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裴崇远捏着的,正是他的三魂七魄,他的命。你可真不听话。裴崇远抽着烟看着他,这烟归我了。蒋息望着他,四目相对,却一眼望不到头。独来独往惯了的人,鲜少有观察他人的兴趣,别人的眉眼鼻唇、健胸腰腿都与他无关。可是,隔着烟雾看着裴崇远的时候,蒋息永远的记住了那双深邃到藏着山川河流的眼睛。他听见裴崇远说:你要是想让我去,就好好邀请我。裴崇远的声音低沉性感,在这个冷得彻骨的日子,让蒋息止不住发抖。发抖是因为兴奋,他从来没遇见过这样一个人,单单是看着他,就能让他有无限遐想。蒋息说:裴哥,下周我在学校有演出,邀请你过去。像是受了蛊惑,从那一刻开始,蒋息的铠甲已经在裴崇远面前彻底褪下。蒋息跟裴崇远回到subway的时候,那个小乐队的演出已经结束,两人刚走到吧台就看见孔寻搂着小乐队的主唱在喝酒。瞧见没,裴崇远一手拄在吧台上,一手直接从旁边的架子上拿了瓶酒给蒋息,那狗逼就是个大色胚。蒋息接过他递来的酒,直接用牙咬开了瓶盖。他把瓶盖吐在吧台上的一个专门收集瓶盖的盘子里,眼睛望着孔寻他们的方向,喝起酒来。他知道裴崇远在看他。蒋息在某些方面对裴崇远来说稚嫩得很,但自己的一副皮囊,他再清楚不过,也最会利用。裴崇远就倚在吧台,一拳之外就是蒋息。他眼睁睁看着这个男孩张开红润的嘴唇,露出那尖利俏皮的虎牙。蒋息咬开瓶盖的动作行云流水,熟练无比,唇红齿白又带着点儿野性,没有比这更诱人的了。就在他低头吐瓶盖的时候,裴崇远不得已,吞咽了一下口水,深呼吸才没让自己这么快就暴露色狼的本性。你就这么喝上了?裴崇远又拿了一瓶酒,递到蒋息面前,不管我?蒋息瞥了他一眼,迟疑了一下,放下手里的酒,接过了他的。还是那套动作,裴崇远又盯着他看了一遍。蒋息开好了酒,递还给裴崇远,然而裴崇远没接,意味深长地笑着,拿起了被蒋息放在吧台上的酒。我想喝这个。裴崇远看着他,喝了一大口蒋息的酒。虽然当时的蒋息只有十八岁,但他也并非真的什么都不懂。十岁就知道了自己的性取向,第二天就对着视频里的男人da飞机。他早熟得很。蒋息自然看懂了裴崇远的暗示。面对着裴崇远的时候,蒋息没什么表示,但转过去背对着那人之后,得意地笑了。他觉得是自己得逞了。他在故意勾引裴崇远。这是蒋息人生第一次主动渴望某个人,他很坦诚,确认自己痴迷于裴崇远这样的人。不过那时候的他也只是图个新鲜,觉得裴崇远似乎可以带领着他去探索很多别人没法展示给他看的世界。裴崇远当然也看得出这小孩儿跟自己耍的把戏,他倒是乐于配合。蒋息的行为在他看来过分可爱,比那些上来直接投怀送抱的腰有趣得多。他不断变幻的暧昧灯光中,裴崇远肆无忌惮地用目光描摹蒋息的身形。耳垂,脖颈,肩膀,腰。还有那两条深得他心的长腿。裴崇远甚至开始幻想这两条极品长腿盘在自己腰上的样子,美不胜收。小息。裴崇远的手突然抚上了蒋息的背。一瞬间,蒋息绷直了身子,然后听见裴崇远说:你这儿粘了个脏东西,我帮你拿掉了。第6章 南瓜马车蒋息不擅长玩暧昧,因为知道自己很快就会暴露。尽管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从来没跟人在感情上交手过,但蒋息心里也清楚,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沉得住气的人。他对裴崇远动了心思,是好奇,是遐想,是前所未有的渴望接近,他很清楚,会有这样的感觉完全是因为自己以前没遇到过这样的人。那种成熟的、自信的魅力,区别于他身边的任何人。蒋息觉得,如果一辈子要爱一次的话,他应该爱的就该是这样的人,哪怕最后自己一败涂地,也算是青春一场留个精彩的纪念。他从来都不是怕疼就躲闪的人,他热爱一切冒险。平时裴崇远要是来subway,肯定要喝个痛快,偶尔有胆子大的年轻男孩凑上来他也不拒绝,虽然基本上都没什么兴趣带人走,但至少在喝酒这件事儿上他不会亏待对方,你来我往,喝个尽兴。但今天他没有,手里只握着那被蒋息喝过的酒,悠哉地一口一口小酌,目光始终游走在蒋息的身上。一旦蒋息回头,定然能把他眼里的贪婪和欲望捕捉个干净。可蒋息故意的一样,偏就不回头,看着舞池,看着还在腻歪的孔寻和那个主唱。来了个细胳膊细腿的男孩,看起来岁数也不大,一笑眼睛弯得跟月牙似的,倒是甜。男孩过来就管蒋息叫哥,歪着头装可爱,问:哥,一起喝一杯吗?蒋息还没答话,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裴崇远微微向前倾身,手捏着蒋息的肩膀,前胸贴着蒋息的背,这让蒋息觉得格外踏实安心,就像他从来想依靠却从没依靠过的来自大人的保护。蒋息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缺失多年始终没被满足过的安全感,是一个仅见了两次面的男人给他的。裴崇远笑着对那男孩说:搭讪之前怎么没好好看看人家是不是有伴儿的?男孩一愣,看看两人,哎呀一声,道了歉就落荒而逃。蒋息强压着心里的悸动,低头喝了口酒。他的肩膀跟背部都像是着了火,而纵火的人此刻还没放过他。抱歉。裴崇远脸上挂着笑,放开了蒋息。蒋息没懂他道歉的意思,扭头看他。我刚刚好像一不小心断了你的桃花。如果孔寻在,肯定要骂他是只老狐狸,但孔寻忙着跟会叫会喘会撒娇的小主唱调q,没工夫搭理他们,没工夫戳穿裴崇远虚伪的假面。没事。蒋息让自己看起来无波无澜,反正我也不喜欢。哦?裴崇远当初一眼就看出这也是个弯的,却偏偏这会儿明知故问,所以,你确实喜欢男人?两人靠得很近,周围是灯红酒绿跟群魔乱舞。裴崇远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笑,直直地盯进了蒋息的灵魂深处。对。蒋息淡定地回答,我喜欢成熟一点的。刺啦是火柴划过侧边瞬间点燃的声音。两人对视的目光在暧昧的酒吧灯光下藏匿着让人脸红心跳的暗示。蒋息第一次尝试如此直白地去向某人介绍自己我叫蒋息,我在渴望你。那时候的蒋息以为自己是在为一段即将发生的感情奋不顾身,却不知道,这火坑根本就会烧得他粉碎,后来用了好多年才重新聚齐那三魂七魄。小孩儿就是小孩儿,裴崇远在心里笑,一点儿都不会推拉,坦率得可爱。他笑了出来。蒋息看他笑,有种被冒犯的感觉,以为自己被看轻,不悦地转了过去。裴崇远站起来,一口喝光了瓶子里的酒,轻轻地拍了一下那肖想了许久的腰,问蒋息:要不要去跳舞?不远处的舞池里,孔寻跟那小主唱快合二为一了,周围一群人欢呼着叫好。蒋息从来不去舞池,他讨厌跟人靠得那么近。我邀请你。裴崇远伸出手到他面前,赏个脸?蒋息看看他,然后学着他的样子喝光了酒,放下酒瓶,擦着他的肩膀朝着舞池走去。裴崇远伸出的手落了个空,可他非但不恼火,还觉得有趣。蒋息在前,裴崇远紧随其后。音乐声震天响,台上的人跳得恨不得将紧身衣的拉链拉到小腹,台下舞池里的人也疯疯癫癫地迷醉着。酒气熏天,妖魔鬼怪肆意欢腾。两人进入舞池,蒋息板着脸往那里一站就有人贴了过来。他身后的裴崇远直接过去隔开两人,紧紧地贴在了蒋息的身后。蒋息回头看他,两人鼻尖几乎碰到了一块儿。裴崇远冲着他笑,贴着他的耳朵说:放心,有我在,别人碰不到你。就这么一句话,蒋息刚才的不悦烟消云散。他面朝着舞台,仰头看着在上面狂乱舞蹈着的人,心思却放在身后,那个贴着他的男人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裴崇远的双手轻轻地搭在了蒋息的胯上,两人都随着音乐随意地摆动着身子,虽然裴崇远只是松松垮垮地那么一搭手,但看在外人眼里,他们已经足够亲密。跟小主唱已经擦起火准备找地方办事儿的孔寻看见了他们俩,低声笑骂了一句,没多管闲事,搂着自己的人离开了。舞池里很热,蒋息很快就出了汗。裴崇远看着他鼻尖渗出的汗珠,莫名觉得心动。怀里这男孩,连汗珠都能诱惑到他,这怕不是个下蛊的高手。裴崇远得意于自己超强的定力,否则就以二人现在的姿势,想必枪zhi早就上膛了。一首舞曲结束,台上换了人。蒋息觉得差不多了,回头说:我想走了。这会儿时间还早,不过也只是对于裴崇远来说。他以前每次来这儿都混到后半夜,然后回家,泡个热水澡,第二天没事的话就一觉睡到中午,有事的话就索性不睡,喝上两杯咖啡,直接去公司。裴崇远看了眼时间:这么早就要回去?蒋息说:学校宿舍有门禁。一瞬间,蒋息在裴崇远眼里竟成了十二点之前不得不回家的灰姑娘,若是赶不及,他的南瓜马车就要开走了。开走了正好,裴崇远想,南瓜马车有什么意思,坐上哥哥的车,带你在夜色中体验高chao。他是这么想,但没这么说。裴崇远没在谁身上费过太多心思,总觉得不值当,能让他心甘情愿贡献精力的只有工作,至于伴侣,他还没遇见一个能让他真正放在心上的。或许因为蒋息跟以前那些娇柔会哄人的花花草草不一样,他竟然有了跟这小孩儿认真下一局棋的念头。他看得出对方在勾他,他就偏不上钩,看最后是谁先忍不住。如果放在以前,他会按着人不让走,告诉对方有门禁也没关系,玩够了,直接带去开个房。但这回,他换了策略。好。裴崇远狡黠地笑着说,你等一下,我叫个代驾,送你回学校。第7章 打给我subway回学校的路蒋息很熟,出门打个车,方便得很,根本用不着谁送。但他想了想,最后说:好。好。让你送。这是你主动的。两人回到吧台,又开了两瓶酒,漫不经心地喝着,直到代驾打了电话过来。裴崇远叫着蒋息一起去取了外套,出门前又嘱咐:拉链拉好。蒋息翘着嘴角一笑,没回话,但很乖地把拉链给拉上了。回头看他的裴崇远也笑了,是那种打了胜仗的得意笑容。两人上了车,裴崇远跟着蒋息一起坐在了后排。后排座很宽敞,但裴崇远跟蒋息靠得很近。光线昏暗的车内,两人的大腿紧紧相贴。怎么样?车里有点凉,冷不冷?裴崇远嘴上说着关心的话,心里却恨不得跟蒋息在这车后座上来一把。还好。蒋息毕竟年轻,定力远不如裴崇远。他总觉得两人贴在一起的腿正摩擦起火,哪可能冷,他快烧着了。对于蒋息来说,裴崇远这个男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无论是外形还是隐藏在这具身体背后的故事,都让他很渴望探究一番。但很显然,今天晚上的裴崇远对他并没有那个想法。蒋息是不懂裴崇远那老练的套路的,所谓欲擒故纵,在他这里并不存在。所以,当裴崇远提出送他回学校的时候他下意识就认为对方对他不感兴趣,至少这个晚上不感兴趣。骄傲惯了的蒋息有些挫败。他扭头看向另一侧的窗外,透过玻璃窗能看得到身边人模糊的轮廓。车内的温度逐渐升高,蒋息有些昏昏欲睡。他平时酒量很好,中学的时候就能喝倒一片,可是今天不知怎么了,不过两瓶啤酒,就头重脚轻。因为裴崇远吗?我说你啊蒋息扭头看向说话的人。裴崇远含笑看着他,一摊手,蒋息的手机正被他拿在手里。刚才转弯的时候掉在了座椅上。裴崇远说,这是掉我这儿了,万一在出租车上,能不能找回来就不好说了。蒋息去接手机,两人的手指碰到了一起。裴崇远的手很热,只那么一下,蒋息觉得自己被烫伤了。谢谢裴哥。蒋息双手搭在腿上,攥着手机,继续看着外面发呆。这就完了?蒋息转过来,疑惑地看他。裴崇远笑了,挑着眉问他:上次给你的名片是不是都不知道扔哪儿去了?突然被问起这个,蒋息尴尬了起来。第一次见面,他甚至没把裴崇远这人记在心上,当时随手把名片放在口袋里,之后看了几眼,只觉得这人很厉害,然后也就没有然后了。直到今天再碰面,也不知道怎么就擦出了火花,想到那张不知去向的名片,他懊恼不已。裴崇远看着他有些犯难的表情,在心里暗笑,然后报了一串数字。蒋息没反应过来,就听裴崇远说:我的手机号码,不记一下吗?裴崇远笑着看他,从他手里拿过手机,颠了颠:还是说,你记在脑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