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就是这样。”楚阳点点头。阮尘感觉楚阳的手指轻轻勾在了他的手指上，“发誓你以后不做伤害自己的事。巡演结束以后，我们要去看医生，看看你为什么心脏疼好不好。”“我发誓。”阮尘说。“拉勾勾对我来说很重要哦，就像你相信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样，如果你以后做不到的话，我会真的生你的气的，我接下来要去别的地方拍戏，不能像以前那样经常回去了，如果你出什么事的话，我会慌死。等我把这段戏拍完，我接下来就要专注组合了。”楚阳还是不太敢说，你需要我的话我那个时候就会在你旁边，因为有次阮尘跟他说，他每次回来都跟阮尘找了很多不痛快。阮尘说，“好，那你以后不要再推我，你手上没个轻重，我很怕疼的。也不要吼我。我有点怕别人用指责的语气跟我说话。”他小时候有点调皮，是经常会被打的，他那个时候还蛮倔，仰头看着打他的爸爸绝不认错，让爸爸更加生气。他好像那个时候还很勇敢。但现在只要有人对他说话的时候带了脾气，他就很想躲开。“我们睡吧。”阮尘接着说。把自己的衣服叠起来就往地板上躺。“地上凉。你给我起来。”楚阳把他拉了起来，像以前那样给他盖好被子。“哥哥晚安。”阮尘主动说。“好，晚安。”两个人躺到各自的床上，过了一会儿，楚阳听到阮尘在喘气，很大声地喘气。这几个晚上，他时常听到阮尘在大声而急促地喘气。第一次听到的时候，他怕他不舒服问他要不要去看医生。结果阮尘茫然地看着他说我好好的，我在想事情，不知不觉就很紧张，紧张了就这样了。他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听了之后有多心慌，一时说不出话，阮尘就又转过去睡了。他想，这个阶段的巡演结束，不管怎么说他都要求阮尘去看医生了。但是今天他听到阮尘喘气，知道阮尘哭了，而且已经不能把哭声藏住了。为什么哭？为什么突然难过？他想问。我说错话了吗？他好怕。他躺在那里望着阮尘的方向，等着阮尘平静下去。阮尘心里的楚阳，是一个明亮的人，从楚阳主动跟他搭话开始，楚阳对他而言，就是明媚的，灿烂的，就应该是这样的。听到楚阳说那个时候的他，是顾虑着的，戒备着的，阮尘听了就好难过，他希望楚阳是一个明亮的人，不要觉得冷，不要觉得孤独不要觉得寂寞，不要觉得他温暖，他不温暖，不要总是为他哭，不要喝醉酒跑来跟他说哪里都痛。楚阳总是拉着躲在角落里的他，去找明亮的地方；楚阳总是跟他说，有未来，有以后；他发烧窝在楚阳怀里的时候，楚阳是暖暖和和的。可他只能让自己变得越来越暗淡，跟“心里不痛快要咬牙坚持”的楚阳好像越发是两种人了。“尘尘，别哭。”他听到楚阳在他背后喊，楚阳知道他哭了，他不由得狠狠呜咽了一声。“你要我过去陪陪你吗？”楚阳问。他没有回答。“不哭不哭，哥哥在。”楚阳最后说。语气让他想起以前半夜里他给他摘耳机，还偷偷摸他的头发。阮尘哽咽得越来越厉害了，楚阳听着，忍不住起身坐在地板上，尽量靠近阮尘的床。阮尘紧紧贴着墙，床上空了很大一片位置，但是楚阳不敢过去。在这个时候，他只想让阮尘知道，不管怎么样，阮尘可以依靠他的，他可以陪着阮尘的。阮尘第一次冲他笑的时候，第一次轻轻抓着他的手摇的时候，第一次叫他哥哥的时候，教他跳舞的时候，跳上路基给他打气的时候，他都觉得，眉眼弯弯的小弟弟，是照进他紧闭已久的心扉的第一束阳光。把他的整个心房照的光芒万丈。从此，他人都夸奖他是一个温柔而讨人喜欢的人，是“明亮的人”。阮尘说他身上有种味道，柠檬味沐浴露和水果糖的味道。说自己分衣服的时候闻一闻不用看名牌就知道这是楚阳的。他觉得阮尘身上也有种味道。是那种，在午后的阳光下晒过的被子的味道。让人慵懒又暖和。他在那束阳光带给他的假象里，总觉得那些手臂上的伤痕和垂头丧气的样子都没有关系，阮尘一定是会开心起来的，所有的事情很快都会过去的。他还要阮尘和他同从以前一样相处。李铮和程檬都反反复复提醒他了，我们跟阮尘说什么是没有用的，他在我们面前只想扮演大哥哥。他等着时间解决一切，直到阮尘手臂上的伤口越来越多，直到阮尘在夜里喘不过气来，开始有那些糟糕的想法。自私啊，你自私啊你。楚阳听到阮尘在狠狠地喘气，他对自己说，你他妈真是该死又自私啊。他以为他自己那么那么喜欢他，把自己感动得一塌糊涂，到头来只能听着他这么痛苦的喘气。阮尘靠着墙想，楚阳千万不要过来，千万不要碰我。我真的拿自己没办法了，我没有办法再成为“小火苗”一样的人了。我明明知道有那么多人爱我，可是我就是好累好辛苦。听到楚阳走动的时候，他好想大吼一声你别过来啊我求求你。但他好像听见楚阳坐在了地板上。他听见自己心里有两种声音，一种是“你离他远点别让他失望。”一种是“去他的怀里，快去。”“有我呢阮尘，真的有我呢。”他听到楚阳说。第二天两人都带着墨镜遮着眼睛，楚阳抓着阮尘的手腕带他走，他不想让阮尘离他太远。候机的时候，也一直陪在他旁边。“就说不会轻易be！”看了返图之后cp粉狂喜。后来有一次，阮尘要去跟一个后辈出长期外务。正当楚阳觉得自己应该找后辈聊聊的时候，小后辈非常懂事地主动问他，楚阳前辈，跟阮尘前辈交往，我应该注意什么呢？“如果他不开心，一定要哄。”楚阳把自己最深的心得体会分享给他，“他其实很喜欢笑的，他如果不怎么笑就是不开心。笑的时候眼睛不眯起来就也是不开心。哄他之后千万不要看他笑了就觉得他开心了，一定要给我把他哄到开心得乱蹦跶那种为止。”“小朋友，哥哥是很可怕的人。”楚阳主动吓唬他，“所以你要照顾好阮尘前辈。不然我会生气。”“拜托你啦。”他忍不住又加一句。☆、第三年的春夏（22）跟楚阳“夜谈”过之后，阮尘想说服自己不再害怕“快乐不会持续太久”。我是可以顺利和幸运的，他这样想。回到as本地彩排那天，楚阳听到stf们焦急地喊阮尘快躲快躲的时候在台下，他抬头看到悬在阮尘头上的布景道具往下掉，但阮尘一脸不在意的样子，他确定阮尘向上看了一眼，依旧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楚阳没有闲心去找台阶，撑了舞台一把跳到了台子上。是离阮尘最近的化妆师姐姐把阮尘拉开的。阮尘并不是有意不躲，从他那个角度看那个道具，好像轻飘飘的，泡沫做的，砸到头上大概也没有多疼。等到化妆师姐姐把他拉开，道具摔碎在他旁边的时候，他才看到飞溅的碎玻璃和支棱在道具后面的钢管。阮尘自己也被吓到了。他刚想喘一口气。化妆师已经揪着他的耳朵在拧骂他不长心了。他看到楚阳冲他跑来，他刚想跟他说，哇刚刚好危险，就被楚阳狠狠推了一下。“你是故意不躲的是不是？你他妈有病啊？”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的楚阳在吼。又伸手推了他一下。其实楚阳不会无缘无故发脾气，他发的脾气都是有道理的，那段时间阮尘是恍恍惚惚的，好几次下班的时候低着头过马路差点被车刮到。楚阳看过那些动图，所以阮尘小号被发现的那天他看阮尘自己坐地铁，很想去陪他一起回大楼。他是有种担忧的，看阮尘有的时候站在窗口发呆，他会忍不住走过去把他拽回来然后狠狠把窗关上，即使他看阮尘的眼神，知道阮尘很害怕他这样发火，他也要把他拽回来。阮尘撞到栏杆上，全身的骨头都震了一下，摔倒在地上之后，他尝试爬起来，可是那口他没喘出来的气好像突然堵在了他的胸口，他又跪了下去。看见阮尘跪在地上抓着胸口的衣服大口喘气，表情扭曲的样子，楚阳赶忙去扶他。但母性爆棚的stf姐姐们看到这一幕彻底地怒了。“你走你走，你就会凶弟弟，你除了凶他你什么都不会，你弟弟心情不好都是因为你。他自己难道不怕吗？”拉开阮尘的化妆师挡在阮尘面前，不让楚阳碰阮尘。“心好狠。”也跑过来照顾阮尘的stf姐姐一边嘀咕着自己很久之前就想说的话，一边把纸袋递给阮尘让他冲里面呼吸，不要自己乱喘。“别这样说他。”阮尘求姐姐。他觉得心狠是一个很重的词，他不会安慰别人，看到别人哭总是不知所措，就只好面无表情地看着，所以从小就被人说，这孩子心狠。他听到了，觉得这是形容坏孩子的话，他不明白为什么在别人眼中他成了坏孩子。他不喜欢这个词。“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楚阳躲到一边继续问。阮尘这次喘起来有点可怕，痛苦的神色让他来不及后悔道歉，他想问他为什么喘成这样，要不要看医生。“让他滚。”阮尘缓过来一点后，对stf说，希望stf把只会一直问“怎么了？”的楚阳赶走。明明就不是他的错，怎么看都是负责布景的stf的错。他骗他开心起来是对的，骗他可以一直开心下去。今天早上他明明觉得自己很开心。他看到粉丝送他的花篮，闻到花的香气。想到“明明如此开心”，阮尘的呼吸更乱了。“你好自为之。”帮不上忙在生自己气的楚阳只好丢下一句话。“闭嘴！”stf姐姐们一起吼他。但是stf姐姐又忍不住在小群里一起流泪，呜呜呜我站的cp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小楚为什么成了渣男，他们还能和好吗？不能！回到后台的楚阳直接踢飞了一把椅子，本来负责布景的stf想着幸好没有砸到阮尘没事了，看到这一幕被吓得不轻。楚阳重新拉了把椅子坐下，喝了瓶水把空瓶子砸在垃圾箱里，听到有stf在说对不起。“别跟我说对不起，跟阮尘去说。”楚阳看都不想看他一眼。stf急忙走了。阮尘比楚阳可好应对多了。阮尘会说，没事没事是我的错。消了气楚阳就想去找阮尘，可stf们都说，你别找了，好着呢。姐姐们尤其凶，姐姐们说你还好意思找。楚阳那副张牙舞爪的架势对姐姐们根本没用，反而只会让她们更生气楚阳不懂事。楚阳想，stf们不待见他也是对的。阮尘天天帮stf忙，stf们都喜欢他。自己动不动就冲阮尘吼，要他吃饭，要他搭理自己。阮尘脾气上来也是倔。有次楚阳又冷冰冰地盯着他要他吃东西，他本来筷子都掰开了，听到楚阳又开始训他，他说着“没心情，不吃了。”就当着楚阳的面把盒饭扔掉了。“楚阳！你干嘛老是吼弟弟！”看到这一幕的stf姐姐很生气。所以后来阮尘想想，以自己喜欢招惹人的架势，其实楚阳那段时间对他已经算是不能再耐心了。“哎呀，姐姐们，我错了，我心疼他嘛，我想看看他嘛，我不吼，我不吓唬他，我发誓。”楚阳只好来软的，开始磨stf姐姐们。那天直到开演前楚阳都没有找到阮尘，阮尘周旋在各个角落里跟喊着他名字的楚阳玩躲猫猫，仿佛楚阳是侏罗纪公园里的迅猛龙。李铮和程檬听说楚阳对阮尘又吼又推，也不告诉楚阳他们看见了阮尘，决定让楚阳自己找去。演出开始之前阮尘出现在队友面前，楚阳作为队长开始组织喊口号圆阵，四个人的拳头本来应该对在一起。但是阮尘没有伸手，他倚在墙上，偏着脑袋不看他们。楚阳想，演出结束之后我再哄你。早上发生的事让阮尘站到舞台上之后还有点心慌。本来这场巡演的歌单曲目几乎都是激烈舞曲，最近体力掉的很快的他排练的时候就应付的很吃力。他彩排的时候，好不容易觉得自己好像可以适应了。但当刺眼的灯光打过来，粉丝的呐喊和伴奏狠狠震动了他的心脏，他感觉自己肺里的空气好像一点点，一点点被抽走了。他觉得今天天气好热，好像要把他融化掉。他跟楚阳擦肩而过，楚阳好像看了他一眼，他就想到今天上午楚阳板起来的脸。头晕目眩起来之后，他知道，他应该到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去躲藏，他不想让粉丝发现自己很狼狈。跪倒的时候，他听见粉丝好像在尖叫。他隐隐约约地听到楚阳在安抚粉丝，说阮尘是一个很坚强，很努力的人，但楚阳并没有扶他一把。只有我没有撑下来，阮尘很难过地想，唉，好差劲。连跳舞都没有应对好。最后一件可以应对好的事，跳舞，没有应对好。☆、第三年的春夏（23）不过演唱会也已经到了尾声，他被队友搀扶着走下通往后台的楼梯。他跪在冰凉的地板上，能听到自己急切的呼吸声，但是却好像没有多少空气挤进肺里，窒息感让他头晕目眩，他只好更用力地呼吸，但每一次呼吸胸口都像被刀子割了一次，似乎有什么东西堵在他的胸口让他喘不过气来，他想把它吐出去。很多双手扶着他想让他站起来，但他爬不起来。他眼前是各种炸裂开来的光点，他什么都看不清了。他不知道人们都在围着他做什么，但他好难受。帮帮我，我好难受，他在心里想。楚阳好像凑过来抱着他了，他闻到楚阳身上他熟悉的味道，楚阳抓住他的手。楚阳的手不暖和，冰冰凉凉的。他气得把楚阳的手甩开了。嘈杂的声音围绕着他，不知道他们在问他些什么。可他还是好难受。帮帮我啊，我好痛苦好难受，他在心里想。他眼前越来越黑，好像他正在跌进无边的黑暗里，是缓慢地跌进无边的黑暗里，看着自己跌进无边的黑暗里。我好差劲，我不要这样活着，他在心里想。再醒来时天刚蒙蒙亮，他看到诊所的天花板和白床单，感到一丝寒意。他坐了起来。看见咬着牙红着眼睛的楚阳。别吼我，他想拜托他。他不懂为什么别人总是吼他，责备他，他明明很难受，很痛苦，为什么还要责备他痛苦。“你去死啊。”他听到楚阳这么说，紧接着楚阳身上穿着的外套就砸到了他身上，楚阳还在说:“你他妈快去死啊。”