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寻真没印象了,他天天事儿也不少,上次跟裴崇远碰面都一个多月前的事儿了,能记得就怪了。你生日的时候让我去接的那个。嗨,你这么说我不就想起来了么。孔寻说,蒋息。对,就是这个名儿。孔寻问:你惦记上了?裴崇远淡定自若地喝了口茶,没回答。孔寻嗤笑:真他妈好色。哪个男人不好色?裴崇远说,我这阵子累得不行,想有个人宽宽心不行啊?行啊,没说不行。孔寻抽着烟,隔着吐出的烟雾看他,蒋息是gay没跑,我跟他没做过,型号不知道,好哪口也不知道,不过我知道的是,那人艮得很,我俩正经八百认识也就这半年的事儿,每次他来我店里示好的男男女女都不少,一夜情的,正经八百看上眼的,都有,没见他跟谁走。洁身自好啊。倒也不一定。孔寻说,还是小,看那样是什么事儿都没经历过。裴崇远听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要是想试试呢,我倒是不介意当个中间人,哎不过我可事先声明,拉皮条的事儿我不干,蒋息那小子挺不错,你是想一次性宽宽心还是怎么的,这我都不参与,就是介绍你们认识一下。孔寻这人精明,这些年虽然缺德事儿没少干,但最后翻旧账的时候都怪不到他身上。裴崇远喝着茶,琢磨着。这个世界上从来都不缺美人,你是要气质冷清、上了床还能矜持到脸红紧张到流泪的,还是要风情万种、隔着八百个人都能用眼神勾得你邪火四起的,什么样的裴崇远都见识过。美人不稀罕,稀罕的是恰到好处触及神经的美人。孔寻说裴崇远好色,其实没有。他这几年已经收敛到夜深人静宁可坐下来看个电影也不想找人打发时间的地步,有时候觉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就是典型的万花丛已经走过,娇嫩的花花草草见过太多,最终却没有一朵能让他想留下。没劲了。裴崇远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看任何人都没有冲动,跟看猴子无异,唯一的区别就是好看的猴子跟滑稽的猴子。可是那天见了一次蒋息,越琢磨越惦记。这世上好看的人千千万,蒋息未必排得上一二,但好看是毋庸置疑的,身上那股子不容侵犯的劲儿也是裴崇远喜欢的。越是不容侵犯的,一旦解开腰带撕开衣襟,那味道想想都带劲。可裴崇远也有顾忌。算了。裴崇远见服务生端菜上来了,说,小孩子,不招惹了。说着不招惹,但当裴崇远听孔寻说今天晚上蒋息也在他店里之后,竟然主动提出去看演出。呦,真是稀奇了,孔寻叼着烟,戏谑地看他,你不是对什么乐队啊演出啊不感兴趣么?今儿怎么了?他弹弹烟灰,故意开裴崇远的玩笑:也行,去呗,你不是要找人宽宽心么,那乐队的主唱,特会,给你宽心的时候一口一个好哥哥,舒坦。裴崇远不耐烦地冲他挥挥手,意思让他赶紧闭嘴。你车停哪儿了?裴崇远问孔寻。后面呢,你先走吧,我跟着。裴崇远开着车朝着孔寻的酒吧去,晚上堵车,烦得很,要是搁在以前他肯定半路调头,要么去公司,要么回家了。但这个晚上,他竟然格外有耐心,用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开到了subway。裴崇远的车还没停稳就看见了站在路边的人,依旧是上次见面时的那间棉夹克,不过这次敞着怀,那让他心心念念的长腿小帅哥正站在酒吧门口一脸冷酷地抽着烟。裴崇远停好车,没急着下去,而是坐在那里隔着挡风玻璃看了会儿。蒋息。酒吧门口半醉半醒闹闹哄哄的男男女女不少,彩色的灯光晃得他们像是一群着了魔的鬼怪。唯独蒋息,跟那个世界格格不入,冷眼看着群魔乱舞,有点儿睥睨众生的意思。裴崇远就这么看着,突然就起了邪火,那股火气从全身涌向一处,直接就要把他点燃了。很久没这种感觉了。裴崇远笑了,坐在车里点了支烟。就在他一口烟吐出去的时候,站在酒吧门口的蒋息望向了这边,成功看见了他。四目相对,蒋息怔了一下,裴崇远却是笑得得意,直接下车,朝着他的长腿男孩走了过去。第4章 邀请如果不是又遇见裴崇远,蒋息已经把这人忘了个干净。可一旦见了面,就真是有点忘不了。蒋息这人,从小到大心气儿都高,对谁都不待见,他妈说他这样特别惹人烦。惹人烦就惹人烦,蒋息带着厌人厌世的态度就这么混着,也不指望未来混出什么名堂,只要顺心舒坦就够了。他亲近的人少,因为能看上的人少,所有认识他的人给他的评价都是心高气傲。心高气傲的蒋息几乎记不住任何不重要的人物,他的圈子很少,有姓名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但是他记住了裴崇远的名字,这个只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蒋息觉得裴崇远跟他以前认识的那些人都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他说不清,但对方举手投足间的那股气质让他过目难忘,有种过尽千帆看透人情冷暖的成熟,那是他身边这些同龄人身上不可能出现的。裴崇远应该大他不少,经历过不少,那人当时哼着歌手指轻敲着方向盘的样子让蒋息在跟对方重逢的一瞬间就又浮现眼前。他眼睁睁看着裴崇远从车上下来,挂着意味不明的笑朝着自己走来。蒋息原本倚靠着身后酒吧的木质牌匾,见对方过来,站直了身子。他们俩差不多高,但裴崇远比蒋息更结实些。18岁的蒋息还没有健身的意识,刚成年的身形,高瘦,像是刚刚长成的楠竹,青涩却又有韧劲儿。裴崇远走进,一股清淡的香夹裹着烟味扑向了蒋息。还记得我吗?裴崇远笑着问他。蒋息没笑,但客气地说:裴哥。他这两天有点儿感冒,嗓子干涩发了炎,说话的时候嗓音有些沙哑,鼻音也重,听起来怪可怜的。裴崇远问他:这是感冒了?蒋息点了点头。感冒了就少抽烟,裴崇远掐灭了自己的烟,又从蒋息手里接过对方的那根,把衣服拉链拉好。他命令似的口吻如果是别人甩给蒋息的,蒋息绝对调头就走,可裴崇远对他来说,竟然有种莫名的威严,让他不得不服从。裴崇远扔完烟头回来的时候,蒋息已经拉好了夹克的拉链,双手揣兜地站在那里看着他。外面冷,进去吧。今年雪下得勤,雪后温度骤降,裴崇远觉得雪后的室外简直不是人能待的。蒋息说:你刚让我拉上拉链就叫我进屋,进去了又得脱外套。裴崇远一怔,笑了,觉得眼前这男孩确实有意思。那走走?蒋息迟疑了一下:行。裴崇远最讨厌冬天。小时候他就这样,一到冬天每天出门上学前都要在家发一顿脾气,后来大了,在冬天爆粗口的频率会变得比其他三个季节要高,他给的理由是冬天太冷,他烦。在这样天冷路滑的日子压马路,他想都没想过,坐在温暖的酒吧、餐厅,喝喝酒调调情,不好吗?可眼前这叫蒋息的男孩似乎格外适合冬天,帅气清冷,酷得跟个冰块儿似的,往雪地里一站,看得裴崇远恨不得把他就地正法。能跟蒋息来一炮,就算在雪地里野战他觉得也值了。极品就是极品,可遇不可求。裴崇远太喜欢那两条长腿和对方给他的那种桀骜不驯的感觉了,像是一只刚学会飞的小鹰。都说鹰是没有天敌的,但没关系,裴崇远不做鹰的天敌,他要做那个驯鹰师。两人沿着路边慢慢悠悠地走,没什么可聊的,气氛却并不尴尬。裴崇远在心里自嘲,终究还是没定力,孔寻说自己好色倒是也没毛病。原本念着蒋息年纪小,心思纯,别去招惹祸害,可一见了这人又觉得不行了,对方甚至不用撩拨他就能硬得像是吃了一盒的壮阳药,没办法了。裴崇远从来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索性下手吧。落在后面的孔寻这会儿才过来,一眼看见沿着路边走的两个人,低声骂了一句,靠边停车,喊了他们一声。嘿,干嘛去?蒋息跟裴崇远一起看向他,蒋息没说话,裴崇远答:里面太闷,出来透透气。孔寻心说:透你妈的气,你进去过吗?他摆摆手,关了车窗,找地方停车去了。你常来这儿?裴崇远问蒋息。嗯,没什么事就过来。蒋息答话的时候也不看着裴崇远,不知道想什么呢。裴崇远就喜欢他这劲儿,什么时候把人掰得干什么都向着自己,那就算是成了。喜欢喝酒?还好。孔寻这儿还行,不乱。裴崇远没话找话,你跟他怎么认识的啊?你们学校以前倒是不少学生在这儿打工做兼职。音乐论坛,蒋息说,我高中的时候跟大哥就认识了。你喜欢音乐?裴崇远知道孔寻管理一个音乐论坛的事儿,那家伙以前是爱捅咕那些东西,他问过孔寻,怎么就那么喜欢,孔寻笑得特下流,说方便泡漂亮男孩。他们这俩人都这样,谁也别瞧不起谁。还挺喜欢的。聊起这个,蒋息的底气就足了一些。他从来都不是自卑的人,但在裴崇远面前总觉得自己虚,怕被人看扁。但别的他不敢说,在音乐这方面,他是能挺直腰板的。唱歌?弹琴?我打架子鼓。蒋息说,写歌,吉他贝斯键盘也都会,但主要还是打鼓。哟,看不出来啊。裴崇远笑着看他,深藏不露。听着裴崇远夸自己,蒋息前所未有的骄傲。他从小到大没少被夸奖,可都没什么感觉,偏偏这个裴崇远的话,浅淡寻常的两句竟然好像进了他心里似的。我初中那会儿吧,学了几天吉他。裴崇远说,当时喜欢耍帅,爱招蜂引蝶,觉得弹吉他能吸引人,学了没两天,手指头疼受不了了,不学了。蒋息笑了。裴崇远看他的时候,目光又落在了那个没戴耳钉的耳洞上。耳洞很小,不注意的话其实根本看不清,可那个耳洞就像是印在了裴崇远心上了似的,总是忍不住去看。就像他忍不住打量蒋息一样。刚开始是挺疼的,茧子出来就好了。是,但我这人没长性,又不肯吃苦。裴崇远说,当时学吉他交了一个月学费,我不学了,钱不能浪费啊,就跟着老师又学了两天架子鼓。你也会架子鼓?裴崇远抬起手,学着人家那鼓棒的样子比划了两下:三脚猫,跟你肯定是比不了。蒋息笑笑,转向另一边。什么时候有机会让我看看你打鼓?裴崇远说,学校不少小姑娘喜欢你吧?蒋息说:下周我们系有个晚会,我们乐队会上台,你去吗?第5章 蛊惑蒋息对裴崇远发出邀请的时候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就好像随口说了一句无关痛痒的话。但裴崇远毕竟阅人无数,虽然只跟蒋息见过这么两次,彼此间话都没说过多少,可他看得出来,年轻就是年轻,小孩儿就是小孩儿。裴崇远一眼就能看透蒋息。眼前这长腿男孩在同龄人眼里大概又酷又冷,难以接近,但看在裴崇远眼里可爱得不行。蒋息十八岁,追溯到十年前,裴崇远也是那么过来的。装酷,玩深沉,也就糊弄一下周围的人,面对他们这些老手,早就暴露无遗了。你这是在向我发出邀请吗?裴崇远微笑着问。下周那场演出是他们这个乐队成立之后的第一次上台表演,歌是他高中时候写的,对于蒋息来说,意义非凡。他原本打算问问孔寻要不要去,至于裴崇远,原本不在他的思考范围内。可是刚刚,他就那么不自觉地说了出来,话不受控,心不受控。蒋息是个很清醒的人,从来不跟自己兜圈子,就在裴崇远命令他拉上夹克拉链的时候,他已经意识到这个人对于他来说有些非同寻常。不仅仅是因为从来没人以这样的口吻对他说话,就连他爸妈面对他的时候都总是以恳求的语气商量着来。唯独裴崇远,是个特殊人物。一个特殊,最为致命。蒋息发现相比于孔寻,他竟然很不厚道的更希望裴崇远去看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次登台演出。随便问问。蒋息从口袋里摸出烟,点上。他的动作看起来自然无比,可裴崇远却把他的紧张和尴尬看得清楚明白。不是告诉你感冒了少抽烟?裴崇远看着他抽了口烟,在蒋息一口烟还没过完肺的时候就伸手接过了他那刚点起来的烟。蒋息不喜欢被人管着。他八岁开始一个人生活,上学放学,做饭洗衣,他住的房子连他爸妈都没有备用钥匙,那两个人想见他只能去学校。他自由惯了,谁的话也听不进。蒋息吐出烟雾的时候眼睁睁看着裴崇远抽了自己的烟。那唇峰明显的嘴唇一开一合就含住了烟嘴,就在半分钟前,他才刚刚把它从嘴里拿出来。蒋息没有洁癖,但跟别人,尤其是不熟的人共抽同一支烟,他实在没这个癖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裴崇远的举动却让他觉得性感。男人的手指骨节分明,夹着烟时像是捏着一个人的命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