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留心听着柏皓霖讲电话的小汪很难在他的只字片语中猜到什么,不过当他听到“胶囊”二字时,原本面对着柏皓霖的他身体下意识地往右微移----这是本能的逃避反应。根据之前的调查,小汪刚来不久后,电视台台长就死了,从他现在的反应来看,电视台台长死时,他很可能已经成为了一名帮凶或是知情者,那么,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赢得他的信任,并且将如此重大的事与他分享?可惜现在小汪已经极其戒备,要从他嘴里直接得知是不可能的,只是现在不易逼得太急,只能从其他人口中打听。柏皓霖找了个借口离开小汪住的偏房,正思考着应该找谁了解他的人际关系时,易云昭急匆匆的身影进入了他的视线,他有些惊讶:“云昭,你怎么来了?我听秦医师说你不是准备去询问电视台台长的家人?”“已经问过了,他是自己来度假的,他的家人不清楚当时的情况,只说他一向很注重保养,经常吃一些保健药。”易云昭简短地回答。“那你来这里是找……?”柏皓霖拖长了声音,等待他接话。“我拜托学长帮我查了一下姜兴诚和tmx医院达成的治疗协议一事。”易云昭口中的学长是在tmx医院急诊室当医师的王琨。“查到了什么?”“姜兴诚是tmx医院绝不能失去的特殊病人。”易云昭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难道医院的病人还分可以失去和不可以失去?”柏皓霖有点听不懂了。“他给我解释了很多,大体的意思是,医院的经费有限,除了整体运营外,最大的一部分费用支出就是医疗设备的更新换代,你知道现在科学昌明,很多设备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性能更强大的新型号替代,有些设备动辄就是几百上千万,令医院开销很大,但有些设备又不得不买,因此在费用有限的情况下,医院只能购买一些常用的、或是被其他国家淘汰的次代产品,这肯定跟不上医疗需求。”易云昭尽量简明扼要地说。“这跟案子有什么关系?”柏皓霖有些云里雾里。“但有一种人可以帮助医院解决这个问题。”易云昭说着向姜兴诚住的主屋使着眼色。易云昭的话让柏皓霖联想到他们在找老严谈话时,他说过的一句话,道:“你的意思是,因为姜兴诚的治疗设备大多是由c市政府买单,而tmx医院借此机会狮子大开口?”“差不多是这样,几百万对一个政府来说只是小数目,他们不会去严密核查,所以只需要tmx医院提供治疗方案,他们都会满足,事实上,这些设备大多在姜兴诚用了几次后,就会换给医院的其他病人用,只要姜兴诚在一天,医院就能以他为借口向c市申请医疗费用拔款,所以姜兴诚是他们绝对不能失去的病人。”易云昭心情有些复杂,他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第696章“那购买这些设备的钱……?”柏皓霖在猜想老严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据学长说,tmx医院有很严格的费用审计制度,没有人可以从中捞到好处,得益的都是病人,买单的却是c市政府。”说到这,易云昭顿了顿,“这没有违法,就不归咱们管,只是这牵扯到老严,所以我想找他问问,也许他为了保住姜兴诚的命,做了一些不应该做的事。”“医生的天职就是治疗病人,哪有什么不应该做的?”柏皓霖有些听不明白了。“我的意思是,他有可能用非法的手段帮他续命!!”易云昭的思维已经飘到另一个次元去了,这也与他前期遇到的五行邪法杀人案有关。柏皓霖想了想,觉得易云昭的说法很是荒诞,却给了另一种思考案情的角度----有没有可能老严知道一些姜兴诚违法的事,只是出于对他的保护,向警方有所隐瞒呢?亦或是,正因为姜兴诚有这样的作用,凶手才会放过他这个c市核污染的罪魁祸首?老严会是这起连环杀人案的幕后黑手吗?细细一想,他的年龄、职业、在尾阳岛的时间、与小汪的关系等都契合凶手的侧写,唯一不符的是他并非c市人,但不能排除他觉得自己是在为民除害,或是他有什么亲近的家人、朋友受了核污染,才让他有此所为?之前他们都没有细查,因此很有必要再去询问老严。此时老严正在轮值不方便找他谈话,为了摸清他的底细,两人决定先去找管家李女士。李女士的居室离姜兴诚的主屋更近一些,就在旁边十余米远的偏房,她的房间和她的衣着打扮一样充满了质朴的惮意,简单的木质家具令五十多平米的房间显得空荡荡的,最夺人眼球的是进屋就能看到门楣上挂着一幅行楷写成的金字箴言:“回头是岸”。在简短地说明来意后,易云昭道:“李女士,在平时与老严的接触中,有没有特别让你觉得可疑的地方?”李女士在姜兴诚身边已经十余年了,老严做姜兴诚的家庭医生有近七、八年了,两人应该很熟悉。李女士凝思了一会儿,轻轻摇头:“没有。”“你有没有听他提过跟c市核电站有关的事?或是他有什么亲朋好友因为核污染生病、去世之类的事?”易云昭不死心。“严医师是e市人,没听他提过跟c市有关的事儿。”李女士道。“他平时跟小汪的关系亲近吗?”柏皓霖问。“也还好吧。”李女士淡淡地回答。就在两人认为从李女士那里问不出什么结果时,另一名护工阿玲来找她:“李姐,姜先生让你去一下。”“两位……”李女士站起身,准备送客,易云昭却实诚地说:“你先忙,我们在这里等你。”李女士不好说什么,只得点点头先行一步,阿玲正欲离开,柏皓霖突然叫住了她:“请等一等。”之前他们找她谈话时了解到她是本市人,以前在社区医院做护工,后来因姜兴诚的另一名护工突然离开才过来帮忙,一帮就是三年,当时并没有从她那里获知什么有用的信息,现在基于对老严和小汪的怀疑,柏皓霖觉得有必要再问问她。“有什么事吗?”阿玲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你跟严医师、小汪关系会比较近吧?有没有听他们谈论过c市核电站的事?”柏皓霖问。“严师是e市人,我倒从来没听他提过c市的事,可能要问李姐才清楚,他们一起共事的时间比较长;至于小汪嘛,他来的那天做过自我介绍,只说他高中毕业前住在c市,后来就没听他提过c市的事了。”阿玲回忆道。“他当时说这个时,大家都有什么反应?”“唔----,”阿玲沉吟着,同时皱起了眉头,似乎想起了什么,她看着两人热切的目光,道:“姜先生倒是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他说了什么?”易云昭上前迈出一步,抢先问。“他说:‘找到同伴儿,你很开心罢?’。”阿玲道。“他跟严医师说的?”柏皓霖暗觉奇怪。“不知道呢,他没指名道姓,只说了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也许是当时神智不清楚胡乱说的。”阿玲耸耸肩。“那小汪跟严医师的关系亲近吗?”易云昭又问。“还好吧,大家的关系都淡淡的,并没有特别亲密。”阿玲再次耸肩。“上个月27号是谁值班,你还记得吗?”那是前法官被害的那天时间。“是我,怎么了?”阿玲答道。“那天晚上有没有发生让你觉得奇怪的事?”如果是阿玲,就不能排除老严和小汪中的任何一人了。“和平常一样哪,那天晚上姜先生还让我读了《基督山伯爵》呢,不过他说了一句话:‘仇恨哪,一旦深埋在心底的阴暗角落,它就会慢慢发酵、滋长,直至填满整具身心,把人变成以复仇驱动的行尸’,说得蛮文艺的,所以我印象很深。”易云昭和柏皓霖对望一眼,他们隐隐觉得姜兴诚说的不是书。这时,柏皓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朱警长打来的:“皓霖,已经准备妥当,现在要收网了。”朱警长已经关闭了尾阳岛上的私人飞机和游艇,只余下七号码头,同时也将这一信息放了出去,只等凶手撞上编织好的蜘蛛网。“好,我们马上过来。”柏皓霖应道。第697章正如柏皓霖所料,凶手在获知警方已经快查到自己头上后,迫不及待地想逃离尾阳岛,却正好闯进警方为他们设置的陷阱中。但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凶手有两人,一人叫王强,21岁,b市人,是名园丁,一人叫杨生,24岁,c市人,做些清洁泳池、打扫屋顶之类的体力活。更为诡异的是,杨生不知是基于什么样的考量,竟然承认了之前的几起杀人案,朱警长要他写案发经过,他却拒不交待,要求见律师。这让柏皓霖抓住了契机,他借此机会向朱警长建议先返回tmx市,待后续再审。柏皓霖的提议正中朱警长下怀,虽然易云昭坚决反对,但还是拗不过比他官高一级的朱警长,只得跟随他们,乘坐直升机返回tmx市。抵达tmx市时,已经是周六下午五点多,柏皓霖脚一踏上tmx市的土地,就迫不及待地拔打了陆亚茗的电话,在得到肯定答复后,马不停蹄地赶往寒舍。当晚,寒舍正如柏皓霖和陆亚茗预测的那样,晚上八点,宴会厅里觥筹交错,四处推杯换盏,为了给刑洪明足够的空间和时间,陆亚茗特意准备了一个隐秘的房间,也在房间里放置了微型摄像头。柏皓霖不便出现在宴会,只能在寒舍下方的停车场里用连接了微型摄像头的平板电脑观看着实时画面,因为他过于专注,竟没有发现在离他二十余米远的一辆白色小货车里,有一名叫邹志德的私家侦探正监视着他。邹志德原先受雇于陆亚茗的奶奶,一开始只是为了查明柏皓霖与她同父异母的姐姐陆菀钰之死有没有关系,可惜他并没有找到柏皓霖的把柄,只得拖着想多赚点钱,可越查越感觉他正在接近一个更大的阴谋。数天的跟踪后,他听到陆亚茗向刑洪明表示要从奶奶手中夺回寒舍经营权,邹志德喜滋滋地将拍下陆亚茗向刑洪明投诚的录像带交给陆奶奶后,陆奶奶竟在几天后神秘死亡,他的侦探直觉告诉他绝不是巧合,可是他找到了法医和入殓师,都没有从陆奶奶身上发现被谋杀的证据。邹志德有着侦探特有的直觉和执着,一直死死地盯着陆亚茗,终于让他等到机会以看门人的身份混进陆家,暗中监视着陆亚茗和柏皓霖,而两人混然不知,继续调查着刑洪明,却不知在他们身后,有一双贪婪的眼睛正盯着他们。“真是的,他们到底在搞什么事情?”邹志德一边咬着早上买的还没来得及吃完的硬冷油条,一边嘟哝着,一直监视着陆亚茗的他已经发现他们在宴会厅里放置了一些微型摄像头,却对他们的目的捉摸不透,只隐约感觉与刑洪明有关。此时柏皓霖坐在他的车里低头看着平板电脑里的画面,令邹志德更是百无聊奈,他拿出自己的老旧相机对着他胡乱拍了几张照片,继续啃咬着干涩难咽的油条,自言自语着:“这小子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说他想傍白富美吧,他又时时跟陆亚茗保持着距离;说他想以陆家为跳板进入商场政界吧,他似乎又是个旁观者……”说到这,他又在心里梳理了一遍他知道的线索,依然想不通,只得安慰着自己:“男人做事无非就是为了钱、权、色,这小子肯定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目的!”话虽这么说,邹志德心里却有些没底,为了追查柏皓霖,他已经很久没接别的活了,手上不多的积蓄已捉襟见肘,也许他等不到挖到大宝藏的那天了。“哎----,他妈的----!”邹志德长长地叹着气。与此同时,三楼宴会厅在与几名参加宴会的女孩闲聊的同时,陆亚茗不时望向离她十余步远的刑洪明,刚才刑洪明和几个企业家说着什么,因为周围人太多,他们并没有聊太多;现在一名穿着黑色皮衣,三十来岁、看起来有几份痞气的男子一边接着电话,一边走进她特意准备的小房间。过了一会儿,只见那名男子从房间里走出来,跟刑洪明附耳悄声说了什么后,两人转移到暗处的角落低声交谈着,这令陆亚茗紧张了起来。看着他们举止谨慎的样子,陆亚茗的心跳加速得厉害,虽然明知相隔那么远,不可能听到他们,但她的身子依然抑制不住地往前倾,直到女伴的呼唤声将她的思绪拉回:“亚茗?亚茗?你在发什么呆?”一名穿着湛蓝色蕾丝边齐膝短裙的女孩用手在陆亚茗的眼前晃动。“没,没有啦。”陆亚茗有些心虚地拢了拢耳发。女孩们又开始闲聊起一些明星八卦、时尚花边,陆亚茗只能应酬地附合着,等她再次将视线移到刑洪明刚刚站立的地方时,发现不知何时他已不见了踪影,陆亚茗像是饿了几天的野兽突然遗失了好不容易捕到的猎物那般急乱了起来,她担心他已经离开,只得匆匆跟女孩们说了两句抱歉的话,往会场的另一边走去,试图找到刑洪明。第698章由于担心自己出了纰漏,耽误了柏皓霖的计划,陆亚茗全然忘了柏皓霖再三告诫她一定要冷静,她几乎是忙不迭地走向那个房间,想去查看刑洪明有没有在里面,丝毫没有考虑到后果,更没有察觉此时在暗处,刑洪明和那名穿着黑色皮衣的男子正隐藏在一张暗紫色窗帘后方,紧盯着那房间的门,刑洪明阴冷地摇晃着杯中红酒的同时,将黑色皮衣男交给他的一个微型摄像机递还给他,并轻声吩咐道:“盯紧点,查清楚是不是她安排的。”他说完快步另一边,跟一名认识的人寒喧着----这是为他举办的宴会,他不能提前离开。“是。”黑色皮衣男将微型摄像机放在包里,视线并没有从陆亚茗身上挪开。此人叫高云桥,他三十岁出头,个子高大,身材魁梧,紧实的皮衣将他的好身段显露无疑,他本是前国安署的调查员,嫌薪资不高就做了自由调查员----类似于私家侦探的工作,前不久受聘于刑洪明的竞选团队,对于侦查、反侦查的手法早就烂熟于心,出于职业敏感,他查看了宴会厅的各个角落,自然没有放过那个房间,也找到了陆亚茗藏在植物、壁灯等隐秘处的微型摄像机,并交给了刑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