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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1 / 1)

如此无牵无挂的人,谢渊又拿什么来奢求萧恒能把他放在心上,又凭什么,将他拖入所谓前朝皇子的泥潭中?但是很可惜,老天爷偏偏很喜欢在打他一棒子之后给他一个甜枣吃,以至于让他心中那点微弱的希冀一直苟延残喘到了现在。萧恒方才的话仿佛仍然回荡在谢渊的耳边,他几乎有些不敢相信,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这几天太魔怔了,以至于分不清现在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了。毕竟,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对萧恒这种热衷于蒙混过关的人来说,能说出今天这一番话实在是太难的了。或许,这一次,便能用光谢渊一生的福气,以后,更是再也听不到了。不知为何,想到这里,一丝戾气猛然袭上他的心头。他回过头来,目光灼灼地盯着萧恒,一字一顿地道:恒哥哥,这可是你说的,你绝对,绝对不能忘记。他的目光中闪烁着一股倔强而隐忍的光芒,满溢的泪水在长长的羽睫上轻轻地打着颤。看着谢渊这副咬牙强撑的模样,大魏有名的油盐不进的长平侯,终于感受到了一丝心疼。于是,他鬼使神差般地拉过谢渊的手指,做出了一个让萧恒事后回想起来都觉得十分羞耻的举动拇指轻轻相印,萧恒回道:好,我们拉勾,我保证,绝对不会忘的。肌肤相触之时,谢渊看着萧恒的目光极为认真而专注,仿佛那双眸子里,只能盛得下他一个人,又仿佛要把萧恒身上的每一个细节都深深地刻进脑海里。萧恒被他盯得有些发毛,忍不住微微侧过了头来。这时候的萧恒,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当年那个会甜甜地笑,会跟在他的屁股后面喊哥哥,会动不动掉眼泪的小阿渊,真的已经长大了。于是,一丝懊恼诡异地爬上了萧恒的心头。或许,没人能想到,那个一向我行我素的长平侯,竟然有一天会在凉州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对着一个还未加冠的黄毛小子,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什么叫做愧疚。说起来,萧恒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他虽一直把谢渊养在自己的身边,却从未能正正经经地正视于他。或许是因为自小相伴,在萧恒的眼中,谢渊一直都是个没长大的孩子,饿了便给饭,渴了便给水,哭了便给糖就行了。这种心思到如今已经持续了十几年,以至于有时候萧恒心知肚明自己对谢渊做了烂事,也是敷衍两句便带过了,甚至从来都没有好好道过一次歉。直到这一次,谢渊忍不住给了他一个下马威,萧恒才猛然发现,这下坏了,原来那些搪塞的法子好像都行不通了。想到这里,萧恒终于忍不住暗骂了自己一句,你可真是个混球啊。这时,谢渊似乎已经渐渐地从激动的情绪中平复了过来,他轻轻地松开萧恒的手,然后转过身将那只萤火虫放在手心,接着极其郑重地贴身收了起来。萧恒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动作,歪着头笑眼弯弯地问道:阿渊,这个礼物怎么样,喜欢吗?谢渊转头和萧恒直直地对视,认真而又乖巧地点头道:嗯,我很喜欢。他软乎乎的样子十分讨人喜欢,萧恒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脸,然后道:喜欢就好。不过今天这么特殊的日子,我还给你准备了更好的东西呢。谢渊冷不丁被捏了一把,神情有些微妙地皱了皱眉,然后才看向萧恒,露出了疑惑的眼神,问道:还有什么呀?萧恒挑了挑眉,看着谢渊亮晶晶的眼睛笑道:别急,很快就能见到了。说着,他放开了被自己一直无意识地圈在怀中的谢渊,回到了自己的蒲团上,然后将修长五指轻轻放在了檀木古琴的琴弦之上。一脉檀香散开,萧恒长长的眸子中倒映着满树绯红的落花,继而轻轻地拨响了琴弦,一根,两根,三根,一声,两声,三声琴音如流水,悠远而舒缓,清越而纯澈。谢渊本以为他是要弹一首曲子,然而没想到他抚弄了几下古琴后,便停下了手指。伴随着琴音的缓缓消逝,四下里突然传来了一阵骚动,紧接着欢呼声此起彼伏在长亭的远处近处响起。谢渊还未来得及去想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便瞧见在长亭的回廊两侧,一道道的焰火正冲上夜空,伴随着嗖嗖的炸响声,在浓黑的夜色中绽放出了最璀璨的光彩。谢渊从未想过萧恒竟然能有心思准备这么一出,惊讶的不行,而那五颜六色的焰火也十分好看,谢渊很快便被吸引了注意力,微微仰起脖子看向空中。明亮的焰火在他的眉梢眼角上洒下了点点碎光,暖光裁剪容颜,正是少年最好的模样。他忍不住从蒲团上站了起来,走到了回廊的栏杆旁边,然后往外望去,想要看个清楚。谢渊虽然没有说什么,眼中映出的欣喜神色却骗不了人,清楚地表达了他的喜欢。看着这一幕,萧恒有些洋洋得意,撑起下巴问道:好看吗,阿渊?谢渊转过头来,微微一笑,点点头,微红着脸道:好看,这些真的都是你准备的吗?萧恒走近他,拍了拍他的头,毫不留情地呛道:什么话,当然都是我准备的了。说起来,往常的上元夜,你都是窝在梦回亭一步都不肯挪的,还没好好地看过烟花吧。的确,谢渊以往是没怎么看过烟花的,更别说如此绚烂的烟花盛会了。此时,他的注意力大半已经被空中连续不断的火树银花所吸引,眉眼间也难得地露出了一些属于少年人的好奇的神色,左看看右看看,忙的停不下来。趁着谢渊这会没注意,萧恒悄悄抬起手,对自己那些放烟花的手下打了个暗号。趴在野草中的勇士们立刻会意,纷纷默契地停下了手中的烟花。烟花燃尽的灰烬尽皆落下,谢渊先是一愣,接着有些怅然,这么快便结束了,果然焰火这种东西,都会是短暂的。这时,勇士们已经准备好了,对视一眼后齐齐点燃了手中拿着的东西。于是,在谢渊讶然的目光中,一盏盏流光溢彩的花灯乘风飞上了夜空,如同远天的星光,又如同展翅的鸢鸟。更令谢渊动容的是,细细看去,那些花灯上的图案,竟全都是绘的他自己,或坐或站,或笑或闹。灯火耀眼,直接透进了谢渊心底的最深处。他侧过头,看着萧恒的侧脸,清晰地感受到那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悸,已经牢牢地落地生了根。许是感受到了谢渊投过来的目光,萧恒也侧过了头,指着十里漫天的花灯,笑道:阿渊,上元佳节,许个愿吧。立马有几个爱起哄的勇士嚷着道:对呀,小少爷,许个愿吧!一年就过这么一次上元节,不好好乐呵一番怎么行?谢渊有些不好意思,若他未记错,在上元节的花灯下许的愿,多是离不开情情爱爱的。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想法,立马有人笑着对他说道:哈哈哈哈哈,侯爷画的花灯在京城可是千金难求,这一次咱们放飞了这么多,许愿肯定灵!小少爷要是没有心上人,不如许愿让我们这些光棍今岁都娶到媳妇吧!长廊另一侧有人不服道:你这莽汉子快闭嘴吧!我像小少爷这么大的时候早就娶了我家那口子,如今小少爷也早该有心上人了!有人接腔道:是啊,小少爷,快别害臊了,许愿许愿,连个愿都不敢许,还怎么把人抢到手?看这情势,谢渊知道这次怕是推辞不了了。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看萧恒,不知为何,他的心中似乎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让他对着萧恒许下自己的愿望。于是,鬼使神差地,他走上前一步,迎着萧恒微讶的目光,轻轻牵起了他的手,语气认真地道:既然如此,那我便许愿,望侯爷此生安好。手下们听了顿时愣怔了一晌,然后一个汉子立马瞪圆了眼睛道:小少爷这许的哪门子的愿,和心上人有什么关系吗?这样子以后怕是真的讨不到媳妇了,我们还怎么吃喜酒呀!萧恒有些好笑地抽出自己被谢渊牵起的手,指着那汉子数落道:行了,你们倒还闹起来了,别难为阿渊了,这么小的年纪,从哪里来的心上人?这样也好,拿花灯来孝敬我,还是阿渊有心。众人一下子没搞明白为啥他们就是捣乱,谢渊就是有心,细想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便一齐哄笑着嚷嚷萧恒太过偏心。不过这时,一个身着玄色武服的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打断了他们。那人看着这么热闹的场面,面色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不用看萧恒都知道,这冰块脸,肯定是尉玄了。于是,尉玄便端着一副八风不动的冷静面容走到了萧恒的近前,点了个头,然后道:侯爷,时辰差不多了,九龙寨的人已经到了皇陵。作者有话要说:一直忘记说了,我把朝代改了个名字~前朝是秦,现在是魏~☆、狼顾萧恒听了,动作不由得顿了一下,继而极尽温柔地笑了起来。谢渊同众人看着他那昳丽的一笑,瞬间感觉脊背发毛。因为他们都已经跟了萧恒这么多年了,心里十分清楚,只有当萧恒在酝酿着什么危险的想法时,他才会像这样笑仿佛眼角眉梢都写满了温和,偏偏那眸子深处,又散发着幽幽的寒光和冷意。夜色寒凉,滴水成冰。许是察觉到自己给众人带来的不适,萧恒缓缓收起了自己的笑,继而轻轻吐出一口白气,自言自语道: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啊。虽然萧恒的声音已经放得极低,谢渊却还是清清楚楚地捕捉到了。他悄悄地垂下了眼帘,如今看来,那一日自清门寺中回来之后,萧恒的确是去做了不少的事,只是,他都不知道罢了。说起来,不知自什么时候起,他便一直隐隐约约地感觉,萧恒的身上,那种令人看不透的气质仿佛又多了几分。这几日以来,谢府中总是有形形色色的人出入,其中更是有不少人周身都洋溢着江湖儿女的洒脱和匪气,不像是魏朝的那些官场人士。谢渊向来灵透,这一点点的蛛丝马迹,便已经足够他顺藤摸瓜猜出萧恒心中所想了。看来,那日净空给他的两条路,萧恒已经做出了选择。他原本正在沉思之中,远处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却突然传入了他的耳中,谢渊循声望去,触目所及,只见一片黑压压的军士正如潮水一般往这个方向涌来。而方才站在梦回亭外又是放烟火,又是放花灯,闹腾个不停的汉子们此时也安静了下来,气氛达成了一种诡异的静默,只有大地的震颤在不断地提醒着谢渊山雨欲来风满楼。四方纵马前来的军士们顷刻而至,密密麻麻的人潮让人看得心惊。自东边,一人一马当先,几息之间便疾驰至萧恒的近前,紧接着二话不说便翻身下马,尘沙自他身后扬起,他单漆跪地恭敬地行礼道:侯爷,黑羽军骑兵左部已经集结完毕。这人虽其貌不扬,声音中却自有一股金铁之气,字字都透出一股常年刀头舔血的气势。同时,自南面也有一人已经狂奔至萧恒面前,战马扬起前蹄,对着萧恒长嘶一声,萧恒纹丝不动。那人勒住缰绳,立马跪地道:黑羽军右部集结完毕,只要侯爷一句话,上刀山下火海兄弟们也在所不辞!在他身后,此起彼伏的应和声久久回荡不息。而最令谢渊惊讶的是,先前那些一直在说笑起哄的红衣汉子,看上去好像也不是什么善茬。只见他们交换了几番眼色,便不约而同地撕裂了身上裹着的长衫,露出了里面银灰色的盔甲,为首那人扯着嗓子吆喝道:黑羽军步兵部,今夜唯侯爷马首是瞻!呼声响彻云霄,伴随着金铁摩擦的粼粼声,战马不安分的长啸声,空中花灯破碎的炸裂声,尽数灌入萧恒的耳朵,这实在是一场震撼之景。这一刻,他的脑海中,那些流传在民间的,关于长平侯的传说一瞬间全都乍然活了起来。事实上,就连萧恒的那些死对头们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活的像一个传奇。十二弑君,卖主求荣,自此青云直上,未加冠便成了烽火署的统领,掌控着大魏所有的军械,不仅如此,更是为魏朝建黑羽军,退敌千里,折花退辽即便是佞臣又如何?这样的功绩,又有几人能做到?正如此刻,成千上万的黑羽军尽数聚集在梦回亭这小小的地方,而让骄傲的他们弯下膝盖的,不过是萧恒一句简简单单的命令而已。谢渊第一次真真切切地体会到,萧恒这两个字,究竟意味着什么。然而,作为当事人的萧恒,仍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他不紧不慢地伸出裹在袖中的手,接住了近旁的一盏花灯。夜风拂过,焰火明明灭灭,不停地闪烁着。萧恒再次松开了手,将它放飞。花灯颤颤巍巍的随风而上,但片刻之后,它便啪嗒落在了地上,最后的光亮也掩埋在了泥土中。恰在此时,萧恒轻轻开了口:走吧,我们也去皇陵。话音刚落,副官便为萧恒牵来了两匹马。他拉起其中一匹的缰绳,转身面向谢渊,扬了扬下巴,道:喏,阿渊,上马?谢渊还未从十里华灯的浪漫中回过神来,便猝不及防被一群铁血军士吓了一跳,好容易平复了心神,却又不知为何被萧恒强推着上了马,一时有些发懵。他坐在马上,愣了半晌后终于有些清醒过来,看着萧恒问道:恒哥哥,你说的皇陵,是望陵吗?前些年呼延奕不知道在哪里看上了一个民间巫师,将他带回来封做了国师,这国师十分热衷于为皇帝洗脑,整日里不是占卜这个,就是占卜那个。本来这些事情,顶多收到些朝臣的唾沫星子,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但坏就坏在,这国师实在不安分得紧,坚持向皇帝进言说是凉州小华山乃是难得一见的龙脉,死后长眠于此便可保魏朝永垂不朽。呼延奕那厮这几年显见得昏庸起来,一来二去竟然相信了这番说辞。于是这个曾经推翻大秦,叱咤一时的神武帝王便做出了在凉州这种边疆重地给自己修坟的荒唐决定。这坟,便叫做望陵,望长安,岁岁长安。萧恒先是翻身上了马,然后才不清不楚地唔了一声,算是对谢渊的回答。谢渊心中一瞬间闪过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念头,看萧恒这样子,怕不是要去把那望陵一锅端了吧?说起来,自望陵修建以来,凉州这荒郊僻野的地方,便俨然成了一块香饽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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