栩看着高龄老人跪在自己面前,心底猛然一痛。他立即温柔地扶起老人,缓声安慰:“我知道了,您几位都非常善良,我绝对不会让你们有事的。”“奶奶,您这样说我就不乐意了,我不是说过不要和他提起我的吗?”一个幽冷的声音自屋外的庭院传来,显然,那是季肖白的声音。听了这个声音,阿嬷立刻吓得魂飞魄散,好在阿公即使跑到她身后扶了她一把。赵栩脸色一沉,把他们护在自己身后,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季肖白倚靠在庭院内一颗树下,打扮得精致整洁,看到赵栩时,脸上的笑容十分和蔼可亲。“阿栩,农家的饭好吃吗?”赵栩站在土砖砌的台阶上,很生气地质问:“季肖白,你玩够了没有?威胁别人很好玩吗?”季肖白打量了一眼赵栩全身上下,看到他还穿着昨天的衣服,至于鞋,换上了阿公的草鞋。他对此不太满意,挑了挑眉,歪头微笑:“你。不。听。话。”“你跟他们说了什么?”赵栩几步走过去,狠狠揪起季肖白的领子。季肖白笑笑,由着他拽,缓缓答道:“我说你是我男朋友,吵架闹脾气了,然后我让他们好好照顾你,给你熬一碗粥,不要怠慢了。”“……”赵栩攥紧了另一只手的拳头,“还有呢?”季肖白瞬间变脸,阴沉道:“不然,我就杀了他们。”“只知道威胁弱者,你简直是个混蛋!”赵栩猛然出拳往季肖白脸上揍去,但季肖白看都没看他的动作,一抬手就狠狠攥住了他的手腕。他看了一眼赵栩嫌恶的眼神,毫不犹豫地掰过他的手腕一扭,把他的手硬生生扭脱臼了。这一系列动作发生之快,全都是在刹那间。赵栩额头上渗出冷汗,缓了一口气。他感觉到了异样,但依旧不肯罢手,打算用自己的膝部去攻击季肖白的腰腹,但是季肖白却先一步料到了他的动作,双腿一拐一弯,就轻易躲开了赵栩不成气候的一击。季肖白手一翻,揪住他的后领,把他整个人重重按到树干上,树上的果实都被震落了下来。季肖白贴在他耳边幽幽道:“是不是很无力?阿嬷的话比我可信对不对,他们的水比我的好喝对不对?他们的饭也更加美味对不对?”原来,他让阿嬷给他下了药。剧烈动作下,赵栩的力气开始迅速流失,他喘了一口气,不再做徒劳的挣扎:“你的手段真是一如既往的低级。”季肖白掰过他的下颌,两个人的唇离得极近,几乎要贴在一起。他凑过去,笑声里满是危险:“对付你,这点手段足够了。”“啊!”一个尖锐的女声忽然间打破了这份危险的暧昧。他们两人同时扭头看过去,是那个小姑娘。她似乎听到了赵栩受伤时的闷哼声赶过来看,谁知道出门却看到了这样一幕场景。小姑娘懵懂无知,不像城市里那些从小浸润在互联网时代中长大的姑娘们,她连男女亲密的场景都未看到过,更何况是同性。赵栩趁机往季肖白肚子上揍了一拳,冷冷道:“放开。”季肖白哼了一声,怒视着他,却依言松开了手。“阿栩,我不想逼你,不过你最好自己走出来。我现在还不想当着所有人的面粗暴地对待你,但是我没了耐心以后就不知道我会做什么了。”说完,他理了理衣服,往外走去。小姑娘松开了捂住的眼睛,赵栩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眼前。对营养不良的她来说,他是那样高大。他俯下身来,每一个眼神都温柔慈爱。“别怕,我走了你们就不会有事了。以后要好好读书,只有好好读书才有机会走出大山,才能照顾好爷爷奶奶。”他想伸手去摸小姑娘毛躁枯黄的头发,但手顿在半空中又收了回去,他想起什么似的,又道,“不过,凡事尽力就好,在有限的岁月里多陪陪爷爷奶奶最重要。我走了,帮我跟爷爷奶奶说谢谢。”小姑娘愣在原处,看着他一点一点走远了。直到赵栩彻底走出这户农家,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阿嬷会那样害怕了。外面围满了季肖白的手下,绕着整个农家小院,围得水泄不通,黑压压一片。季肖白靠着站在车边,悠然看着赵栩走了出来。赵栩的步子很沉,季肖白便迅速往前迈了几步,走到他面前,微笑着朝他伸出手。赵栩无视了他。于是,季肖白报复性地强行牵过了他那只脱臼的手,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扯到了车上去。作者有话要说:疯狂码字,考试祈福orz。第18章 谎言如果季肖白一共有一千个面孔的话,那么赵栩一定见到了九百九十九个。冷漠的季肖白、活泼的季肖白、幼稚的季肖白、渴望爱的季肖白、脆弱的季肖白……以及此刻狂躁的季肖白。李在前面开车,一言不发。而他和季肖白则坐在后座。不,并不能说是“坐”,准确地说是躺。他被季肖白压在车座上,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被他紧紧攥在手中,而脱臼了的那只手则被他避开了,只压住他的小臂。赵栩没有力气反抗,这个时候反抗更有可能招来愈加严重的后果。他侧过头,拼命调整自己凌乱的呼吸。“看着我。”季肖白命令道。赵栩依言看着他,眼神复杂。季肖白只读出了怜悯和鄙夷,他愤怒地握紧了他的手,那个力道几乎恨不得把他的指节捏碎,“为什么骗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在骗我?假意迎合,只是为了等待时机逃跑?”“季肖白,”赵栩唤他的名字,语气疏离无比,“问这种问题,你不觉得自己很蠢吗?如果你被强行关了起来,好容易终于有了机会离开,不跑难道是傻子?”季肖白眼睫飞快地颤了一下,“所以,你一点也没有对我动心?我以为……你至少对我有一点动心,哪怕是一点点。”赵栩直视着他,嗤笑出声,用他十分有限的脏话评价道:“傻子才会。”季肖白捏住他的下颌,迫使他的脸离自己更近:“那我被毒蛇咬伤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救我?”“这样做只不过是为了让你更加信赖我,放松警惕罢了。”赵栩全程直视他的眼睛。他撒过不计其数的谎,久而久之就养成了一种习惯,撒谎的时候会直视对方,让对方无法分辨他说得究竟是真是假。季肖白呼了两口气,连呼吸都是颤抖的。“你那么聪明,你应该知道就算逃跑我也会立刻把你抓回来的,逃跑难道不是徒劳吗?反而会让我们的关系更加僵化,对你百害而无一利。”赵栩冷笑,“那也好过和你继续玩那些虚假的感情游戏,简直忍无可忍。你的人格,你这个人,都让我从骨子里觉得肮脏。”因为车身过于狭窄,季肖白的膝盖顶在赵栩的小腹上。他压抑着怒气,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你再说一遍。”“还记得你问我为什么信佛吗?我现在就告诉你。”季肖白双眼一眯。赵栩不顾疼痛反握住季肖白的手,附到他耳边,悄声道:“和你在一起、和你发生关系、和你一起做的每一件事都让我感到恶心,被你玷污,我从心底深处感到罪恶。如果不是听着晨钟暮鼓,不去求助神佛的话,我觉得我会烂死在床上。这,就是原因。”空气刹那间安静了很多。季肖白低低笑了,笑了很久很久。开车的李不敢透过车内后视镜往后看,但是他第一次听见季肖白这样压抑可怖的笑声,不知何时,握着方向盘的手心出了满手的汗。过了很久,季肖白才开口,他的声音平静而温柔,任谁都能听懂那缓和语调背后的骇然:“阿栩,你为什么总是逼我呢?我一点也不想对你动粗的,医生让我好好待你,但我真的没想到你明知道我会生气却还是要故意激怒我。以后,我再也不相信你了。”赵栩静静听着,忽然在脑海中闪现了梦中的那个男人——以及那个男人对他做的所有事。他感觉到一丝恐惧,那份恐惧很快就被证实。季肖白单手抓过他的两只手:“你以为只有你在骗我吗?其实我也骗了你。”“关于这一个月里你对我的视而不见,你好像很得意。但其实我也是故意装出来的,因为这样你好像就不那么讨厌我,我顺着你,靠近你,向你展示我最真诚最脆弱的一面,卑微地去偷你的心,可惜现在看来终究是失败了啊。那时我就在想,你要是在逃,我就把你抓回来,打断你的腿,然后再也不用克制地睡上个三天三夜。”“季肖白,你疯……”季肖白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径直吻了下来。在狂躁的季肖白面前,赵栩无力的挣扎堪比儿戏。“怕了?”季肖白轻柔地摸了摸赵栩的脸,眼底是嘲讽的关切。“但是我怎么忍心呢?惩罚你的最好方式从来都不应该是普通的刑讯,而应该用你最厌恶的东西。”他把赵栩的手用安全带缠了几圈,不松不紧,不会勒得很痛但绝不能够轻易挣开。他继续道,慢条斯理地拖长尾音,“你要是敢寻死的话,我就从你认识的人下手,你的母亲,你的朋友,被你救过的孩子们……你要是不理我的话,我就把他们带到你面前来见你。这样你满意吗?”“季肖白你这个疯子,活该千刀万剐!”季肖白抬头,俯视着赵栩,淡淡道:“你也会骂人啊?我以为优秀的公安人员是不会骂脏话的,只有我们这种鄙薄肮脏的人才会。”赵栩的神经被猛然一抽:“你怎么知道?”“很惊讶吗?你以为有哪些事情是我的不知道的?也许,我知道的事情要比你知道的更多。”说完,不待赵栩继续开口说一些什么,他又俯下身去吻他的唇。……李听着后座传来的那些真真假假的话,无比希望自己能有一副耳塞,免得哪一天被灭了口。后座的谈话声淡了下去后,他开启了车内音乐,让劲爆的音乐声音充盈整辆车。他稳定了心神,看见了高速路的匝道指示牌,稳稳打好方向盘,拐了个弯向高速路上驶去-之后,赵栩遭受了更严苛的境遇。季肖白很少食言,他把他带回房中,连续三天夜里都会出现,让他在幻海中沉沉浮浮。他拿捏着赵栩的每一处弱点,赵栩逃无可逃避无可避,非常后悔当初没能一刀杀了季肖白。第四天后,季肖白终于没有再出现,给了赵栩一个喘息的机会。为了防止他再次逃跑,季肖白在他的脚上装了一个电子的金属环,除了追踪功能外,还有削弱他体能的作用。每当他想痛殴季肖白时,脚踝传来的酥麻感会迅速贯穿全身,限制他的行动。也就是说,现在的他连打倒一个普通守卫的能力也没有,何谈逃跑。但是,也因此,季肖白不再限制他的行动范围,他可以自由行动,超出范围时会有看守阻拦他,示意他退回去。季肖白还给他的房间里安装了一台电视,怕他无聊,但是赵栩从来就没打开过。还有一个叫扎克利的外国医生,隔几个小时会来替他治伤。他的中文十分蹩脚,他们有一个共同爱好——痛怼季肖白,扎克利每一次出现都会替他把季肖白骂的狗血淋头。但其实赵栩明白,扎克利把季肖白骂得再惨,他的立场终究也还是站在季肖白那边。他有时候会不经意替季肖白说好话,比如:“鸡小白他本来并不是这样的人,直是以前发生了一些事情二已,让他变成了这个样纸,不过你还是不知道得好。”赵栩虽然知道他极有可能是季肖白派过来说好话的人,但却并不讨厌他。因为他好像每来一次,他的心情就会好很多。扎克利劝他多出去走走,有助身体恢复。赵栩说好。之前季肖白骗他他是在七楼,劝他放弃逃跑的念头,其实这层别墅只有三楼而已。三楼顶上种了许多植物,如今是秋季,正有大量的金盏菊盛开。菊花,他现在非常不喜欢这种植物。他冷着脸下了楼,因为无聊就把房间逛了个遍。陈设虽古旧但修整精致,但生活的气息还是相当浓厚的。他推测,曾经有人至少在这里住了一年。逛了几圈,正要上楼回去休息时,他蓦然发现楼梯下的设计有些突兀。走近到一楼楼阁的拐角处,他才发现了阶梯下居然还有一道门。他为什么要回到季肖白身边,就是为了探知季肖白这个人。如果想要毁掉他,就必然要足够了解他。于是,他重重推开了那扇门。门后居然是一段狭长的地道。可是,为什么会有地道?又是谁修建的?赵栩好奇,扶着墙壁凭着感觉往前走,走了大约几百米的样子,地势徒然往高处走,他才在密道的前方看到了一点幽微的光亮。他走近,才看到那道光亮其实来自另一扇门,而这扇门大概就是密道的尽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