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斐说:“还好,总不能让他没地方靠吧。”浑然不知自己一副“情人眼里出西施、慈母眼里出香屎”的样子!裴文瑄:“……”是什么蒙蔽了你的嗅觉?让你说话这么柔情似水?“而且,他这几天也真的累了。”戚斐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再怎么全能也是人,很多时候我也帮不了他什么,就让他靠着吧,别吵醒他了。”本来也有些触动,想应和她,却忽然眼尖地发现,薛策的眼皮动了一动的裴文瑄:“……”戚斐没有看见,还挺直着腰,维持着那个让薛策依靠的动作。忽然,马车一颠簸,薛策整个身体便是一歪,似乎睡糊涂了,几乎整个上半身都跟没骨头一样,窝到了她的怀里去,可以说是很得寸进尺了。裴文瑄:“……”戚斐连忙托住了他的头,自己往后坐了坐,让他枕在了自己膝上的垫子上。看见薛策的眉头皱着,自觉地伸出了两只手,给他揉太阳穴。然后薛策似乎终于满意了,大爷一样躺着,不动了。发丝下的两只耳朵,却慢慢地有些红了起来。裴文瑄:“……”他一阵无语,心里掂量了一下,决定还是看破不戳破了。戚斐完全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一边像给猫咪顺毛一样梳理着薛策鬓角的头发,一边小声地问起了情况:“对了,今天还没问你们那边怎么样了,顺利吗?孟子源死了吗?”裴文瑄点了点头。戚斐有些担忧:“按照计划,当时应该很多人都看到了孟子源中的箭是从我们这边射出去的吧?到时候万一有人向你父王打小报告……咳,意思就是,万一你父王问到了……你打算怎么解释?”“战场上刀剑不长眼,将士们护主心切,想杀掉意图对五皇子不利的羯人,不料羯人太过狡猾,拿孟大人来挡箭。于是乎,就辛苦孟大人为国捐躯了……”裴文瑄淡定地睁眼说瞎话。好一个为国捐躯,戚斐憋笑,差点儿被口水呛到了:“咳……那之后呢?那个长满胡须的男人又是怎么被你们拿下的?”裴文瑄便用三言两语,和她说起了当时的情况。正所谓兵不厌诈,绘着菏阜图案的军旗自然是假的,实际上,下面穿着菏阜铠甲的人,都是北昭的士兵假扮的。须勒见到了黑压压的士兵出现在土坡上,擂鼓声又震天撼地,气势雄壮,和他身后的羯人,就一下子入了套。毕竟按照他们的估算,北昭不可能敢调派出那么多的兵出来,除非是已经有了援兵,所以没有了顾虑。见势不妙,须勒命令军队且战且退,还退入了胡杨林里,意图以胡杨树来迷惑视线,躲避弓箭手。他打了个好算盘,却万万没有想到,北昭的军队里藏了一个火修。枯死的胡杨树,正是燃烧的最佳材料。须勒身披铠甲,刀枪不入,但不代表他不怕火烧。薛策追击他的时候,还几乎是逮着他一个人来攻击的。那个所谓的神武将军,也在胡杨林中被乱刀杀死,收走了人头。戚斐惊讶:“也就是说,须勒虽然逃跑了,但其实已经被火烧伤了?”裴文瑄点了点头:“烧得挺重的。”穿着厚重的铠甲被烧,简直是红烧乳猪……而且,在古代医疗环境中,被火烧伤的重症,可是很难活下来的。至少在短期内,须勒绝无可能再上阵了。就算能治好,也多半会毁容,甚至是落下终身残疾。现在想想,被薛策盯上的人,也太惨了点。理论上,这个世界不止他一个火修。但实际上,这样的能力是她这个作者赐予的,除了薛策之外,也找不出第二个火修了。被一个心术正的人使用,总比落到坏人手里要好。戚斐说:“我觉得,须勒的弟弟甸吉现在应该挺高兴的。对了,你们没有人受伤吧?我刚才问薛策,他说没事……”裴文瑄看了一眼薛策那上下滑动了一下的喉结,和那骤然紧张以至于僵硬得跟僵尸一样的手脚,思索了一阵,才说:“别的人倒是没什么事,可是薛策……”戚斐果然紧张了起来:“薛策怎么了?”她腿上的薛策,喉结又是一动,似乎在屏息凝神,想听他说什么。裴文瑄决定帮薛策一把。他垂眼,似乎有些难言:“他追着须勒的时候,其实从马上摔了下来一次,还差点被马踩了,也不知道骨头有没有裂伤……”裴文瑄第一句倒是没有撒谎,薛策是真的滚下了马。不过是因为那匹马受惊了,快要撞树了,他只好自己滚下来的,当时还立刻就爬起来了,仿佛可以打死三头牛,料想是没什么事的……但他不是大夫,所以,说“不知道骨头有没有裂伤”,也不算撒谎。“什么?”戚斐手指颤了颤,担心地追问道:“很严重吗?”对着她那副真情实感担忧的表情,裴文瑄有些艰难地昧着良心说:“嗯……应该挺严重的。你知道,从马上摔下来,肯定都是很疼的。”薛策:“……”他的嘴角似乎微微一动,想升起来,又被死死地按捺住了。戚斐没留意到,话语中涌出了一阵懊悔和不满:“他怎么没有跟我说啊……我问他他还说没事。”还是小屁孩的时候,连硌到了屁股都要告诉她,在她面前打滚撒娇。怎么长大了反而什么也不说?这也太见外了吧。“他嘛,就是怕你担心才不说的。”裴文瑄含糊应了一声,又诚挚地说:“你知道的,男人总是不会轻易向女人示弱的,回去后,不如你问问他吧,给他上上药也好,对他温柔些……”……等马车回到了襄元城,大家纷纷下了车,回去沐浴休息了。薛策还死沉死沉地压在了戚斐的腿上,雷打不醒,睡眠质量从来没有这么好过!马车一停,裴文瑄就忙不迭走了,跟有讨债的来追他一样。戚斐想叫醒薛策,可他现在是个伤员,她不敢随便碰他了,只好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摇了摇他的手臂,唤道:“薛策,我们到了。”被那只小手摇了好几下,薛策被摇得都有些陶醉了,喉结微微一动,装作了一副刚刚醒来的样子:“……我们到了?”语气突然比刚才要虚弱了很多,活脱脱一个戏精!第65章“嗯,我们到了, 已经在襄元城太守府的门口了。”戚斐低头看着他, 表情有些心疼:“我已经听裴文瑄说了, 你从马上摔了下来。你怎么都不告诉我呢?我问你了, 你还骗我。”明明在平时也不是一个会撒谎的人,可在这个关头,听见她在头顶轻声说话, 似乎有点嗔怪的样子, 他就仿佛突然之间打通了任督二脉,变得极其天赋异禀了。薛策皱起了眉头, 仿佛对于裴文瑄爆出了他受伤的事感到非常不满, 不太情愿地垂眼,嘟囔着:“我都说了, 让他别告诉你的……”一副非常入戏的样子!可见,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此句话诚不欺人也。“这有什么好瞒着的啊。”戚斐听完, 忽然有点沮丧了:“还是说你信不过我?”“怎么会呢!”薛策连忙正色否认,语末, 不忘艰难地咳上两声,中气不太足地说:“我只是不想你担心罢了,我自己可以处理好。”“……”戚斐回忆起了0.5时期的他, 气也气不起来了, 推了一下他的肩膀:“好了, 你先起来吧, 进去再说。”薛策跟软骨头一样坐了起来, 没什么力气的样子,让戚斐将他扶进了太守府。好在,他还知道分寸,没有真的将一百六十多斤的体重全压在她身上,不然戚斐恐怕就要跟一只被巨石压扁的蟹一样,倒在地上吐泡泡了。这一幕,如果让刚才和他一起去过胡杨林的士兵看见了,恐怕都要大跌下巴,怀疑薛策是不是在回程中了什么奇毒,才会从那种老虎能徒手打死十只的样子,变成了眼前这副虚弱得需要靠人搀扶的模样……回到房间后,戚斐来不及去叫大夫了,想先看看薛策严重不严重,将门掩上后,叫他将衣服脱掉:“你脱了上衣让我看看严重不。”薛策一愣:“不用了吧……”“都什么时候了,还矫情什么……不对,你摔下马的时候,是撞到了哪里?是腰肋这里吗?”戚斐走上前来,脑子里并无杂质,担心地说:“你还是不要乱动了,当心扯到骨头,我帮你脱吧。”说罢,就伸手去解他的铠甲了。薛策:“……”他盯着正在给自己解衣服的那两只白皙的手,喉结又是微微一动,心脏跳得有点快,两只手却垂着不动了。从来就没这么听话过。铠甲落地,衣服一解,立即就有一阵汗馊味涌了出来。这也没办法,人都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再怎么爱干净,在大出汗后也肯定会有味道。薛策自己也觉得不好闻,忽然就有点别扭,后悔让她脱衣服,让她闻到自己的汗味了。这多影响形象。戚斐的视线划过了他鼓囊囊的宽阔的胸膛,定在了腰肋处——那里果然浮现出了一大片相当骇人的青紫淤痕,还带有星星点点的暗紫色出血点。戚斐倒吸了一口气,口吻不由有些生气了:“你还骗我说不严重,这……很痛吧?”“嗯。”薛策含糊地应了一声:“是挺痛的。”实际上,练武之人,跌跌撞撞都是常态了。只要没有伤筋断骨,这种皮肉外伤,根本都是小儿科,完全可以忍耐,只就是看着吓人而已。戚斐将他拉到了椅子旁,随手拿过一件干净的衣服披在他肩上:“这样不行,你别乱走了,先坐下来休息。我给你找大夫来,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薛策微惊,连忙制止了她:“不用了,我骨头没伤到,不用劳烦大夫了。”当然不能叫大夫了。万一宣扬了出去,岂不是很容易被揭穿?戚斐不赞同,皱眉看着他:“你怎么知道骨头没受伤呢?万一有骨裂什么的,问题可大可小啊。”一边说,她一边甩了几下手,都没甩得掉他那只铁钳似的手。薛策的态度异常坚决:“真的没事,我自己的身体,还能不知道吗?就是肌肉拉伤了,很疼而已。”戚斐:“……”她忽然想到,薛策本身也是懂一点医理的,再说,轻微骨裂,一般没有明显症状,大夫也未必能诊断出来,这种时候最需要的其实是静养。既然薛策这么坚持,戚斐迟疑了一下,点头:“那行吧,如果之后情况加重你就要去看大夫了。我现在去叫人来给你打热水沐浴,我去大夫那里,给你要一点跌打祛瘀的药酒。”薛策重新坐了下来,哼哼唧唧地应了一声,看着她出去了。很快就有两个太守府的下人进来,帮忙给浴桶倒满了水。薛策婉拒了他们的帮助,等人走了后,才将衣服脱了个精光,用水瓢洗掉了满身的汗味,才泡进了浴桶里,用热毛巾盖住了脸,两条长臂搭在桶沿上,手指一下一下地点着木桶。其实,他真不是故意演戏骗她担心的。最开始在马车上,他是真的困了,差点儿睡着,头往侧面一滑,那一下他就醒了。只不过懒得睁开眼睛,坐正了就继续睡而已。很快他就又开始迷糊了,身体再一次失衡,没想到这一次,她居然主动地挨了过来,温柔体贴地让他靠着。可相对于他而言,她整个体型都太娇小了,纵然很努力地挺直了上半身,要让他的头舒舒服服地靠着也还是不现实的。薛策为了不浪费这个难得的机会,只得偷偷凹着一个刻意的姿势,时间一长,淤青的那片肌肉都有点酸了,干脆就破罐子破摔,直接滑了下来。她不仅没有怨言,还让他的头枕在自己膝上,用两只纤弱的手,轻轻地梳理他的头发。其实这不是薛策第一次感觉到她的态度有变了。以前对他,她明显是更有所保留的,违心的讨好居多,心里不知道在打什么小算盘。可自从那天晚上,她莫名其妙地在他面前哭了一场,哭完了就冲上来抱着他,再向他描述了她的噩梦后……他就明显感觉到了她的态度转变。仿佛在那一夜后,她终于对他敞开了一丝丝的心扉,放下了那种不知从何而来的防备。对他微笑的时候,也没有了那种一看就是挤出来的虚伪感觉了。比总是小心翼翼地看他脸色的从前,要放松得多,偶尔还会露出一丝嗔意和娇气。再比如刚才,只是因为听到他从马上摔下来,她的声音就陡然紧张了起来。以前,她可没有这么发自内心地关心他的死活。他在梦里轻轻一个皱眉,她就上手给他轻轻揉捏太阳穴。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柔,怜惜,和百依百顺,让想不通她为何转变的薛策有点懵,又有点儿受宠若惊。刚才,她还嗔怪地说他不信任她、不说实话,还管着他,不让他自己给自己脱衣服……薛策闭上眼睛回味了一下,不仅不觉得她烦人,还陶醉得有些飘飘然。她的声音真好听,数落他的时候也好听。如果他早知道有今天,在刚认识的时候,他一定会对她更好。所以,他真的不是蓄意骗人。只是希望她心疼他、一颗心都悬在他身上的样子,可以延续更长的时间。况且,他这段日子,本来也是真的辛苦了,受伤又不是骗人的,只不过没有她想象的那么严重而已。薛策这么想着。非常无耻地为“装病”这件事,找到了一个让自己心安理得的理由!在崇天阁和军中生活久了,薛策洗澡的时间是很快的。等戚斐去而复返,他已经擦干了头发上的水,套上了一条丝质的裤子,正准备穿上衣了。透明的水珠还凝结在他的脖颈上,沿着结实的肌肉的沟壑滚下。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在走廊外越来越近,薛策转念一想,本来要去拿衣服的手,闪电般缩了回来。戚斐象征性地敲了敲门,就推门进来了。一抬头,就看见了薛策站在房间中间,一只手捂着右边淤青的肋骨,另一只手十分艰难地在给自己穿衣服,面露痛色。“你怎么……你穿不了就别逞强啊。”戚斐看见他勉强自己,就一阵心焦,跑了过来,替他将衣服拉住了:“你怎么不叫人来帮你啊?”薛策倔强地哼了一声:“穿衣服也要找人帮忙,像什么样子。”“这种时候还讲究什么面子啊……”戚斐都无语了,又觉得他这个样子,有几分属于直男的难言的可爱,就提议说:“要不以后你穿不上了,我来给你搭把手?我们都那么熟了,对着我,你也不用在意什么面子啦。”等她说完,薛策仿佛迟疑了一下,才勉为其难地答道:“那好吧。”戚斐踮起脚尖,给他整理好了衣服。可很快,她就想到了正事还没做,又反手给他将衣服拉了下来:“不对,先别穿,把药酒涂了再说。来,你快趴到床上去。”薛策:“……”太守府的条件很好,冬天的时候房间里都有暖炉,穿着单薄的衣服也不冷,更不用说薛策这种天生体热、如同藏了一个火炉在身体里的人。戚斐撸起了袖子,拔掉了跌打药酒的塞子,认真地说:“我问过大夫了,他说这种药酒每天都要搓三次,要用力拍打、搓得伤处皮肤发红才有用……我找人来帮你涂?”其实戚斐没觉得帮他涂药酒是个什么事。在她那个世界,跌打中医馆里不也有很多打赤膊的男人么?不过,念及这个世界的背景,薛策说不定会介意,为免尴尬,还是算了。“……用不着,我自己来吧。”薛策坐在床边,拉着脸,仿佛有些赌气,一举夺过了药瓶,可一抬手,他就脸色一变,“嘶”了一声。“好了好了,刚刚才说了让你不要勉强的,涂不了,就不要硬来啊。”戚斐抢回了药瓶,鼓了鼓腮:“你这人,肯定又是不想被人知道,那我给你涂,行了吧。”薛策又露出了那种勉强一试的表情:“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你来帮我涂吧。”戚斐点头:“你趴着。”薛策的整片侧肋上的肌肉,都有淤痕,因为背部着地的面积更大,所以,后背的淤血范围更广一些。而且,背肌也更好受力,所以戚斐打算先解决后面的。薛策完全诠释了什么叫做“口嫌体正直”,表面是不情不愿的,行动上却极为配合,话就说完,立马就趴在了床上。戚斐将被子往上拉了拉,一直拉到了他的腰间,才在手心倒开了一点药油,搓得手心发烫了,才放在了他的背上。才一碰到,薛策整个人,便忽然哆嗦了一下。吓了戚斐一大跳:“怎么了?我力气很大吗?可大夫说不用力推的话,是没有效果的。”“……”薛策发出了一声闷闷的“唔”,将脸蒙在了枕头里:“……没事,你继续。”的确没什么事。就是对他而言,有点刺激过头了而已。第66章既然他说了没事, 那戚斐就继续了。为了达到祛瘀效果, 她是下了十成十的力气的, 为了更好受力, 还干脆跪在了床上。这一次,薛策总算没有再丢人地哆嗦了,可始终没有抬起脸来。他的肩背宽阔,腰部微微下陷。**结实而有力, 不是健美先生的那种一块块地隆起、显得笨重的夸张肌肉, 修长线条犹如蛰伏的山脉,充满了年轻男子的爆发性的力量感。因双臂上展,趴在枕头上的姿态, 后背的两片蝴蝶骨微微拱了起来。皮肤被药酒搓红之后,泛着一层油亮的光泽。不知为何,看见了此情此景, 戚斐的脑海里, 忽然就浮现出了那个恶趣味的188.8cm、188.8mm、9999次生命大和谐的设定,脸腾地一下就烧了起来, 连忙假装倒药酒,将手缩了回来。她其实能感觉到薛策身体是紧绷的。果然……被强行推散淤血,是很痛的吧?她红着脸, 驱散了自己刚才那一瞬间的旖旎想象。人家还那么虚弱,她这么想, 也太禽兽了。戚斐定了定神, 认认真真地给他疗起了伤。还记得0.5时期的薛策, 就是一个甜滋滋的小嗲精。哪里磕着碰着了,都会第一时间地跑上来撒娇。不过哄一会儿,他就会露出笑靥。果然,长大之后,就算是痛,应该也不好意思说出口了。想到这里,戚斐放软了语气,主动哄他:“很痛是吗?这也没办法呀,你的淤血那么大的一片,搓药油的时候,肯定是有点痛的。你忍一忍,淤血散了就不痛了,乖啊。”她又哄他了!居然还让他“乖”!薛策的喉咙含混地动了动,一阵耳热,继续将脸埋在枕头里,胡乱地点了点头。戚斐尽职尽责,将薛策把他后背积了淤血的地方都搓得发红发烫,感觉药酒的效力应该已经渗进皮肤了,还是挺有成就感的。趴在床上的薛策,则完全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药酒的辛辣味不断刺激着他的鼻腔,淤血被推散的疼痛感仿佛麻痹了一样,周身滚烫的血液,和注意力,仿佛都涌到了她小小掌心下的那片皮肤下。两片手臂,也起了一小片的鸡皮疙瘩。渗出的热汗,也沿着下颌滚下,在枕头上,洇出了暗色的湿痕。头顶上,传来了她一无所知的单纯声音:“后背好了,你翻个身吧,现在搓前面了。”“……”薛策深吸口气,再一次十分坚定地拒绝了翻身:“不用了,我这样就好。”戚斐奇怪地看着他:“什么这样就好,你前面不也撞伤了?”薛策:“……”是他错觉吗,这话说得好像有点儿歧义啊?见到戚斐还一头雾水地站在床边,他只好说:“我累了,想睡觉,晚点再说吧。”戚斐一怔,心想他刚才在马车上的确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也就不强求他了:“那好吧,我晚点再来,顺便带点吃的给你。你先起来吧,我给你把衣服穿好。”“不用了,屋子里热,我就这样睡吧。”“不穿衣服,也要盖被子啊。”戚斐替他将被子往上拉了一点儿。扬起的风凉飕飕的,如无形的丝绸,滑过了他赤|裸滚烫的肌肤,见薛策还一动不动地伏在枕头上,便奇怪地问:“你就这么睡吗?压着脸怎么呼吸?”薛策粗声粗气地答:“我就喜欢这样睡。”戚斐:“……”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过既然本人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说什么,便收起了药酒,嘱咐:“那你好好休息哦,我先出去了。”……襄元城是目前边境里局势比较稳定的一座城,太守府宛如一片远离战火的小天地。众人回来之后,都好好地休息了一下,然后就开始马不停蹄地干正事了。裴文瑄在翌日就修书一封,命人加急送回降龙城,传递“不负使命,成功与菏阜结盟”的好消息给他的父王和满朝文武听。这次他被人临急推了出来,接过了这个烫手山芋般的任务,不仅他的母妃忧心忡忡,很多人都在明里暗里地等着看他的笑话。等这个消息传回去后,估计不少人都会惊呆了。其实,裴文瑄自己回想起这个过程,都觉得它鸡飞狗跳得让他汗颜。所以,比武招亲那一连串的乌龙事件,他就省略没写了。不过他也很够意思的,没有独揽功劳,在信中赞美了这次在事件中出了力的人。最后,不经意地将“孟子源被羯人抓走、最后英勇不屈、为国捐躯”的事情也写上了。在信件上路之后,他们才开始收拾行李。好说歹说,也在襄元城待了一段不短的时间,还是有很多东西需要收拾的。回到降龙城后,裴文瑄还得亲自上朝复命。之所以先发出一封信,只不过是怕降龙城的人等不及了,赶紧将消息传递回去而已。没料到,他们还没开始动身,就有一道圣旨将他们定在了原地。里面不仅有封功赏赐,还有最重要的一道旨意——简单翻译一下,就是要求他们原班人马留在边关。战事现在已经一触即发了,朝廷已经派出了援军与新的督军,马上就要来到襄元城和他们汇合了。一来,裴文瑄与菏阜接触比较多,适合留下来做调度工作。二来,老皇帝觉得这个儿子做得不错,正好趁这个机会再考察一下他。满是风沙的边关生活,还是要比降龙城差很多的。但好在,基本每个人都熟悉了这片环境了,也不是娇生惯养的人。戚斐更是发现,在连续经历了“被派往边关——菏阜公主比武招亲——二次套娃——谈判成功——接到圣旨留在边关”的这几个关联密切的事件后,她的那个很久都没有动过的【太监值】,便从6000点,直直地坠落到了4500点。总进度条达到一半了。她估计,等那位新的督军来到时,下一阶段与归墟之战有关的主线剧情,就会开始了。……薛策这段时间,过得很舒心。何止是舒心。自打“受伤”以来,他便是一头扎进了温柔乡里,简直是陶然忘返,乐不思蜀。其实他的原计划,只是一时兴起而来的。也只想装一段时间,骗她温柔地伺候一下自己,好长一长自己的威风而已。可现在,他却越来越不想结束了。摔淤的地方痊愈得很快,毕竟正处于精力最蓬勃的年龄,又有灵力加持,即使没有戚斐的药酒,他好起来的速度也快于常人的。但他从没有开口说过“明天你不用来了”,非常无耻地继续享用着她的温柔。演戏演全套,以前他是个一身力气都花不完、恨不得每天打十套拳的皮猴,现在,除了必要的议事外,大多数时间,他都会瘫在房间里,等着戚斐前来给他擦药酒。人的劣根性的其中一条,便是舐糠及米,贪得无厌。很快,薛策就发现,戚斐对于病弱的他真的是千般迁就、万般宠爱,毫无底线可言,搞得他整个人越来越飘飘然了。只可惜,这样的生活持续不了多久。不到半个月,他的侧肋上,那片颜色深得极为恐怖的淤青,就逐渐变淡,成了暗青色。薛策叉着腰,对着镜子叹息,有些发愁。看起来马上就要痊愈了……这未免也好得太快了。当天夜晚,戚斐也发现他快康复了。薛策其实还想过负隅顽抗一下,在她来之前,先把衣服都穿严实了,遮住侧肋不让她看见的。无奈,他前期用力过猛了,表现得仿佛一个无药可救的晚期肩周炎患者,明明淤青的只是侧肋,他非要表现得自己两条手臂都抬不起来。现在可好,不好收场了。为了让他“养病”,现在每天沐浴之后,戚斐都会认认真真地给他穿上衣、为他绑衣带。如果她都没出现,他就自己穿戴整齐了,岂不就会暴露了他根本可以生活自理的事实?那绝对不行。不能让她知道他在装。戚斐伸手点了一点他那片淤青,蹲在了他身前,笑了起来:“太好了,淤血已经快散完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不疼了吧?”薛策伸手按了按肋部,忽然微微皱起了眉:“……还是有点疼,气也不是很顺。”戚斐呆了呆,顿时就紧张了起来:“怎么会这样,淤血都快散了,已经快看不出伤了耶,怎么还会痛啊?难不成你不止是皮肉伤,而是受了内伤?”戚斐越想越觉得就是那么回事,不禁自责于自己的疏忽:“我就知道,从马上摔下来,这么严重的伤,光涂药酒又怎么行呢?这回不许躲了,你快跟我一块去看大夫!”薛策哪能真的让她去,闻言,立即就说:“不用不用,我调养一下就好了。”“怎么调养?你之前也是这样跟我说的,现在还不是没好,是非要闹到加重你才舒服吗?”戚斐扯着他的衣服,怒道:“起来,跟我出去。”奈何,他们的力气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以前戚斐拖得动薛策,多半是他在让她。现在,他根本就不想去,就搁那不动如山地坐着,戚斐根本不可能拉得动他。她也不敢用力去拽他的手,就怕会加重他的伤势。看着死赖在房间里,无赖似的不肯动一动的薛策,戚斐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两只圆溜溜、水汪汪的眼睛瞪着他,冒着火光,语气也有点恼了:“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不听话呢?叫你去看大夫,又不是让你去上刑!你到底为什么不去啊!”薛策:“……”他的脊椎骨哆嗦了一下。又来了。她又在数落他了。在上一辈子,在崇天阁、在军营的那些男人扎堆的地方,男人们谈论得最多的,无非就是那几个话题,其一就是自己的夫人。他不止一次,见过一些在外面就威风八面,到了妻子面前,就做小伏低,被管束得这也不敢做,那也不敢做的男人,还见过那种被自己泼辣的妻子拿着鸡毛掸子追得满大街跑,从街西头追到街东头,耳朵被掐得通红的男人……当时,薛策看在眼里,心里可以说是万般不屑,心说这些男人简直是窝囊至极,连家中的妇人都治不住,成什么样子。现在,他却仿佛忽然明白了他们的心境,有了一种醍醐灌顶、神清气爽、甘之若饴的感觉。过来人说的话,果然有他们的道理。打是亲,骂是爱,爱到深处拿脚踹。不在这个情景中,是不会明白的。就比如现在,如果不是关心他的身体,她又怎么会对着他生气?外面有多少野男人想要她的关心,都要不来!“?”戚斐瞪大眼睛,发现眼前的男人似乎在神游,还微微咧开了嘴角,不由更生气了:“你还笑?很好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