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拯同襄阳王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微微颔首道:“下官包拯,见过王爷。”公主接触襄阳王的机会比皇帝还少,是以不但不够亲近,甚至十分惧怕,只是怯怯的行了个礼,一点也没了刚刚太后撑腰时的那股嚣张气焰。襄阳王见局面暂且恢复了正常,太后也没再咄咄逼人,这才悠悠道:“包大人,本王听说驸马府上最近死了个侍卫,可有此事?”包拯道:“确有此事!此人乃驸马府上的御前侍卫林祺,不知因何缘由死在了城中的一处废宅里。下官本想今日在宫中询问驸马爷一些线索,却不想………”襄阳王把眼神落在此刻神色紧张的驸马身上,“怎么?是驸马爷不肯告诉你?”驸马浑身一颤,马上道:“皇叔明鉴!本宫……不是,世美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这驸马自称是世美……..襄阳王一时觉得有些耳熟,冥神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卧了个大槽!这货是陈世美啊!!第四十四章陈世美穿着件也是大红色的长袍, 质地精良, 款式华美, 年纪瞧着比襄阳王还大些,躲在公主旁边,跟个没骨头的软货似的, 虽是个男人,一身的脂粉气。襄阳王打量他片刻,深深对这闻名千古的渣男鼻祖感到失望。不过是个长得好看点的小白脸罢了, 而且就算论脸,感觉还没襄阳王的相貌好看。也不知是靠的什么迷得公主死心塌地的,还能得到太后撑腰。陈世美寒窗苦读数十载,好不容易一朝得第, 自然也有他自己的才华努力在其中。公主当初便是喜欢他的那份才气智慧, 所以才主动求皇上赐婚,如今与陈世美成亲也有三年之久,只是腹中一直无所动静,三年都未有孕。襄阳王既然认出了陈世美,脑里抽丝剥茧,想到这段时间突然出现的秦钰, 心中便有了个大胆的猜测……..难道秦钰就是陈世美的原配发妻----秦香莲?!可她不应该按照历史发展, 直接去找包拯告状吗?为何会找上自己?襄阳王也不知道秦香莲现在是已经去和陈世美见过面被赶出来了,还是尚且没去与陈世美相认过, 动了动唇,道:“驸马, 这林祺是替你卖命的护卫,除你与公主之外应当是无人有资格支使他的。你说你对他近日的行踪一无所知,是在暗示我们,此事与你无关,与公主有关?”他的眼神似刀,扫过在场的几人,戳进陈世美心里也戳进公主心里,叫人不由得心胆俱颤。短短的一句话,公主已经打了好几个战,暗中狠狠掐陈世美一把,陈世美便赶忙低着头道:“皇叔有所不知,这林祺从前便在宫中犯过事,险被贬职出宫。世美也是想培养个心腹护卫,想着救他一次他便会念我的恩,为我忠心效力,所以将他力保进驸马府,培养成了自己手下的人。”“他的性子急且易怒,总是冲动惹事,我们怎知他是不是在外头有什么仇家,刻意为了寻仇而将他引出去残忍杀害呢?”公主闻言马上附和道:“是啊是啊,皇叔!御前侍卫也是会武功的人,在宫外得罪过了别人,也算不得什么稀罕事!”这陈世美心机果然深厚,每问每答都算得上是有理有据,叫人挑不出毛病来。襄阳王知道书上写的陈世美这案子也是经历过一波三折才解决了的,心道此事可能比他们想象中要棘手一些,也便没有急着再去针对陈世美,沉吟片刻,转头对包拯道:“包大人,既然驸马和公主这么说了,依本王所见,此事与驸马府应当没什么关系,你重新再去找线索罢!”包拯一惊,抬眼对上襄阳王的眼睛,襄阳王朝他微微摇头,眼神示意包拯自己另有打算,稍安勿躁。包拯目含冷怒,想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襄阳王,顺着他的话头道:“王爷若是替驸马府担保,下官无话可说。”太后悬着的心总算落下,自打襄阳王进这殿里,她的右眼就跳个不停,总觉得要出什么不好的事似的。而这襄阳王向来就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纵使他之前已经归还了兵符,那兵符现在在皇帝手里,也不在她这,她看不透襄阳王,便依旧不敢对他掉以轻心。小皇帝自然不知襄阳王在卖什么关子,不过见包拯都没了异议,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紧抿着唇,沉声道:“昭儿,皇叔都替你们说话了,还不快谢谢皇叔!”乐平公主赵昭闻言马上走到襄阳王面前,行了个端端正正的大礼,恭敬道:“昭儿谢过皇叔。”陈世美也上前想行礼,那谄媚的模样皇帝也见之不惯,语气冷漠的打断他道:“行了,这里没你们两什么事了,还不快回驸马府去!”皇帝骂了公主二人,又同太后道:“母后,朕还有些事要同皇叔说,今日您也受累了,早些回去歇了吧!”皇帝越大越爱忤逆她了,太后猛地抬头,目光如把猝了毒的刀子,冷声笑道:“亏得你现在还愿叫哀家一声母后,连和你皇叔说几句话都要避着哀家,叫什么母后,直接不再认哀家不是更好?!”皇帝神色不变,仿佛太后的无理取闹对他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了一般,这点痛骂对他来说只是蚍蜉撼树,不痛不痒:“母后,你累了,早点休息。”只是想讲几句话,太后都敏感到暴跳如雷的地步,也难怪皇帝面对自己的生母会如此的心力交瘁。“哼!”太后眯着眼睛,咬牙切齿的剜了一旁只是静静站着的包拯和襄阳王二人几眼,头上的金步摇都气得左摇右晃,险些甩到襄阳王脸上。襄阳王吃瓜吃得够了,见太后被气得走的飞快,出了殿门,这才吁了口气,感叹就算是尊贵无比的太后,泼妇起来,也和普通的更年期大妈没什么两样。皇帝朝襄阳王无奈的笑笑:“皇叔瞧见了,你说让朕同她好好讲道理,可行的通?”襄阳王不好对他们的家事多作评价,不同的世界同一个妈,他以前被自己老妈骂得狗血淋头的时候,也只能这样受着。襄阳王只能安慰他道:“要不皇上你纳个妃吧,生个孙子给她带带,到时候她就骂你儿子去了,顾不上骂你。”皇帝:“………。”皇叔还能想出更烂的主意来吗?女人如此麻烦,一个母后已经够了,再来一个他会死的。包拯也被襄阳王弄得啼笑皆非,方才愤怒的情绪烟消云消,不由道:“王爷今年也有二十好几,你不娶妃,还操心圣上做甚么!”襄阳王想也不想:“包大人似乎比本王还大几岁吧?”包拯:“………。府上还有案子要查,下官先行告退!”等一贯风雨不动的包拯都被襄阳王说得匆匆离去,皇帝看得叹为观止,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笑得抑制不住地道:“从前只看见包爱卿说得别人落荒而逃,倒不知皇叔也有如此本事!”襄阳王看着皇帝也不过是个十六七的半大少年,明明有颗外向开朗的心,活生生却憋成了老成的性格,一时也有点心疼,道:“其实包大人没有皇上想象里的那么严肃冷漠,你要是有空上开封府微服私巡一遭,还能看见他因为府里的衙役从碗里掉了颗米而罚别人抄书扫茅房。”皇帝笑得更欢了:“竟还有这种事?”“难怪每次宫里设宴,包爱卿带着他府上的人来了以后,他们那桌每每都吃得干干净净,粒米不剩。”襄阳王也笑了:“可能也不是都被他们吃了。”皇帝眼睛转了转:“哦?”“也可能是被他们偷偷打包带回去了。”皇帝眼泪都出来了,擦了擦,感慨道:“看来朕是不是得给开封府涨涨俸禄了?”襄阳王一听还有这种操作,眼神一亮,马上道:“emmmmm,涨一个也是涨,涨两个也是涨,不如………”皇帝狐疑的看着自家亲叔叔,“难道皇叔的王府,也缺银子?”缺钱倒算不上,但是谁会嫌钱多呢?襄阳王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如今不比从前了,攒点老本,以后臣也好回襄阳养老不是?”皇帝愣了愣,“皇叔……。不打算一直留在开封?”襄阳王听出皇帝语气中的一丝怅然,笑道:“咱们毕竟不是普通人家,皇室里的事,没那么简单。臣一直在这,对皇上而言也不是好事。”“皇上总归快长大了。”“可……。“皇帝其实一直都对这个叔叔心存敬畏,在他被立为储君之前,皇叔对他也是极好的,一切都是从他做了皇帝,他母后垂帘听政以后才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皇叔,朕知道你已经回头是岸,不会再做出对不起朕的事了。”襄阳王轻声叹气:“皇上肯相信臣,臣自然高兴。只是皇上,做君王不能这么单纯,即使是我,你也不能说这样的真心话。”皇帝神色有些疲惫,按了按额头,半晌才道:“皇叔说的,朕何尝不懂。”“只是朕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皇叔愿意放弃这个冰冷的位子了。”“从前有母后护着,尚不觉得,如今要靠自己独当一面了,朕才知道,做皇帝一点也不快活。”襄阳王闻言微微摇头,“其实也不见得。皇上有包大人这样的贤臣辅佐,臣相信,你一定会是位流传千古的明君。”皇帝苦笑一声,“若是皇叔也能一直帮朕就好了。”襄阳王拍拍他的肩膀:“此事日后再说罢。”作者有话要说:想给赵祯小皇帝也配个cp来着,考虑到大宋的未来,还是忍了......第四十五章襄阳王回到王府, 赵德汉正带着两个孩子在后园池塘边喂鱼玩, 秦钰则坐在凉亭里绣荷包。襄阳王揣着怀疑走到凉亭内, 眼睛看着远处嬉笑的小团小圆,嘴中却是朝秦钰道:“夫人这是绣的什么?”秦钰低眉垂眸,停了手里忙活的针线, 温柔笑道:“回王爷,奴家绣的瓶子和竹子,小团小圆一人一个, 代表平安之意。”襄阳王拿了绣着竹子的那只荷包在手中把玩,笑了笑:“那怎么不给本王也绣一个?”古时女子除伴侣外不会给其他没有关系的男子绣荷包,秦钰浑身一僵,揪紧了手里的绢布, “钰儿手拙, 绣的这些小玩意难等大雅之堂,怎配得上王爷的身份?”襄阳王一默,突然肃然道:“都已经与本王有一儿一女了,何至于如此生分?”“既然已经是这王府未来的女主人,依本王看,今日你们便从别苑搬到本王的寝宫内罢。”此话一出, 秦钰脸色瞬变, 抬起头望着襄阳王,襄阳王漫不经心, 似乎果然下定了决心一般。“奴家…..奴家……。”“怎么?”襄阳王仿佛早有预料,看她紧张的模样, 甚至伸手轻浮的撩了撩秦钰肩后梳得工工整整的长发。“孩子自有赵德汉带着,夜里也不用你一直带在身边同睡了。”秦钰愈听神色愈慌,明白了襄阳王话里的深意,忽的一下离开石凳跪了下来,道:“王爷,钰儿已不奢求能再做你枕边之人,只要小团小圆不再风餐露宿受尽委屈便好。比钰儿姿色姣好的女子数不胜数,王爷若是愿意,找多少女子来伺候您都没关系。”襄阳王道:“你如此慌张害怕,难道在以本王情人的身份进这府里之前,就没考虑过本王会让你伺候我?”秦钰硬是咬定了嘴不松口,心中虽冒冷汗,腰板却跪得笔直,一点不愿多说。“钰儿配不上王爷,还请王爷放过钰儿。”秦钰不去包拯那告状,反而找上自己,还不惜牺牲名节冒险混入王府,这一点是襄阳王最想不通的地方。襄阳王见这么诈她她都不肯说出真相,只能直接开门见山,同她道:“秦香莲,本王今日已经见过陈世美了。”这不冷不热的一句话,却好像石破天惊般落在了秦香莲心头,那跪得恭恭敬敬的身形顿时一滞,好半天后,才悠悠开口道:“王爷,香莲真的是走投无路了……。”秦香莲家住醴陵,和陈世美本是青梅竹马,自小相识,由父母之言,媒人作保,早早便完婚生子,恩爱和谐。但十年苦读,自从陈世美进京赶考以后,醴陵遭遇饥荒,境况一年不如一年,就连陈世美年迈的双亲都被活活饿死。秦香莲没了二老侍奉,见久无陈世美的音讯,于是咬了咬牙,一狠心,携子千里迢迢上京寻夫。谁知道她忍饥挨饿,和年幼的儿女靠讨饭一路不辞艰辛的来到开封,找到了状元府,才知道三年前的状元府已经成了驸马府,而她的丈夫陈世美,娶了当朝公主。秦香莲不肯罢休,在驸马府大闹一通,终于得以见到了久违的陈世美。但陈世美不肯与她相认,不仅让人将她赶远,还亲手砸了她不远万里带过来的双亲灵牌。陈世美欺君罔上,抛弃妻子,不认父母,停妻再娶,足足几行大罪,秦香莲本想去开封府告状,谁想包拯又不在开封府内。秦香莲无奈之下,只能拦了路边准备上朝的丞相轿子,想要靠丞相见圣上,告御状。王丞相为人虽是正派,但却也顾忌着驸马身后替他撑腰的太后,一时没有答应替秦香莲去告御状。且王丞相告诉秦香莲,告了陈世美后,陈世美也不能重新回到她的身边,做她的丈夫,若他真被告成功了,光是欺君罔上这一条罪行,已经够他掉脑袋的了。秦香莲对他尚有夫妻情分,思考良久,最终选择了放弃与陈世美相认,独自带着一儿一女准备回醴陵去。就在回去的路上,她连开封都还没出,陈世美知道她竟敢找到丞相伸冤之后,恐防秦香莲闹出更大的岔子来,连夜派了自己的心腹林祺去追杀秦香莲母子三人。好巧不巧。就在她们为了躲避追杀而逃到西街一处废宅内时,林祺才刚拔出剑,一下便被用轻功从那废宅上经过的白玉堂一剑穿心,连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